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算了,”森泽航摇头晃脑:“我不问了行了吧。那我也要邀请你,我也邀请你做舞伴,我没想到她抢在我前头说的,她耍赖。”
“你才无赖吧!”沛诚琢磨了一下,咕哝道,“别闹了,什么谁先邀请的,又不是什么比赛,而且人家也没那意思。”
森泽航不依不饶道:“你怎么知道她没那意思?”
沛诚十分尴尬,硬着头皮解释:“我能不知道吗!我和她统共也没说过几句话,上次有件小事顺手帮了她一下,估计是人家有礼貌,就想着出于人情答谢我一下吧,你想太多了。”
“你想太少了!人在有需要的时候受到了帮助,还能记在心里,本身就会有一点好感的。”森泽航说,“而且她要答谢你可以送你个圣诞礼物什么的,邀请你做舞伴,也就是舞会你们一整晚都要呆在一起对不对?肯定是有别的想法。”
沛诚拧着眉毛,匪夷所思地看着他,森泽航一脸浩然正气地冲他重重点了两下头。
沛诚想了一会儿,不确定地问:“你不喜欢Jess?”
“没有啊。”森泽航看起来十分诧异,不像是装的。
沛诚忽然觉得青少年的心思又变得难以揣测起来。
“哎,不管她了!”森泽航忽然烦躁地甩了甩头发,“总之我也邀请你,希望你认真考虑。我不会逼你选谁或者拒绝别人,但是我内心很希望你和我一起去舞会。”
第79章 肉骨茶
沛诚思来想去,还是当夜就给Jess发消息婉拒了她,主要还是因为两人并没有那么熟,要拉着手一起去舞会尬聊一整晚对他而言难度还是太大了。其次是森泽航啰嗦的内容某种程度上也给他成功洗脑——他既然没有想要交女朋友的意思,就算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也尽量不想别人误会。
对方接受度良好,又和他闲聊了几句,沛诚这才知道她们几个包括Amber和艾德其实从小就在一个K12国际学校里,算是一起长大的。沛诚告诉对方自己和森泽航家里认识,对方立刻明白了——怪不得你们关系好呢。
沛诚心虚地答应了。
次日,他去取回了礼服,打开之后便不住感慨,不愧是值当“沛诚”一个月工资的衣服,从面料、做工到细节都无可挑剔。沛诚换上衣服试了试,剪裁妥帖得当,从肩线到袖口再到裤脚全都毫厘不差,衬得他身高腿长、肩宽腰细,气质都拔高了两度。
沛诚对镜自拍了一张,传给森泽航配字:买家秀。
对面的人大概有几秒钟没反应,沛诚就去换衣服了,他小心翼翼地把衣服原封不动的放回袋子里,再挂进衣柜,扭脸发现多了十几条消息,以惊叹号为主要元素。
海陆空:好看!
海陆空:好看好看好看!!!
海陆空:我品味真好海陆空:我就说一定得是这个颜色的这个料子海陆空:我选的这个衬衣样式也好,你拍一下特写,就从脖子往上。
沛诚无语——这人从第三句话之后,基本全是夸他自己的。但他定睛一看,森泽航已经把头像换成了小行星的照片,心里顿时又软了下来。
本来拒绝了Jess之后他就感觉到轻松了不少,现在他彻底认可这个决定是正确的。
海陆空:人呢,然后你再从背后拍一下我看看沛诚:我已经脱了!而且我怎么能拍到自己后背!
界面显示对方正在输入,省略号蹦蹦跳跳了半分钟,终于敲过来几个字。
海陆空:所以你决定好了么?舞伴。
沛诚好整以暇地坐在床沿:这个问题啊,我大概思考了一下。
沛诚:首先人家是女孩子,鼓起勇气来邀请我,直接拒绝了不太好对吧?
沛诚:而且还是同班同学,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沛诚:不论别人有没有什么旁的意思,总归是一片好心。
沛诚:你怎么不说话了?
海陆空:你给个痛快吧!
海陆空:我一直憋着呼吸,现在要窒息了!
沛诚差点没在床上笑晕过去。
沛诚:而且我和你去算怎么回事啊,我俩搂着都转不开。
海陆空:我跳女步还不行吗!
沛诚笑得不行,还是直接告诉他了:我已经拒绝Jess了。
森泽航那头瞬间就冷静下来了,半晌才发过来两个字:很好。
很好个屁啊你,沛诚都能想象到他那个得意洋洋又强忍着不表现出来的样子了。
沛诚:我单纯好奇啊,你为什么想要邀请我啊?如果是你的话,你邀请谁都行吧,学校里那么多漂亮的,而且你又不像我和谁都不熟,和你关系好的女生也不少。
海陆空:我和什么女生关系好,你不要一张嘴凭空造谣啊!
海陆空:想和你一起去玩儿呗,还能为什么。
哦,这个理由也不错。
沛诚犹豫了一会儿,又发送道:其实我不太会跳舞。
按理说,岳望锡应该是接受过这种上流场合的社交训练的,说完全不会大概率会引起怀疑,但这事儿瞒也瞒不住,还不如趁早坦白。
海陆空:就这?
海陆空:我教你啊。
沛诚:今天都24号了,两天能学会什么。
海陆空:不过就算不会也没什么的,最开始的交谊舞环节就是转圈走位,后面都是瞎跳。
沛诚:也不能是纯瞎跳吧。
海陆空:你不用有什么心理压力,反正我带着你,你跟着混就行了。
海陆空:先别想那些了,平安夜怎么过?晚上一起吃饭,吃完饭教你跳舞。
沛诚想了想,回复:好。
沛诚:今天吃饭的地方我定,你跟着我走就行。
有了昨天关于街边小吃的讨论,沛诚在网上搜了一处老城区的美食城——说起来不过是个老旧商场的一角,但周围都是人口密度很大的住宅区,这里的的所有店铺、招牌和桌椅板凳都看着颇有年头,但不少摊头外都有本地人在排队。
进了这里之后,森泽航立刻兴奋地到处乱窜,左看右看,好奇得很。他每个东西都想尝尝,沛诚说:“那一家的咖喱鸡面和这一家的肉骨茶很有名,我去排队,我们就先买一份分着吃,其他小吃你看着要是感兴趣的都可以买一份来尝尝。”
“好耶!”森泽航立刻化身一道残影冲出去了。
沛诚站在队伍末尾,前面站着五六个人,带着浓郁椰奶香的咖喱鸡肉汤味从小小的窗口飘出来,橱窗玻璃后堆着小山一般半加工的整鸡,陈旧但干净的灶台上摆着几个巨大的不锈钢盆,里面是鱼饼、油豆腐、土豆等配料,主食可以选粉面。沛诚见大碗才合人民币不到10元,瞬间感觉自己回到了舒适圈。
等他买好咖喱鸡面和肉骨茶,找到座位,又用卫生纸擦好桌椅板凳,森泽航才拎着一口袋食物姗姗来迟,他瞪着眼,满脸诧异,一副打开新世界大门的样子。
“怎么了?”沛诚一边掰开一次性的筷子,磨着倒刺,“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你知道这个多少钱吗?”森泽航不可置信地说。他捧出一盒又一盒的食物——沙爹鸡肉串、烤鱼、炒粿条、辣椒螃蟹、蛋黄虾……他完全是失心疯的把这个美食角里所有东西都买了一遍。
“我刚开始以为听错了你知道么?怎么会这么便宜?”森泽航啧啧称奇,“太神奇了,这地方也太好了吧,你怎么找到的?”
沛诚笑笑:“对啊,你家不是不让你在外面乱吃垃圾食品吗,没敢带你去太路边摊的地方,怕你肠胃受不了,到这里来过过嘴瘾还是可以的。”
森泽航将肉骨茶端到面前,两块肉质软烂的大排骨浸泡在黄澄澄的汤底里,散发着刺激人味蕾的胡椒味,他吃了一口立刻眼睛一亮:“好吃诶!它这么便宜,居然还这么好吃!”
“你别逮着一个东西狂吃,每样都尝尝,你买了这么多呢。”沛诚把塑料袋一个个摊开,在桌面上摆好,“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俩刚从牢里放出来呢。”
“嗯嗯,我尝尝这个。”森泽航转头开始对付辣椒螃蟹,沛诚一点不嫌弃地把吃了一半的肉骨茶接过来。
“这个也好吃!”森泽航惊喜道,“你尝尝。”
“这就是你昨天说的那种吧,普通人稳定生活的幸福来源。”他拿着一根沙爹肉串一边啃一边感慨,“平时吃一顿饭的金额在这里都可以不重样的吃一个月了,这么一看,我怎么忽然有点罪恶感,觉得自己好浪费啊。尤其我自己还不赚钱,花的都是家里的钱。”
沛诚耸耸肩:“从小养成的消费习惯很难也没有什么必要更改,我也不觉得你有刻意浪费,但是偶尔尝试点别的东西还挺有意思吧?”
森泽航点点头:“有时候我觉得很奇妙,其实你认知中特别普通的一个常识,只不过是因为你从小生活和长大的圈子都是如此,你周围的人都这样做、这样说、这样想,你就误以为全天下都是这样。其实我们身边的样本量都是很小的吧,根本没有普适性。”
沛城点点头:“信息茧房嘛,世界就是一个个巨大的泡泡。”
“说到这个,我有一个想法。”森泽航说。
“什么?”沛城问。
森泽航又开始对付炒粿条——大概是过于油腻,他吃了两口就放下了。
“你记得我们之前讨论过吧,在我面前摆着的两条路。”沛诚点头。
“要么继承家业,或者自立门户。前者就不说了,但就算所谓自立门户,说到底还是靠家里的。”森泽航说,“我后来思考过了,我可以自己赚钱,积累创业的原始资金。”
沛诚有些意外地抬头看他:“自己赚钱,现在?作为一个高中生?你不会要玩贵公子到奶茶店去打工这一套吧。”
“虽然很现实,但以我现在的水平能找到什么兼职,就算找到了,打工能赚几个钱,根本连日常开销都还填不平吧,”森泽航摇摇头,“钱生钱的方法一定是靠杠杆,我可以选择一些小额的理财或者投资项目,在控制风险的前提下积累一些现金,这样就算以后有什么还不成熟的创业想法,也可以先用自己的钱试试看,不用张口找家里要。”
沛诚没想到他过去几天居然一直在想这个。
“虽然我很清楚地知道,就算是用这些零花钱做本金也算是作弊了,但我身处的环境、我受到的教育,本来已经全部经过了筛选和优化,和特权无法剥离,再怎么也和一个样本量最大的普通高中生有着本质的不同。”他看着旁边路过的两个女孩儿说——她们俩看起来大约初中,穿着运动校服,手腕上挂着小吃的袋子,嘻嘻哈哈,满脸无忧无虑。四人虽然年纪隔着没几岁,但那两个女孩儿的脸上还挂着孩子般的稚气未脱,和他们相比已经不是一个年龄层的人了。
“出生便不愁吃穿、获得东西更容易就一定非得愧疚吗?这样的话也太累了吧。”森泽航接着说,“物质条件比我不如的人虽然不少,但比我强的也大有人在,小行星虽然已经在宇宙中漂浮了几亿年,比人类这个物种存活的时间都要长,但放在宇宙中也只是一粒尘埃。”
“噢不,它可是一颗有名字的,特别的小行星。”沛诚微笑道。
森泽航点点头:“总之从现在开始赚钱攒钱,目前我也想不到什么其他的,自立自强就先从这里开始吧。”他把竹签子放回一次性纸饭盒里。
沛诚笑盈盈地看着他:“你妈妈要是听到你拼了命地想要自立自强一定会伤心的。”
森泽航反应极快:“我妈妈看你带我来这里大吃特吃才伤心呢。”
第80章 游船经梦
圣诞舞会这天,学校在新加坡河上租了一艘两层的游船举办Boat Gala,夜幕降临之时,一群平日里校服运动服的高中生均盛装打扮,出现在码头边等着登船。
虽是盛装华服,但毕竟还是一群孩子,大多都都兴奋难耐,雀跃不已,聊天的、自拍的,叽叽喳喳个不停。
沛诚和森泽航站在队伍的最末端,两人的衣服形制有些像——毕竟都是森泽航亲自选的,但沛诚身上这套是黑色带暗绣,森泽航的则是带一点银灰的白色,在河岸的灯光下反射的细碎的闪光。Amber回头看见他俩,笑了一下:“很帅!”
Amber今天穿了一件深绿色端面的斜肩裙子,头发一半挽在脑后,一半垂落在肩膀上,沛诚还是第一次见她化妆的样子。
“你也很漂亮。”沛诚礼貌地说,“裙子是特意选的和你眼睛一样颜色吗?”
Amber故意眨了两下眼:“没错。”
她戴着银白色的长手套以及一串珍珠手链,抬手介绍旁边的男生——沛诚不认识,大概是同校其他班的,“我舞伴,托比。”
沛诚也学她的样子指了指森泽航:“我舞伴。”
Amber向前凑了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Puppy。”
沛诚有些发窘,另外二人茫然地看着他们。
Amber退开半步,笑道:“你们俩也不至于舞会也黏在一起。”
沛诚摊手道:“没办法,我跳舞太菜了,怕踩断别人脚趾找我赔医药费。”
前面的Jess闻言也转过头来,说:“所以你拒绝我的邀请,其实是变相地在保护我吗?”
她此话一出,周围几个人都侧目看她,Amber来回看了两眼,惊讶道:“你这个暴殄天物的男人!”
Jess身边的男生是个有些西班牙裔、黑色卷发大眼睛的男孩儿,他立刻说:“谢谢暴殄天物的男人!”
几人大笑起来,前头船已经停好了,众人转回头准备登船。
游船布置得很有节日气氛,两侧悬挂着灯串照亮了甲板,船舱门口处摆着一颗近三米高的圣诞树,背后是一个巨大的舞厅。台上已经有准备好的乐队在待命,他们身后的墙面满是从天花板垂到地面的流苏,反射的灯光将整个舞厅都变为一颗巨大的迪斯科球。
“噢,我天,这不应该悬挂一块牌子,警告光敏性癫痫的患者吗。”沛诚抬起手挡眼睛,却被森泽航一把抓住,逮到流苏背景前站定。他随便拦了一个同学说:“你帮我俩拍个照。”
同学手机一举起来,沛诚扯出一个商业假笑,两人就这么直挺挺的站着,同学看这画面忍不住好笑:“你俩跟拍结婚照一样!”
“哎,那怎么办,”沛诚不自在地动了动,“我不喜欢拍照。”
森泽航伸手揽了揽他:“没事儿,就这样很好。”
同学噼里啪啦连按了好多回快门,森泽航道过谢,接回手机后打开微信,沛诚见了顿时警惕起来:“我求你别做头像。”
“哼,你嫌弃我?”森泽航傲娇得转身就走,“我本来没想法的,现在我叛逆了。”
“别别别!”沛诚追在他身后,“你先给我看看拍得怎么样。”
森泽航大踏步穿过人潮,沛诚左躲右闪终于追上他,那人却忽然一个急刹车转过来,手里还端着两个玻璃杯。
沛诚上下看看,又越过他肩头看身后的开放式吧台,诧异道:“你居然能喝酒?”
“你在想什么,高中舞会怎么会有酒精,这是水果做的无酒精Punch。”森泽航递给他一杯,沛诚这才明白对方说设置头像根本是在逗他玩儿,只是微信发了自己妈妈一份而已。
脚下的地板猛地晃动了一下,船离港了。
所有人都看向窗外,或走到甲板上,眺望滨海湾金沙波光粼粼。CBD繁华的灯光倒映成斑斓星河,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作为背景,金生桥、鱼尾狮、克拉码头……两岸风景缓缓朝北退去,夜晚凉爽的风穿堂而过。
第一个传统环节是开场舞,虽然沛诚临时抱佛脚地大概了解了一下流程,但是最后一次练习的时候还是各种四肢不协调,走位一塌糊涂,此刻不免有些紧张。
老师接过话筒讲了几句话,学生们回到舞池中央,拖拖拉拉地找到自己的舞伴,终于调整好站位,分列两侧相对而立,排成长长的一条龙。只是女生那侧站着一个高得过分的人,要多突兀有多突兀——正是说到做到、非要跳女步的森泽航。在场所有人根本无法直视他的存在,各个肩膀颤抖都在憋笑,老师脸黑得像锅底,森泽航却站得笔挺,下巴微微抬着,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沛诚憋笑憋得腹肌有点酸。
老师沉声道:“森泽航,你站到对面去!”
森泽航朗声回应:“老师!男生多一个,配不平的,我自愿牺牲,您别帮我说话了!”
老师额头上青筋直跳,已经有人憋不住“噗”出来了。
所幸这个时候乐队音乐前奏起,双方舞伴都收声摆好架势,沛诚伸出手,森泽航一只手搭在他肩上,一只手放入他手心,被他虚虚握着指尖。
森泽航冲他扬扬眉,沛诚实属无奈,只能摇头笑笑。
正常跳舞时,男伴起领舞的作用,用垫在女伴手心的手指暗示走位和方向,但沛城一来技术欠佳、第二是他的舞伴实在太高,他很难控制对方的走向,再加上周围这么多人,环境复杂,大脑根本无法正常运作,本来稍微会了点的舞伴又被肢体忘了个一干二净,于是傀儡般被森泽航带着一通乱转。
跳完八个小节之后,按规矩将错位交换舞伴,Amber来到沛城面前,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森泽航不断被转到其他男生手中,所有接手他的人和他一照面便立刻绷不住笑得前仰后合,脚下一片混乱,唯独森泽航气定神闲,优雅地转来转去。
因为这场闹剧,所有人的舞步都乱七八糟,倒也不显得沛诚有多生疏了。轮过一圈之后,森泽航再次回到沛诚手里。沛诚高高抬起胳膊牵着他转圈,问:“好玩儿吗?”
森泽航面无表情地砸吧了一下嘴唇,一脸欠揍,故意道:“还行吧。”
沛诚乐不可支,放开他的手,各退一步,鞠躬谢幕。
森泽航这下没有再学女步的致意礼,他一手背在身后,一手轻轻横在腹部,彬彬有礼地鞠了一躬。
乐队开始演奏节奏欢快的舞曲,众人“哄”地一声散开,跳舞的、吃东西的、拍照的、喝饮料的、聊天的各奔东西。沛诚松了一口气,总算可以走到一边休息。他抬头看船舱的穹顶和灯球,又将目光落下来,看着欢声笑语、热热闹闹的一屋子人,仿佛是隔着一层屏幕在旁观别人的故事。嘈杂的音乐反而退成了环境音,他不由得开始出神。
自己高中的时候决计没有参加过这种活动,也不曾体会过这样奢侈的青春。他的青春只有困倦不已的早自习,永远擦不干净、飘洒着粉笔灰的黑板,被头顶旋扇切割的白炽灯光,课桌上快比人还高的练习册和课本,做不完的试卷和讲不完的题,以及还未宣于口就无疾而终的初恋。
但就算曾经喜欢过的人也好、伤害过他的人也好,他其实已经想不起他们的脸,那些好像别人的记忆、别人的故事,已经和他不再相关。
我自己的人生真的重要吗?“沛诚”的一切都那么渺小甚微,无足挂齿,不管他扮演何种角色,似乎在意的只有他自己。
而现在,连他自己都不是很在意了。
毕竟他已经有很久没有查看过兔子App了。
过了一会儿,森泽航端着两杯饮料走到他身边却不坐下,略垂目看着他,问:“要不要去甲板上看夜景?”
沛诚点头:“好。”
第81章 大富翁
所有人此刻都在舞厅里玩闹,甲板上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两人走到一侧,森泽航胳膊搭在栏杆上,露出一道好看的衬衣白边和一块银色表面的手表。
沛诚知道这块表,他在二十六岁的森泽航手上也见过——黑色鳄鱼皮表带,白金表盘上雪花状满镶了四百多颗碎钻,连表扣都是白金镶钻,又骚又贵,问:“什么时候新买的?”
森泽航笑了一下:“你总算发现了,手伸出来。”
沛诚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犹豫地伸出手掌,森泽航从兜里摸出另一只手表,沛诚下意识往回缩了一下胳膊。
“我妈妈送的生日礼物,你下个月生日,她一并寄过来了,让我转交给你,感谢你照顾我。”森泽航说,“手伸出来。”
沛诚不愿意,推拒道:“太贵重了,阿姨太客气了,我也没怎么照顾你。”
“这话你留着跟她说去,你放心,这块没那么贵。况且她买都买了,也大老远寄过来了。”森泽航举着手表,耐心地等着。
他拿着的这块表虽同属一个品牌,但不是一个系列的,棕色的表带看起来不是稀有皮,表盘轮廓更为简约硬朗,白金的质地十分温润,看起来更像瓷白色,相比起来确实低调了不少。沛诚迟疑再三,终于松口道:“过年回国的时候我去拜访阿姨,再好好谢谢他。”
“对对。”森泽航根本不在乎这些,满意地把腕表给他戴上了。
在森泽航对“岳望锡”消费习惯的固有认知中,这块表着实算不上什么昂贵的单品,但沛诚还是第一次收到这样贵重的礼物,不如说他还是第一次拥有这么奢侈的一件物品,对着江岸的灯光左瞧右瞧,又用指腹摩挲着细腻光滑的腕带,说:“谢谢阿姨,我很喜欢。”
“嗯。”森泽航淡淡地应了一声。
两人倚着栏杆沉默地看了一会儿江景,他忽地又开口问:“你以后想做什么?”
沛诚侧目看他:“什么?”
“之前你问过我的,之前聊的也一直都是我,你呢?你以后想做什么?”森泽航问。
“我?”沛诚哪有什么长远计划,随口说:“我就混日子呗,毕业了之后去帮我爸打点公司的事。”
“就这样?”森泽航不太信,“你之前开导我的时候说了那么多,很明显是早就思考过这些事的,怎么可能得出混日子的结论。”
“就是因为思考过才得出这个结论啊,我这个人没什么雄心壮志的,其他路都太辛苦也太挑战了,我对自己的能力和毅力都没那么大信心,还不如在大家的期待之中选一条最稳妥的路。”
森泽航闻言微微皱起眉,似乎并不接受这个解释,沛诚回忆了一下岳望锡本人的设定,说:“我觉得家人都满意、都开心就是最重要的,我没有什么想要证明自己的宏伟诉求,这也不是自暴自弃。而且我们之前也讨论过吧,继承家业这条路想要走的好也不容易呢。”
森泽航思考了一会儿,说:“也是,可是你说你对自己没信心又是什么鬼,你明明那么聪明。”
被眼前这人夸聪明可称得上是一项殊荣了,沛诚正这么想着,森泽航又说:“我就觉得你变了,你以前动不动就要上天的,狂得很,最近完全不一样了。”
沛诚心头一跳,故意道:“可不是吗,我变了,我长大了。”
“这长大得也太快了,”森泽航咕哝道,“跟换了一个人似的。”
“我……”我确实换了一个人啊,我已经认识你三次了,可你还是记不得也不知道我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