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也算解决了眼前的麻烦。
至于完蛋到底怎么了,可以等两人回去后再研究,谢无昉不能直接触碰在排斥他的完蛋,只能是他拿着小球,所以,其实他不得不回家。
而郁白没注意到的是,在那阵恍惚感出现的瞬间,一旁的男人定定地将目光投向了他手中的蓝色小球。
谢无昉本想说些什么,但在郁白急切的催促下,还是轻轻颔首。
“好。”
下一秒,门口的小鸟扑扇起了悬停在半空中的翅膀,按照原本的轨迹飞翔,羽翼轻盈。
肃穆的花圈挽带重新随风飘动,在地上滚动的棋子啪嗒倒下。
殡仪馆里陡然恢复了嘈杂,面红耳赤的陌生家属们继续着争吵,唯一知道发生了什么并被冻了两次的第三者严璟,先是瞠目结舌地反应了几秒,然后闭上嘴巴保持蹲姿,默默地揉着自己身上挨过拳头的地方。
郁白难得觉得这样的热闹很好。
时间静止世界凝固的感觉,实在是太诡异了。
可旁边本该愈演愈烈的争吵,却在随着惯性短暂复苏后,莫名地静了一瞬。
紧接着,人群里爆发出比刚才看到张老头的遗体无法燃烧时更惊恐的尖叫声。
“天啊,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小孩子?!”
“袁叔叔呢?袁叔叔怎么不见了!”
郁白闻声,心头猛地浮现出一种非常熟悉、也非常熟练的不妙感。
他连忙朝人群中看去。
原本守在火化炉旁,正抓起棋罐中云子砸向老张头家属的袁老头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穿着极不合身的老人衣服的小男孩。
小男孩约莫七八岁,模样清秀,目光机灵,眉眼间依稀能看出几分袁老头的影子,他还在像时间暂停前那样用力将棋子砸向别人,但随着身体与力气的突然变化,已无法再保持平衡。
他竭尽全力抛出手中的棋子,脚下一个踉跄,当即一屁股摔坐在了地上。
小男孩用清脆稚气的声音痛呼一声,忙不迭地伸手去摸屁股:“唉哟,我这把老骨头!”
方才包围着他的家属们再次静了静,简直以为自己正置身梦境。
人群之外的郁白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可眼前的离奇景象毫无变化。
他又有麻烦了!
……他为什么要说又。
心中警铃大作的郁白立刻将视线转向身边的男人。
没等他开口问,谢无昉却先一步告诉他:“不是我做的。”
郁白闻言一怔,本能般地面露怀疑:“不是你?”
除了能将整个星球都静止的谢无昉,谁还有这种夸张至极的超自然能力?
在场的全都是普通人类而已。
等等,谢无昉看起来为什么一点都不惊讶?
仿佛已经比他们先看到了这件怪事的发生。
郁白立即问:“那是谁做的?”
问题出口的时候,他心里已隐隐有了答案。
谢无昉果然微垂眼眸,看向仍静静待在郁白手心里的蓝色小球,轻声道:“是它。”
“……”
郁白非常有自制力地忍住了当场把完蛋丢出去的冲动,大脑飞速运转起来,镇定地问:“现在应该怎么办?”
“你能不能把一切变回之前正常时候的样子,就像你那天让厨房复原一样?”
郁白真的很想丢掉这个烫手山芋,但他很怕完蛋会因此爆炸。
物理意义上的爆炸。
谢无昉有些抱歉地说:“我能,但最好不要这样做。”
郁白错愕道:“为什么?”
“因为它在排斥我,很强烈的排斥。”
“如果我这样做了,”谢无昉想了想,尝试用人类能理解的方式来形容和表达,“它可能会跟我打起来……会有严重的后遗症。”
他没有说是什么后遗症,但郁白已经从他的语气里猜到了答案。
神仙打架,然后地球就完蛋了对吧。
郁白绝望地捂了捂脸,手中小球莫名其妙的热意已经淡去,他却觉得分明比之前更烫手了。
他和严璟真是给小球起了个贴切的好名字。
完蛋玩意儿!
随着时间的流逝,突然变成了小孩的袁老头,和周围震惊的张老头家属们都渐渐反应过来,意识到眼前发生了什么。
尖叫声和哭喊声乱成一片,吵得人耳朵嗡嗡的。
“闹鬼了,真的闹鬼了!”
“返、返老还童!!”有家属在混乱之中仍不忘初心,非常生硬地话锋一转道,“一定是咱爸遗愿未了!他看不下去你们的——”
惊慌失措的袁老头,不,袁小孩极其愤怒地打断他。
跌坐在地上的小男孩脸色涨红,仿佛马上就要晕厥过去,他声音清脆地破口大骂道:“老子都他妈这样了你居然还在惦记老张的钱!王八羔子!你这个大王八羔子!”
骂得好。
但是,这不就等于在骂他爸张老头是王八?
在这间混乱不堪的殡仪馆里,郁白按了按隐隐发蒙的太阳穴,深吸一口气。
然后,他俯身揪起旁边正满口我草的蹲姿严璟,打断了他举着手机录像留念的动作。
“你去把那个老——那个小孩带到停车场。”郁白冷静地吩咐道,“跑出人群后记得从他上衣口袋里拿药给他吃,他情绪太激动。”
“啊?什么?”一脸茫然的严璟被迫站了起来,“为什么要……不是,你怎么知道他衣服口袋里有药?”
因为他在某个循环里看见张老头这样拿过药,熟练地阻止了袁老头被好学爱问的谢无昉气晕。
郁白现在没空解释:“别管,快去!越快越好。”
严璟怔了一秒钟,随即真的不再问,他一把将手机塞进兜里,听话地拔腿冲进了喧闹的人群:“让一下让一下!都让开!”
与此同时,郁白径直跑进了刚才拿过塞嘴毛巾的工作人员休息间,从墙面挂钩上拽下一串车钥匙。
他拿着钥匙跑回谢无昉旁边,凝声说:“不要走神。”
闻言,谢无昉下意识地侧眸望向他的手。
紧接着,郁白再一次抓住了身边男人的手腕,打断他即将出口的话语,拉着他一起往外跑去。
“快跑,我们现在去停车场,开车离开这里。”他浅淡的瞳色里渐渐漾开隐约的笑意,“没有你来时那么快,但这才是人类的交通工具能达到的速度。”
当众逃跑这种事,试过一次,就忍不住会做第二次。
不能把返老还童的袁老头留在这里,活生生的证据要是落到警察手里,就更麻烦了。
谢无昉问:“我们去哪里?”
郁白说:“先回家。”
他的指尖触到一片冰冷的皮肤,前方属于夏日的暖风,却一下子汹涌而来。
另一边,严璟直接扛起小男孩冲出了人群,突然的骚乱里,没人注意到真正的罪魁祸首也在往外跑去。
外面的天空是纯净平和的蔚蓝色,云朵洁白如絮,没有出现湖泊般的异状。
郁白想,非人类的进步速度还是蛮快的。
不过,下一次他再做类似的事的话,应该还是会提前通知对方不要走神。
毕竟他怕出现什么万一。
为什么他会觉得有下一次呢?
不断拂面的夏日热风里,正跑向停车场的郁白扭头问身边的男人,想要确认心头的猜测:“那个小球要怎么使用?”
他想起了许多此前忽略掉的细节。
从循环里脱困之后,他问谢无昉在送礼物的时候为什么不告诉他用途。
对方听到后,似乎本想解释些什么,但最终没有说,而是直接认错道:抱歉,我以为你会知道的。
他明明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普通人类,谢无昉为什么觉得他会知道那是个功能逆天的储存器?
当时心情混乱的郁白无暇细问。
而这一刻,他问了,谢无昉便回答他:“只要你很想留住一样东西,当你产生这个念头的时候,它就会替你保存。”
所以的确不需要说明用途,当他有想要永久保存的事物的那一刻,自然会发现小球的变化。
小球里或许会保存一块永远不会变质的冰西瓜,或许会保存一个永远不会变旧发黄的毛绒玩偶。
这是非人类送给他的礼物,一份也许很渺小,也许很盛大的惊喜,让属于人类的短暂,延长成了超脱时间的永恒。
只是现实世界里的郁白在收到礼物以后,一直没有产生过要留住什么的念头,所以灰白小球始终没有反应,像个无用的装饰品。
他又问:“变成蓝色是储存成功,那变成黑色是失败吗?”
谢无昉微微一怔:“……是想要保存的东西不存在,所以失败了。”
这个奇异的小球能将任何存在着的东西保存至永恒。
唯一的前提是,那样事物仍存在着。
所以,在唯一收到小球的那次循环里,郁白见到的那抹黑色并不是眼花了的幻觉。
在小球表面浮现出黑色之前,坐在厨房门口偷听隔壁邻居做菜的他,久违地想起了童年时光,想起了将他裹成全副武装胖雪人后,才肯让他进厨房围观的父亲。
那是已经不存在的事物,与已经消逝的时光。
他们很快到达停车场,郁白在一辆车前停下了脚步,垂眸盯着手中的小球,轻声道:“这里面存着的不是我的记忆。”
记忆没有实体,只是一些难以描摹的意识与思绪。
如果小球会单纯保存记忆的话,那天就不会变成失败的黑色。
夏日阳光下,郁白掌心里的小球表面流动着极美的深蓝色,仿佛浓郁至极的黏稠星空,令人目眩神迷。
谢无昉应声道:“不是。”
经过刚才发生的意外,他似乎也确定了小球中究竟保存了什么。
紧接着,他们几乎同时开口:“是时空。”
离开循环回到现实世界的郁白,深深想念着那段色彩斑斓的奇妙冒险。
那一刻,他想,他会在心里永远留存这一次又一次循环。
他想永远留住那些灿烂珍贵的时光,而谢无昉送给他的这份礼物,却真的为他做到了。
那一个个开端相似、故事却迥异的时空,此刻正静悄悄地待在这个小小的蓝色圆球里。
而无数时空与时空里的生命、事件汇聚在一起,让原本只是一个储存器的小球,诞生了近乎意识的灵性,听上去也很合理。
人类不就是这样出现的吗?
蔚蓝天空下,郁白与身边的男人面面相觑,半晌无言。
片刻后,他忍不住问:“完蛋以后还会造成像今天这样的麻烦吗?“
“它还在消化那些时空。”谢无昉说,“我不确定最终会变成什么样,期间可能会造成一些无法预料的意外。”
“比如里面装着的时空不小心漏出来,然后造成了什么悖论之类的,把地球炸了?”
“……”谢无昉很诚实,“有可能。”
郁白的心越来越凉,怀抱着一丝微弱的希望,问:“那你能管住它吗?让它彻底消失?”
“能,但是……”
谢无昉沉默了一下,找到一个莫名恰当的形容词:“它很叛逆。”
所以还是神仙打架地球遭殃对吧?!
太好了,这下真完蛋了。
远处传来严璟扛着小孩穿过人群跑来的动静,郁白默默地打开车门。
严璟把匆匆吞下药片后差点噎住的小男孩塞进了车后座,自己也跟着钻进来,感叹道:“妈呀好刺激!”
车门砰地关上,驾驶座上的郁白一脚踩下油门。
严璟后知后觉地震惊道:“我草,小白你什么时候学的开车?!”
正在思考人生的郁白没理他。
这是在某个时空里,他拉着谢无昉一起跟踪某个帮派老大的时候学的。
以前他总担心自己开车会频繁发生车祸之类的意外,就一直没有去学。
虽然那次循环最终确实结束于一场同归于尽的车祸,不过后来在其他循环里,他甚至帅气地赢下过一次山路飙车。
小孩版袁老头正猛拍胸口把药怼下去,慌张道:“你们是谁啊?为什么抓我?放我下去!”
车辆平稳快速地行驶着,前方的车内后视镜里,映出了正一脸漠然打着方向盘的郁白。
副驾驶座上,则是侧眸凝视着他的蓝眼睛男人。
车里的四周散落着一些细长的黄白花瓣。
……哦,这好像是属于殡仪馆的灵车。
严璟忽然无端地有点害怕,眼疾手快地捂住小男孩的嘴,放轻了声音问:“那个,你怎么了小白?”
小男孩瞪大眼睛:“唔唔唔唔!”
郁白心情复杂,目视着前方的道路,喃喃道:“我要毁灭世界了。”
他再也不用担心自己会不会给身边亲近的人带来什么灾难了。
反正现在所有人类都有可能一起完蛋。
他随手放在中控扶手箱里的蓝色小球中,正翻涌着无数被折叠起来的时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出乱子。
严璟闻言一惊,随即偷瞄了一眼显然具备这个能力的非人类谢无昉,小心翼翼地劝道:“啊,这样不好吧?你再考虑考虑。”
郁白愣了愣,试图解释:“不是,是我可能马上就要毁灭世界了。”
“……这么着急啊?”
陡然得知这个噩耗的严璟,到底是觉得郁白身边神秘莫测的谢无昉很可怕。
他颤抖了一下,坐在灵车里故作坚强道:“唉,如果你一定要这么做的话,我也只能支持你。”
郁白怒道:“不是那个我要!”
严璟糊涂了:“什么!你到底要不要毁灭世界?”
“……”郁白无言以对,并爆了句粗口,“艹,毁灭算了!!”
两旁的风景向后飞掠,他开着殡仪馆的肃穆黑车驶过暂时一切正常的夏日街道,而若隐若现的世界末日仿佛就在前方。
造成可能到来的世界末日的元凶分别是:
切开后放一夜就会变质的清甜大西瓜。
永远都在最后一天到期清仓的箱包店。
超市里保质期六个月的藤椒味方便面。
认真观察着人间生活并送出郑重回礼的神秘强大非人类。
以及,赖在时间循环里玩了个爽且依依不舍的笨蛋人类。
……很好:)
这可真是太有逻辑了!!
第031章 完蛋07
不断向前行驶的灵车里,小孩版袁老头被捂着嘴,一脸茫然加惊惶地听着两个陌生人的对话。
直到把他从人群里扛出来的肌肉男因为陡然得知灵车司机要毁灭世界这个噩耗后,无意识地放松了手上的力道,小男孩才得以挣脱出来。
他猛地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然后大叫道:“你们几个不会是从精神病院跑出来的吧?!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怎么就要毁灭世界了?
世界是眼前这几个年轻人随随便便能毁灭的吗!
肌肉男闻言吓了一跳,反射性去看副驾驶座上蓝眼睛的男人,连忙又要来捂他的嘴:“嘘,别乱说话!”
小男孩正要奋起反抗,幸好那个正在开车的棕发青年制止了肌肉男的动作。
“别捂他了,小心他又进医院。”
“就是就是!”小男孩目光炯炯地瞪了肌肉男一眼,突然反应过来,“唉等等,你为什么要说又?”
虽然他确实是医院常客,但这人怎么知道的?他之前根本不认识这几个人啊!
棕发青年抬头看了一眼车内前视镜,镜面清晰地映出他脸上有些严肃的表情,似乎准备告诉他们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因为我在另一个时空里见过你。”他说,“那天你情绪太激动晕过去,被送进医院了。”
后座上的小男孩和肌肉男便同时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啊?”
“另一个时空?!”
紧接着,他们就听到了一个离奇得宛如电影一般的故事。
不断重启的时空循环、没有记忆的其他人、储存了这些时空的叛逆小球……
等棕发青年的话音落下,灵车里安静了好一会儿。
小男孩一脸恍惚地盯着他,肌肉男双眼发直地望向他,蓝眼睛男人则神情复杂地看着他。
片刻后,小男孩深吸一口气,有点虚弱地开口:“要不你们还是把我送到医院去吧……精神病院也行。”
今天发生的一切实在太离奇。
简直让他怀疑是不是因为老友的去世,自己伤心过度,精神都跟着不正常了。
他怎么会变成一个小孩呢?又怎么会有时间穿越这种奇事?
“你不相信吗?”棕发青年沉吟了一下,尝试证明,“我知道你姓袁,刚才的遗……你的朋友姓张。”
小男孩先是一怔,然后很快想到了什么:“告别厅里就挂着老张的名字,而且那群王八羔子喊我袁叔叔,你知道我俩的姓氏也不稀奇!”
棕发青年并不气馁,又说:“我知道你上衣口袋里放着药,情绪激动的时候会吃。”
“哦,说到这个,刚才这傻大个非要塞药给我吃,差点噎死我!”
小男孩气愤之余,想了想:“但是我之前衣服快滑到地上,口袋里的药掉下来了啊,谁都能看见,还是我叫他冲回去帮我捡起来的。”
旁边的傻大个立刻抗议:“喂我好心帮你捡药,你怎么还骂人!”
“……”棕发青年只好再找证据,“八天前的那个下午,你和张老头在太阳公园下围棋,那盘棋应该是你输了。”
小男孩听到这话,愣了好一会儿。
“八天前?”他陷入了回忆,喃喃道,“在那天之前,我和老张几乎每天都在太阳公园下围棋的。”
“而且,”说到这里,小男孩的声音变得非常小,“我基本每次都是输的。”
“……”
果然是臭棋篓子,又菜又爱玩。
郁白一时间竟有几分绝望。
他放弃了向小孩版袁老头证明异时空的存在,下定决心,转而问身边的男人:“你能读取完蛋里面存放的时空吗?”
社死就社死吧,至少谢无昉能帮他证明,说不定还能给出一些比口头讲述更有力的证据。
只有他一个人记得的感觉好崩溃。
然而那双浮现出歉意的灰蓝眼眸告诉了他否定的答案。
“它还在封闭状态。”
……可恶的叛逆完蛋。
谢无昉说完后,注视着他没什么表情的平静侧颜,忽然说:“抱歉。”
“干嘛道歉。”手握方向盘的郁白正看着前方闪烁的道路红灯,“是它封闭起来不能读取,又不是你的错。”
“不是因为这个。”谢无昉说,“我之前以为,你是去了很多不同的时空。”
“我不知道是一次又一次重复的循环困住了你,而且其他人都没有记忆。”
他用满含歉意的声音很认真地说:“那一定是段很孤独的日子。”
郁白依然看着前方的交通信号灯。
“没有。”他神情如常,语气轻盈地说,“我过得很开心。”
作为人类,他可比非人类会撒谎多了。
郁白的确很享受那个漫长无尽的奇幻暑假,他拥有了许多开心的时光。
但那毕竟是一个只有他保留着记忆、一切事物都会在22小时57分14秒后回归原点的世界,期间的快乐或惊奇,没有第二个人会记得。
无论是多么喜欢的日子和经历,到了翌日中午,都不能再继续下去,一旦到期便戛然而止,仿佛从未发生过。
所以当然也有过孤独和难受的时刻。
在偶尔产生了那种感受的日子里,郁白会直冲小区,拉着本该走进电梯的谢无昉一起跑向附近的河,同时气势汹汹道:“一起下地狱吧谢无昉!都是你害的!”
被他带着投了河的男人并不反抗,而是问:“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郁白才不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微微扬起嘴角,又念一次他的名字:“明天见,谢无昉。”
冰凉彻骨的河水里,身边那抹灰蓝犹如浓郁至极的宝石,随他一起沉入静谧悠长的黑暗。
再后来……
他就学会了游泳。
就跟他也学会了开车一样。
想到这里,郁白忍不住笑了起来,又说了一遍:“我很开心,真的。”
前方闪烁的红灯变成了黄,再变成畅通无阻的绿。
短暂的静止结束,车辆继续向前驶去。
谢无昉没有说话。
后座上的严璟却无端地叹了口气。
“我突然觉得有点难过。”他瞪了旁边的小男孩一眼,“都怪你,为什么不相信小白说的话?”
“你说啥!”小男孩吃了一惊,“这么离谱的事,难道你信了?”
“我当然信啊!”严璟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小白不会在这种大事上骗我的,他从昨天晚上开始就怪怪的,原来是因为这个。”
他嘀咕着,又忍不住批评小男孩:“小白给你讲了这么多,你还不信,真多疑,要怎么样你才肯信啊?”
被指责了一顿的小孩版袁老头突然张口结舌:“啊?什么……这这这,啊?”
更离谱的是,他怎么被说得真的有了几分愧疚。
好像他在无理取闹一样!
小男孩心情混乱之际,索性扶着头作眩晕状,强行逃避现实。
“唉哟我头好晕……”
他老气横秋地哀叹着,眯起眼,偷偷打量着坐在前面的两个人,以及前方的道路。
忽然,小男孩脸色一变,睁大了眼睛,问旁边的肌肉男:“你前面是不是说,小白……呃,你这个朋友,以前不会开车?”
严璟点点头:“对啊,小白之前不敢去学车,不过现在开得很好哎,时间循环也是有点用处的嘛……”
“那他没有驾照啊?!”
“当然没有啊,就算在时间循环里考出来了,在这个世界里也没有吧。话说前面怎么这么多——”
两人陡然间面面相觑,呼吸一窒。
正在专心开车的郁白也迅速反应了过来,一脚急刹车,同时猛打方向盘。
前面的车子行驶缓慢,近乎拥堵。
因为路口站着好几个身穿醒目荧光绿背心的交警,正在挨个查酒驾。
严璟惊恐地捧住脸:“小白快掉头!快跑啊!被查到了就完蛋了,你没驾照的!”
小男孩也发出尖叫:“这个路口的交警最烦了,我以前开老头乐都会上来盘问,差点罚我钱!快逃啊小伙子!”
“在跑了在跑了,别急!”
汽车轮胎在地面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刹车痕迹,在这个本该平静乏味的世界里,郁白竟莫名其妙地重温了某次循环中在山路飙车的感觉。
肃穆黑车在宽敞洁净的道路上漂移着掉了个头,风驰电掣地朝反方向驶去,引来过路车窗里一道道惊诧的目光。
后座乘客严璟不禁爆了句粗口:“我草这一下好帅!”
小男孩心有余悸地去摸药瓶子:“刚才这个掉头还真是挺漂亮,小伙子车技可以啊。”
副驾驶座上的谢无昉则看着后视镜里映出的交警身影,认真地问:“要不要暂停他们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