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得不杀了这个人。
拍摄时需要动作配合情绪,还要控制血包,更要控制使用蝴蝶刀的力度,难度不小。
不过季灼为每一场重头戏都提前做了充足的准备,拍摄过程并不会太艰难。
只是准备归准备,真刀真枪拍摄时,还需要对手演员和自己的默契,一上午下来,依旧NG了不少次。
季灼自己倒还好,每次NG,只需要清理飞溅到脸上和手上的假血即可。
但饰演卧底的新人演员杨怀可就惨了,脖子和胸口的大片血浆痕迹都需要整理干净,很是磨人意志。
好在杨怀性格挺好,安安静静的一个男孩儿,从不抱怨,做事也利落本分,就算没有他戏份的时候,他也抱着个剧本在旁边看别的演员演戏,学习劲头连导演都夸。
季灼自然也对他印象不错。
但折磨了一上午,大家多少都有些疲惫了,季灼也不例外。
重新开拍时,季灼眉宇间的躁郁之色更甚,刘毅坐在摄像镜头后面,看着拍摄画面,眼中浮现出一丝精光。
季灼精准地捕捉到了岑风这个人物的底色,没有将他演成一个片面的反派。
他在对杨怀饰演的徐聪下手时,脸上一闪而过的痛色让刘毅频频点头。
而且他并没有表现得太过,那抹属于正常人的情绪在出现后便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绝不留情的冷酷。
他将伤痕累累、已经没有行动之力的杨怀丢在地上,然后慢条斯理地松了松西装领带,再将袖扣解开,单膝跪了下去。
他左手扯着杨怀的头发,把他的脑袋从地上抬起来。
右手拿着那把惯用的蝴蝶刀,刀尖抵在杨怀的脖颈。
季灼将杨怀的头拉扯得离自己很近,嘴唇几乎贴在了杨怀鲜血淋漓的耳朵边上:“徐聪,你没有背叛我,人各有路,只是选择不同,但你想挡我的路,那就得死。”
语气平静得让人不寒而栗,神情却决绝。
让人在很直观体验到这个人的残暴的同时,又忍不住为他感到悲哀。
杨怀的眼角滑落出一滴泪水,眉眼尽是悲戚。
刘毅眼中异彩连连,开机这么多天以来,越是拍重头戏的时候,他就越觉得,自己当初选季灼来饰演岑风是个非常正确的决定。
特别是他也同时看到了开拍后秦知意的表现,便会愈发觉得自己当初无比的英明。
两人的表现完全是云泥之别。
虽然秦知意那个角色的发挥空间并不大,人设也不像岑风这样饱满,不过作为一个资历经验丰富的导演,最擅长以小见大。
秦知意的能力去饰演电影中的一个小角色那还可以,但想要挑大梁的话,还远远不够格。
更别说像季灼这样能给他带来惊喜了。
不仅如此,他发现季灼还能调动对手戏演员的情绪,至少在杨怀这里是这样的。
这个人完全是老天爷赏饭吃的类型,天生一张电影脸,任何的打光角度都扛得住,做大表情也不崩,偏偏演技还很有层次,台词也听着舒服。
甚至因为选他,还能给任燃卖个人情。
刘毅看着屏幕,越想越觉得值。
拍摄还在继续,季灼说完台词后,余光却蓦地扫到拍摄现场突然出现的人影。
一般情况下,这种时候都是不能够分心的。
但季灼却鬼使神差地朝那边看了一眼,看见了站在导演和摄像身后的任燃。
两道视线在空气中直勾勾地撞上。
导演没有喊停,季灼的身体还充斥着岑风的本能,他的目光一点都没有扭转,手中蝴蝶刀轻轻滑动,将杨怀脖颈的皮肤割开,血浆飞溅。
星星点点的鲜红血液沾染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一张冷情艳鬼似的面孔、和一场令人心悸的画面。
那双眼睛看过来的时候,犹如黑暗的深渊,浓重的阴翳和寒凉让任燃的心脏狠狠缩紧,在那几秒钟里甚至忘记了呼吸。
季灼在那一刻让所有人明白了,这样一个人只能在黑暗中独行,任何试图上前去拥抱他的,都会被他周身冰冷刺骨的寒风吹割得血肉淋漓。
任燃抿紧了嘴唇。
“cut!非常好!”刘毅率先扯着嗓子吼了一声。
半秒后,周围就像炸开了锅,霎时间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季灼松开杨怀,把他从地上拉起来。
“辛苦了季老师。”杨怀小声道谢。
季灼接过田双递过来的毛巾,一边擦拭着手上被喷涌到的血浆,一边朝着导演的方向走去。
第18章
领带在刚才拉扯杨怀的过程中又松了一些,季灼索性直接摘了下来,又解开了一颗衬衫的扣子。
一些假血浆顺着下颌流到脖子,黏糊糊的很不舒服,他伸手想去抹一下,却被另一只手一把攥住手腕。
“别摸,越摸越多。”任燃的声音清清冷冷的,缓解了季灼周身的燥热。
其他人这才从季灼的演绎中回过神来,赫然发现任燃竟然也来了剧组。
“任先生来了!”副导演提醒着还沉浸在兴奋情绪中的刘毅。
刘毅倏地扭头,看见任燃,一张脸笑得跟朵花儿似的:“任少你怎么来了?”
任燃不咸不淡地看他一眼:“我来随便看看,为后续写主题曲找点灵感,不用管我,你们拍你们的。”
刘毅是个千年老狐狸,哪能不知道他的真实目的,当即笑呵呵地点头:“行,行。”
周围的人都认识任燃,但有一部分的人没有关注过热搜。
另一部分关注过的,自然知道季灼和任燃以前传过一些不清不楚的关系。
现在看起来,这关系还真是不清不楚啊!
人居然都亲自来现场探班了。
任燃偏头看季灼,拿着手里的湿巾在他下巴处擦了一下,小声道:“别用手擦,这是什么材料的?当心过敏。”
声音虽小,但周围人的注意力几乎都在他俩身上,很难不产生联想。
季灼抬起下巴躲了一下,道:“没事,是麦芽糖的味道,甜的。”
说完,他还抿了抿嘴边被溅到的一点鲜红。
唇瓣抿得湿润,任燃盯着看了看,“啧”了一声后挪开眼。
“导演,刚才那一段需要重演吗?”季灼凑到刘毅跟前。
那一段在剧本上是没有抬眼的,因为任燃的出现,虽然没有打乱节奏,但还是演出了跟剧本不一样的东西。
“不需要!”
刘毅红光满面,身体往旁边挪了一小块地方出来,示意季灼过来看。
“这段的表现力非常好,而且你的眼睛不是看向镜头的,是看的镜头后面,这个眼神很摄人,前后情绪连贯,是个意外之喜,不用重新演,之后我会让接戏的人补一个进门看到你杀人这一幕的镜头,你的眼神正好可以衔接到对视上面……”
刘毅一通解释完,满意地拍拍季灼的肩膀,点头夸道:“临场发挥得很不错哦。”
季灼轻笑:“谢谢导演。”
“快去洗一下吧,天这么热,下午主要拍李志明那边,你可以先休息半天。”刘毅豪爽地给他放了半天假。
有了一下午的调整时间,季灼轻松不少。
近段时间天气越来越热,没有拍戏的时候,他都呆在酒店没有出去过。
在酒店洗了个澡,正想打电话点个餐,房间门铃便响了。
季灼挑眉,他大概已经猜到是谁了。
但尽管已经有预感,开门之后还是被惊了一下。
因为任燃拿了一根雪糕贴在了他的脸颊边。
冰凉的触感让他条件反射地瑟缩起脖子,凉丝丝的冷意渗进皮肤。
面前的人弯着眉眼道:“请你吃冰。”
季灼偏头,接过他手里的雪糕。
本来不想吃的,但目光一落在雪糕包装上,拒绝的话就说不出口了。
居然是那种小时候才吃过的冰桶雪糕。
季灼看了任燃一眼。
“你这是什么眼神?”任燃很自然地走进门。
“没想到你会买这种东西。”
“你想不到的事情多着呢,喜欢吗?”
“嗯。”季灼点头。
“就猜到你会喜欢,果然得剑走偏锋来点童年滤镜啊。”
房间里开着空调,炽热的阳光也被隔绝在外,虫鸣声模糊细微,季灼咬着冰桶雪糕外的一层橘子冰,沁凉的甜水润进喉咙。
果然吃甜的能让人心情变好。
“你吃午饭了吗?”任燃问,“我有点饿了。”
“楼下有餐厅。”季灼道。
“不想去,叫餐到房间吃吧。”
季灼:“……”
不得不说,任燃在很多时候都能和他想到一起去。
“等等!你这里是怎么了?”
任燃原本懒散地坐在沙发上,突然间正了脸色,凑到季灼身边,眉心紧皱,伸手拉住季灼的手腕。
——季灼的掌心靠近腕骨的位置上,有一道大约三厘米多的伤口,还是新鲜的,已经止住了血,盘踞在掌心肉上,像一道暗红的沟壑。
虽然应该不深,不需要缝针,但看着还是很疼。
任燃的脸色沉下来:“怎么弄的?”
“刚才拍戏的时候划到的,应该是我的蝴蝶刀在甩的时候没控制好力道,不是什么大伤,没事。”
季灼无所谓地活动了一下手,拍这种片子的演员多多少少都会受点伤,他早有心理准备。
而且这道伤口虽然看着不短,视觉上吓人,但并不深,拍戏的时候他甚至都没注意,还是回来洗澡时发现的。
“你每天拍戏,天气这么热,不管它会发炎的。”
任燃似乎发火了,眼眸暗潮涌动,阴得吓人。
季灼平时看惯了他温和的样子,这会儿突然变脸,还挺新奇。
虽然任燃面无表情的时候真的挺有压迫力,周身气场都沉了,但对季灼没用。
“管不了啊,”季灼满不在意地笑了一下。
“还得拍戏,我会让田双给我准备药的,每天收工擦一下就行,一直包着也不舒服。”
任燃眸光沉沉,没说说话。
下午,金属风暴制片人郑修火急火燎地从家中赶来剧组,第一件事就是张罗医疗队跟组。
他在中午接到任燃的电话时,大热天的都忍不住冷汗直冒。
他不知道任燃是在哪里拿到他的电话号码的,但这种感觉就像学生时代里,他只是一个二年级小学生,突然间学校校长把电话打进了他的儿童手表里,问他今晚的家庭作业怎么没写。
语气还冷酷得仿佛只要他多说一句废话就要把他给退学了。
汗流浃背了大哥!
而且关于这个医疗队跟组的事,其实他们开机前是有准备的,但中间出了一点岔子,所以跟组时间只能延后。
本来是没事的,拍摄前期文戏居多,不会出什么大乱子,郑修就没把这事放在心上,直到今天。
他吓得还以为剧组出了什么安全大事,跟任燃结束通话后,立刻又跟刘毅打了电话,结果对方说一切都好,没有出过什么事。
郑修迷茫了。
但迷茫归迷茫,他还是兢兢业业地赶到了剧组,与此同时,医疗队也在第一时间入职就位。
郑修找上正在中场休息的刘毅,试图寻求安慰:“你说任少这是什么意思?”
“能有什么意思?”刘毅睨他一眼,“本来医疗队就该到位了,天气越来越热,我都怕过几天有人中暑。”
“但是他不像是会管这些事的人啊……”郑修还在嘟囔。
那不废话吗?当然不像!刘毅惆怅叹气。
他之前跟任燃接触得更多,自然能稍微了解任燃是个什么样的人。
如果不是有特殊原因,别说没医疗队了,就算是导演没了,他都不在乎。
八成是因为季灼了。
上午那场戏,季灼可能受了点小伤。
刘毅招手叫来剧组一个场务,朝他道:“你去找一下小季的助理,告诉他组里医护人员到齐了,有需要的话,随时可以联系。”
“好嘞!”
“等等!”刘毅又把他叫回来,重新说:“算了,你直接带着医生过去敲门。”
“……好的。”
医护人员直接上门,季灼当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而且有了医生之后的确更方便,虽然拍戏的时候还是不能包扎,但能随时在结束的时候上药,检查伤口的情况,有效防止天热发炎。
翌日开拍的时候,能看见拍摄地不远处就有一辆医疗车,随时待命。
莫楚云捧着杯咖啡走到季灼身边,神秘兮兮地揶揄他:“儿子,任少来剧组是不是因为你啊?”
季灼莫名地看她一眼:“问得这么直白吗?我们娱乐圈的人不是都爱拐弯抹角?”
莫楚云捂着嘴笑:“因为我们熟了嘛。”
这段时间以来,她对季灼也有一些了解,他防备心很重,不会轻易打开心扉,但如果只是小事的话,季灼不是开不起玩笑的人。
“他可能是来找灵感的吧,不是说刘导找他写主题曲吗。”
“是这样吗?”莫楚云一脸不信的表情,“就当我信了吧,不过我也看过热搜的哦。”
季灼笑笑:“信不信由你。”
“对了,你手没事吧?听说受伤了?”
“没事,”季灼抬手晃了晃,“小伤,已经上药了。”
“还是要注意,玩刀动作大了容易裂开。”
又闲聊几句之后,拍摄开始。
今天这场拍的是季灼跟秦知意的的戏份,并不算难,季灼预计拍摄进度应该会很快。
他朝休息区瞥了一眼,正好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任燃正坐在一张演员椅上,旁边是金属风暴的编剧,两人似乎是在聊天。
见他看过来,任燃朝他弯了弯眉眼。
季灼挪开目光,看见秦知意正在盯着他,估计已经看到他和任燃刚才的对视,面色不善。
第19章
今天的天气也依旧炎热,季灼掌心上的伤口周围有些泛红,偶尔会泛起一点细密的疼痛,像小虫不经意间蛰一下。
他低头用指腹在伤口周围轻轻按压了几下,那边导演喊了开拍,季灼立刻进入状态。
今天的戏份里,他需要对秦知意饰演的尤文成动手。
剧情中,尤文成在酒吧附近的街道上遇见岑风,因为几日里都联系不到卧底徐聪,心中猜测对方大概率已经遇害,他非常烦躁,一见到岑风,就冲动地冲上去想抓住他的衣领质问,却被岑风掐住脖子甩到一边。
这算是比较简单的动作戏,不需要过多的指导,只要演员之间商量好招式,配合好即可。
正式开拍,秦知意从远处的街道径直朝他冲过来,面色狰狞,怒气冲天,任谁看见都知道来者不善。
季灼定住脚步,目光冷冷地看着那道跑过来的身影。
“岑风!我要杀了你——”
秦知意冲到季灼近前,伸出手,眼底闪过一道幽暗的诡光。
季灼左手抬起挡住,右手掐向秦知意的脖颈。
本来两人应该配合,秦知意那只想要揪住季灼衣领的手应该被季灼的左手挡下来。
但就在这时,秦知意伸向他的那只手却突然转向,变成了两只手一起朝着季灼的右手抓去。
季灼眉心蹙起,秦知意的状态像是突然间吓到应激了,两只手胡乱地抓在季灼的右手上,没有章法地乱挠。
“嘶!”
混乱中,秦知意的指甲抓到了季灼右手掌心上的伤口,清晰的疼痛从伤口处传来。
季灼面色沉凝,但没有停下动作。
演戏时意外会时常发生,也会遇到跟剧本上不同的情况,只要导演不喊停,他就不会做多余的举动,尽量随机应变。
季灼正要掐住秦知意的脖子把他丢到一旁,秦知意却猛然间用力挣脱,后退了几步,拍着胸口喘粗气。
“cut!秦知意你在干什么!?”刘毅从导演椅上起身,朝这边大吼道。
“对不起导演!对不起对不起……”
秦知意摸了摸脖子,脸色没有刚才的狰狞了,反而一脸歉意,眉宇间还带着一丝后怕的神情。
“我是条件反射了,第一次演这种剧情,卡脖子有点吓人,灼哥力气又大,我就惯性反抗了,实在对不起对不起……”
他道歉道得真诚,导演也不好多说什么,只道:“再来一遍,这次不要出错了,季灼,你还可以吗?”
季灼没有吭声,向导演比了个‘OK’的手势。
事实上,秦知意抓到他伤口的那一下力度有些大,似乎是扯裂了一点,伤口开始渗血,但不太明显。
季灼盯向秦知意的眸子里略微泛冷,但并没有说话。
日头越来越烈,人站在太阳底下,跟站在了烤炉里似的被烘烤着。
第二次开拍,季灼本以为秦知意已经恢复好了专业水平,却没想到还是跟第一次一样的结果。
而且,他手上的伤口又被‘不小心’抓挠了一下。
这次,伤口是彻底有点被抓裂了,细小的红色血珠从伤口中渗出来,被太阳光炙烤着,火辣辣的疼痛感愈发强烈。
导演再一次喊停之后,季灼也向田双招手,让她拿点纸巾过来。
田双跑着过来,用纸巾轻轻按压在季灼的伤口上。
还好撕裂的口子并不是很大,按压了一会儿之后,血就没有流了。
“哥,痛不痛?”田双小声问。
“废话,流血哪有不痛的。”季灼道。
田双撇嘴,偷偷瞪了秦知意一眼,但她当助理当这么久了,心里也知道对于季灼来说,这个时候还是不要太声张了,万一被人添油加醋地传出去,对季灼影响不好。
季灼自己也清楚,心态还算平稳:“就痛这么一会儿,等下就好了,你回去吧。”
“我待会儿帮你找点冰块,这好像有些红肿了。”
“嗯。”
第二次NG,刘毅虽然觉得离谱,这么简单的戏份都演不好,但他作为导演,经历过的杂七杂八的事情数不胜数,情绪此时还算稳定。
只是这夏日炎炎的,他老感觉身后有一股寒气。
不用想,这来源必定是任燃了。
名字里带‘燃’,此时此刻周身却像凝结了冰层似的。
第三次NG,这块冰层仿佛忍不了了。
在看到秦知意又一次不按剧本演,手指甲又一次抓挠上季灼的掌心之后,任燃当着所有人的面,直接冷冷地开口——
“不会演就换人。”
“这里是剧组还是幼儿班?看不懂剧本还是听不懂人话?需要人手把手教你演戏吗?”
炎热的剧组一瞬间仿佛坠入了冰窖,每个人都听得出那语气中森冷的味道。
有思想单纯的工作人员小声嘀咕:“知道这投资商来探班还不好好准备,这么简单的戏都NG,这下撞枪口上了吧。”
而另外例如莫楚云刘毅之流的人,则当然看得出任燃是因为谁而发火。
莫楚云饶有趣味地看看季灼,又看看任燃,她就知道这两人关系不一般。
任燃既然发话了,刘毅自然也不能干瞪着,他严肃道:“秦知意,你到底能不能演?”
秦知意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场面,这比围读会那次还让他难堪,强烈的日光就像巨大的探照灯,让他无处遁形。
不,比起难堪,更多的是恐惧。
任燃开口的一瞬间,他的脸色唰得就白了下来,整个人僵直地站在原地,冷汗直冒。
他对季灼下黑手本来就是一时兴起,开拍之前,他看见季灼手上的伤口,心里就有了让对方吃点苦头的想法。
毕竟拍戏嘛,受点伤正常,NG个两三次也正常,导演应该不会说什么的,季灼肯定也不会声张。
毕竟没有明显的证据证明他是故意的,季灼抱怨就显得矫情了,传出去估计还会被不明群众骂吃不了苦就别演戏。
但他没想到任燃居然会插手。
秦知意脸色苍白,笑容勉强,拘谨地佝偻着肩背道歉:“我能演的,刚才状态有些不好,现在已经调整过来了,导演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能演好的,刚刚实在是抱歉。”
“行,等会儿争取一条过啊,不要再浪费时间了。”
“是是是……”
“还有,”任燃突然间又开口,吐字清晰,语气里透着浓重森然的警告——
“不要再抓对戏演员手上的伤口,手贱的话,我可以帮你治好它。”
季灼闻言,眼皮微动,眼眸深处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周围的人恍然,莫楚云等人脸上的表情都变了,变得无比嫌恶,对秦知意这样的行为颇为不齿。
刘毅神情也一凛,迅速朝秦知意和季灼那边看过去,但让他在意的不仅仅是秦知意的行为,还有任燃说的话。
包括他在内,在场的人大概只有极少数的人才知道,任燃刚才的话可不是一句简简单单的警告。
刘毅清楚,如果秦知意胆敢再犯的话,警告可能会很快成真。
对于任燃来说,买下一只手,不算什么难事。
刘毅叹了口气,演员在他的剧组里工作,作为统筹全组的导演,他还是不希望任何人因此而遭遇悔恨终身的事。
他正了脸色,眼睛微微眯起,再一次对秦知意严肃道:“你要是再不把心思全部放在演戏上面,我就只能换掉你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秦知意。”
秦知意瞪大了双眼,眼眶通红,死死咬住牙关,嘴巴里艰难地蹦出几个字:“我明白的,导演。”
“好,准备一下,马上开拍。”
有了刚才的小插曲,第四次的拍摄过程要顺利许多。
只是秦知意或许是因为刚才的恐惧还没消散,演技没有平时的状态,演得稍微夸张了一些,不过总算还是通过了。
他的戏份结束之后,便匆匆离开拍摄现场,似乎在这里一秒钟都待不下去了。
医生及时地过来,帮季灼又重新处理了一下伤口,喷了冰凉的药物喷剂,将那股火辣辣的感觉给压了下去。
“舒服点了,谢谢医生。”
“应该的,不过你这伤口之后要注意了,反复撕裂次数过多的话,这种天气下很容易发炎,好得也慢。”医生道。
“我会注意的。”
送走了医生,又应付了刘毅几句,等到周围送关怀的人都散开,季灼才把目光转向任燃。
“刚刚谢谢你。”
要不是任燃的话,拍摄进度估计还得延后半个小时。
任燃本来直勾勾盯着季灼的伤口,脸色还沉着,听了他的话后,神情逐渐缓和,抬眸直视着他的眼睛,嘴角上扬。
“谢我?你要怎么谢?”
季灼挑眉:“口头感谢不行吗?”
旁边的田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任燃不咸不淡地瞥了她一眼,又对季灼道:“不行,不够,我现在胃口变大了。”
季灼想了想:“那我付你钱?”
就像那晚搭便车一样。
任燃又被气笑了:“我是什么高价打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