“你知道怎么做。”他说。
宁迦渡没动。“让他先回来。我跑不了。”
那人呵了一声。
也不见他怎么动作,远处部落的欢歌变成了对神明的问候。宁迦渡听到景同学的声音从那边传来,在一片安静中显得精神抖擞。“继续继续,哎这烤肉不错,再多来点。”
景泽阳的眼前也随着景同学的回归出现部落里的影像,但宁迦渡这边的图像也能看见,可能是比赛程序遭到攻击后出现的BUG。
他看到那人随意地挥了挥手,用满不在乎的语气道:“如你所愿,他回来了。但是既然再也不见,有些经历不免多余。以防你们相互挂念,徒增烦恼,我已经删除了他脑海里这一小时的记忆。你不会介意吧?”
原来,这就是自己失去记忆的原因!他和小宁因此走了多少弯路。
景泽阳压抑住怒火。如果不是在回放录像里,他一定要这家伙好看!
宁迦渡闻言则是愣了一瞬,在泄露更多情绪之前使劲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只有唇角弯起一点惨淡的笑。
他没有回答那个人,而是动作奇快地,决绝地,拿过光球按进额头。
光芒透出皮肤,那人朝他伸出手。“欢迎进入无限的数字时空,我的孩子。让我们一起颠覆这个世界!”
宁迦渡听话地走上前,抬起手握住对方。
转变就发生在这一刻。
两人的手掌贴合的瞬间,一条发着光的绿色藤蔓从宁迦渡手里嗖地飞出,绳索一样绕上对方手臂,将他们两人紧紧连在一起。
“抓住你了!”
宁迦渡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愤怒与憎恶。
和刚才软弱妥协的模样判若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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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绝对不会跟你走!也绝对, 绝对!不会让你们带走他!”
宁迦渡的声音因竭尽全力拉住藤蔓而嘶哑。
景泽阳的心瞬间揪紧了。
他的小宁没有妥协,没有让步,刚才的软弱只是表象, 为了让对方放松警惕。
他等的就是这一刻!一招制敌!
藤蔓在那人手腕上生出根系,扎进皮肤, 那人遮蔽面孔的光晕闪了一下,却只满不在乎地摇了摇头。
“我们最乖的孩子,你什么时候学会撒谎了。”他语惊讶地说。“是到叛逆期了吗?还是,跟那个男孩学坏了!?”
他的声音在最后一句时陡然凶狠,夹杂着女性的尖利音调。
可以想见,曾经幼小的宁迦渡在这样高压的环境下渡过的是怎样的童年和少年时期。
他应该从不曾反抗,乖巧,柔顺, 所有情绪反噬自己柔软的内心。
然而这一次,是他第一次的抗争, 拼尽了全力,却不是为了自己。
景泽阳看着少年用力拽住藤蔓的瘦削身形,胸中翻涌起苦涩。
藤蔓缠得更紧, 前端也扎进那人的胳膊,像一根怪异的输液针头, 发出荧光绿色。这绿色和宁迦渡在万维之门中发光的代码很像。
“啊……”那人才感到不对,他动了几下手指,声音沉了下来。“你想做什么?”
“想摧毁我们?你以为这样就能保护你的小男朋友了吗?”
“没用的, 这个形体只是意识的镜像,就算被毁掉了又怎么样, 我们不会受到一丁点损害。”
那人慢条斯理的说着, 任由藤蔓与绿光将他的手臂一点一点吞噬。
“答应我们吧, 你别无选择。”
他对一切了然于心,胜券在握。
宁迦渡全然不被他影响。他神情前所未有的专注,连接二人的光线与藤蔓又变粗许多。
他的卷轴悬浮在半空,满屏都是滚动的代码。
那人也察觉到宁迦渡在操作,呵呵笑了起来。
“可爱的孩子,你是想找到我们的本体吗?你做不到的,我们已经是数字的集合。聚散分离,随心所欲,我们可以散成万千沙砾,亿万个数字,栖息在亿万个地址中。”
他用一种为眼前人惋惜的态度,叹息道:“你无法想象我们能做什么,更不可能对抗我们,宁迦渡。放弃吧。”
夏夜的风已经止息,宁迦渡的额角淌下汗珠。
景泽阳相信,聪明如他不可能不明白这人说的话,他眼下做的一切相当于蚍蜉撼树毫无意义。
但宁迦渡只是坚持着。他垂下的眼睑微微颤动,唇色惨白,好似身体正经受着高强度的运动。
他的大脑在全力运转!景泽阳意识到。
恰在这时,滚动的字符缓慢了下来,最下方出现了一副地图。那是庆城的地图!那些点亮的不规则区块是一个个行政区划,此时正一块接一块地熄灭。
宁迦渡这时才轻吐一口气,目光扫过屏幕,之后冰冷地落在那人身上。
“并没有万亿个地址,现在开始,我找到你只需要几个小时。”
“什么?”那人嗤笑。“你在开玩笑?”
“拜你所赐,我从来不懂什么是玩笑。”宁迦渡用惯常的一本正经的语调说。
“我已经切断了庆城的中央交换机,在大面积断网的情况下,你能藏身的就只有单机设备和局域网络。只要再切断居民区和商业区的电网,单机设备全部关机,那么你能去的就只有行政区和大学区的内网。这种时候,只需要特定的扫描程序,几个小时就能定位你。”
“至于扫描程序,”他松开手,藤蔓枯萎碎裂的同时,绿光却留在了那人的胳膊里,一闪一灭。
“我已经提取了你意识体的全部特征信息,封装成独立模块发送到了U-space的中央系统中。”
“不管你变成什么,沙砾,数字,矩阵,任何模样,我都能发现你,将你的恶行公之于众!”
宁迦渡的声音依然没什么起伏,因为很少说这么多话而略微气喘,但景泽阳却为之振奋。
不愧是智商200的数学天才!
在短短十几分钟内关闭全市网络,调节电网,写下一重重的代码,陷阱一样将对方牢牢困住。
这种神级操作也只有宁迦渡做得出来!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那人的身形越来越扭曲,他脸部的光芒快速明灭,露出一张由两幅五官杂糅而成的可怖的脸。
“呵,不错,干得真棒,不愧是我的宝贝。”他咬牙切齿地说,声音在男女之间不断切换。又因为绿光在全身流动而发出撕裂的气声。
“我该为你自豪吗?”
“我给了你生命,为你设计了无人能及的智力,完美无缺的外表!我养育了你十八年,耗费了无数心血在你身上实现了可以改变世界的科技!而你,你就是这样回报我!!你不觉得羞愧吗!?”
女人的声音爆发出来,尹林琼的五官占据了大半张脸,却因为扭曲而更加畸形。
这个时候还打感情牌,试图PUA对方。景泽阳为他们的卑鄙无耻感到震惊。
宁迦渡的表情在看到那张脸时有些许裂痕,但很快又恢复淡漠。他像看着一个物件,道:“你给我的,我还给你。仅此而已。”
“呵,呵——”男人的脸再次出现,低笑着,突然爆发出一声嘶吼,伸开手指向宁迦渡抓了过来,身体在绿光中快速崩解。
宁迦渡明显已经不想再和一个镜像浪费时间,他从容地转身,脚尖一点地,飞到了空中。
他向着丛林中露出一角围墙的城寨飞去,向着热闹欢快的篝火飞去,向那个阳光一样热烈的男孩飞去。
时间刚刚好,他还能赶上最新鲜的烤肉,或许也不会拒绝玫红色的果汁。
他们可以再一次在灿烂的夜空下拥吻,那该多么美好。
咻——!
尖锐的哨音在身后响起。
宁迦渡回头,看见那人的身体变成无数颗粒,像不祥的黑色鸟群,铺天盖地向他飞来。
当看清那些颗粒是什么时,他的瞳孔缩紧了。
那是无数的黑色立方体,每一个都足可以毁灭视线所及的一切。
它们目标直指宁迦渡身后的城寨,速度之快,宛如死神挥起的镰刀。
那人的话语飘荡在空中,像最恶毒的诅咒。
“回到现实中去吧,孩子,祝你和你的小男朋友幸福……”
景泽阳浑身的血液都冰冷了,不是因为担心景同学的生死。他看见宁迦渡的卷轴唰地一下打开,变大,大到遮蔽天空,挡住所有立方体。
而宁迦渡站在卷轴后方,他瘦削单薄的身形背脊挺直,在卷轴与第一块立方体相撞的白炽火光中,逐渐融化。
直至消失。
景泽阳伸出手。
他的掌心只握住虚空,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在极近处响起,充斥耳膜。热浪剥夺了触觉,而眼前是白茫茫一片。
他短暂地失去了五感。
即时是回放视频,他的感觉神经也无法经受如此强烈的光线。
但城寨中的画面却更加明显。
景同学视角的回放视频里,爆炸的同时,天空中炸起一道惊雷,宛如闪电的光芒亮如白昼,紧接着,大雨倾盆落下。
篝火没挣扎几下就被浇灭了,人们四处奔逃躲雨。
景同学用手搭起凉棚,在雨帘中抬头,但他没有发现空中的异样,只嘟哝着:“怎么这时候下雨,也太扫兴了吧。”
景泽阳的记忆在这时候严丝合缝的连接上。
这时的他想着时间也差不多了,带着点意犹未尽的快乐,和对第二天排名情况的期待,打开卷轴,按下了退出按钮。
他忘记了和宁迦渡发生的一切,也不知道自己曾和死亡擦肩而过。
更没有,再看天空一眼。
视频结束的提示音将他拉回现实。
景泽阳的五感还没恢复,退出全息环境的眩晕感就席卷而来。
他倒在座椅里,像被抽空了力气,连起身都做不到。
懊恼,愤怒,疼惜。
各种情绪在他的身体横冲乱撞,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想到比赛后,宁迦渡所经历的,他更加无法原谅自己。
——受伤住院,刚出院就被警察传唤,宁安之留下一个烂摊子,好不容易脱身,回到学校时,自己又跟他说了什么?
那时的宁迦渡孤单一人坐在热闹的教室里,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清冷,拒绝靠近。自己非要没心没肺地凑到他面前。
“宁大天才,中途参赛,把别人的第一名挤走了,自己又不去领奖。也太闲了吧。”
多么伤人。
宁迦渡连头都没抬,当他不存在一样,更没有一句解释。
他当然不会解释。
面对的是忘记一切,完全没开窍的自己,他能说什么。更何况,他一定也不想让自己再一次因为他遇到危险。
于是他们就这样,一个心生嫌隙,一个独自背负,渐行渐远。
滴滴——
全息舱提示电量不足。
景泽阳重重呼吸两下,撑起身。
时间在身后紧追不舍,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快找到宁迦渡。
依然有很多疑问他无法想通。宁迦渡从比赛里安然脱身之后,为什么没有用扫描程序搜素出宁安之夫妇的意识?
又为什么在一年前潜入数模所盗取机密设备?那个时间点正好也是万维之门开始入侵的时候。这之间难道有什么联系!
全息舱门缓缓开启。
可没等他跨出机器,一道强光直刺双眼,他下意识抬手挡住,只听“咔哒”一声,手腕上多了一副银手铐,
“你被逮捕了,景泽阳。”陌生的声音毫无预料地响起。“罪名是盗取商业机密,危害‘潜望’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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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的人是最早将景泽阳从洛城押来的军官。一张冰块脸此时看上去更加生硬。
他的身后围了一圈荷枪实弹的士兵组成的人墙。每个人都是一副如临大敌的紧张模样。
因为全息舱里的这个堪称特装部队军神的高大彪悍的男人, 正用极为不耐烦的目光看着他们,好像他们是什么烦人的东西。
景泽阳确实感到爆躁。他料到这些人肯定会找来,却没想到这么快, 已经打乱了他的计划。
是怎么暴露行踪的?
在人堆里,一台安保机器人转动着椭圆形的头颅, 两颗红灯笼似的眼睛和他对上了。
原来是这个小东西。
景泽阳想起来,他们在进入U-space大楼时,吵醒了大厅里一个打瞌睡的安保机器人。
这个机器人看了他们一眼就继续休眠,现在看来,它一定安装了人脸识别系统,所以即使他挖出光脑,也能从通缉令上比对出他。
大意了。
不过,随机应变正是他的强项, 没什么难的。
景泽阳待身体好转些,才慢慢从全息舱中起身。其间因为他过于低压的气场, 没有人敢打扰他。
军官解下手铐的另一端铐在自己手腕上时,景泽阳突然抬手。
哗啦,所有人的枪口都抬了起来, 但男人只是转了转胳膊,慵懒的像刚睡醒的狮子。
“走吧, 还等什么?”他语调平静,完全不像被逮捕的凶犯。
走出U-space大厦时,景泽阳在大厅里看到了周承浩和阿历克斯。
大块头的保镖双手被铐在身后, 几个同样肌肉发达的黑衣人正严密看管着他。
不远处,周承浩耷拉着头, 在黑衣人的包围下, 显得更加像个孩子。而站在他身边的西装革履的男人在景泽阳经过时, 投来别有意味的目光。
是U-space的总裁周立军。
狭长的双眼像蛇一样让人不适。
能把自己的孩子送去做试验品的,自然也不是什么好人。
倒是周承浩,望过来的脸上全是歉意。
景泽阳从他面前经过时,刻意与他目光交接,虽然只短短的一瞬,但这孩子眨了眨眼睛,似乎读懂了他的暗示。
武装战机快速升上天空。
或许是知道景泽阳的光脑已经被他自己挖了出来,军官在看到他缠着纱布的左手腕时并不感到意外。
那个位置正是光脑植入的部位,纱布上还透出血迹。他哪里能想到,血淋淋的伤口里再次植入了一枚光脑芯片,还是未发布的新一代超级芯片。
嫌犯本人此时看上去已十分疲劳。
他靠在椅背上,合上双眼,在一机舱全副武装的士兵的注视下,旁若无人地睡着了。
军官松了口气。毕竟来之前,他已经做好了打一场恶仗的准备。
隆隆的马达声里,所有人都放松了警惕。
景泽阳看似睡着,他眼皮下的眼球甚至都没有转动,大脑却在高速运转。
新一代的芯片果然给力。他连手指头都不用,只需调动意念就可以操作。
他先拨出了周承浩的通讯号码。周小公子刚给他装好光脑,就迫不及待的输入了自己的号码。
所以,这是他现在能联系的唯一一个人。
脑中响起等待接听的个性铃声,劲爆的舞曲一直播到第三遍,才被接起。
“景队!”周承浩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上气不接下气,“我们逃出来了,阿历克斯跟你学的车技太牛了,把他们全甩了!”
他激动地有点破音:“你说,什么指示!”
小子,干的不错啊。
景泽阳沉稳的声音稳住对方。“去中研院,帮我联系上这几个人。”
武装战机快速跨越城市。
景泽阳假寐了几分钟后就醒了。
一机舱的人顿时紧张起来。但他只是打了个哈欠,状似无聊地看向飞机外。
城市与他上次看到的不同,不过短短几天时间,表面的安宁被打破。四五条黑色烟柱从各处腾起,在建筑物的上空汇成黑云。街道上这一处那一处燃着大火,爆炸声此起彼伏。间或有磁能□□目的电光划破烟雾。
看上去像在进行一场巷战。
“在和谁打?”景泽阳问。
一个年轻的士兵一脸愁云:“断网派闯进了军火库,现在把保守派控制了起来,逼迫政府全面断网,我们…”
“别多嘴!”军官喝止住他。
景泽阳在特种部队里的名气太响亮,不少人发自内心地钦佩他,对他被通缉也抱有同情的态度,就像这个士兵,完全没有把他当做嫌疑犯,什么都说。
景泽阳对士兵点点头,在军官警告的眼神瞪过来时,若无其事转向窗外。
显然,事态的发展加速了,治安失控,军队连军火库都无力保护。
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试着用光脑调取网络信息。几秒钟功夫,大量各个网站论坛的数据铺陈在眼前。他正思考该怎么找到有用的信息,超级光脑已经整理出一份文档,数据与图片清晰地展示在脑中。
真不错。
景泽阳假装看窗外,开始翻看文档。
越看越惊心。
短短两天多的时间,万维之门从无差别劫持所有人到只劫持军人,警察等,已经将世界各国近百万名军警带入游戏,相当于维持社会稳定的力量全面崩溃!
更糟的是,要求断网的呼声铺天盖地,激进的断网派趁机夺取武器,像是约好了似的,在各个主要国家挟持大量人质,要求立刻全球断网。
就在今天,就在此刻,事态几乎一触即发。
仿佛印证网上的信息,军官忽然接到通知,原本飞向城郊特装部队总部的战机,180度掉头飞向市中心。
随着飞机靠近市政广场,街道上的人逐渐增多。手持枪械的人们将手无寸铁的男女老少向广场赶去。而广场上则几乎被人群覆盖。
被砸坏一角的巨幕广告屏依旧黑着,屏幕上映照出乌泱泱的人头和挟持他们的人手里武器的反光。
那是几个持枪的男人,身着杂牌的迷彩,站在外圈高处,监视人群。当飞机经过头顶时,他们一起抬起头来。
其中,一个留络腮胡子的男人突然向飞机举起了枪。
这个高度,即使是武装战机,被击中发动机也可能坠毁。
“快拉高!”军官向飞行员喊,男人却像看到了什么,犹豫了一下,放下了枪。
景泽阳对那张粗犷的脸有点印象。似乎是某次任务中救下的退役士兵。
飞机很快落在市政大楼顶层的停机坪,被带下飞机时,景泽阳假装一无所知,问了一句。“怎么,我不归军事法庭审吗?”
军官脸色难看,没有说话。
他带着景泽阳,脚步急促,来到市政大楼最大的会议室。
此时,会议室屏幕显示这里正要举行一场听证会,但房间却俨然被布置成一个审判庭。
正中长桌上坐着特装部队司令梁执重,和另两位军政界的主要领导人。各界政要坐在长桌两侧,而旁听席上是扛着各色长枪短炮的记者。
景泽阳被推进了正对长桌的光幕组成的牢笼中。
看样子,他是唯一的嫌疑人,并且没有辩护人为他辩护。
会议室侧面的几块屏幕上,投放出另外几间会议室的图像,里面的人有着不同的肤色,说着不同的语言。
景泽阳明白了,这场听证会将会同步直播到华国之外。
他不过是一名不服从命令的士兵,对他的审判不会这么重要,那么,将会有什么重量级的事件要公布?
难道和宁迦渡有关。
他忍不住猜测,隐约有不好的预感。
而就在这时,他感受到一道严厉的目光。他顺着看过去,在陪审团一众或高深莫测或对他审视评判的政要中,看到了一个正襟危坐的身影。
满头华发的老人有着和他相似的五官,脸部线条却更加刚毅,一身笔挺军装,胸前是成排的勋章。
正是他的祖父,景荣。
景泽阳顿时感到一股压力。
老将军戎马一生,身居高位时,从没干涉过景泽阳的选择。景泽阳靠自己一个任务一个任务拼出如今的功勋,老人每每说起都脸上有光。
现在祖父已经退休,却在自己最无力的时刻被带来这个场合。
这些卑鄙的家伙,无非是借此给他施压。
而更可恶的是,在老人不远处坐着的,正是许光熙。当景泽阳看过去时,他推了推无框眼镜,露出一个无比随和的笑容。
在他旁边,是同样衣冠楚楚的周立军。他似乎完全不担心自己逃跑的儿子,目空一切地睨视向这边。
好,既然要审判,那就一起!景泽阳收回目光,挺胸而立。
这时,梁执重对着扩音器轻咳几声。
会场安静下来。
“正如各位所知,”他沉声道,一惯的单刀直入。“目前的情况已万分危机。每一天,世界各地都有成千上万的人被死亡游戏劫持。有人呼吁我们舍弃全球网络,以消灭‘万维之门’,这不失为一个方法,但……”
哒哒哒哒——!
他的话被一串枪击声打断。
会议室其中一块屏幕上投放出广场上的情况。
留络腮胡的男人将还未熄灭的磁能枪指向人群,在一片惊恐哭泣声中,恶狠狠对着镜头竖起中指。
“别废话!3个小时内实现全球断网!否则,埋在地下的炸弹就会把这些人炸上天。”
他指着自己光脑投放出来的会议室直播,做出威胁的手势。
“也别想耍花招,你们应该知道,我们不是独自行动!相同的事情,现在,正在各个国家上演!不答应断网,那就一块玩完!”
他的态度很嚣张,行径也和匪徒无异,梁执重额间皱起细纹,沉默着似乎在压下火气。
再开口他依旧是官方语气。
“请不要随意打断听证会进程。”
“你们的诉求全球联合政府会考虑,但全球断网是自断后路的行为,不到万不得已,华国政府不会采取这个方案。”
“而非常及时地,”他紧接着道。“在中研院许光熙教授的帮助下,我们对万维之门的调查获得了新的突破。”
“我很高兴告诉大家,我们已经查到了‘万维之门的’的制造者!”
所有人屏住呼吸,目光投向会议室正中的景泽阳。
景泽阳本人则产生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梁执重点动按钮,所有的屏幕上都开始播放同一条视频。
是景泽阳刚刚看过的,DW决赛时他的比赛回放。
但只有被剪辑过的一小段。
背景是夜晚的丛林,略微生硬的场景渲染显示这是某个早期的全息环境。
一个被光芒遮蔽了面容的人形展现在众人面前,他一身黑色曳地的长袍,卷曲的长发披散,像黑夜生出的诡物,神秘而不祥。
他向着一个身材修长的年轻人伸出惨白的手,声音里满是喜悦。
“欢迎进入无限的数字时空,我的孩子。让我们一起颠覆这个世界!”
接着,视角转换,一个少年清冷精致的面容出现在屏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