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万恶渊老大那些年by李温酒

作者:李温酒  录入:06-26

三只恶鬼修为不高,他们身前是凡人,死后成鬼也只能从头修炼。
平日里就捡捡尸体饱餐一顿,靠着人的血肉勉强维持着灵体,增进稍许的修为。
可恶鬼们哪遇到过这么硬茬的凡人,原本瞧着他身上一点修为也无,能供它们饱餐一顿,谁知道这人走的是阴邪路子,故意引它们上身,然后彻底将它们困死在这里。
看着这手法,它们之前遇到道士也没见过这么凶的手法啊!
“道长!!”
“饶命啊!!”
少年没有听他们的辩解,他手印稍动,第一只恶鬼的躯体就被阵法撕碎。
碎裂的阴气被血线吸收,血线延伸而出的巨手抓住了第二只鬼,动作干脆利落地将它摁死。
“饶了我,我没吃过人,我真的没吃过……”
最后一只恶鬼跪地求饶:“我就是路过悬崖不小心跌落,也没人超度,再不找点吃的我就要死了,我家里还有妻儿老小,我想着离开这个地方去找他们,我不想死……”
恶鬼话还没说完,忽然注意到身上的束缚变弱了。
少年的身形在他面前踉跄半步,紧接着砰地一下跪在了地上。
身体有种被掏空的虚弱感,他维持着术法的手印变得透明,浓重的疲惫感伴随着摔伤的痛感涌然而至。
一个凡人躯体,没有灵力,却借阴气驭鬼。
反噬在这个时候铺天盖地朝他而来,身体里的经脉有种被阴气洗刷过后的森冷感。
少年双手重重地压在地上,撑着他沉重的身体,胸腔里跳动的声音带动他浑身的汹涌的气血,他不可控制地大喘气。枯竭许久的经脉被阴气冲刷着,他冷得发抖,却有种说不出的兴奋感。
周围的阴气旋转着,像是冥冥之中被什么东西牵动着。
仅剩的恶鬼看到那个凡人跪倒在地,心下顿时狂喜,趁着机会急忙从血线的薄弱处逃去。虽然不知道什么情况,但眼下正是逃命的好时机。
只是它还没往外走几步路,身后忽然传来一个从未听到过的声音。
“……想走啊?”
这不废话吗!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等等,谁在说话!?
恶鬼回过头,对上了那缓缓抬起的头颅以及乱发之下一双极其诡异的眼睛。
淬红的金丝从少年的眼底不断地往上爬,原先黑沉死气的眼睛宛若突然活了过来,直直地朝它看了过来。

第3章 失忆
枯树林一片狼藉,地面血的痕迹已经焦黑,在地面只剩下几道凌乱痕迹,原先渗鬼的巨大手印已经消失,两个恶鬼魂飞魄散半点不剩,仅剩的一个恶鬼动都不敢动。
恶鬼动也不敢动:“道长,我错了,我不跑了!”
少年诡异的眼睛看向他,似乎还想往它的方向靠近,而这时候少年却闷声吐出一口浊血,后仰靠在树上,剧烈的喘气让他胸口不断地起伏,脖间的青筋暴起,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他的经脉里快速涌动。
恶鬼趴伏的余光瞥见远处的景况,脚底陡升一股莫名的凉意。方才压制它们的少年道士此时身上的皮肤像是迸裂又粘合,身下聚集了一滩血水,四周的阴气还在争先恐后地往他的身体里缩。
在旁人看来他快死了,断腿负伤,浑身都血,身上摔伤的、磕伤的痕迹比比皆是。
可即便如此,他一口气却始终没断。
被阴气冲刷的感觉并不好受,身体里全是乱窜的阴气。
少年最先感觉到的是这些阴气正在一点点侵蚀他的经脉,他迫切地想把这些阴气从体内驱逐出去,但身体却反常地吸纳着这些阴气,饥不择食地想要把这些森冷的东西全都纳进他的体内,像是一种他无法反抗的求生本能。
空荡荡的丹田内此时聚集了大量来自外部的阴气,阴气冲刷过他的经脉后,缓缓地流向了寄居在丹田深处那个巨大的眼睛图腾,他试图从疼痛中找回自己的思绪,脑海里各种晦涩的符纹与记忆交杂着,横冲直撞地在他识海里开垦。
‘咚’地一声,他感觉自己从灼热的痛感中被拽入了寒冷刺骨的深潭,突然间,数多零散的记忆在识海里浮现——
冰冷刺骨的池塘深水里,身周的人讥笑着将他的头颅按在水里,等到他快要窒息的时候,又近乎施舍地将他从池塘里拉出来……他听到自己嚎啕大哭的声音,听着始作俑者幸灾乐祸又高人一等的怜悯,一边糟蹋嘲笑他,一边又如同施舍地把他从鬼门关拉回来。
刺骨的感觉没了,耳边忽然响起了争吵的吵嚷声,祠堂里那个向来高傲自持视他为蝼蚁的男人恼羞成怒,平日高高在上的长辈们慌乱无措……他孤立无助地跪在祠堂的正中央,掌心里被刀割开的伤口疼痛不已,他却茫然地听着那些以往对他表现出略微善意的长辈们翻脸的言辞,骂他废物难听的羞辱声,似乎有谁踩在他的手上,撵着他的手,粗粝的沙子深入伤口里。
这是谁?
这是你。
我是谁……
祠堂的吵嚷声忽然渐行渐远,像是被骤然拉走的走马灯。
最后是什么,宿聿陌生地想着……哦,最后他被人从悬崖上推了下来。
识海之中,如附骨之疽的箴言又再次响起。
强烈的疼痛再次充斥着他的识海——
‘你不能死。'
好吵,别吵了。
出去,滚出去!
宿聿下意识想去捂住自己的耳朵,记忆里的潭水退去,急急掠来的风声在此刻争先恐后地涌进他的耳膜里,轰地一声,过往所有回忆被骤然拉回,他猛地喘过了一口气,顿然睁开了眼睛。
很快,那种掐着喉咙的支配感消失了,身体的被操控感消失了。
宿聿闭了闭眼睛,识海里那个催促的声音好像消失了,脑海里的记忆混乱一片,他想要去细想,却发现什么都想不起来。等到那些安分的阴气在他体内蛰伏下来,脑海里那些诡异晦涩的符纹也随着阴气蛰伏消失,他近乎枯竭的身体宛若得到一缕生机。
枯树林里阴风呼啸,刺骨的寒风接连涌来,周围的血水缓缓流开。
恶鬼在阴风中瑟瑟发抖,害怕地往旁边挪了挪,对那些平日里它最喜欢的鲜血避如蛇蝎,人流那么多血怎么还活着,不会死了吧?那它怎么办?它也会死吗?
恶鬼小心翼翼地抬起头,一抬眼就看到远处坐在血水中的少年。
少年眼底的淬金纹路缓慢退去,一双眼睛黑沉深邃,唯独瞳孔边缘留存这浅淡的金纹,此时此刻那双眼睛正在看着它。
恶鬼更怕了:“道长,您别这样看着我…我害怕。”
宿聿手指能动的时候,耳边吵嚷的求饶声变得更加清晰,原本昏暗的视野里出现了不一样的光点。他陌生地看向那个光点,与耳边的求饶声重叠在了一起,脑海里轮转着一个诡异的图腾,庞大的阴气龟缩在他的丹田里,近乎濒死的身体被救了回来,而眼前也出现了一个光团。
——那是一个人型的白色光团。
不对,他应该看不到。
宿聿陌生地回忆着,我是一个瞎子。
“过来。”宿聿不适地眨了眨眼睛,看着那团白色的光团站了起来,随着他的指令朝着他的方向靠近。
恶鬼在这旁边守了许久,也不敢往外走,它在这边看得越久,对眼前这个少年道士的畏惧感变得更深刻……伤成这样居然还能活着,这还是人吗?
可恶鬼不敢多问,道士让他做甚,他就跟着做甚。
兜兜转转绕了好几圈,道士才没让他继续走动。
“你是什么?”宿聿问。
恶鬼茫然了,“我就……我就是一个靠南坞山阴气养成的小鬼。”
阴气?宿聿看着面前的人型气团。
宿聿问完就没再问话,恶鬼以为自己说得不够清楚,哆哆嗦嗦地继续往外说:“我…我叫张富贵,南坞镇杏林村人氏,在世时是一行脚医师,外出采药不幸跌落山崖……”
周围阴风还在呼啸,恶鬼保持着的腿脚有点酸,说得口干舌燥见对方没搭理,小心翼翼问:“道长……?”
宿聿并没有没有搭理它,反而开始审视自己现在的状况。
他抬手的时候身体还有迟钝的闷痛感,整个身体的控制权已经回到自己的手里,他碰到了自己的脚,从脚骨的弯曲程度判断出他的腿已经断了,触手之际全是带着点温度的血水,想到这些血全都是从自己身体里流出来的,他就感觉到一丝不可思议。
都这样了,他怎么还会活着?
他这个想法一出来,丹田里的眼睛图腾再次冒出。
强有力的支配笼罩着他,下一瞬他不受控制地吐出一口鲜血。
还吐啊!恶鬼心惊胆战地看着,这这这……这还是人吗?
不远处的少年确实已经是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再吐了一口鲜血后,他的身体似乎到了极限,即便恶鬼喊了他数声,少年也并没有再动,他的眼睛阖着,靠在树下宛如一个死人。
“道长?”
真死了?恶鬼的心里陡然升起一股喜悦感,确认少年再也没动,他扭身就往枯树林外跑。
只是它没跑出几步远,顿时被一股无形巨力捆住,恶鬼哐当一下被拽回数步远,惊悚转过身的时候,发现它的脚踝处此时捆着一条血红色的锁链,那条锁链像是鲜血凝成,一端连着它,另一端连着远处的少年。
它试探性地往外走,离这个人越远,就越有种魂体被撕扯的感觉。反复试了几次,它终于知道自己跟这少年道士捆绑在一起了,像它这样刚修炼成魂体的鬼,一旦被撕裂,就再也没有修炼的可能,更有可能魂飞魄散。
这时候,南坞山高处的阴风卷得更烈,恶鬼看着高处的阴风走向。
“不会吧……封印要关了吗?”
恶鬼咬咬牙,终于鼓起勇气朝着少年道士靠近,它走到少年身边时,那人还是没有丝毫动静。它看到少年的断腿,恶鬼犹豫了下,看着远方的阴风,又看了看地面满地的血水。
不能死在这,它还要逃出去。
“还好,还能救。”恶鬼松了口气,它飘到了少年断腿边,手指小心翼翼地在少年腿上摩挲着,似乎是在判断什么,等到他找准断骨位置时,手指顿然凝力,只听见咔嚓一声,昏睡中的少年不禁闷痛喊了一声。
恶鬼的动作更小心了,被少年的闷痛声吓得停了几息,而后边道歉边下手:“道长得罪了啊,你这腿得救,晚了可能就真断了。”
弯曲的断腿被强行纠正,恶鬼正完腿,又从附近捡了些许枯枝,从少年身上撕下几块布料,动作娴熟地将对方的断腿固定起来,简单做了止血。
这些事情做完了,他才将少年背了起来。
捆在恶鬼脚踝处的锁链没有任何反噬,恶鬼轻而易举地将少年托到自己背上,原先拖着他走的时候,恶鬼就感觉这人很轻,现在一背起这人,越发觉得这人轻得有点过分。
穿得挺好的,怎么不吃胖点,修士都这么爱塑形修身的吗?
恶鬼想到他许久未见的儿子,它还是人的时候,它的儿子就是个大胖小子,七岁的时候就胖得走路喘息,让他减食锻炼,那臭小子就会整日撒娇讨好。
想到此处,张富贵想到他已经好久没见到他妻儿了。
南坞山是个阴盛阳衰之地,而在南坞山峡底下的裂缝,是一个只进不出的鬼魂坟墓。
恶鬼,也就是张富贵早年因为采药摔死在这南坞山崖底下,从修炼出魂体后他一直想方设法地要离开这个地方,但整个南坞山裂缝里压着一个特殊的封印,听说是某位大能者留下的,死在此地的生灵,一生都无法离开南坞山,连居住在此地的凶祟都无法撼动。
张富贵原以为,他往后余生就只能在这地方当鬼了。
可是几个月前,南坞山里那些个大名鼎鼎的凶祟大鬼忽然间厮杀起来了,似乎是为了抢夺某种秘宝打得不可开交,而就在这个时候,原先如同铁牢的南坞山封印变得薄弱,这种削弱一直持续到几天前,南坞山西边封印终于出现了一个裂口。
逃出南坞山的机会来了。
宿聿是在摇晃中再次清醒的,识海里的闷痛感还没消失,他感觉到自己趴伏在一个阴冷的躯体上。他稍稍睁开眼,就看到那个白色光团正背着自己在森林里穿梭着。
“去哪?”宿聿开口问。
张富贵累得喘息,听到声音就下意识回复:“当然是逃出去了,再晚点封印关了就……道长!?道长你醒了啊!”
宿聿试图动了动,发现身体上的痛感消失了不少,最明显的就是他的腿,他感受到腿部断骨处是伤痛减起,似乎被什么固定住了,摇晃带来的颠簸没有影响到断骨的疼痛。
他低头看着恶鬼,忽然问道:“你做的?”
张富贵急忙点头。
背上的人没回应,张富贵往旁一看。
少年那双金纹还没散去的眼瞳半敛着,似乎没注意他点头。
真是瞎子啊……?
宿聿察觉到白色烟团动了:“怎不说话?”
张富贵脱口而出:“是、是我做的。”
那断腿要是不处理,废了是一回事,伤口血流干那可是要命的。再说了不处理伤口,他还怎么背着这人跑啊,这血再流下去,方圆十里的野鬼都能被引来。
张富贵生前是个行脚医师,最听不惯的就是病人乱来不听医嘱,要是换成他以前那些病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他非得把那人一顿臭说。
张富贵满心的委屈不敢说,只得唯唯诺诺:“伤势放着不管……会死的。”
宿聿:“死了不好吗?”
死哪里好了,非常不好!
可面对少年,张富贵半句谴责不敢说。
没有别的,就是惜命。再说死了,只会更痛苦。
两人的对话停止,张富贵没说话,身上的人也沉默了。
对方似乎不关心他的去处,除了最开始几句话,后面他就没再说半句话,似乎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也没有表达出想去哪的心思。
南坞山封印出口就在西边,张富贵背着人走了两个时辰,气喘吁吁到了枯树林的尽头。
从远处望去,他能看到外边的雾气变得稀薄,隐约有属于南坞山外的气息涌了进来。他喜出望外,往外走的脚步急了几分,只是堪堪到了枯树林边上时,忽然感受到了四周散落的阴草跟残破的阴气。
太安静了,怎么连个鬼都没看到……
张富贵冒出了一身寒意,正当他往后退几步的时候,远处突来传来一阵劲风,席卷风浪卷得他退后了数步,急急忙忙地缩在枯树边上抵御狂风。
“什么情况——”张富贵被风迷了眼,忽然有只手死死压在他的肩膀,“道、道长?”
那股气力像是把他按住,原本想逃的张富贵双腿像是被定在原地,一偏头就瞧见背上的人此时没有看他,那双诡异的眼睛正直直看向远处——
少年眼睛微斜,平静如死水的瞳孔似乎转了下。
“别动。”

第4章 山口
不远处,狂风气浪的来源正是一艘缓缓降落的灵舟,灵舟富丽堂皇,周身全用昂贵的灵石供能铸造,南坞山封印裂口处此时站着数十名修士,修士着装各异,为首的正是立下南坞山界碑令的离火派。
山口阴气弥漫的浓雾里,灵气凛然的修士站立着,注意到风浪便纷纷看向高处。
远处的修士们各个气宇非凡,衣衫整洁,光是站在那,就与这到处都是阴气迷雾的南坞山格格不入,与张富贵所听闻的传言相似,散出来的气势就是斩妖除魔的仙人。
而这时候,徐徐落地的灵舟里走出一名身着蓝衣的修士,他一身宽袖道袍,眉眼中带着锐气,举手投足间带着十足的气势。
他一下灵舟,周围修士的注意力几乎集中在他身上。
“那是谁——”
“你不认识!?那可是宿家少主啊,整个南界谁不认识他。”
东寰修道界,以一山四门八大家为尊,其中一山便是传说中天才的聚集地——天麓山。天麓山人才辈出,数百年来一直是人族修士的翘楚,在天麓山之下就是苍雪宗、罗山门、玄羽庄以及神医谷四大门,后与四门齐名的是八大世家。
蓝衣修士便是八大世家之一的排行第六的宿家少主——宿弈。
宿弈年仅二十五就进阶入金丹,成了苍雪宗宗主的关门弟子,一手符篆道法少年闻名,也是现今年轻修士里屈指可数的天才。
其他修士有意无意地观察着,视线掠过宿家众人,落在那为首的蓝衣修士身上。等到宿家长老与离火派的修士交谈过后,那蓝衣修士便转身带着几个离火派的修士往南坞山裂缝深处走去。
蓝衣修士不作他语,只是经过,便让人感觉到他身上与众不同的气势。
“你说前阵子闹得沸沸扬扬的事是真的吗?就天元城宿家,真与那西泽顾家少主有一纸婚契?”见周围的人都在打量宿家的修士,一个门派弟子小声询问:“那婚契,该不会就是宿少主跟那位吧?”
旁边的修士听到这话,余光看向不远处的蓝衣修士,压低声音道:“这可不能乱说,不过我听说宿家这灵舟原本自天元城出发往西行,顾家不就是在西泽之地吗?”
这事说来也奇怪,前不久天元城突然爆出了一则世家秘闻,传闻宿家与那远在西泽的顾家少主有一纸婚契。宿家在八大家中行六,而西泽顾家一直是八大家之首,其中西泽顾家少主顾子舟更是天下第一山门天麓山首徒。
要说宿少主宿弈是年轻一辈里的佼佼者,顾少主顾子舟那才是举世罕见的天才。
十五岁晋金丹,二十五修成元婴,纵观东寰修道界,他是真真切切的第一人。以他的资质,假以百年必然可以化神渡劫,未来不可估计。
宿家要是跟顾家少主有这一婚契,那对现今一山四门八大家的局势定有影响。放在以往,像这样的谣言,最多半日就已经澄清,可这传闻出来已经好些时日,无论是宿家还是顾家,都对那闹得沸沸扬扬的传闻无半点解释。
不解释,那就极大可能是真的呗。
枯树林后面,张富贵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修士,他在南坞山这么多年,遇到的修士屈指可数,要么死绝成了凶祟,要么就已经被南坞山其它鬼蚕食干净。而眼下远处那么大的阵仗,还有那个刚来的灵舟,俨然比他以往见到的修士要厉害得多。
身上的人沉默了许久,张富贵哆嗦着:“这么多修士……”
少年冷声道:“安静。”
张富贵捂住了嘴巴。
少年浑身血污,伤势极重,声音格外沙哑,可张富贵被喝住时,却不敢再动。
张富贵不由得哆嗦了下,他都快分不清了,这人到底是不是瞎子?
声音在宿聿耳朵里变得更清晰,他觉得自己的听觉应该没有这么灵敏,但一点点逼近的脚步声好似越来越近。
混杂的颜色盘旋在人声传来的位置,与那些白色阴气缠绕在一起。诡异鲜艳的光丝宛若鬼斧神工,肆意泼洒在黑色幕布上,宿聿不由得看得入神,那些光点散落在一个个移动的物什上,尤其是其中几个庞然大物上,这些光点尤其密集,点点染染,宛若流光溢彩。
宿聿从未见过这种光景,“那是什么?”
张富贵一顿,顺着对方所指方向,他愣了一下,“好大的船……方才听见,他们好像叫什么灵舟。”
宿聿心想着陌生又熟悉的字眼,灵舟,那个庞然大物是灵舟。
那这些流彩般的烟气……是灵舟上散发的?
“宿家是什么?”宿聿突然问。
张富贵闻言一愣,纵然他早年就死在这南坞山里,他也听过宿家的大名。
东寰南界,谁不知道天元城宿家是谁,那可是鼎鼎有名的修道世家。外面那些守着南坞山口的离火派修士,可是连宿家的旁系都够不上,就连南坞山这种偏僻小地方,都能知晓宿家的鼎鼎大名,道长居然不知道……?
他随即反应过来,急忙把自己知道的说出来。
等他说完了,见人没说话,张富贵小心问:“我知道就这些了,您还想知道些什么?”
“没什么。”宿聿敛眸,远处白色与异彩交汇着。
只是听起来……令人作呕。
张富贵见道长没再说话,也不敢多问,却忍不住小心观察着少年。
道长不是南界的人吗?怎么对南界一点都不熟悉。
张富贵微微侧目,见到倚在他背上的少年道士眸光微垂,对方的状态好似比原来要死不死的模样好多了,身上属于人的体温也高了一点,“那边现在很多修士,好像都要往山里走……他们肯定是为了斩妖除鬼来的,等他们进去了,我们就有机会往外跑了。”
宿聿没说话,平静地听着张富贵的计划。
往远看,昏暗的视野中虽然有不少犹如炊烟缭绕的各色光团,但更多的是与张富贵相似的白色烟气,宿聿稍一低头,就能看到那些烟气从下方的土壤中散发出来,飘至高空,像是被什么牵引地引入更深处的地方。
与张富贵所说的修士前行方向一致。
他对那些修士提不起兴趣,相反在听到修士二字时与宿家一样,有种说不出的厌烦感。他也不知道这种情绪是哪来的,明明脑海里什么都没有。
而就在这时候,忽然有几缕阴气从那些阴气里脱离而出,没有飘向恶鬼聚集的东方,而是往东南边的位置飘去。在黑暗里那几缕阴气格外明显,与大多数随波逐流的阴气的行迹不同,宿聿微微抬眼,就瞥见不远处流光溢彩的灵舟方向,有几道异光飘荡而起。
那几道异光源自那些修士,宿聿正想看仔细一点,就看到那几道异光卷入白色的阴气里,看到那些异光,他的喉间浮现一种恶心感。
张富贵注意到身上人的手扣住了他的肩膀,“道长…你怎么了?腿疼了?”
宿聿:“有东西要过来了。”
什么东西要过来了……?张富贵闻言往外看,除了修士完全没看到别的。他正欲多问几句是什么,臂膀上却突然感觉到一股凉意。
忽然间,树林里的沙沙声加剧,一股巨风迎面袭来。
一下就引起了数多修士的注意,还未等他们熟悉情况,枯树林四周的枯树接二连三被折断,原先还算平缓的阴风猛然变盛,刮过的风带着刺骨的寒意,只听见“啊”的一声,一个走在前面的修士稍未注意,就被刮过的风刃割开了外衣,当即见血。
“什么情况!?”
“防御!阴风有古怪!”
“探灵罗盘——”
四周的修士一阵慌乱,资历年长的修士动作迅速地退后数步,夺过身周修士手中的探灵罗盘,只见罗盘上的指针正在飞快地旋转着,从未有过的浓盛阴气迅速涨着,只过几息的时间,罗盘的指针骤然折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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