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航—— by酸奶和豆奶

作者:酸奶和豆奶  录入:06-20

江新年劈头盖脸就问:“你怎么回事儿?”
张盟哭丧着脸,委屈地说:“是王机长调错的FPA,他非甩锅到我头上。”
江新年顿了一下,选择相信张盟,但他仍然语气严厉地反问:“他调错之后你没检查?下降的时候你不用监控高度表?但凡你调出VS垂直剖面看一眼都不至于发现不了吧?”
张盟不说话,因为江新年说得句句在理,如果那时候他做了交叉检查,一切就都可以避免。
但江新年作为公司里和他关系最好的同事,也是他来S航交到的第一位朋友,听闻他被冤枉被栽赃不但没有一句安慰的话,也是这样只会批评他说他做错了。
张盟心里压抑的情绪一下子反弹到一个顶点,气话脱口而出:“这不是也没出事么,你们至于吗?一个个的都训我!”
电话那头的江新年似乎比他还气,冲他吼道:“真出事了还用得着训你吗?”
这小子就是没长醒,真出事真出事他人都没了,自己到哪儿去逮着他骂?
江新年吼完被身旁的褚煦梁轻轻拍了拍肩膀,一口气顺过去重新冷静下来好好跟他说:“你说王机长调错的FPA,也没证据吧?”
要是有证据,对方机长的职务都难保,不会像现在这样只被撤了教员。
“你该庆幸只停了你三个月。”
说实话,这个处罚不算重。飞行员这一职业容错率很低,不是没有同事因为操作失误在空中飞出各种机载警告,最后被公司终身停飞的先例。
这一次或许没带来严重后果,但难保下一次不会酿成灾难。因此无论是当初在航校还是入职了航空公司后,对于飞行员来说淘汰机制一直都是存在的,没人敢拿生命去当你试错的成本。
“就当是休假,你也别有怨言了。这段时间好好看看书,有不明白的随时可以问我。”
江新年放缓了语气,张盟年轻气盛心里有不满,但重要的不是现在去说服每一个人都相信你,而是不断学习充实自己将来用实力说话。
谁职场上不吃一点哑巴亏,如果张盟能一切按标准程序来,对方也根本就没有能甩锅给他的机会,好在这次的结果还不算太坏。
张盟其实刚才说完也后悔了,他知道江新年能打电话来是好意,是出于对他的关心。他不该冲对方发脾气,但情绪这种东西总是难以控制。
张盟点点头,然后又想起江新年看不到,忙答说:“我知道了师兄。”
挂断电话,江新年对身旁的褚煦梁说道:“张盟说FPA是王鹏哲调错的,你怎么看?”
在外人看来,这样简单愚蠢的错误理应是没有经验的副驾驶犯下的更符合常理。但褚煦梁深知没有人不会犯错,就像米其林大厨也不能保证自己永远不会有切到手指的可能性。
越是简单的动作越容易令人掉以轻心,这是为什么驾驶舱的两名机组人员需要反复进行交叉检查,制定标准程序和喊话的原因。
王鹏哲能凭经验清楚地预判因为凑整而多设置了高度所以需要在最终进近点之前半海里就提前调定下降角以避免剖面稍高。
但同时他也不是没有可能在急躁的情绪中犯下误将FPA旋钮由计算好的3.1调成了3.7的小儿科错误。
这样的错误原可立即纠正,但因为驾驶舱里的两个人缺乏沟通,都省去了核查和喊话的步骤而令偏差持续存在。仪表监控形同虚设,最终造成他们无法形成稳定进近从而复飞。
“张盟说的或许属实,但这并不能令他免责。”褚煦梁看出了问题的根本所在,“停飞对他来说,可能反而是好事。”
如果这件事就这样轻飘飘揭过,王鹏哲承担了主要责任,也许对于张盟并不能起到一个深刻的警醒作用,那么对方这样的飞行态度很有可能在将来造成更严重甚至于无可挽回的灾难。
江新年深以为意,他觉得自己和褚煦梁在大部分原则事件上的看法都惊人地一致,不知道这算不算就是三观契合?
张盟在入睡前接到了来自季晨的电话,他从床上坐起来,调整好情绪。大概对方也看到通报了,张盟感到有些丢脸。
“喂?”他听见自己还算平稳的声音回荡在手机。
“你睡了吗?”
季晨这个人性格瞧着老成,但嗓音始终带着一种少年人才有的空灵。张盟形容不出来,像山泉叮咚又像林间雀鸟,总之好听得很,像是能抚慰人心。
“还没。”其实他灯都关了,只是人躺在床上一直没睡着。
季晨的声音从听筒那头传来:“上次你不是说想出去玩吗?我请了年假,要不要一起去?”
张盟确实好几个月之前在季晨耳边嘀咕过想出去玩,还怂恿人请假跟他一块儿去。那会儿季晨推脱说他忙没空,张盟费了好多口舌都无用。
此刻对方主动提出邀约,张盟怔愣之余也觉得这或许是个不错的提议。他是该出门散散心,转换一下心情。
两天后,季晨准时出现在张盟小区门口。他没见到人给对方打电话,听见那头张盟明显迷迷糊糊的声音,叫他把车先停到小区的地下停车场。
张盟挂了电话就从床上跳起来,他和季晨约好一起出去玩,因为对方只请了两天假加上本来的休息日总共三天,所以他只能将目的地定在了离深圳不远的惠东巽寮湾。
定好的早上九点出发他却在八点整闹铃响起的时候随手摁掉,心想着再眯五分钟就好,结果一个小时就这么过去了。
张盟跳下床用这辈子最快的速度洗漱一番换掉睡衣,来不及抓发蜡精心收拾,拉上行李箱就下了楼。还好东西他是昨晚就收拾好的,不然可要季晨好等。
张盟在微信上给对方发了自己的车位号,让季晨在临停位停好车后去那等。等他到了地下停车场,季晨果然已经等在了那里,他今天穿一身藏青色的冲锋衣,挎着一个不大的行李包。
张盟不好意思地讲:“睡过了,没等太久吧?”
季晨没回答这个问题,只问:“开你的车去?”
去巽寮湾可以坐高铁到惠东站然后打车去海边,也可以从深圳开车过去大约两个小时,于是他们之前商定好了自驾。
因为张盟家在福田从路线上来说更近,所以季晨一早开车过来,他还以为搭上张盟他们就直接出发,临行前还特意去给自己的车加满了油。
“嗯,我们出发吧。”
张盟摁开后备箱,把自己那个固若金汤般的大行李箱拎起来准备甩进去。因为有些重甩的动作实施得不太顺利,他正想用膝盖顶住,季晨的手就稳稳托住他箱子下方,顺利帮他把行李箱安放好。
季晨将自己那个轻便的小包也随意扔到上头,抬手摁了后备箱门上的关门按钮。他也是不太明白,短短两三天而已张盟有那么多东西需要带吗?
“我来开车,你还没吃早饭吧?”
季晨已经自然地拉开驾驶座的门,递给张盟一个塑料小口袋。张盟确实没来得及吃早饭,打开口袋一看,是一杯豆浆和四个放在透明食品盒里的小包子,还温热着。
张盟窝在副驾驶舒舒服服地小口啃包子,包子皮薄馅儿鲜,豆浆也不是外面便利店的那种味道。他忍不住叹一句:“好吃。”
“二单元三楼那家的叔和婶儿做的,他们每天早上七点在都小区街口拐角那里卖早餐。”
季晨住的那个院子大多是些关外的当地住户,做些小商贩的生意糊口。那个流动包子铺的王叔和王婶每天天不亮就起来和面,豆浆和包子都是当天现做现卖,用料实在价格实惠,小车一推已经卖了十几年,季晨经常去照顾他们的生意。
“你早上也吃的这个?”张盟转头问。
这时候他们已经开到了大马路上,早高峰的车流密集,季晨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扶着档杆,因堵车而微微皱起了眉头。
他侧脸线条冷峻在逆光中轮廓更显明晰,听到张盟的问题后点点头,分过来的眼神变得柔和。“嗯,跟你的一样。”
张盟顿时觉得手中的包子和豆浆似乎变得更好吃了,他食量不大,四个包子其实对他来说有些多了,但不知不觉中张盟将它们吃了个精光,用湿巾擦了手再扎紧塑料袋。
没多久车子脱离密集的车流,进入惠深沿海高速,在平稳的行驶还有和煦的暖阳中张盟未尽的困意渐渐卷土重来,不多久就歪着头睡着了。
季晨转头温柔地打量他的睡颜,然后将张盟那闹腾的车载摇滚乐关掉,调高了空调的温度。

第47章
张盟订的是一家五星级酒店,面朝大海的一套海景房,有180度的环形阳台和落地窗,窗帘一拉外面海天一线入目尽是蓝色。
他小时候和家里人来过一次,当时住的这家酒店的别墅,虽说带了私人小泳池,但却没法拥有这种开阔的海景视野。
“怎么样?还不错吧?”攻略都是张盟做的,此刻忍不住向季晨讨要表扬。
季晨安静地站在窗边,半晌才转头看向他笑了一下,说:“很美。”
张盟絮絮叨叨:“虽说景色比海岛差了一些,但其实咱广东也有这么漂亮的地方。”
他踢掉自己脚上的运动鞋,换上酒店棉质拖鞋,来到窗户边和季晨站到一块儿。随口问道:“你之前都去了哪些地方旅游啊?”
季晨抿了抿唇,摇摇头。张盟一时没理解到,半晌才后知后觉惊讶地问:“你这么些年没出去玩过?”
季晨嗯一声,他除了上班还是上班,每年的年假都被他用在过年回去探望奶奶。算起来除了老家和当初上学的北京,如今工作的深圳他就再没有去过别的城市。
张盟顿时后悔了,他就该怂恿季晨多请几天假,然后带着对方满世界玩一玩。他原本的家庭虽然不如燕家富裕,但好歹也算中产,上小学之前他爸妈就带他出国玩过。后来到了燕家,他们每年都会全家一起度假,就算继父忙工作走不开,他妈孟晓雪也会带孩子一块儿去旅游。
张盟联想到季晨那八百块月租的房子,不禁感到一阵心疼,季晨每天辛辛苦苦上班挣钱连出门旅游一趟都舍不得。他再看向季晨的时候就有一种当初看见希望工程宣传画上那个课桌前衣衫破旧但眼神坚定有光的小女孩的感觉。
张盟把手搭到季晨肩膀上,义不容辞地拍胸脯说道:“这次时间仓促,下次我们出国去玩。你有想去的地方吗?”
张盟这头在上演情深义重的帮扶一家亲,但看在季晨眼里,张盟亮起的眼眸,柔软的发丝,背后一望无际的蓝色海平面,无一不在向他传达:他暗恋的人回应了自己,向他提出携手看遍山川江海的誓言。
张盟今天因为起得急没来得及收拾发型,刚才在车上又睡了一路。此刻微长的栗子色发丝些许卷翘。他今天没有佩戴耳饰不再给人一种精致的距离感,看起来就像是邻家娇生惯养的弟弟。眼尾的一颗小痣俏皮又妩媚,季晨望着那里,鬼使神差很想亲一亲。
还没等他动作,张盟手一松转身,“啊,我给餐厅打个电话,中午我们就在酒店吃吧,下午太阳大就不去沙滩了,等傍晚再过去。”说罢,他就来到床头拨服务台号码,告知对方在西餐厅留一个靠窗的位置。
刹那间季晨也回了神,转身去收拾自己的东西,换了身凉快的短袖衫。
中午两人在酒店餐厅的观景位就着波光粼粼的蔚蓝大海吃了午餐,回房间休整了一会儿张盟提议去泳池游泳。午后海边日光太强但酒店的泳池有一部分被大楼阴影覆盖,还设有遮阳伞,适合这个时段去。
一到泳池边,季晨抬手脱掉T恤衫,他没有带专门的泳裤就穿着自己速干面料的夏季短裤下了水。
张盟扭扭捏捏地披着浴巾,看季晨小麦色的肌肤沐浴在阳光下。这人似乎不怕晒,也不挑阴凉的地方游,蓝底瓷砖的泳池中季晨给身上浇了些水,阳光照耀在水珠上令他整个人都泛着细碎的金色光点。
季晨活动了下四肢然后快速地游了一个来回。
张盟脱了自己的防晒外套和里面的短袖,再慢腾腾地脱掉外面的短裤只剩下一条紧身泳裤。他没有忙着下水而是在躺椅上仔仔细细地给自己裸露在外面的手臂、小腿和脖子都涂上一层防晒乳。
季晨已经游完三个来回,手臂撑在池边眼神意味不明地望着他。张盟小心翼翼给自己做好防晒措施,这才走到泳池边阴凉处坐下,把一双白皙的小腿泡进水里。
季晨游过来,在荡着金色阳光碎屑的蓝色水波中看他。张盟被盯得有些不好意思,撑着池壁也滑入水中。
好冷,张盟不禁打了个哆嗦。
游开之后张盟开始享受起身体在水中的感觉,他小时候学过游泳会好几种姿势,蛙泳、仰泳,自由泳,反观季晨似乎只会用一种。张盟起了挑衅的心思,主动约战:“咱们来比一比吧,谁先游到终点谁赢!”
“好。”季晨笑笑,就张盟这小胳膊小腿儿的,自己蹬一下泳池壁就能领先他好几米。
两人在泳池长端的一头作准备,张盟双腿发力手臂破开水面才一声令下“开始!”。
季晨后他一步却轻易赶上了距离,反超张盟之后不断将差距越拉越大。张盟会的泳姿多但那都是花架子,在游泳项目上季晨手长腿长天生占优势,并且爆发力和耐力都比张盟强不知道多少倍。
张盟眼见追不上就快输了比赛,动作一急腿上一阵痉挛剧痛。他“啊!”叫一声,腿肚子抽筋了。
季晨没有错过他那声不大的惊叫连忙停下来往回看,见到张盟状态不对立刻从水里一趟游回来,气都没换过。
“怎么了?”
张盟疼得快哭了,还好这里不是深水区,他一只脚能踩到池底不至于溺水。
“脚抽筋了,好痛!”
季晨沉到水下,捞起张盟那只抽筋了不敢动的脚,然后撩了一把湿发,把张盟的脚掌紧紧抵到自己的身上。
张盟缓过那阵仿佛经脉错位般的抽痛感,找回一点知觉,然后大脑清晰地感受到了自己脚掌上传来的触感。季晨单手握着他的脚踝,而他的脚掌就踩在对方的腹肌上。池水冰冰凉凉,季晨身上带着一点体温,张盟的脚掌心能清楚地感受到肌肉的脉络起伏。
张盟害羞地想收回腿,却被对方不容拒绝地一把按住。
“别乱动,再压一会儿就好了。”
张盟咽了咽口水,季晨此刻发丝滴着水,身上水迹未干在阳光下泛着光泽。北方人骨架大肩膀宽,利落漂亮的肌肉线条从胸口一直延伸到水面下的腹部,而自己的脚正踩在那里。
画面太具诱导性,即使张盟欲盖弥彰地闭上眼睛也阻止不了生理上的悸动。他羞耻地挣了挣,强硬地收回腿,埋怨道:“好了。”
季晨松了手,说:“去岸上休息一会儿吧。”
张盟点点头,随即否定道:“我待会儿再上去!”他的泳裤太贴身,一出水就暴露了。季晨狐疑地看他一眼,不确定道:“真的没问题了?”
“嗯。”张盟脸红了,他希望对方不要看出端倪,赖在水里磨磨唧唧好一会儿才上了岸,之后便一直待在躺椅上不肯再下水。
季晨游了一会儿便和张盟一道回房间,待到傍晚日头西斜,他们才换上凉拖一起去海边。
虽然不是酒店的私人沙滩,但因为不是节假日所以人并不多。
此时夕阳不再刺眼而是带着一种柔和的光晕,季晨脱掉鞋子赤脚踩上沙滩。流沙软绵细腻的触感,和他想象中的不一样。
海浪起伏着扑向浅色沙滩又轻柔地匍匐着退回去,每一次浪涌都像是一次柔情蜜意的诉说,温柔地亲吻着自己的脚背。白色的浪花仿佛新娘缀着的头纱,摇曳在金色的夕阳和蓝色的大海中舞动,海景远比他梦中还美。
“好看吗?”张盟在一旁歪着头打量他的表情。
季晨温柔地看他,难得露出一个笑容,心也变得软绵绵的。“好看。”
晚饭两人是在海边的海鲜大排档解决的,张盟这个人眼大肚皮小,海鲜都是活的现点,他选了太子蟹做成避风塘口味,又要了椒盐濑尿虾和焗鲍鱼,最后又舍不下想吃海胆炒饭。结果菜上了桌他几筷子就饱了,季晨本着不能浪费的原则只好给他善后全部吃掉。
吃完张盟去结账结果老板说他同桌那位帅哥已经付过钱,张盟转头跟季晨抱怨:“怎么跟我这么见外啊?”
季晨似乎觉得理所当然:“中午你不是才请了。”
之前也是,张盟预订酒店的时候季晨非要和他平摊费用,他本来是想订两个单人间的但为了替季晨节省一点最后才订的一间双人房。
张盟平日里骄纵惯了不愿去住那些便宜的民宿,但季晨又不肯让他把费用全包了。想到季晨这个人平时那么节约这趟陪自己出来玩花掉了不少钱,张盟心里酸酸涩涩的。
吃完饭张盟又空出肚子说他还想喝奶茶,季晨是一点也吃不下了,陪着张盟去小吃街买奶绿。张盟嗦着奶盖,满足得眼睛都眯起来。瞅见街边有一家烟酒铺,忽然想起自己此行出来忘记了带烟。
他迈进店铺找了一圈,可这家小店并没有他惯常抽的牌子。老板笑容可掬地推荐另一种薄荷烟被张盟摇着头拒绝。张盟忽然想起他那天晚上在季晨家发现的烟盒,装作随意地试探着问:“季晨,你平时喜欢抽哪种?”
张盟在自己的心跳声中等着对方的答案,如果他说出另一个牌子,自己就可以状似无意地问他为什么会买自己抽的那种。如果他说出的就是自己抽的牌子,也可以顺理成章地问问是从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
可季晨的答案完全在他意料之外,只听季晨平静地陈述事实:“我不抽烟。”
张盟楞了一会儿,大脑宕机般无法思考。然后才机械地重复道:“你不抽烟啊。”
回去的路上张盟难得无话,原来季晨根本就不抽烟,所以事实的真相就是那包烟大概率是自己哪次丢三落四忘在季晨家的吧。这种可能性很大,张盟那段时间经常去季晨家找他,他这个人记性不好总是忘东忘西,或许季晨只是随手帮他收进了抽屉,而自己竟然翻来覆去纠结揣测了这么久对方的心思。
张盟肉眼可见地耷拉下去了,果然,季晨是直男。人家根本不喜欢自己,是他自作多情自以为是,还因为理不清心思躲了对方那么久。
季晨完全不知道张盟的心理活动,只当他是玩一天累了没什么精神。两人回了酒店,先后洗漱各自躺到床上。
张盟无语望天,自觉做人实在太失败太搞笑。工作工作不顺,爱情爱情失利,以为那小种子大概就快破土而出发芽了,结果没想到自己种下的根本就是一粒炒熟的种子,就算等上一辈子也等不到它发芽开花结果。
人的心理也真是犯贱得很,之前他以为季晨喜欢自己,被动得不知道该给什么回应好。如今发现只是误会一场,心里竟然又开始失望惋惜,觉得空落落的。
而季晨晚饭吃得太撑此刻也没什么睡意,今天看过的美景,度过的美妙时光都令他感到一种虚幻的美好。他很舍不得就此睡去,还想要跟张盟多说一会儿话,但又怕打扰对方休息,毕竟刚才张盟看起来挺累的样子。
张盟在床上翻来覆去,那杯奶绿大概加的是真绿茶不是奶茶粉,此刻他无比清醒同时又深觉自己十分失败,翻身之际忍不住一口气叹出了声。
“还没睡着?”黑暗中,季晨的声音从隔壁床传来。
张盟“嗯”一声,翻过来面向着季晨那边,房间里只留了卫生间那边的地灯,黑暗中他其实看不见季晨的脸只大概能见到一个被子的轮廓。
“在为处分的事不开心吗?”季晨轻柔地开口。
之前季晨一直没有提过这件事,张盟还以为对方没有看到通报呢。他不情愿地“嗯”一声,季晨原来知道处分的事这让张盟觉得自己更失败了。
“不知道你信不信,其实那个错误参数不是我调的。”张盟声音跟蚊子一样,他被骂过太多次,已经不怎么有自信为自己辩解了。
“我信。”季晨的声音在黑暗中传来,没有质疑没有审问。
张盟眼眶已经有些热,但他不愿意让季晨听出自己此刻脆弱的情绪。“不过我也有错。”
其实张盟并非完全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但他心高气傲又倔强不肯服软。对方越是指责他他越不想承认罪状,当面对无条件的信任和包容时,他又自觉开始反省愿意低下头来面对自己的失误。

第48章
“最早我没多喜欢飞行,也没太把这份工作当回事。”张盟翻身望着漆黑一片的天花板,“后来见到了许多认真又厉害的前辈。”
尽管王鹏哲的甩锅行为对张盟的三观冲击不小,但他也清楚那是极少数人。在飞行这条职业道路上张盟遇见了很多值得他尊敬的人,像江新年明明已经那么优秀,却仍然一步不停一直在努力向前。
还有虽然严厉得有些可怕,但操纵技术堪称教材一般的褚煦梁,张盟真心觉得无论什么刁钻的飞行问题在褚煦梁的脑子里都能扒拉到答案。
张盟继续喃喃说道:“自己也想做得好一点,可是……”
可是飞行靠的是经验的日积月累和扎实的理论基础,张盟就算开始有心向学想要达到江新年甚至说是褚煦梁那样的程度远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况且他向来懒玩心重,经常静不下心去看书或者思考作总结,飞行操纵方面瞧着还行但理论储备明显不够,总的来说算不上好也算不得差,得过且过。
“还是怪我自己。”
张盟又叹一口气,确实是他太不严谨,不把标准程序当一回事,结果吃了哑巴亏。而且他从前总觉得机长是靠谱的全能的,凡事都有机长兜着,即使自己有不懂的地方也没什么关系,反正他只是个副驾驶而已。
结果没想到并不是所有机长都像他师兄或是褚教那般,也或许是人就会有犯错的可能,总归是他掉以轻心。干飞行这一行既要讲求协作,同时能依靠的又只有自己,把生命和前途都压在别人身上,既危险又愚蠢。
“我以前也被人冤枉过”季晨淡淡开口,“那时候没法证明自己,感到无力又绝望,像深陷沼泽再怎么挣扎都是徒劳无功。”
回忆起十来岁在修车行被栽赃偷钱的事,如今的季晨还能感受到当初那种恨不得剖腹剜心以证明自己的愤怒与委屈。
“后来我想通了,有些事我是无力改变,但我可以改变自己。”当时车行老板的一句话他一直记在心里,廖哥说:“你和他们不一样。”
季晨怀揣着这份星火,攒够钱重回学校念书最后考上了北京一所高校,离开了那个从小生长的小镇。
他转过去看张盟,借着浴室地灯透来的微弱光亮,眼睛已经适应黑暗的季晨能清楚地分辨张盟露在被子外的手臂和他的侧脸。“我会陪你一起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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