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认定死人不会说话,金孝全一改往日的含糊其辞,哼了一声,“你以为我想?韩警官,我对你没有任何兴趣,是有人托我这么做。”
他问:“是谁?”
金孝全不悦,“你有什么资格知道?”
他说:“是梁总吧?我只能想到他,他也确实是个比你我都聪明的人。”
金孝全听出他的言外之意,警惕道:“什么意思?”
“梁总从一开始就怀疑我是警方的卧底,却还是把我救下来,等我伤好了,就交给你。为什么?”他笑起来,“因为梁总要用我这个卧底来控制你,你我都是他手上的筹码。”
金孝全手中的枪迅速对准他的眉心,他微笑着举起双手,“金先生,你好好想想是不是这么回事?别说我挑拨离间,你们之间根本不需要我插嘴。”
金孝全神情越发凝重,“那你呢?真是卧底?”
韩渠保持着投降的姿势,“我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你今天铁了心要干掉我。”
金孝全的扳机即将压下,门外忽然传来一把女声,“卜叔,把人交给我来处理,我还有用。”
来的正是金秀河,她的到来却是韩渠的计划之一。韩渠早已发现金孝全和金秀河貌合神离,徐荷塘看似跟着金孝全,实际上和金秀河更加紧密。警察对金孝全来说必须杀之而后快,但对几乎不在华国活动的金秀河来说却颇有价值。而韩渠置身在南山市一系列案件的漩涡中,第一个死者就是金秀河的父亲罗应强。金秀河需要知道真相和细节,韩渠能够满足她。
金孝全和梁岳泽的矛盾几乎已经摆在了台面上,他其实不太愿意让金秀河带走韩渠,但金秀河却说:“韩渠是我们的退路,我带他去M国,你只要让梁岳泽知道他已经被处死就行。”
韩渠从此消失于警方的视野,徐荷塘被认为是韩渠的同谋,被金孝全处死,韩渠以梁岳泽、金孝全在函省的动向交换到了金秀河所掌握的部分“量天尺”的情报,其中就包括湖天酒店的少男少女尸体。至于金乌的身份,就连长期生活在M国最混乱地区的金秀河都不得而知。
“总有一天我会取而代之,你就看着吧。”野心勃勃的女人如此说道。
韩渠利用金秀河来到M国的最大目的就是查清金乌的身份,但一无所获,那个盘踞在他脑海中的想法存在感越发强烈。其实他早就接触过金乌了,金乌对他、金孝全、金秀河等人的行踪了如指掌,那就是一个近在咫尺的人。
梁岳泽当年和金孝全合作是因为有共同的敌人,如今梁岳泽的实力早就能够将杀亲仇人一网打尽。韩渠将自己带入梁岳泽,以梁岳泽强烈的复仇心,不可能还查不到金乌是谁,梁岳泽不仅应该查到了,更应该已经和金乌有过碰撞。
如今的风平浪静着实诡异,除非梁岳泽已经被“量天尺”同化,目的不再只是复仇,而是更大的权力,更大的利益。但金乌始终是横在梁岳泽头上的障碍和终极仇敌。梁岳泽表现出的对“金乌”的漠视指向两种可能——他已经清除了金乌;他就是金乌。
这两种可能甚至可以合二为一,过去的金乌不复存在。
但猜测只是猜测,韩渠不敢贸然将线索传回去,他在M国密切关注着函省的动态,陈争已经盯上梁岳泽了,警方对云泉集团也有行动,梁岳泽和金孝全再有矛盾,正常情况下也会暂时合作,但梁岳泽却利用警方干掉了金孝全,陷入彻底的孤立中。金秀河又将卜阳运笼络了过来,试图将梁岳泽引入陷阱。梁岳泽看似上钩,但从时间线上来看,梁岳泽早就做好了金蝉脱壳的准备,而且安排好了云泉集团的将来。
梁岳泽正在走向他的猜测,他还剩下最后一个需要验证的地方。那就是梁岳泽在M国北部掀起如此大的血雨腥风之后,到底会有什么下场。
“量天尺”在华国的这支势力已经成长得非常可观,金乌势必不会看着金秀河、金孝全被吃掉,梁岳泽在金乌的地盘上撒野,且要向他复仇,那么不是梁岳泽干掉金乌,就是金乌抹杀梁岳泽。这是金乌的主场,金乌的赢面远远大于梁岳泽。
就像金秀河所预期的那样,梁岳泽摆脱华国警方的追踪,来到M国。双方各自为大战做准备,而华国警方尚未与M国警方互相信任。他有的是机会接触梁岳泽。
“你还活着?”在M国中部的密林深处,梁岳泽见到他,脱口而出的话语虽然表达了惊讶,神情却丝毫与惊讶无关。
韩渠将身上的枪械都摘了下来,“梁总,我一直欠你一声感谢。”
梁岳泽装作不解其意,“我记不得帮过你什么。”
“如果不是你,我已经死在‘丘塞’手上了。那个人叫什么来着?”韩渠眯眼想了想,“哦,连烽。”
梁岳泽冰冷的视线在他脸上逡巡,“韩渠,你的演技并不高明。”
“是吗?”韩渠说:“那大概是因为我本来就没打算骗你,提到连烽不过是想拉近和你的距离。”
半晌,梁岳泽点起一根烟,“为什么找我?”
韩渠问:“梁总当时为什么救我?”
梁岳泽说:“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我需要一个人来牵制金孝全。”
韩渠说:“看来你也误解我了,我真不是警方的人。”
梁岳泽点头,“现在可以确认你不是了。但你不能要求三年前的我相信。”
韩渠说:“好说。不管怎样,梁总你都是我的救命恩人。”
梁岳泽饶有兴致道:“那你冒着生命危险来见我,是想报恩?”
“杜月林给你布置了一个陷阱。”韩渠正色道:“据我所知,M国警方会充当渔翁,你和杜月林两败俱伤时,他们就会来捡落地桃子。”
梁岳泽说:“那你和杜月林的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
韩渠却摇头,“不,梁总,你没明白,杜月林将我当做后手,我被华国警方通缉,她可以用我来跟警方做交换。再者,她在绿宝石宫殿旁的海边安排了接应,她逃出生天的机会比你大。”
梁岳泽微抬起头,零星阳光从茂密的树叶间淋落,在他的丛林迷彩上投下光斑。须臾,他说:“但是我必须去,卜阳运在那里,杜月林也不会放过我。”
“我知道。这就是我来的目的。”韩渠说:“都是为‘量天尺’办事,我不如选一位对我恩情更大,更有前途的领导。”
梁岳泽笑道:“怎么,看不起杜月林?”
韩渠客观评价道:“她过于自负。有人在前面开路的时候还成,但开路的金孝全已经死了。”
梁岳泽盯着韩渠的双眼,不久伸出手,韩渠也抬起手,拳头紧紧碰撞。
“那就祝我们合作愉快。”
杜月林的狂妄令她最终自食苦果,她以为的后手在她的面前走向梁岳泽,她准备的游艇帮助梁岳泽消失于大海。
韩渠寻找的真相终于显露。
视频中的韩渠自始至终冷静,语气平稳得就像说出的话语已经在脑海中过了千百遍。他的眼神和陈争当初怀疑他时不一样了,不再有伪装出的迟疑和退缩,只剩下烈火一般的坚决。
“这个硬盘我将交给卜阳运,他是我现在唯一可以选择的人。我使用了我所能利用的最强悍的加密手段,短时间内没人能够破解。当你们看到这里时,我和梁岳泽大概率已经消失三天以上。如果梁岳泽依旧杳无音讯,金乌在这种情况下还未出现,那我基本能向卢局复命了,我已完成卧底‘量天尺’的任务,‘量天尺’的真正首脑——金乌是梁岳泽。而我,在金乌的手上。”
视频播放到最后一秒,画面定格许久,房间里都无人说话。陈争隔着屏幕,再次与韩渠对视,仿佛看到了多年前从屋顶肆意一跃而下的身影。
勇猛的鹰不管是冲向烈日,还是冲向深渊,从无一丝挣扎,永远都是那样一往无前。
柳至秦打破了此刻的沉默,“韩渠……韩队现在很危险。你们打算怎么做?”
“韩渠不仅完成了任务,还留给我们打开最后一扇门的钥匙。”卢贺鲸长吸一口气,“老唐,联系余星钟,卧底韩渠拼死留下情报,身陷绝境,我们有必须留在M国的理由。”
此刻,在M国的某座海岛上,一具血人在潮湿的监牢中发出细微动静,他听不清也看不清,血液堵住了他的耳膜,黏住了他的眼皮,他好像回到了“死”于连烽手上的时候。
而这次,他是真的要死了。
牢狱的门打开,有人走了进来。韩渠低垂着头,脖颈上仿佛压着千斤重,血从他头上滴落,在脚下吧嗒吧嗒溅开。腥咸的海风随着来人的脚步卷入,和这满室的血腥混为一体。他就算看不清,也知道来的是谁。
负责看守的人说着“梁先生”,梁岳泽停在他面前,几秒后,突然抬手掐住他血淋淋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他被血糊住的眼睛正在挣动,隐约看见一道剪影。
“还没死呢?”梁岳泽轻笑道:“不愧是特警队长,骨头这么硬。”
他被迫抻长的脖子上,喉结干涩地滚动,周身无处不在的疼痛让他一张嘴就喷出一口浓血。梁岳泽干净的作战靴和长裤被污染,嫌恶地皱起眉,一拳打向他的上腹。
“呕——”又是一口血吐出,不止是血,里面的团状絮状物不知是那块碎掉的内脏。
他不可自控地颤抖起来,剧烈的疼痛像是电流在血管、骨骼里窜动,要不是躯干、四肢都已经被锁住,他此时恐怕正趴在血泊中毫无形象地抽搐。
虽然现在也没有什么形象可言。
梁岳泽退后一步,目光阴沉地看着他,待他抖得没那么厉害了才再次开口,“什么时候知道我是金乌?”
韩渠轻轻喘着气,嗓音嘶哑,“知道就在不久前,但怀疑……咳咳……那就在很久……很久以前了。”
“啧——”梁岳泽摆弄着手中的枪,枪口对准韩渠的头颅,“你们这些警察,一旦被你们怀疑上,就绝对没什么好事。”
常年与枪械为伍,韩渠仿佛知道有枪正瞄准自己,他微乎其微地动了下头。
梁岳泽却将枪口往下移动,这次对准的是他的胸口,“一枪爆头多便宜你,耍我的人都没有好下场。韩警官,韩队,我要你痛苦到生命的最后一秒,我要你被活活痛死。”
“哈——哈——”韩渠费力地抬头,说话都困难,却毫无惧色。
梁岳泽再次走近,仔细端详他那张已经辨认不出本来容貌的脸,“你说你的队友收到你的尸体时,还能认出你来吗?那个暗恋你的小明星,看到你这样,会不会被吓死?”
韩渠的呼吸一顿,除了这个极其细微的反应,再没别的反应。
“要不我大发善心,把你烧了再送回去?”梁岳泽说:“啊,不过不是你以为的那种火化,你也知道M国不像咱们祖国那么文明,这儿的火葬是把人丢在火堆里烧,烧得黢黑,还有人根本没死,就被活生生烧死。韩队,鉴于你这三年来在我‘量天尺’坑蒙拐骗的‘业绩’,你值得试一试。”
韩渠一动不动,像是已经晕死过去。
“我知道你还在听。”梁岳泽说:“韩队啊,我们同岁,我还比你大几个月,你以为你在警校接受的训练是最艰苦的吗?人生一帆风顺的你们,懂什么才是真正的训练?警校、特警队,你们那些什么拉练、比武,都不过是假把式、过家家。我跟着雇佣兵操练受的苦,远远在你们之上。”
梁岳泽顿了顿,“所以你干不过我,再给你十次机会,还是我站在这里,而你生不如死。”
“咳……”韩渠这声咳嗽很轻,听着更像是低哑的嘲笑。
梁岳泽压着眉峰,“你还想争辩?”
韩渠却说不出话来。
“那天在森林,你来找我,告知杜月林的计划,要投靠我。你以为我看不出你是在逢场作戏?”梁岳泽讥讽道:“我敢赴杜月林的鸿门宴,我就有本事全须全尾离开,有你没你都一样。”
韩渠再次“咳嗽”,这次笑得比刚才更明显,“我赌的就是你能全须全尾离开。我赌对了。”
杜月林控制着绿宝石宫殿,就等于控制了码头,只有杜月林才能从水路安然离开。然而梁岳泽,准确来说是金乌,早已置换了码头的雇佣兵,游艇里不仅有枪械、弹药,还有用于逃生的潜水装备。
梁岳泽以异样的目光打量着韩渠,一字一顿,“你单枪匹马,没有任何胜算。”
韩渠说:“我追求的本就不是胜算。我只需要将一个答案告诉我的队友,往后的事,就交给他们了。”
梁岳泽大步上前,一把抓住韩渠的头发,韩渠的五官痛得扭曲起来,他连呼吸都已经很困难,任何大幅度的动作都能要了他的命。
“你听好,韩警官,我不管你赌的是什么,我都早已看穿你的想法,我让你当着杜月林的面反水,不过是将计就计,让你落单,折磨你。”梁岳泽说:“你倒还以胜利者自居?”
“你不懂,梁总。”韩渠每说一句话,生命力就像从张合的嘴里流逝,“我的确是胜利者,我已经完成了上级交给我的任务。我核实了金乌的身份,这就够了。”
“嚯……嚯……”韩渠痛苦地喘气,断裂的气息从他痉挛的肺里挤出来,带着血的苦涩,他居然弯起唇角,笑了起来。那双被鲜血封住的眼睛终于睁开,眼白被血、血丝覆盖,已经没有一处是白色,但从瞳仁里放射出来的光却让梁岳泽不由得一怔。
“当卧底哪有什么好下场,至少我完成任务了。”韩渠轻笑着说,用尽全力扬起仰头,虽然看不到天光,但他的双眼就是光明本身,“我从来不信命,才把你们‘量天尺’搅得天翻地覆,但现在我没有负担了,我终于可以……生死由天。”
梁岳泽看着这具残躯,心中竟是久违地伸出一丝恐惧。上次恐惧是什么时候,他都快记不清了。似乎是面对上一任金乌,那个真正的金乌。
他用枪指着对方的头颅,质问对方为什么要纵容金池也制造金丝岛案,金乌那双苍老的眼中闪烁着他当时看不懂的光芒,“等你品尝到自由的权力的味道,你就明白。”
“好一个生死由天。”梁岳泽冷笑,“那么韩队,你就继续体会生不如死。”
“咳咳咳……呵呵呵……哈,哈哈哈!”韩渠断断续续地笑起来,浸满了鲜血的目光无所畏惧地射向梁岳泽,“只要我的灵魂还在这具躯体上,它就能承受一切苦痛。从我接过任务的那一天,我就对一切苦难、误解做好了准备。你来吧,我死得越惨,你的‘量天尺’就覆灭得越快。”
“你!”梁岳泽没有开枪,重拳却挥向韩渠的头颅,“你会死在这里,死无全尸。”
疼痛已经变得很钝了,韩渠吐掉折断的牙,呓语道:“不会,不会……”
已经神志不清,说胡话了吗?
“你还妄想谁来给你收尸?”梁岳泽说:“需要我提醒你吗?你的直系亲属早已全部过世。”
韩渠的头被打得歪向一边,连转一转的力气都没有了,可他说:“我为这身制服付出了一切,我的队友会带我回家。”
“队友”二字让梁岳泽想起了什么,他不再动韩渠,几分钟后,带着浑身戾气离开牢狱。
第188章 争鸣(40)
韩渠硬盘中的内容直接影响了华国警方对“量天尺”的行动决策,机动小组回国的命令当即撤回,并且增派一支特勤,上级令卢贺鲸务必救出韩渠,并且与M国警方合作,缉拿金乌,捣毁“量天尺”。
各方迅速活动起来,连早前如散沙一般的M国警方也因为局势的改变而拧成了一根绳。
李东池起初主动谋求和华国警方合作,公心私心各占一半,蕉榴市的和平繁荣让他不由得设想将M国北部也拉入这欣欣向荣中,他本来的身份又让他生出好斗和贪婪,想要在拿下“量天尺”大半势力后,取代“量天尺”,成为节兰地区的主宰。他想过动金乌,但金乌神秘至极,就连他也不知道金乌的势力已经在M国警界渗透到什么程度。
而此时,华国警察已经让金乌露出真容,那居然是个华国人,还是金丝岛案被害人的家属。华国警察精英尽出,那架势仿佛不铲平“量天尺”势不归国。那他还有什么好犹豫,只要协助华国警方扫除“量天尺”,于公于私对他来说都是好事一桩。
李东池的队员、私下养着的雇佣兵像信鸽一般散了出去,蕉榴市警界内部不满李东池和龙富生的人此时也偃旗息鼓,不再生事。李东池跟陈争保证,只要梁岳泽还没有离境,四十八小时之内,一定会确定梁岳泽的位置。
陈争不眠不休多时,眼中全是红血丝,韩渠在视频里说的既是最重要的情报,也是韩渠的个人遗言。他们都不是天真的人,梁岳泽更不是,韩渠也许已经被处死,而处死恐怕是韩渠最好的结局。
陈争甩了甩头,眼前浮现出最后一次见到梁岳泽时,梁岳泽脸上疲惫而苍白的笑容。他一起长大的发小已经在浩劫中走向了一条他曾经绝对想不到的路,被那条路上的荆棘、血污改造成完全陌生的人。能取代金乌的能是什么良善之人?金乌对自己狠,对仇人只会更狠。
M国躁动的海风将陈争紧紧包裹,海风中浸满的潮湿堵住了他的呼吸,一张嘴,就凶狠地灌进去,搅动喉头那块酸胀得如有实质的情绪。
陈争将脸埋进手掌中,过去的片段像锋利的碎玻璃,割开密不透风的空气,铿锵作响。
“哥。”躬着的肩膀突然被手臂搂住,耳边是熟悉的,低而稳的声音。陈争深呼吸,直起身,回头撞进鸣寒的目光里。
“咱舅说你跟李东池开会去了,我找半天没找着,还以为那小子又起什么坏心。”鸣寒这话显然是在开玩笑,“结果你在这儿吹风凹造型。”
陈争随意地往鸣寒身上一靠,他的担子很重,且在异国的战场上,一举一动都代表着华国警察,也只有和鸣寒在一块儿时,能够放肆地跟鸣寒借个力。“有事?”
“瞧你说的,吃饭算不算事?”鸣寒说。
陈争认真地想了想,现在吃饭应该算不上事。
“想什么呢,饭不吃觉不睡,准备临时抱佛脚,修仙混个炼气大乘,手一指就把金乌给灰飞烟灭了?”鸣寒笑道。
陈争也笑了,叹气道:“都让你少看小说了。”
鸣寒正色道:“我说真的,哥,任务再重,吃饭不能忘,我就是来找你吃饭的,特勤这次新派的队员里还有大厨。”
陈争不是矫情不肯吃饭睡觉,实在是精神上的亢奋几乎要将胃撑破了,完全没有饥饿的感觉。现在鸣寒绘声绘色地给他形容特勤的饭有多香,他才渐渐回过味来,察觉到确实饿了。
高蛋白高营养的一顿吃下来,鸣寒又催着陈争去休息,“咱舅说了,我们现在是待命状态,情报一来,马上就要行动。到时候你要是困了,就没床睡了啊。”
陈争点头,“我有分寸,刚才我在想,梁岳泽最可能藏身的地方应该是金丝岛。”
鸣寒立即点开地图,M国有许多岛屿,金丝岛这些年名声正在起来,虽然比不上那些久负盛名的海岛,但也吸引了不少周边国家的游客,华国就有不少人慕名来到金丝岛“开眼界”。
由于不那么有名,更由于M国无力对金丝岛进行监管,这座位于M国南边的“法外之地”充斥着明里暗里的犯罪,赌博、色情,甚至毒品早已是它的名片。就连目前,M国警界因为“量天尺”而风声鹤唳,金丝岛的旅游都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节兰地区和金丝岛一个在北一个在南,“量天尺”的势力基本位于M国北部,这是M国警方长久以来的固有认知,据早前的线索,金乌并未出现在金丝岛,而梁岳泽失踪的海域离金丝岛非常遥远,起初搜索限定在北部沿海。
“李东池已经增加人手。”鸣寒在金丝岛周围圈了一下,“正常的话,很快就会有消息。”
陈争抬眼,眉间涌起顾虑,“问题就在于,M国本来就不正常,金丝岛这种犯罪窝点能够长期存在,我们的这帮合作者也是其中一环。不过好在李东池现在想法变了。在别人的地盘上,我们能做的确实不多。”
机动小组和特勤不能参与搜索,实地寻找梁岳泽的事只能由M国警方自己来做。但柳至秦在,华国警方就还有一道杀手锏——电子侦查。
但这次李东池大概是铆足了劲,当柳至秦入侵金丝岛网络,发现异常时,李东池也带回了关键消息,金乌及亲信目前就躲藏在金丝岛,他们似乎是在绿宝石宫殿乱战后的次日来到金丝岛,很可能会以金丝岛为跳板逃离M国。
金丝岛最大的投资方张家曾是M国南部的武装头子,十数年前和M国警方合作,肃清蕉榴市以南的武装和犯罪分子,云泉集团未能吃下金丝岛之后,各方势力在金丝岛你方唱罢我登场,张家靠着M国警方的背景,拿下金丝岛的一半生意。如今张家和M国警方仍有利益往来,但联系早已不像过去那样频繁。
李东池将张家集团几个主事人的照片拿给陈争看,断言梁岳泽已经控制了这其中的某些人,不然警方前两天不会丝毫风声都听不到。
确认梁岳泽就在金丝岛,接下去就是想办法围剿,但金丝岛很特殊,它上面既有许多无辜的游客,又有大量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别说上面藏着梁岳泽,就是没有“量天尺”,警方也不好行动。
“梁岳泽就是看准了这一点,不然他在我们还没查到金丝岛时,他就应该离开M国暂避了。”鸣寒执行过多次围剿的任务,擅长任务前的分析和部署,他盯着金丝岛的实时地图,眉心皱得很紧,“梁岳泽不走,是因为他不认为自己会失败。”
陈争看向鸣寒,投影仪的光影下,鸣寒的侧脸凌厉得就像被月光雕刻的雪山。
李东池说:“鸣警官的意思是,梁岳泽要以金丝岛为根据地,蚕食我的地盘?”
鸣寒在岛上几片重要建筑群一指,“密集的人群就是他的武器,直接作战,必然伤及平民。但阵仗小了,他又会像上次那样逃之夭夭,他可能养了不少替身。再加上张家已经被他控制,他行动起来会更加方便。”
李东池脸色很难看,锁定梁岳泽是大功一件,金丝岛也是他所觊觎的财宝,他本意是集中警力,把军队也调过来,直接用火力清洗金丝岛,金乌再有能耐,也插翅难飞。如此安排,自然是有他的私心,张家和其他地头蛇经此一役被赶出金丝岛,他手握权力和金钱,金丝岛的重建由他说了算。
然而华国警方似乎不给他清洗金丝岛的机会。他勉强地笑了笑,“鸣警官有什么想法?”
“我不想伤及平民,金丝岛上的游客里,已经确认有七名华国公民,他们的安全我必须保护。”鸣寒平静地看着李东池,仿佛早已看穿他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