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看到一张符纸朝着它飞了过去,还没靠近就被一层无形的光晕挡住,无声无息的黯淡了。他便猜到这巨蛇的周身有一层保护它的结界。
巨蛇上方的星光越来越亮,渐渐显出了一个光球的模样。光球里辉光流转,仿佛承载了一条银河,并且这光球还在不断地变大。
巨蛇围着光球缓慢游走,像对它有所忌惮,却又无比垂涎。
秦时眼尖的注意到光球里面不光有闪烁的星辰,还有不少动物的形象,豺狼虎豹之类的,就在光球的最外围随着里面莫名其妙的力量,慢悠悠地旋转。从山路上这些人的角度看过去,它们就像是镶嵌在玻璃球里的彩色小照片,细微、呆板,一动不动,只是僵硬地随波逐流。
不,它们不是普通的动物,而是已经踏上了修行之路的妖兽,秦时在它们的身体慢慢转过去的时候,看到了从它们身上散发出来的薄薄的一层辉光。那是修行者处于修炼状态的时候,内丹中灵力流转,自然而然的与自然力量相互呼应时发生的现象。
贺知年就曾经告诉他,他在夜晚引动灵力修炼的时候,周身也会发光。
一个认知如闪电般击中了他:不是什么星辰……那些被困在光球之中,随着星河不断旋转闪烁的……
是一个一个已经踏上修行之路的修行者。
秦时觉得头晕目眩,他知道天工聚灵阵是有个王八蛋要通过一定的手段吸取别人的灵力,但在他的认知中,这种粗暴的掠夺方法完全就是一个妄想,因为所有的修行者在修炼的时候都要对号入座的,就好像他无法吸收木灵力,贺知年无法吸收金灵力。
但在此时此刻,他看着悬挂在他们头顶上方的诡异的光球,却无师自通的意识到这应该是某种装置……或者法器,能把不同属性的修行者都一锅给烩了。
秦时仓皇四顾,就见山路上那些挨挨挤挤要逃跑、或者要继续跟巨蛇拼杀的修行者都像被抽了魂似的,木呆呆的面向光球站着。
秦时看到距离他们较近的几个修行者表情已经明显的呆滞了,有星河一样细碎的光芒在他们的眼底旋转,亮得惊人。
有人从后面拉了他一把。
秦时回头,就见贺知年微微眯起的眼睛里闪动着一种凶悍的光,像夜晚遇见的那些恶狼。他带着一种戒备又厌恶的神色扫了一眼上方漂浮的东西,压着声音对秦时说:“你留在这里,守着李神仙。”
秦时一个激灵,他那个被残酷真相撞击得有些眩晕的大脑终于恢复了些许的冷静。他问贺知年,“你呢?”
贺知年十分简洁的说:“我要跟老魏一起去布阵。”
“什么阵?”秦时呆了一下,心想他们这些原生的缉妖师,果然要比他懂得更多。
贺知年似乎笑了一下,“能扛住这个聚灵阵的阵。”
秦时注意到他说的是扛住,而不是破解,“能行吗?”
贺知年没有回答,他的目光越过了秦时的头顶,正望向他身后旋转的光球。秦时下意识的随着他一起回头,就见光球里正缓缓飘过来几个人形的光点。他们明明具备鲜活的形象,肢体的动作却偏偏有一种呆滞的感觉,好像被封在玻璃相框里的人物照片。
有妖兽就有人类修行者,秦时并不觉得看到人类的形象有多么意外。他这样想的时候,听到贺知年的牙关咯咯作响,他像咀嚼似的从口齿之间挤出来一个名字。
“和庸……”
贺知年唇舌间泛起苦意。他想,和庸既然出现在这里,那么被他带走的师兄弟呢?镇妖司的兄弟们呢?
钟铉呢?!
钟铉刚带着钟秀冲进阴鱼的洞口, 便听到身后传来轰隆隆的响声,石门轰然合拢。
他们这一扑直接扑进了一处向下倾斜的坡道,不等他们搞清楚周遭的情况, 便被一道大力拉扯着向下方滑去。
天旋地转之间, 钟铉只顾着捞住了怀里人事不知的小侄子。这小子运气不好,刚才冲进来的时候他似乎撞到了头, 这会儿一动不动的,像是昏过去了。钟铉也只来得及在他脑袋上揉了一把, 发现没有什么出血受伤的地方,心里稍稍安稳。
他们此刻像处在密道一类的设施中,周遭黑漆漆的,偶尔有一丝亮光闪过,让他生出了一种身陷密林的错觉——不见天日, 却偶尔有光线穿透林梢,给人带来一丝模糊的暖意。
不到半柱香的功夫, 这条滑梯就滑到了尽头。他们四脚朝天摔进了一个装满了瓶瓶罐罐的大坑里。
既然是古墓, 自然就有摆放殉器的地方。这一处殉坑里的东西以金银居多, 被他们的大力冲撞压瘪了一大片, 支棱起来的尖角直接把昏迷的钟秀给戳醒了。这苦逼的小子嗷的一嗓子喊了出来,又被钟铉眼疾手快地捂住嘴。
钟秀呜呜叫唤两声,反应过来自己的处境, 忙又忍痛憋住了眼泪。钟铉松开手, 拍拍他的后背, 示意他赶紧起来跟着自己走。
钟秀抽噎一声,揉一揉也不知见了血没有的屁股, 手忙脚乱地跟了上去。
钟铉从领口拽出一粒食指肚那么大的夜明珠,借着它散发出来的微微泛青的亮光, 打量这一座存放殉器的墓室。
最神奇的是,在他们头顶上方只有一片光滑的顶棚,并没有洞口,好像他们凭空就出现在了这里。
这里并不是保存完好的模样,墓室的门早就被破坏了,变成了一堆乱七八糟的劈柴。但奇怪的是,墓室里的殉器都还在,并没有明显的减少或者被破坏的痕迹。就好像跑到这里破坏了大门的人,对这里的金银器皿都不感兴趣,单纯只是过来看看热闹。
钟铉在大门口蹲下,从门槛附近的灰尘里摸出了掌心大小的一片金属。抹掉上面沾着的灰尘,他看出这是一片折断的刀刃——刀刃为什么会折断?
答案必然是:因为这里曾经发生了打斗。
那么新的问题由来了:这里为什么会发生打斗?!谁在打斗?!
钟铉带着钟秀走出墓室,指了指旁边的几间墓室对他说:“这里应该是古墓北端,后室所在的位置,都是存放殉葬品用的……”
话没说完,他就注意到旁边的墓室也跟之前的墓室差不多,大门被破坏了,墙壁、门框上都有打斗的痕迹,但存放在里头的粮食、绸缎、兵器……等物,看上去却并没有被人洗劫过。
“有打斗痕迹,但是没有被劫……”钟秀若有所思。
钟铉点了点头,“没猜错的话,这里就是两年前小贺他们被困的地方。他们不熟悉古墓的结构,再加上这里有机关……”
钟铉说着,伸手在墙壁上摸了一下。在那里,几乎与他视线平齐的地方,留着一个比人手略小一些的爪印,尖端直接没入了金砖之中,在那里留下了几个深深的小孔,然后从小孔处拉开了一道狰狞的抓痕。
是某种野兽留下的痕迹,动作迅猛,且有力量。可想而知这一爪子要是抓在人身上会造成什么样的伤害。
抓痕之下,是一个被破坏了的箭槽,里头空空如也。钟铉特意看了一下周围的地面,灰土积了不少,却并没有看到有箭,也不知这里头的箭都去了哪里。
钟秀正想说话,就听钟铉嘘了一声,拉着他退回了身后的墓室中。
这里是专门存贮兵器的墓室,钟铉左右看了看,顺手拎起一把宽刀。然后将夜明珠塞回了衣服里头,拉着钟秀在兵器架的后面蹲了下来。
钟秀惴惴不安的藏在阴影里,片刻后也没听到有什么动静,正想问一问钟铉,就感觉到钟铉的手按在了他的背后,轻轻拍了一下。
钟秀不敢动了。
片刻之后,钟秀也听到了从远处传来的一点儿模糊的动静,像是在空旷的山谷里传来的回声,似有似无的。
这声音渐渐变得清楚……有人朝着这边走过来了。
钟铉觉得事情不妙,因为在他们与来人之间隔着数间墓室,还有一道长长的墓道,但这些人却走得毫不迟疑,似乎早早就确定了他们躲藏的方位。
钟铉握紧了刀柄。
这时,他听到了一个陌生的、清亮的男子的声音不高不低的喊了起来,“喂?喂?藏哪里了?出来吧。”
钟铉,“……”
有女子的声音疑惑的反问他,“你没闻错?是这里吗?”
“当然没错。”男子不耐烦的说:“就在前面,两个人,一个是他,还有一个是他的那个侄子。”
钟铉心想这下没得跑了,人家连他们身份都清楚……等等,什么叫闻错?难道他们藏在这里,是被人闻出来的?
谁的鼻子这么好使?!
钟铉很快就知道鼻子好使的其实不是人,而是秦时曾经抱着上班的那头小狼崽。小狼崽曾经无数次围着他打转,自然认得他身上的味道。
当然他现在也知道了夜琮的身份,人家压根也不是狼崽子,而是夜族的王。
跟夜琮同行的,还有两个柳树精和一条蛇精……水关山。
水关山是在返回关外的路上接到了狼王送来的消息,有关水兰因的消息。传递消息的其实是秦时,他自知古墓一行危机重重,生怕自己折在里头,从此水兰因没人照料。
水关山一路上忐忑不安,到达姚家寨之后被狼王的下属带路,行色匆匆地感到了青石谷,见到了……哭着喊着要爸爸的水兰因。
水兰因虽然没有对水关山的记忆,但到底也曾是一起出生入死的下属,看到她天然就有一种眼熟且信任的感觉,于是非常自来熟的央求她带着它去找爸爸。
明成岩被这俩孩子闹腾得一个头两个大,巴不得小蛇换个人闹一闹,于是见它缠着水关山也假装没看见,一点儿不加阻止……关键是水兰因不听他的话,他想阻止也阻止不了。
水关山无法直视转生之后的头领,又顾念秦时对虺一族的恩情,答应去找秦时,但条件就是不能带着水兰因。
水兰因无可奈何,扭着胖胖短短的小身体,眼泪汪汪的答应了。
水关山把撒起娇来天下无敌的头领交给明成岩照看,嘴角抽搐的去找狼王了。狼王带着柳树精兄弟俩正要进树林,就这么的,又加上了一个同伴。
夜琮起先以为水关山的加入没有太大用处,但他也不能不给她一个机会还人情。但等他们跟钟铉叔侄俩汇合之后,就发现水关山的加入还是十分有用的。这个本体是水蛇的妖修对于水元素有着异乎寻常的感应,她很快就察觉古墓的下方有水。
“很多水。大约是地下河。”水关山的眉头皱着,对于这个发现感觉十分费解,“人类选墓葬之地,不是忌讳有水?”
夜琮不懂这些,将目光投向了钟铉叔侄。
钟铉不关心前人选墓葬的风水问题,他更想知道和庸带走的那些人都去了哪里。阴阳鱼对应的两个山洞,一个是古墓,另一个呢?
“能感应到哪里有人吗?”钟铉问面前的这一伙儿妖怪。
众人都看夜琮,这让夜琮有些羞恼。他们狼族确实嗅觉敏锐,但也不是专门用来找人的呀。他,他确实没有闻到哪里有人。
当然这也可以侧面证实他们身处的这个环境里,除了钟铉叔侄俩,再没有别的活人了。
钟铉解释了一下他们进来的方式,阴阳鱼不同的洞口,怀疑李玄机等人也跟和庸他们去了同样的地方。
柳风语若有所思,“如果还有其他的空间,会不会就是在下面?”
理论上来说,有地下河的地方,就有水流冲刷形成的地窟,有洞窟便能容纳想要兴风作浪的家伙在里头搞鬼。
柳溪一双明媚的大眼睛转了转,“那就找个合适的地方试一试……我来。”
她别的能耐没有,要论往大地里扎根,那是柳风语也比不过的。根扎下去,这片土地曾经发生过什么、又残留什么信息,往往都瞒不过她。
钟铉不大确定这妖怪的能力到底有没有这么管用,但他们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于是几个人分散开来,开始寻找最合适的探查地点:能听到异常动静的、有灵力波动的、有新近留下的打斗痕迹的……总之就是一切不合常理的地点。
捕虫瓶里,光球漂浮在坑洞的上方,内里那些散发着微光的、小照片似的图像缓慢地旋转着。
秦时护着李玄机往后退,尽量距离光球和那条围着光球流口水的巨蛇远一点。
“这个就是阵吧?”秦时目不转睛的盯着光球小声的问李玄机,“你给老贺的那几面镜子……能破了它吗?”
“不破不行。”李玄机的话里带着一点儿不确定,“你看山坡上那些人。”
秦时分出一点儿注意力去看站在他们下方位置的修行者,发现他们已经开始迷迷瞪瞪的朝着光球移动了。这个神奇的光球,好像对他们也存在神奇的吸引力,并且这吸引力比起巨蛇感受到的更加强烈——他们已经踩着肉眼看不见的台阶,一级一级地朝着光球走过去了。
或许光球里的人就是这样走进去的?
秦时心里咯噔一下。
不管李玄机派贺知年去做什么,这么短的时间,大约还来不及布置妥当。他扫一眼他们脚下,那里仍有湖水不断地漫上来。稍远一些的地方都黑黢黢的,他压根看不清楚贺知年去了哪里。
秦时问李玄机,“不能想法子先阻止这些人吗?”
李玄机还没说话,就听小龙欢快的回答他,“看我的!”
秦时的眼皮跳了跳。
不知道为什么, 明明他心里也清楚小龙的能力要比他、比贺知年,或者随便拎出来的一个修行者都要更厉害,但听到小龙自告奋勇的声音, 他的小心脏还是哆嗦了一下, 没来由的生出了一种不大放心的感觉。
但小龙的速度实在太快了,秦时伸出去的手只来得及在它尾巴上抓了一把……它的尾巴又凉又滑, 尤其那飘起来的闪烁着虹彩的尾鳍,不等秦时的手指缩紧, 已经从他的手掌中滑了过去。
他家小龙一向无组织无纪律,还没有恢复记忆的时候,做事就随心所欲,横冲直撞。秦时那个时候就拿它没办法。
他舍不得批评它。
到后来他也想明白了,龙乃是天地之间的灵物, 年龄、见识都远远超过了这个时代的修行者,这种“超过”表现在性格和行为习惯上, 自然傲气十足。
秦时就觉得, 这样的小龙才是正常的。它真要彬彬有礼的谦逊起来……那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小龙离开秦时的肩膀时还是细细一条, 跟一条腰带也差不多, 等它升到秦时头顶上方的时候,身形便开始一点一点的撑开,恢复到了刚跟秦时见面时的大小。
傲气十足的小龙腾空而起, 舒展了一下腿脚, 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似的, 扭回身对秦时说:“我的名字叫昭。”
秦时一呆,瞅瞅漂在半空中眼含期待的小龙, 干巴巴的赞道:“这个名字好,日月清明。”
小龙便如得了莫大的夸奖一般, 心满意足地朝着光球飞了过去。
这个时候,走在最前面的几个修行者已经到达了光球的外围。那里似乎有一层透明的壳,修行者像感觉不到阻拦似的,四肢大开地将自己贴在了那层看不见的壳上。
从秦时所在的位置是看不见他的表情的,但他微微仰着头的姿势却给了秦时一种错觉:这个人此刻的表情大约与不久之前的黑蛟是一样的:沉迷、沉醉、且失去了神智。
然后他就看到光球与这个人贴合的地方像是融化了,他像被一颗超大号的果冻吞没了似的,整个人都陷进了进去。他的身体表面有细碎的光点逸散出来。随着光点的逸散,他的身体像脱了水似的开始缩小,几乎在眨眼之间就变成了一张嵌在了光球里的单薄呆板的小照片。
秦时看傻眼了,他觉得这个人现在应该还活着,或许光球把他身体里大部分的灵力都吸走了之后,剩余的那些不那么好压榨了。或者是因为留下他一条命还有用——这个光球就是复杂到需要更多的祭品去填充的程度。
总之他没有一次性的被吸干,就一定还有活着的必要。
光球需要他活着。
光球还在旋转,这个人的身影很快汇入了无数相似的碎片里,再也看不见了。
第一个人消失了,第二个修行者又贴了上去……如同献祭一般的场景令人生出了生理性的不适。秦时有点想吐,然而却束手无策。
黑蛟也从对光球的沉迷中清醒过来,警觉的摆出了迎敌的架势。小龙却连个眼风都没有分给它,长长的尾巴一甩,便听半空中一阵清脆的爆响,像有一层玻璃外壳被敲碎了似的,那些行走在虚空中的修行者便都脚下踩空,纷纷从半空中掉了下去,下饺子似的掉进了下方的积水里。
从高处掉落的冲击,再加上冰冷湖水的刺激,让修行者们都清醒了过来,大呼小叫的互相搀扶着往岸上爬。
李玄机也连忙打发身边的弟子们去帮忙捞人。
经过了几次三番的折腾,不少修行者倒是从发财抢夺异宝的美梦里清醒了过来,摆出了谦逊的姿态,哆哆嗦嗦的拉着道士们打听情况。道士们趁机摆明利害,游说大家团结起来,一起对付黑蛟和这里害人的阵法。
秦时对这种点化众生的戏码不感兴趣,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小龙的身上。
小龙还是一如既往的霸道任性,见黑蛟跟光球是一派的,这一派做的事又是秦时不赞同的,便也将它们视为敌人。再说它还想早早带着秦时去看它藏在湖底的那一堆宝贝呢,一直困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算是怎么回事?
光球里璀璨的星光洒在龙的身体上,在鳞片上反射出极炫目的虹彩。它在打量光球,守在光球旁边的黑蛟也在警觉的打量小龙。对于它来说,龙是它终极的进化目标,和它之间隔着物种的鸿沟,生物链上下级之间的鸿沟……
这样的距离可以看得见,却无法逾越。
黑蛟简直嫉妒到发狂。它的身体像一张绷紧的弓似的,就那么气势汹汹地弹开,朝着小龙扑了过去。
秦时的心揪了一下。
但下一秒,秦时就看到小龙的身体舒展开来,非常轻巧地扭动了一下,也不知道它是怎么使力的,就见黑蛟像被弹弓打到似的,脑门上嗖的一下被小龙的大尾巴拍了个正着,它就那么晕头晕脑的被拍了出去,一头撞在了光球上。
或者说光球的外壳上,登时就将那个硕大的玻璃球一样的东西撞得摇晃起来,里头的人、妖的小照片也跟着一阵乱晃。这么看起来,光球里不像是浩渺星河,反而变成了一锅乱糟糟的杂粮粥。
秦时眼尖的注意到随着光球的摇晃,内里那些人或者妖脸上的表情反而没有那么僵硬了,似乎多了一丝挣扎的活气。
秦时的注意力分散了这么一下,再回头,就见小龙已经跟黑蛟扭到一起去了。
因为小龙一直都在变来变去,秦时对它的身量还真没有特别直观的感受,这会儿见两条长虫扭在一起,才发现小龙怎么比黑蛟还短一截?
黑蛟比小龙长出了将近四分之一的身长,但它脑袋略小一圈,脖子短,四只爪子大约也是刚刚修炼出来的样子,短短笨笨的。
黑蛟似乎还不大习惯用爪子来战斗,因此那四只爪子在与小龙对战的时候完全就是摆设。偶尔想要伸出去抓挠对方一下,也往往不得其法,反而显得自己的动作更笨拙了。
小龙则完全不同,它的颈子修长,四只爪子也非常的粗壮有力,在战斗中显得格外灵活。不止爪子,包括小龙头上的角、它的尾巴……似乎身上每一个零件都能在战斗中作为武器来使用。
聪明、灵活、充满力量……秦时越看越得意,简直想吹个流氓口哨来表达一下自己雀跃的心情。
谁家有这样的孩子会不得意啊。
小龙一爪子抓住了黑蛟的后颈,像提着什么轻巧的东西似的将它甩了起来,然后……啪的一声抽打在了不远处的光球之上。
刚刚勉强稳住自己的光球再一次剧烈地晃动起来。
黑蛟挣扎着撞了过来,一口咬住了小龙的尾巴,两个庞然大物再一次剧烈地撕咬起来。黑蛟漆黑的身体与小龙青蓝闪亮的身体扭在一起。小龙恶狠狠地叼住了黑蛟的后颈来回甩动,每一次撞在洞壁上都会引起一阵剧烈的震动。
泥水裹着山石从高处冲下来,下方山路上的修士们不得不东躲西藏。他们虽然是修行者,但连番磋磨,又要面对大自然的威力,大多数人连防护结界都撑不起来了。
人在六神无主的时候最容易服从强者的安排,眼下依然镇定从容的李玄机就是他们当中那个强者。于是李玄机一句“先到高处来”的话,就成功的让所有晕头晕脑的修士都下意识的跟着他们开始往高处爬。
秦时护着李玄机避开一块从高处掉落的山石,挤进洞壁上一块凹进去的地方,这里距离光球较远,相比较而言略安全一些。
秦时注意到了李玄机那个名叫青松的弟子已将落汤鸡似的修士们组织起来攻击那个光球了。这些修士身上还是带着一些保命的家伙的,只是那些叫不出名字的暗器、符纸噼里啪啦地撞在光球的外壳上,好像并没有造成什么实际的效果。
青松自己则带着两三个弟子开始专心致志地凿山。
秦时心里一动,他想到这里既然可以来回颠倒,恐怕也不是真正地质意义上的什么坑洞,或者跟古墓也不搭边,说它是机关或者某种法器更贴切一些。青松的试探或许徒劳,但试一试这法器的牢固程度和对猎物的反应程度,也不是毫无意义。
青松不到三十岁的年龄,眉眼清隽,平时有跳脱的魏舟在一旁做对比,秦时几乎没有特别注意过他。这会儿少了一个参照物,倒是显出了这个人的从容笃定。果然李神仙收的徒弟都不简单。
秦时分了一会儿神,再抬头就见小龙暴躁地叼着黑蛟,将它甩在了光球上。黑蛟的身体像触电了似的一阵抽搐,而光球则在一阵剧烈的摇晃之后,从内部延伸出了一道清晰的裂纹。
黑蛟厉声嘶鸣,奋力甩开了小龙的控制。它脑袋上的人脸也露出了狰狞的神色,独眼恶狠狠的盯着小龙,神情又愤恨,又带了一丝瑟缩。
看到黑蛟艰难地漂浮在半空中,连勉强盘起来都有些力不从心的样子,秦时就知道小龙这是要赢了。
这个时候他也顾不上观战了,因为修士们当中开始有人对着李玄机发动攻击了。
秦时起初以为他们是奔着异宝来的,想趁乱铲除潜在的对手,好独占异宝。但他很快发现并不是这样。这些人目标明确,就是瞄准了李玄机这个人。
第291章 蛋壳
小龙可没有耐心等待黑蛟自己死翘翘, 它暴躁地扑上去,拖着黑蛟软趴趴的身体,再一次将它甩到了光球上。
光球上的裂纹加深, 内部像是卷起了风暴, 那些缩小的照片就像是在风暴里摇晃的小船一样,整个都乱了套。随着这一下撞击, 裂纹也开始扩大,发出类似于玻璃器皿碎裂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