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挣—— by初禾二/初禾

作者:初禾二/初禾  录入:06-23

“鸣哥,我们来了!”阿礼一边喊一边驾车飞过地雷阵,特种车上三枪齐射,硬生生将来自侦察兵高台上的火力逼退。
鸣寒如同深渊中的鬼魅,在枝头上神出鬼没,彻底打乱了敌方的节奏,雇佣兵既要分心寻找他的身影,向上攻击,又要时刻不停地向特种车射击。鸣寒与特种车珠联璧合,在这弥漫着地狱之火的绝境中撑开了天穹。
侦察兵高台被接二连三摧毁,阿礼振奋得大叫,但眼看着敌方的阵型即将完全被摧毁,一枚从浓雾中射来的火箭弹在特种车左后方爆炸,气浪将特种车整个掀起,这次阿礼再难回天,特种车在地上翻滚数下,车中人抱着头颅,呕出一滩鲜血。
来自地面的火力支援停歇了,鸣寒瞳孔一缩,朝火箭弹的来源极目望去,这才发现在火墙之外,那里还有一座更庞大的侦察兵高台!
不,那不止是侦察兵高台,那是敌方火力的核心!
鸣寒汗水已经浸透黑色作战服,双眼充血地看向那个位置。怀里的通讯仪沙沙作响,阿礼喘不过气的声音传来,“我,我们没事,鸣,鸣哥,你找个地方,躲,躲起来,看哥,哥们儿马上,马上把这车弄起来……艹!艹!怎么不动!”
鸣寒深呼吸,翻倒的特种车简直就是活靶子,看样子阿礼等人伤得不轻,无法从车里转移出来,所幸现在近处的侦察兵高台已经被毁,浓烟阻碍了远处高台的视野。但一旦浓烟散去,致命打击就会袭来。
不,也许等不到浓烟散去!
一枚火箭弹从鸣寒身边飞过,泥土四溅。那些不要命的雇佣兵开始盲射了!
无线电里传来刺耳的爆炸声,夹杂着阿礼越来越虚弱的骂声。鸣寒知道不能再耽误下去了,现在的有生力量只有他,如果他继续躲藏,这里就是队友的埋骨之地!
“嗖——”攀登索雷电般射出,鸣寒在浓烟中飞跃,爆炸在身下腾起,他仿佛置身于世界末日的陨石雨中,四周都是高温火球。那些浓雾青灰近黑,犹如死人失去生机的面容,他在尸山血海中奔袭,踩踏的是尸体,想要抓住的却是生命!
近了,近了!那火焰中的高台形如吞噬一切的怪物,枪口对准他,却在他的闪电速度中迷失。他听见雇佣兵的骂声和笑声,他们窝火却又志在必得,挥舞着硕大的电拍,想要拍死他这只不自量力的“苍蝇”。
他跃到高台的右上方,瞬间击发,机枪手捂着胸口抽搐倒地。子弹在他离开树枝的一刻射来,他隐没于林间,靠着高速移动误导雇佣兵。
机会再一次到来,雇佣兵在接连错失目标后一边咒骂一边换弹匣。他飞快跃起,但长时间高强度行动耗尽了他的体力,他右脚在树干上一滑,顿时失去重心,子弹当空打来,即便他用尽全力避闪,也来不及了!
攀登索被打断,他瞳孔猛缩,身体弯折,无可阻拦地向下坠去!
子弹雨倾泻,撕裂他的手臂,在空中拉出道道血线。突然,火箭弹近在咫尺炸响,暴起的火光铺满他的整个视野,连他自己也被淹没其中。
走马灯似的慢镜头里,他轻轻咽了咽唾沫,火力惊人的敌方高台遭遇重炮轰击,折断的情形异常眼熟,就像去年在居南市云乡剧院尚未竣工的工地,那吊塔在狂风中断裂。那时,是陈争如天降神兵,将他从死神的手中抢夺了回来。
他的胸膛里挤出一口浊气,有些恼怒地想,当年还在警院的时候,他为什么不再努力一些?固定飞枪要多少有多少,特训建筑夜里从来无人,足够他从日落练到天光乍亮。
他那样憧憬陈争在日光下飞跃的样子,为什么还是懈怠了?如果那时多练哪怕一个小时,现在会不会就能够躲过流弹?
敌方高台下燃起滔天大火,火球滚滚而下,钢筋彻底崩塌,而他也在这一刻撞向地面。他闭上眼,但想象中骨骼刺穿内脏的剧痛并未出现,好似有一阵疾风从身边掠过,温柔包容却如电如瀑,他根本来不及反应,整个人就被抱住,头被用力护在怀里,在充满硝烟和腐臭的泥地上快速翻滚。
他埋在熟悉的怀中,那人将他抱得异常紧,高速滚动中,他们的身躯仿佛融为一体,任凭炮火、烈焰、生死都无法将他们分开。
枪声渐止,翻滚也慢了下来,彻底停下时,鸣寒仰面躺在草木中,急促喘息,失焦的双眼中渐渐映出一张满是汗水的面容。
陈争的双手撑在他身侧,比他单薄的身躯笼罩着他,投下的阴影高大可靠,足以再次夺回他流逝的生命。
两人都精疲力竭,情难自禁,胸口大幅度起伏,但这喘息追着彼此的节奏,缓缓合流。鸣寒伸出手,颤抖着想要抚摸陈争的面庞,他太累了,手臂已经举不起来。陈争一把抓住他的手,帮他将手心贴在自己的脸颊上。
“哥——”鸣寒嘶哑地叫了一声。
陈争的汗水低落在他脸上,流向他撕破的唇角。血和汗水一齐浸入唇舌,咸的,腥的,鸣寒下意识舔着嘴唇,粗糙的指腹在陈争脸侧颤抖。
陈争忽然俯身,吻住了他满是血的嘴唇。
这一刻,他混乱的大脑终于在劫后余生中清醒,紧紧抱住陈争,一个翻身,在这劈啪作响的火墙中,仿佛要夺走陈争仅剩下的呼吸。
“陈警官!”
“鸣哥!鸣寒!”
李功盛和阿礼从火线另一端赶了过来,陈争扶着鸣寒站起,李功盛连忙检查二人的伤势,阿礼瘸着一条腿,看天神一般看着鸣寒,“鸣哥,我阿礼服了你!你也太猛了!要不是你,我们现在恐怕都是钢签上的烧鸡了!”
鸣寒看向陈争,“哥,你们……”
“上车再说。”陈争道:“文悟他们也过来了,还好赶上了。”
翻倒的二号车已经被推了回来,一名特勤重伤,文悟正在给他紧急处理。三辆车停在一起,车身上全是弹孔,如果是一般的车,早就已经损毁。
陈争在接到鸣寒无线电时,没有停留,直接让周决向东北方向开去,路上虽有地雷阵,火箭弹一刻不停,但周决和李功盛一个开疯了,一个杀疯了,和特勤一起愣是短暂地压制住了敌方的火力。
陈争抓住空隙狙击高台上的雇佣兵,并且和鸣寒想法不谋而合,用狙击来测试地雷位置。
就在二号车被炸飞,失去战斗力时,一号车杀到,为暴露在子弹中的鸣寒吸引了部分火力。李功盛大喊着扣发单兵火箭炮,三发命中高台上的弹药库,引发声势浩大的连环爆炸。三号车随即赶到,将另一头准备支援的侦察兵高台击毁。
但鸣寒从树上坠落,冲击波席卷他的身体,在陈争的视野里,他就像秋天飘零的落叶。
他好像没救了。
但陈争爆发出惊天的吼声,“周决,冲过去!”
周决竭尽所能,向鸣寒飞驰,特种车在火焰上腾空飞跃,谁也没想到,在这一瞬间,陈争竟是借着跳车的惯性飞身从车顶跃出,俯冲向鸣寒!
在鸣寒落地的刹那,他抱住了那具无力挣扎的身体,飞速翻滚,卸去坠落的冲力。周决看着这惊心动怕的一幕,半天没顾得上合嘴。
危机在此刻基本解除,埋伏在森林中的雇佣兵或死或伤。通讯恢复,虽然还是听不太清楚,但好消息传来,另一组两国联队已经从东侧进入森林。
陈争决定原地等待片刻,艰难地和卢贺鲸汇报此次遇险。他们遭遇的虽然是身份不明的雇佣兵,但埋伏得这么精准,背后很可能是龙富生、李东池等人的对手,他们竭力阻止M国警方铲除“量天尺”,要在华国警察、特勤前往北方的路上制造焚烧场。
李功盛恨得咬牙切齿,照着尸体打了一梭子子弹。
半小时后,援兵赶到,由李东池亲自率领。李东池面色愧疚,甚至有些灰头土脸,“怪我,我没能保护好你们。”
陈争摇头,出国执行任务,哪有什么保护和被保护,他并不信任李东池,但也清楚这人确实存有清除“量天尺”的心,不管是不是有自私的目的,至少在这一刻,他们必须团结。
重伤的特勤转移到李东池的车上,特种车队再次出发,浓密的森林在身后燃起滚滚黑烟,仿佛这片土地经年累月的伤疤流血流脓。
鸣寒换到了陈争的车上,陈争和李功盛换位子,从副驾挪到后座。鸣寒的伤经过文悟的处理,暂时没有大碍,不过他有些不支,安静地靠在陈争肩上。
林中的路异常颠簸,车晃得厉害,陈争找来一条毯子给鸣寒垫着,这样稍微好受一些。鸣寒在药物作用下有些困乏,自言自语地说:“还该多练习。”
陈争拍拍他的脸,“说什么梦话呢?”
鸣寒在陈争肩头蹭了下,“固定飞枪,你教他们,从来不教我,所以我才没学好。”
陈争怔住,这才来得及回想鸣寒挂在空中的一幕幕。
他们的装备中包括固定飞枪,但这不是从国内带来的,而是M国警方临时提供的。在M国,这种杂耍般的装备有真正的用途,而他,只是学过……
他眼神忽然一顿,想起程蹴上次说,鸣寒偷偷看他上课,偷偷练习。
树木在车外飞速退去,光影斑驳,他低下头,和鸣寒视线相撞,鸣寒成年男子的凌厉轮廓仿佛稍稍柔和,变回了那张青涩的面容。
“对不起。”他说。
鸣寒一愣,“哥,你说什么?”
陈争手指在他的面庞上摩挲,“是我没有教过你。”
特种车队即将开出森林时,忽然天降暴雨,阴云像铅黑的海浪一般没顶压下,雨柱倾泻在枝叶上,犹如刚刚停歇的枪林弹雨,令人不由得胆寒。
燃烧的火焰与雨水顽抗,逐渐不支,化为滚滚黑烟,像一堵巨大的高墙,断绝了车队的退路。陈争往后看了看,黑烟中还剩下星星点点的暗红,仿佛一只只满含恶意的眼睛,正注视着他们驶向新的绝境。
森林中的路本就不好开,此时泥土、腐烂的草木混淆在一起,有些低洼的地方简直变成了临时沼泽,车一陷进去,就要耗费大量时间和力气才能开出来。
这场雨拖住了车队的步伐,当他们终于挣脱这吃人的森林,来到节兰地区南部时,看到的是正在燃烧的房屋,满地掉落的残肢。
“‘量天尺’已经打起来了。”李东池看着前方弥散的硝烟,转向陈争,“陈警官,这其实是我们的好机会。你要缉拿的梁岳泽,和我要清除的金秀河,他们一旦两败俱伤,我们就可以渔翁得利。”
话虽如此,陈争的心却逐渐往下沉。他在国内见过很多惨烈的刑事现场,但最残忍的凶手,也不及此时所见分毫。他也数次因公出国,但那只是学习、考察,所见皆是盛世清平,国泰民安。
不远处坍塌的建筑里传来低哑而痛苦的叫声,他不由得看去,一个雇佣兵打扮的男人只剩半截了,五官都被炸得血肉模糊,正徒劳地向他们伸出手。
“是毒贩雇的人。”李东池摇摇头,“走吧,陈警官,一路畅通的话,从这里去绿宝石宫殿还要开一个多小时。”
陈争回到车上,车门关闭,这条堪称地狱的街道上的一切声音都被隔绝了,惨叫、燃烧、小型爆炸……特种车优越的性能将它们全都挡住。陈争轻轻叹了口气,鸣寒蹭过来,再次靠在陈争肩头。
“机动小组以前在像这样的地方执行过任务吗?”陈争摩挲着鸣寒的手,轻声问。
鸣寒点头,“嗯。”
“是吗。”陈争看向窗外。
车里安静了会儿,坐在前面的李功盛忽然开口,“我想把这里变得像蕉榴市那样,把蕉榴市变得像你们的国家那样。”
陈争和鸣寒都向后视镜看去,镜片里映出李功盛皱得极紧的眉心,还有那双无论何时都炯炯有神的眼睛,“所以我必须把盘踞在这里的毒贩、军火贩、‘量天尺’那样的组织统统赶出去!只有他们离开,这里才有发展的可能。”
片刻,陈争说:“会的。”
空中电闪雷鸣,一道惨白的闪电当空劈下,巨大的震荡如同地震。积水从城市各处奔涌而出,裹挟着血污,也冲刷着血污,仿佛城市正在恸哭。
绿丽公路上,一场激战正在进行。仅剩三辆的装甲车伤痕累累,火舌不断从车顶和车窗喷出,火箭炮划过低矮得几乎落到地面的天空,飞向沿途的各个关卡、火力点,爆炸接二连三,人体被气浪当空撕裂。
就在装甲车弹药几乎耗尽,难以再推进时,西北方向的雨幕中突然出现一架武装直升机,机枪口在黑云中闪烁刺目的金光,子弹如冰雹射向满目疮痍的大地。在这极其强悍的扫射下,雇佣兵像被秋风扫荡的麦穗,顷刻间成片倒下。
杜月林乘坐的装甲车已经驶出绿宝石宫殿,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的惨状,肝胆欲裂。几秒后,她大喝道:“直升机呢?全部开出去支援!”
有武装直升机的不止梁岳泽,盘踞在M国北部的犯罪组织,几乎每一个都有一定的空中打击和侦查力量。
蒙面人却道:“按你的意思,放出去寻找失踪的装甲车了。”
杜月林倒吸一口凉气,是,她怎么忘了这一茬。天亮之前,梁岳泽的车队在混乱中少了两辆车,她越想越不安,明知那可能是梁岳泽扰乱军心的陷阱,却还是无法不去想,梁岳泽是不是在失踪的车上?梁岳泽是想逃,还是绕到她的腹心,打她个措手不及?几番挣扎,她派出了三架武装直升机,搜寻失踪的装甲车。
杜月林咬了咬牙,看着那疯狂扫射的直升机,眼中暴起深红,“把迫击炮拿来,务必给我打下来!”
蒙面人愣了下,照做。杜月林长期和M国的军火商做交易,火箭弹管够,但迫击炮并不多。直升机还在肆无忌惮地为装甲车开路,迫击炮已经缓缓朝空中升起炮筒。轰然震响,火龙拔地而起,和此时陡然降下的闪电在空中交汇,如一双手将武装直升机撕扯绞杀!
只见一团巨大的火球凌空炸开,血肉在高空中瞬间蒸发,无数碎片从火球中飞溅而出,带着狰狞的火焰,砸落在无边的荒野上,火在四处烧了起来,火力点的弹药发生连环爆炸,这条曾经葱葱郁郁的公路顿时成为一架跨越火海的桥,火星不断坠落在桥面,岌岌可危。
杜月林的瞳孔中倒映着火球崩溃后的黑烟,她胸膛起伏,眼神癫狂,片刻,张开嘴,发出疯狂刺耳的大笑,“梁岳泽!我看你还能嚣张到什么时候!”

第183章 争鸣(35)
周围的空气因为燃烧而急剧升温,氧气越来越少,黑色的灰烬漫天起舞,杜月林剧烈地咳嗽起来,握着微冲从车上跳下。她的身后,是沉默的绿宝石宫殿,再次装填好弹药的迫击炮正对火桥尽头的浓烟,随时准备复刻方才的人间炼狱。
杜月林死死盯着浓烟,忽然双眼一瞪,那骇人的烟雾中隐约浮现一个深色的轮廓,越来越清晰,就像从海雾中显现的怪兽。
装甲车!刚才的爆炸居然没有炸毁那辆装甲车!
但仔细看,杜月林唇边浮起一丝笑容,随着装甲车越来越近,那笑容也变得更加狂放。
装甲车从节兰地区东部开来,一路历经惨烈战斗,最后剩下的这辆已是强弩之末,连车身都不再完整,行进速度极慢,像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它还能干什么?
杜月林身后的雇佣兵纷纷举起突击步,枪口对准颠簸的装甲车,杜月林大方地丢开微冲,双手张开,竟是摆出一个“欢迎”的姿势。
装甲车在三十米开外停下了,车门打开,半分钟后,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车里下来,全副武装,周身黑色,却没有戴头盔。
梁岳泽!
杜月林高昂着头颅,摆出胜利者的姿态。梁岳泽举起双手,似乎真的成了阶下囚。大雨未停,隔着朦胧的雨幕,杜月林看不清梁岳泽的神情。
梁岳泽走到离杜月林只有十米的位置,杜月林心中泛起一丝没有由来的恐惧,再次端起微冲,狠狠地盯着梁岳泽。
“你的对手不是我。”梁岳泽的声音从雨水从穿透而来,带着雨水的凉意和潮湿,“你和金孝全好歹和我合作过,我没能阻止他的死亡,所以更想避免和你反目。”
杜月林愣住片刻,继而大笑出生,“梁岳泽,梁总,我没有听错吧?你居然还敢提金孝全!金孝全是谁杀的,你难道想说是华国的警察?”
“是我。”梁岳泽叹了口气,“但是谁在我眼皮底下给我挖坑?谁故意让警察来查我?你们吸着我云泉集团的血,又搞出一个‘碧空教’来牵制我,既要又要你们抓到精髓了。”
杜月林皱眉,下意识想辩驳。
梁岳泽却抬手,继续道:“金孝全很清楚,只有除掉我,他才能在华国自由发育,是他,是你们早就计划好了让我消失,我才不得已选择下下策。我不是没有给他机会。”
杜月林凝视梁岳泽许久,再次笑了,“那是你和他之间的恩怨,你跟我说这些没用。我一直在M国,不参与你们的事,金孝全活着也罢,死了也好,都与我无关。”
梁岳泽说:“把卜阳运交给我。”
杜月林挑眉,讽刺道:“你以为你还能和我讲条件?”
梁岳泽说:“为什么不可以?我得到的情报是他在你手上,啊,你还知道金乌的线索。”
杜月林笑得更开怀了,“没错。但你似乎还不明白,这些都是陷阱。”
梁岳泽脸上没有一丝讶异,他平静如常地说:“你的胃口比金孝全更大,报杀父之仇不过是个幌子,你不仅想要华国的市场,还想成为‘量天尺’的真正主宰,送我去金乌的虎口,让我帮你捣烂金乌的肺腑。”
杜月林唇角逐渐压了下去,蒙面人在她耳边请示是否立即射击,她犹豫片刻,命令雇佣兵放下枪。
“不管怎么说,卜阳运我是给你准备好了。”杜月林说:“你现在想见见他吗?”
梁岳泽笑道:“当然。”
千疮百孔的装甲车拖着老迈的步伐前行,烈焰和鲜血在它的车轮下绵延。绿宝石宫殿戒备森严,从门口到殿内,都是持枪的雇佣兵。梁岳泽身后虽然也跟着亲信,但在这强火力的包围中,似乎已经失去了战斗力。
宫殿里神像怪诞而威严,神像的中心,王座空荡荡。不等梁岳泽开口,杜月林已经怒喊道:“卜阳运呢?”
不久前还在王座上的卜阳运竟是不见了,负责看守的雇佣兵答不上来,绿丽公路上战况吃紧,殿中一片混乱,谁都没有注意到卜阳运是怎么消失的。
杜月林对着雇佣兵就是一通扫射,血腥当即在宫殿里弥漫。“找!都给我去找!他一定还在!不可能逃到外面去!”
浓稠的暗红蔓延到梁岳泽脚边,他缓缓退后一步,似乎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并不感到失望。
他的镇定激怒了杜月林,放下的枪再次被抬起,他从密密麻麻的枪口上扫过,视线停在杜月林身上,“一个卜阳运还不足以让我来到这里,他不见了就不见了。我更想要的是金乌的线索。”
杜月林说:“急什么,我承诺给你的都会给你。”说完,杜月林忽然笑了,“但梁总,你也得有命从我这里离开。”
梁岳泽说:“我想我们现在更应该联手。”
杜月林警惕道:“什么意思?”
“我从东而来,你一路设障,我的人被你消耗得差不多了,你连迫击炮都已经拿出来,可见你比我也好不到哪里去。”梁岳泽坐下,慢悠悠地说:“如果现在警察来了,你说他们会不会坐收渔人之利?”
“不可能,我……”杜月林打住,脸上浮起些许不可思议。
“不可能?但他们已经到节兰地区了。”梁岳泽仿佛事不关己,“你觉得给M国警方一点好处,他们就会帮你挡住华国警方?要我说,真要拖住机动小组和那帮特勤,当初就不该让他们达成这次跨国合作。”
杜月林瞳孔震荡,立即让蒙面人联系李东池以及蕉榴市的合作者。几分钟后,蒙面人惊慌道:“全都联系不上!”
梁岳泽摊开手,似乎在说:我说吧。
杜月林脑海中闪现电光火石,森然寒意爬上她的脊背,她自以为挖了个坑等着梁岳泽,实际上挖坑的是梁岳泽?梁岳泽假意被怒火冲昏头脑,用雇佣兵来消耗她的雇佣兵,实际上早就和华国的警察勾结上,李东池也背叛了她,她才是那个等待着被抓的瓮中之鳖?
枪声蓦地响起,子弹打在梁岳泽脚边的地板上,弹壳在火花中飞溅,梁岳泽却没有移动一步。
杜月林棱角分明的脸抽搐几下,五官被暴戾扭曲,她走到梁岳泽身前,看着那张不为所动的脸,一拳挥了过去。
梁岳泽没能躲开,在重达上百公斤的拳风中被打得飞了出去,狼狈倒地,吐出一口血。他撑起来,还未来得及擦拭,杜月林就像野兽般扑过来,抓住他的防弹服,膝盖迅猛地顶在他的胃上。
“你骗我!你们都骗我!”杜月林一边单方面殴打一边怒骂道:“这就是你们的计划?以为杀掉我就能端掉‘量天尺’?你们在做梦!我死了又怎样?你们永远都不可能找到金乌,你们就在这里给我赔命!”
梁岳泽终于卡住杜月林的双手,一张口血就喷在她的脸上,她怒目圆睁,梁岳泽在剧痛下浑身发抖,眼神却让她产生了微妙的退缩。
“永远不可能找到金乌?为什么?”梁岳泽嗓音颤抖,“为什么?金乌到底是谁?他在哪里?”
杜月林奋起将梁岳泽一脚踹开,枪口抵在梁岳泽头上,喝道:“你还有什么好装的?我现在就一枪毙了你!”
梁岳泽喘息放缓,尽力平静,“我和警察没有合作,是你想要的太多。”
杜月林手一顿,死死瞪着梁岳泽,思索他到底有没有撒谎。
梁岳泽脱力地倒在地上,半闭着眼,“我现在和警察合作还有用吗?我就算协助警察捣毁‘量天尺’,陈争会放过我?与其被抓回去判刑,从此失去自由,还不如在这里当个逍遥的犯罪分子。”
杜月林咽下一口唾沫,擦掉脸上的血污,“那你怎么知道李东池背叛了我?”
“他的野心你想象不到,他要当这片大地上的正义使者,从此这里的司法都由他说了算。”梁岳泽挣扎着坐起来,“你以为你利用他牵制华国警方,其实他真正的打算是让华国警察当他的马前卒,能打掉‘量天尺’最好,打不掉,死一波人,华国能忍?再一波人派来,‘量天尺’就完了。我也不过是在蕉榴市有眼线,才知道昨天他们就开始行动了。”
杜月林更加愤怒,“梁岳泽,你该死!”
“那谁又该活着?”梁岳泽惨笑两声,“我的弟弟妹妹?我的二叔?”
杜月林喝道:“我不是金丝岛案的凶手!”
“是啊,我找的不就是金丝岛案的凶手吗?”梁岳泽颤颤巍巍地站起来,“你用卜阳运、金乌引诱我,他们人呢?交出来,我们都活着离开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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