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照君突然问殷庆炎:为什么会选择苗刀为主用武器?
殷庆炎想了想,回答道:“苗刀……一般跟人对上的话,第一招都是格挡对方的武器,第二刀才是杀招,收势时必定有补刀。一套刀术使下来,我会很安心。”
“我在我爹那里试过很多冷兵器,把各种兵器试过一遍后才选的苗刀。它不像枪那样只可远击不可近防,也不像剑那样双刃难控。它灵活、势强、速快、式精、步捷、劲脆,具长短兵器之特长,我所有能够设想到的战处,都能用它,无论是上战场,还是平时与人搏杀。”
“招无花招,式无虚式。”殷庆炎突发恶疾道,“太完美了,我要跟它成亲!”
刘照君乐道:“好,择个良辰吉日,我给你俩当司仪。”
“司仪?”殷庆炎好奇地问道,“那又是什么?是你原先那个世界中的官职?”
“是主持婚礼……就是成亲的时候宣读祝词的人。”刘照君解释道,“不是官职,只是个职业。”
殷庆炎现在貌似已经能接受他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人——前世来自另一个世界。
又或者,他脑子坏掉的人设太深入人心,殷庆炎就当他是个精神病患者,顺着他的话来说事。
闲话聊了一会儿,两人的药熬好了——在刘照君的强烈建议下,最终奚平事还是给殷庆炎开了些清热解毒去肝火的药。
远卫将药分别递给椅子上的两人。刘照君喝完,被这药又苦又酸的味道刺激得五官皱巴成一团,正难受着,感觉有什么硬物抵在了唇前。
房中再无他人,殷庆炎就在他旁边,东西肯定是殷庆炎递的。刘照君不假思索地张口,将那东西含入口中,是枚蜜饯,化去了口中的苦涩。
奚医者说他这眼睛能治,汤药辅以针灸,明天他还得挨针,只是因为拖的时间太久,治好了也看不清远处的东西。
那不就是近视吗?没事儿,让他能看见近处的东西就好。
……至少在老死或是在什么意外死之前,他得看看殷庆炎长什么样啊,不然到时候去了阴间认不出殷庆炎来。
阴间没有香味,没有温度,也不能跟别的鬼魂牵手。若殷庆炎不出声,他不一定能从数以千计还黑压压一片的鬼魂里把殷庆炎给找出来。
刘照君转念又想,找出来了又能如何?陪殷庆炎再走一段路,然后分道扬镳,成为两个互不相识的新生物吗?
“……”
刘照君突然伸手,去摸索殷庆炎的所在。
殷庆炎见刘照君突然越过桌子找他,悄摸着把胳膊往刘照君那边伸,等刘照君自己摸到他,来握住他的手。
在刘照君将他的手抓住并且握紧时,殷庆炎的唇角无意识地勾了起来。
谨遵医嘱,刘照君的眼睛上现在蒙着条黑布,暂不能见光,最好连眼睛也不要睁。
他嚼着蜜饯,想起正事,转向殷庆炎,道:“那个绑我的人被玄鹤卫给摁住了,应该在林苓那里,你去审一审?”
闻言,殷庆炎红眸一冷,“在林苓那里?”
“对啊,东阳放舟说……”刘照君一愣,察觉出不对来。
林苓的效率是玄鹤卫中最高的,他这病都看完了,林苓也该带着人过来了,但是他从碰见殷庆炎开始就一直跟在殷庆炎的身边,并没有听到任何玄鹤卫禀报过相关的事,也没有听见过林苓的声音。
林苓没有出现过,没有和殷庆炎会合。
警铃同时敲响在两人心中,殷庆炎转头吩咐远卫出去找人。
峭壁之上,崖岸边野草凌乱,多处地面被利刃翻起,土层中的碎石悉数暴露在外,如恶兽利齿,嶙峋可怖,血迹遍地,足以体现出此处经历过怎样一场恶战。
悬崖之下,遍体鳞伤的林苓醒来,感觉四肢回温,尝试转身,咳出几口血来。
她伸手拍了拍身下那个远卫的脸,哑声道:“喂,还活着吗?”
只是问问,肯定不可能活着了。但是耳边太过安静,她想说些什么。
探了探远卫的鼻息和脉搏,人已经死透了,尸体冷如岩石。林苓翻身起来,去找跟着她一块儿掉下来的长剑。
剑也断了。
十几个时辰前,林苓带着远卫押那个“浮云”要去跟殷庆炎会合,半路碰上了四个戴着笑脸覆面的男人,说是有人向“蜉蝣”买玄鹤宗人的命,他们奉命来杀人。
“蜉蝣”是江湖上最顶级的杀手组织,只要钱给到位,皇亲国戚都能杀。
沂国的现任皇帝王遗风有疑心病,玄鹤卫从建立后,每五年需一换,他们这一批换上来的玄鹤卫大半都还年轻,跟朝堂没有什么的牵扯,皇帝用起来安心。
玄鹤卫的职责使他们不能只会杀人,他们要学听记、侦查、易容;要练武艺、演技、辨物。三四年内速成学问,武艺上确实不如江湖中生来就为杀人而存在的特殊刺客,“蜉蝣”都是为了杀人赚钱培养出来的恶犬,若是被速成的玄鹤卫给轻松反杀,那些刺客也没必要做这行了。
真狼狈啊……林苓擦了把脸上的血,疲惫地看着自己破裂的虎口。
怎么办?
她的武艺在整个玄鹤卫里算上上乘,可她打不过那些“蜉蝣”。“天劫”见对付不了玄鹤卫,就花钱叫了武力强的外援。
他们能不能也叫外援?能不能反买“蜉蝣”为他们杀“天劫”?
可他们连“天劫”那边具体是谁都不知道,这个组织藏的深,江湖人也没几个知道的。“蜉蝣”不杀无名氏,玄鹤刀宗在江湖上名头响亮,要是有谁向“蜉蝣”买凶,轻易便能锁定要杀的玄鹤刀宗门人。
幸好把无辜弟子都给转移到逍遥门去了。虽只有一墙之隔,但到底是两个门派,“蜉蝣”应该不会多事滥杀。
林苓现在可以确定一点——“天劫”内没有武道高手。
混战之际,“浮云”寻机会跑了,她拼尽全力也只杀了一只“蜉蝣”,那一队玄鹤卫目测就她和一个远卫活了下来。两人一路逃奔至此处,失足坠崖,远卫将她抱在怀里落地,保下了她的命。
先前躺在崖底,她可能进入假死状态了,让那些“蜉蝣”以为她真死了,就没再往她身上补刀。
……说不通,作为一个顶级的杀手组织,怎么可能不给“商品”补刀呢?难不成是临时出了什么意外,他们急需撤退?
林苓没再多想,当务之急是先跟殷庆炎联络上。她将那名远卫摔歪的佩刀解下来,拍了拍远卫的肩膀,低声道:“会给你报仇的。我去和主子联络上,再来给你收尸。”
她检查了一遍自己身上,把那几个渗血厉害的口子都撒上止血药粉,肋骨断了三根,不致命,能走动。
头顶有黑鸦飞过,哀戚地叫着。林苓坠崖后在崖底躺了一宿,这时的天际已经泛起了鱼肚白,红日在东边露了个边儿,将崖底照得稍微明亮了一些。
林苓又仔细看了看周围的地面,没看到有人走动过的痕迹。
不是那些“蜉蝣”隐蔽行踪的功夫太好,就是那些“蜉蝣”根本没下来过。
林苓向右手边走了几步,想要找个稍微高一点的地方看看这里的地形,她视线一转,突然在崖底发现了半截尸体,还是只有下半身的那种,大概有些时日了,被南方的湿润空气催化腐败,蚊蝇在尸体上嗡嗡地飞着。
留意看了两眼,林苓的视线最终在那具尸体的长靴上顿住。
她上前几步,用刀鞘擦了擦长靴上的灰尘,露出上面的玄鹤纹样。
“……”
这是谁?
这是谁?!!
林苓一时间竟顾不得自己的伤,她跪在地上,伸手去扒拉那半具腐尸,企图从上面找出些能够证明身份的东西。
带出来的玄鹤卫都是结队行动的,每晚要上报人数,如果有人失踪或身亡,殷庆炎那边是有数的,也会跟两个副官互通消息。
可这具尸体的腐败程度看着至少死去两天了,他们这些出来的玄鹤卫在前些天里无人身亡。
那就只可能是……留在宗里的。
“段意馨……”林苓抖着手,将尸体腰带上那个被血浸透的梅花绣香囊解下来。
是玄鹤刀宗被“蜉蝣”给血洗了吗?是段意馨想给他们递消息却在半路被“蜉蝣”追上灭口了吗?
“蜉蝣”,“天劫”,玄鹤卫。
知之甚少的敌人,实力强劲的敌援,孤立无援的己方。
……怎么办?
林苓罕见地茫然起来。
她是江湖人,一旦遇到被人围杀的险情,打不过,肯定是要躲起来的。
但如今她不能躲,殷庆炎也不可能躲。
怎么办?
身后突然传来石子从高处坠落的声响,林苓警觉地回头,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崖壁上,腰间和腋下各系着从崖上垂下来的粗绳,正小心翼翼地顺着岩壁往下爬。
待到那人落到崖底,拍拍手转身,和怔愣的林苓对上视线。
“林姐姐!”东阳放舟迈腿就想往林苓那边跑,但被拴着自己的绳子猛地向上方拽了一下,将他拖回了原位。
他稳住身形后,又双眼亮晶晶地看向林苓:“你真的在崖底!我们找了你一晚上!”
林苓愣愣地看着灰头土脸的东阳放舟,这小子的手心指腹一堆擦伤,应该是攀岩所致。
“你……”林苓张了张口,发现自己说不出什么来,只是愣愣地看着东阳放舟。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东阳放舟用力拽了三下自己腰间的那根吊绳,没一会儿,断崖上就扔下来四条绳子。他问林苓:“姐姐你还能往上爬吗?这个断崖下边儿没有出路,所以我才从上面下来;而且还特别陡,没有能轻功落脚的地方。”
林苓回神,严肃点头道:“我能。”
能个屁。
林苓单膝跪在崖底,一手撑在地上,一手死死地捂着肋骨处,唇色发白,脊背狂抖,鬓边冷汗都下来了。
东阳放舟见状,忙问:“肋骨断了?”
林苓点点头,痛到说不出话来。
她随即感觉自己身上的绳子被解开了,换了种方式绑上。东阳放舟背对着她,单膝跪下,示意她到自己背上来。
“我背姐姐上去。”东阳放舟轻轻拽了拽绑在林苓身上的绳子,似是催促,“绑在我身上。”
“……我很重。”林苓说。
东阳放舟道:“我背得动。”
上面有人拽着两人,下面有东阳放舟背后绑着她顺岩壁向上而爬,慢却稳。林苓看见上一处东阳放舟落手的地方,有淡淡血迹沾染。
旭日出山时,东阳放舟终于带着她爬到了崖上。周边赶忙来人将两人身上的绳子解开,一一扶住,东阳放舟身上汗落如雨,早就把林苓的衣服也打湿了。
明明累的腿在打颤,手心都磨出血来了,那傻子还冲她扯出一个笑来,臭屁地说道:“我就说我背得动吧?”
林苓紧绷了许久的神经稍微松懈下来,无奈地笑道:“嗯,很棒。谢谢你。”
崖上都是些凌剑阁弟子,林苓看了一圈,发现除了东阳放舟外都是些青壮汉子,瞧着就力气大,体重绝对不低。
东阳放舟的体重体型相对来说都要小,且在场的人里只有东阳放舟认识她林苓,这么一看,少阁主亲身下去找人救人合情合理。
不对。林苓闭了闭眼。
别分析了,她就是和这位少阁主有奸/情。
“来了来了!一大早的……你们干脆把我的门给卸了算了……”
奚平事披上衣服,打着哈欠去开客栈房门,一打开,就被尸臭味和血腥味给扑了满脸。
她惊愕地看了看被人架着、遍体鳞伤的林苓,又看看脏兮兮、湿漉漉的东阳放舟,问:“又给我送钱……不是,找活儿来啦?”
东阳放舟双手合十,真诚地说道:“神医救苦救难!”
得到消息于是匆匆赶来的殷庆炎紧接着说道:“酬金一切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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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又在想姐狗了,但现在我不禁又开始想,如果我不想姐狗,那我们的未来该何去何从?……抱歉我又在想姐狗了……我不禁想问,姐狗是……抱歉,我……真的很对不起,我又在想姐狗了……抱歉……
第55章 闷气
林苓身上的那些血污和腐尸残留已经由女性远卫清理干净,远卫们撤出去后,殷庆炎带着几人进入房内。
看着自己的房间就这么被人霸占的奚平事指向自己,看向殷庆炎:我呢?
殷庆炎向她抛了一锭银子:你另开一间住吧,谢了。
再开一间客房用不了一锭银子,剩下的都是挪窝费。奚平事摸了摸腰间因为诊治林苓和东阳放舟而鼓囊起来的钱袋子,高高兴兴地去收拾东西换房间。
房间内,林苓靠在床头,同样把自己洗干净的东阳放舟摊着涂满药粉的手坐在床边,玄鹤刀宗宗主殷庆炎、丐帮帮主洪健孺、凌剑阁阁主东阳忘忧、博闻阁阁主刘子博四人坐在太师椅上,在床前列位左右。
刘照君和秦拽仙搬着小板凳,分别坐在殷庆炎和洪健孺的身侧,正好挨在一块儿。秦拽仙分了颗饴糖给刘照君,小声问:“美人儿,恁啥时候有空?咱俩还没练练嘞。”
刘照君低声回答道:“等他们说完正事。”
夏禾站在殷庆炎的斜后方,见那俩坐着的吃糖,于是不动声色地拍了拍秦拽仙的肩膀,伸手示意:我也要。
手心一重,秦拽仙往他手里放了一把糖:吃去吧。
秦大姑娘心想:这个粉眼睛的黄毛死了一堆同僚,估计正难过呢,用糖安慰安慰吧。
林苓将自己遇袭以来发生的所有事简洁明了地讲述了一遍,又给不太清楚江湖势力的殷庆炎解释了一下何为“蜉蝣”。
末了,刘子博道:“玄鹤刀宗无事,只是段意馨和奇寒寄不见了。既然发现段意馨的半截尸体在断崖下,那奇寒寄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刘照君含着饴糖,突然听见身边传来木头碎裂的响动,估计是殷庆炎又无意识地把椅子扶手给握碎了。
“林苓,快谢过洪帮主和东阳阁主。”殷庆炎忍下怒意,声音听不出情绪地说道,“丐帮弟子发现青龙城外有未入土的玄鹤卫横尸,洪帮主与东阳阁主一齐战退‘蜉蝣’,给你争取了奔逃的机会。少阁主还费力将你救上来,一并谢了。”
按规矩,这种救命之恩是得下拜道谢的,但如今林苓重伤未愈,几人不可能真让林苓下拜,纷纷给了个台阶,让林苓口头感谢便可。
该谢的谢过,客套完毕,就得开始讲正事了。如今的玄鹤卫已经不能再单打独斗,事情一旦牵扯起江湖的顶级势力,单凭才建宗立派的玄鹤刀宗,是没法应对的。
朝堂势力从来就不是独行狼,殷庆炎知道结盟的重要性,现在这个局势,再不找帮手他就是傻子。
凌剑阁曾为家国大义而送弟子参军对战狼蛮,足可见其侠骨铮铮,重义轻身;丐帮办事不止认钱,更认情理,他们都记得自己是因何而沦落为丐,更不可能任由“天劫”这等祸害在自己的地盘上撒野。
要这两大势力与他们结盟,没有悬念。
“玄鹤刀宗集体参与武林大会后才遇到‘蜉蝣’,我是不是可以假设,那‘天劫’的老巢就在这附近?”刘子博说道,“‘天劫’行事一向谨慎,秦姑娘却能在大街上‘无意’碰见‘天劫’之人,并且那人在发现有人跟踪后还往老巢跑,很可能是故意为之,想要借此将玄鹤卫分散开,逐一击破。”
“就在这附近?”洪健孺是个五十来岁的老大爷,面庞发红,应该是常年酗酒所致,留着及胸的长胡子,模样憨态可掬,和身旁看着就古灵精怪的秦拽仙像是一老一小俩顽童。
他挠了挠一头狗啃似的头发,纳闷地说,“不该啊,这附近的势力都被俺们丐帮给打听透了,没听着有个叫‘天劫’的帮派啊。”
殷庆炎道:“‘天劫’行事隐蔽,可能不是帮派势力,而是商会,有别称。”
东阳忘忧附和道:“有这个可能。他们既然能向‘蜉蝣’买凶,财力上一定不简单,更何况是向‘蜉蝣’买了整个玄鹤刀宗。大燕中商贸繁荣日进斗金之处,除了京畿地域,就是江南。”
“有钱人呐……”洪健孺向后靠在椅子上,叹了口气,“俺们丐帮一向不与有钱人打交道,那些有钱人赶俺们跟赶狗似的。商会什么的,爱莫能助了。”
“商会我来查。”刘子博说道,“博闻阁的探子许久不入青龙城了,还望洪帮主行个方便。”
“好说,好说……”
“既然‘蜉蝣’的目标是玄鹤刀宗,那么在尘埃落定之前,玄鹤刀宗的门人先不要分散开来。”东阳忘忧向殷庆炎说道,“‘蜉蝣’不会去杀害与委托无关的人,分开巡查的事,交给凌剑阁。”
洪健孺道:“还有丐帮!”
殷庆炎叹气道:“千万谨慎行事。若是让‘天劫’发觉两位在协助玄鹤刀宗,‘蜉蝣’要灭口的江湖门派恐怕要多上两个。”
两个和和气气的老头难得露出冷笑来,异口同声道:“它敢灭便来,凌剑阁/丐帮在江湖上可不是浪得虚名。”
要事商量完,送走了两位大派掌门,殷庆炎站在客房门口,眸色晦暗地瞧着楼下陆续出行的江湖人。
刘子博与他并肩而立,低声道:“玄鹤刀宗那边有我看着,三福他们已经被我转移到逍遥门去了,‘蜉蝣’不会动委托以外的人,放心。”
殷庆炎冷不丁地问:“那朔风呢?”
刘子博没反应过来:“什么朔风?”
“我的那匹爱马,毛无杂色,遍体漆黑。”
刘子博:“……”
刘子博面无表情地说:“放心,‘蜉蝣’也不会动委托以外的马。”
殷庆炎放心了,转身去找刘照君,但没在屋里看见刘照君的人影,刚刚跟刘子博插科打诨缓过来的一点心情又落了下去。他问还坐在床边的东阳放舟:“你刘大哥呢?”
东阳放舟伸手掌指向窗外:“刚刚被秦拽仙拐出去了。”
窗外似有破空之声,殷庆炎走上前,凭窗向下望去,见刘照君与秦拽仙正在切磋拳技。
他扶在窗沿的手渐渐握紧,心中怒意忽起。
又去陪别人!
有时候人的情绪就是这么奇怪,总是会将一个跟自己平日里十分亲近的人据为己有,一旦自己需要对方时,对方不在自己身边,就会因爱生恨,因恨生怒。
况且殷庆炎本就因为“蜉蝣”一事怒火难抑,此刻刘照君没在身边的事实成了一个怒气集中的爆发点,让本来冲着“蜉蝣”去的一些怒意调头找上了刘照君。殷庆炎翻窗而出,上前去拉住刘照君的后衣领,想将人拉走。
而刘照君看不见,跟人打起架来会格外警惕身边的风吹草动。殷庆炎一声不吭地抓住他的后衣领,激出了一些他的反击回护意识,转头就将殷庆炎的胳膊给打开。
骤然受击,殷庆炎面上神情错愕一瞬,手臂上的剧痛刺激得他怒意更甚。
居然还打他?!
怒意之下还藏着层委屈,殷庆炎血眸笼火地盯着刘照君,把一旁的秦拽仙给吓了一跳,停手没再打了。
她看看气红了眼的殷庆炎,又看看眼上蒙着层黑布的刘照君,挠了挠头。
咋?这是兔子要吃人了?
打完人之后的刘照君察觉出不对劲来,秦拽仙在自己身前,那刚刚抓他后脖颈子的人是谁?
下一秒,那个人就出声解答了他的疑惑。
殷庆炎上前一把挽住刘照君的手臂,声音听不出情绪地说道:“我想撒尿,走。”
刘照君没反抗,但下意识道:“你没人把着尿不出来?”
“是啊,尿不出来。”殷庆炎说这句话时多少是带上些咬牙切齿了。
边跟着殷庆炎走,刘照君边按照刚刚的过招记忆,转头向着秦拽仙大概所在的方向说道:“不好意思啊,我们改天再约!”
话落后,刘照君感觉殷庆炎挽着自己的手臂突然收紧了。
怎么了这是?
刘照君大步跟上殷庆炎的步伐。
生气了?为什么?因为他跟秦拽仙切磋武艺?还是因为谈判不顺利?
这人不会一怒之下把他摁在粪坑里淹死吧?
生气的殷庆炎并没有带着他去茅房,而是带着他去找换了房间的奚平事,让奚平事给他做今天的针疗。
针疗的时间不短,殷庆炎一直陪他坐在奚平事的房间里。刘照君能嗅到殷庆炎身上的熏香味,但是这人很反常地没有跟他说话,一直沉默着。
如今玄鹤卫被“蜉蝣”给盯上了,得暂时销声匿迹一段时间,避避风头,近来不能有别的大动作,以防再被盯上,玄鹤卫现在都闲下来,伪装成普通的江湖侠客。
殷庆炎这个外貌,想要伪装有些困难,需尽量待在房里不出门,出门都得戴帷帽或斗笠。
就这么针疗了一下午,殷庆炎愣是一句话都没跟他说,没跟他牵手,也没手欠地过来扒拉他,实在是反常。
看来是气的不轻。针疗好后,殷庆炎拉他起来,带他回两人住的房间里吃晚饭。
路上,刘照君小声问殷庆炎:“你生气了?”
殷庆炎答非所问道:“你知不知道我生起气来会很生气?”
刘照君:“……”
这什么跟什么?
一直到吃饭,殷庆炎的脾气都可臭,往他碗里堆满了青菜,还让他不准浪费粮食必须吃完。
吃就吃嘛。
“所以你到底在气什么?”吃完饭后,刘照君追问。
殷庆炎阴阳怪气道:“你管我在气什么。”
“……”
刘照君问:“是因为‘蜉蝣’吗?”
他不敢问得太明白太具体,怕戳到殷庆炎的伤心之处。
段意馨……他记得殷庆炎跟他说过,两人小时候就认识了,算是青梅竹马。
留守玄鹤刀宗,殷庆炎不一定信得过其他近卫,但一定信得过段意馨,所以才将段意馨给留在玄鹤刀宗内。原本以为他们都大规模移动到江南了,宗里不会有太多危险,留下的远卫就不是很多,却没想到……
……是因为这个在难过吗?
殷庆炎只是冷哼一声,不言语。
每个人的感受都是不同的,自己的情绪会将他人的行为加以释义,那不是对方的实际行为含义。
想要和解,就不能一直说对方怎样怎样,要多说自己的感受,让别人理解自己的情绪,有共情才能好好听彼此说话。
思及此,刘照君拖桌子把门堵上了。
殷庆炎见状,一身刺都炸起来了,怒声道:“你干什么?!”
“说清楚,说清楚前咱谁都别出去,我不想跟你有隔夜仇。”刘照君扶着桌子,缓声问,“我哪里惹到你了?或是你今天很累需要休息?还是谁给你脸色看了?我怕我误会你,能明确的告诉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