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禅秀轻闭着眼,发出舒服的轻叹,忍不住动了动后,又张口想轻咬他脸颊。裴二还记得自己脸上不干净,忙偏开头,被咬住了耳朵。
怀中人并没用力,像小猫,咬了咬后,又松开,舌尖轻扫过耳垂,发出不满意的轻哼。
裴二呼吸微滞,只觉那药根本没解决。
他忍了又忍,终于没忍住,低头吻了吻怀中人的侧脸、鬓角,轻轻扣住对方的五指。
他握紧对方的手,低头亲吻指尖,想起不久前曾握住自己,心脏忍不住轻颤,蓦地将怀中人勒得更紧。
李禅秀在他怀中轻喘,闷哼一声,渐渐安静下来。他像忽然没了骨头般,轻轻靠着裴二,风中只余两人的呼吸声。
宣平和张虎带人寻来时,已经快至子时。
一群人赶到时,就见裴二坐在火堆旁,怀中紧紧抱着李禅秀。李禅秀的侧脸被火光映得有些红,正睡得安静。
宣平和张虎都愣住,三当家直接大着嗓门道:“我就说他们都没事……”
话没说完,忽然收到裴二冷冷一记眼神。
三当家“呃”一下,瞬间止声,心中忍不住想:这冷脸小子怎么有时候比二当家还吓人?
张虎很快上前,声音倒是低几分,但却道:“百夫长,山间夜寒,是不是把沈姑娘叫醒,回去休息?”
裴二看他一眼,没说话,直接抱着李禅秀起身。他将人暂放在巨石上,转身改为背着,很快说:“走吧。”
顺便又补充:“动静小点。”
众人:“……”
宣平:“……”幸亏之前忽悠大哥娶沈姑娘的事没成功,不然,这虎口夺食可不好夺。
一行人举着火把,匆匆回山寨。
李禅秀许是白天太累,晚上又经历一番波折,一路睡得很沉,偶尔山间寒风吹来,他忙将头埋在裴二颈窝,轻轻挨蹭。
裴二后背紧绷,实在难以想象沈姑娘这样醒着时聪慧冷静的一个人,睡着时会这般……可爱黏人。
若对方爱上自己……岂不会天天这样黏着他,像小猫一样?
裴二闷着头爬山路,想了一下那情景,忍不住心中火热,更觉得那药好像……这辈子都解不掉了。
李禅秀这一觉睡到快中午才醒,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间装点素雅的卧房时,愣了片刻。
接着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脸色不由微变,忙坐起,双手按向胸口……还好,衣服整齐,没人帮他脱衣服。
他顿时松一口气,暗想,应该没暴露。但很快,察觉到什么凉意,脸色又变,神情也渐渐尴尬和古怪。
继而,昨晚的一些记忆回笼,白皙面庞渐渐染上薄红,很快更红得滴血。他昨晚昏了头,竟真的帮裴二……更甚者,他后来睡着,迷迷糊糊时,似乎还在对方身上……
其实之后在火堆旁的事,李禅秀记不太清,只隐约感觉半梦半醒间,自己好像抱着谁,后来手被对方扣住手,而自己也挨着对方……
李禅秀脸越来越热,如果那不是梦,他岂不是在抱着裴二时蹭……不,现在不是尴尬的时候,而是万一那不是梦,裴二有没有察觉他其实……
“啪!”李禅秀闭上眼,忽然抬手拍在前额,神情痛苦。
怎可能不尴尬!
尤其他现在非常、迫切、极需,换一条亵裤。李禅秀木着脸,已经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忽然向后一倒,无力地躺回床上,面无表情,自暴自弃想:暴露就暴露吧,什么死,不是个死呢?
他现在什么都不想去想,一点也不想回忆。
正这时,门忽然敲响。
李禅秀微惊,倏地扯过被子,将自己盖紧,只露一双眼睛。
门外很快传来一个妇人声音:“沈姑娘,您醒了吗?”
李禅秀微松一口气,这才拉下被子,轻咳说:“醒了。”
一开口,他才发觉自己声音沙哑,估计是昨晚有些受凉。
门外的妇人很快进来,捧着一套里衣。
李禅秀表情明显微僵,艰难开口:“这是……”
难道是裴二让送来的?对方昨晚真的发现了什么?
“是二当家吩咐的,说您和裴郎君昨天经历一番打斗,尤其是裴郎君,沾了一身尘土和血,醒来后可能要沐浴,让我给您二位备好衣服。都是新的,只是不知尺寸合不合适。”妇人忙笑着开口解释。
李禅秀顿松一口气,但想了一下,还是有些不放心,又问:“裴二……我是说裴郎君,不是他提起的?他现在何处?可有……”
算了,就算裴二发现他是男子,表现出异常,面前妇人却未必知。
这么一想,他又没继续问,只眉心仍微蹙。
妇人见状,误以为他在想念担心裴二,不由笑道:“裴郎君倒没提这些,估计是在山寨,不好意思麻烦咱们。他一早就去整肃队伍了,刚刚来看过您,见您没醒,才又去忙,估计等会儿会再来,您别着急。”
李禅秀:“……哦。”
他感谢地点头,心中麻木想:倒是不急,还是晚点来吧。
他暂时真不知该如何面对裴二。
那妇人放下衣服后,很快又命人送来热水。
李禅秀昨天在崖壁上滚了一身尘土,晚上又……总之,的确亟需沐浴,便没拒绝。
洗完澡,换过衣服,总算清爽许多。
他走过去推开门,猝不及防,抬头对上一双乌黑眼眸。
裴二刚好在门外,抬手正要敲门。
看见他,裴二明显也一愣,抬手的动作微滞。
李禅秀刚洗过澡,头发还湿,披散在身后,白皙脸颊被水汽蒸腾出的薄红,往日清冷秀丽的眼睛也像沾着雾气,朦胧氤氲。
裴二不觉想起昨夜情形,脸倏地微红,耳根发热,眼睫垂下。
片刻,又忍不住抬起,咳嗽道:“我听说你醒了,来看看。”
说完,他暗暗紧张,沈姑娘会不会因为昨晚的事,疏远他?
他在紧张,李禅秀同样也在紧张。
他仔细观察裴二的神情,感觉不像知道自己秘密的样子,不由微松一口气。
但想了想,仍不太确定,又轻咳一声试探:“昨晚我……睡着后……”
他一说,裴二耳朵更红了。
李禅秀彻底放下心,看来裴二真不知道,不然只会被吓到,而不是尴尬脸红。
他忙轻咳道歉:“对不起,我昨晚被药影响……”
裴二忙摇头,轻声道:“应该我说对不起才是。”
只有他自己清楚,昨晚他其实……耍了心机。
李禅秀听他这么说,更确信他不知道了。
不过一大清早……不,应该快中午了,总之,醒来后刚见面,就站在门口互相道歉,实在尴尬。
李禅秀忙岔开话,问他来找自己,可是有事。
裴二只是听说他醒了,就迫不及待赶来,还真没有什么事。
好在之前那妇人又过来,见两人站在门口,笑着道:“两位都还没用朝食,是我叫人端些来,还是……”
李禅秀闻言,怕跟裴二单独用饭更尴尬,忙打断:“不用端来,我们过去吃吧。”
妇人忙笑着称“好”。
李禅秀刚要出去,下一刻,却被裴二拉住。
他脚下一顿,转头疑惑看对方。
裴二轻咳:“头发没干。”
说着,他去找来布巾,一点点仔细帮李禅秀擦着头发。等彻底干了,又挽起来后,他才带李禅秀一起去伙房。
因为官兵都还在山上,今天东寨做了大锅饭。
裴二到时,大部分人都吃过了,菜已经不剩多少。
不过他拉着李禅秀去打饭菜时,那伙夫竟又端一盆菜出来,嘿嘿笑道:“我记着您还没来过,这不,特意给您留一盆没动过的。”
说着用铁勺,给两人各舀一大勺菜。
他正是之前被裴二救过的伙夫,舀完菜,又忍不住道:“没想到您竟是百夫长,昨天早上的菜一般,慢待了两位,实在对不住。”
裴二正仔细盯他的铁勺,想看有没有瘪过的痕迹,闻言摇头,随口道:“没有,昨天的菜很好。”
李禅秀以为伙夫是在谦虚,也道:“昨天的朝食很丰盛,鸡鸭鱼俱全,您客气了。”
伙夫闻言勺子一顿,“啊”一声道:“那几样菜被端给你们了?”
不远处,不知为何来得比较晚,也正在吃饭的三当家筷子一顿,忽然抬头看过来,半晌,又幽幽看向坐在对面的宣平。
宣平正低头刨饭,刨了片刻,察觉他的视线,终于抬头:“看我干什么?我脸上有饭?”
三当家没吭声,低头接着吃饭。
李禅秀和裴二对视一眼,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三当家越吃越不是滋味,终于,等宣平吃完,他赶紧也放下筷子,跟了出去。
李禅秀被流放后,就养成了吃饭快的习惯,没多久也吃完,和裴二一起离开。
裴二中途被张虎喊住,停下说了几句话。
李禅秀便走到了前面,经过一处院门时,还没过去,忽然听院墙那边传来说话声,好像是宣平和三当家。
他不是个喜欢偷听人说话的人,脚步一顿,忙想退回去,但下一刻,却听三当家语气闷闷问:
“所以你昨天早晨没吃那些鸡鸭鱼?”
宣平声音尴尬:“我以为是底下的人灵醒,给沈姑娘和胡郎中做的。要不这样,我把银子折给你。”
说完又问:“不是,你闲着没事,让伙房给我做菜干什么?”
“不用折,我……”三当家粗犷的声音忽然扭捏起来,“我不是关心你么,我……咳,那个,我以为你明白我的意思。”
宣平倒是能明白,毕竟三当家平日就不遮掩。但他听了这话,脸色很是尴尬,实在接受不来。
之前他就一直躲着三当家,只是昨天一场仗打下来,两边关系近了,不好再躲。
他不由想劝劝对方,早点放弃。但还没开口,就听三当家又扭捏道:“我知道你习惯当男子,所以第一次见面,打完那架后,我回来就见天说自己喜欢男的,你……这你还不明白我的意思?”
宣平:“……啊?”
他目瞪口呆,震惊得嘴能塞下个拳头。
“我想你喜欢当男子,我就也跟大家说我喜欢男子,这样咱们在一起后,你还可以继续当男子,不用顾忌,我……”
“不是,等等!”宣平终于忍不住打断,表情微微扭曲,“我本来就是男子,什么叫我喜欢当男子?”
三当家一愣,刀疤脸上满是不信:“你不必蒙我,我都知道。”
宣平要崩溃了,道:“你到底知道什么?你怎么会觉得我是……不是,我哪里长得像女子?你什么眼神?”
三当家刀疤脸赤红,吭哧道:“你忘了?咱们第一次见面时,我拦路打劫,跟你们打了一架,当时我不小心按到你……”
他说着看一眼宣平,声音小了点,也更扭捏:“不小心按到了你胸口。”
宣平:“……”
他表情简直像被雷劈过,半晌,忍不住咬牙切齿:“我特娘,我当时怀里揣了两个热馒头,你那是什么脑子?!”
院墙另一边,裴二刚好走过来。
李禅秀察觉,不知想到什么,急忙转身,捂住他的耳朵。
因为动作太急,他差点趴到裴二怀中。
裴二刚想问他在做什么,忽然被“扑倒”,一时僵住。
终于,隔壁讲完,响起脚步声,像是谁要离开。
李禅秀怕被发现,赶忙又推裴二,一起站到转角处。因为要藏着,他紧靠裴二,几乎贴在对方怀中,侧着耳听动静。
裴二后背抵着墙,耳朵扔被捂着,不由低头看他侧脸,忍不住,又想起昨晚拥他入怀的情形。
他下意识抬起手,僵了僵,像是做足心理准备,缓缓环向李禅秀。
但还没环住,李禅秀忽然松开他,后退一步,轻轻松一口气。
裴二的手臂顿时环空,一时失落、后悔,又微微尴尬,怕被发现,忙掩饰地放下。
正这时,三当家从院门那边走过去,一脸失魂落魄,像只剩一口气的幽魂飘荡。
裴二:“……”
“他怎么了?”想到李禅秀刚才可能在听对方说话,他不由问。
李禅秀:“……”
他轻咳一声,问:“你刚才没听到什么吧?”
毕竟宣平那句“馒头”说的咬牙切齿,声音还不小。
裴二摇头:“刚来就被你捂住耳朵了。”
李禅秀顿时放心:“那就好。”
免得知道此事,被启发,对他也产生猜测。
毕竟他们成亲后,有过不少紧密接触,尤其昨天晚上。李禅秀自认为伪装不够完美,除了喉结被遮住,其他都很容易露馅。
裴二平时没往那方面想,是因为他不够聪明,加上没听过男扮女装、女扮男装这种事。但如果刚好遇到一件这样的事,难保不会想到他身上的疑点,继而猜测。
不过……馒头竟然也能伪装?他之前只想要不要缝个棉花的。
山寨被攻下后,接着就是处理俘虏和招安的事。
到下午,事情基本处理完,只剩西寨抢来的财物还没清点。
裴二留下一部分人继续清点,自己和钱校尉先将俘虏和投降的山匪押回军营。
这期间,陆骘一直没怎么露面。这是必然的,因为裴二要秘密放他走,就不能让他的身份被钱校尉等永定的驻兵知道。
率军回营前,裴二按约定,放陆骘离开。
双方在山下道别,李禅秀正好将制好的解药交给陆骘,告诉他用法。
陆骘接过后,笑着道谢。
接着他看向裴二,斟酌开口:“山寨中的这些人,除了身上犯下命案,大奸大恶之辈,到时会被处斩,其他投降但没犯过大罪的,应该会被判罚到城墙上做苦役,至于被招安的……如宣平等人,应该都会选择从军。他们是山匪出身,到军中难免被歧视,到时……还希望裴百夫长能照看些。也不必特殊对待,只要能和其他士兵一样就行。”
裴二沉声答应:“这你放心。”
陆骘闻言,放心点头。
沉默片刻,他又笑道:“好像也没别的要说了,那我……就此告辞。”
说着,他朝两人拱了拱手。
裴二握着马鞭,同样朝他拱手。
李禅秀目光微凝,似乎有话想说,但又有些犹豫。
陆骘这时刚好转向他,忽然又弯腰,郑重施了一礼,道:“多谢沈姑娘救治之恩,以后若有机会,定当回报。此前一些不当之言,是我被宣平的话影响,一时糊涂,希望两位莫介意。”
他如此坦荡,李禅秀自不会说什么,何况自己和裴二只是假夫……忽然,他又想起昨晚的事,表情微凝。
有了那般经历,此刻再说什么假夫妻,实在心虚得很。
他忙轻咳一声,转开注意,问陆骘:“不跟宣平他们道别吗?”
陆骘摇摇头:“还是不了。”
道别的话,恐怕就走不掉了。
“对了,还有件事。”陆骘最后笑道,“我让宣平给你们送了一件礼物,你们等会儿应该就能见到。”
说完这些,他终于起身,拖着伤腿坐进马车。
离开前,他又朝两人拱了拱手。
裴二和李禅秀目送马车离开。
陆骘似有察觉,又侧身挥手,示意不必再送。
又过许久,宣平和谭云等人才从山上下来。
宣平脸上带着激动,快步走到裴二和李禅秀面前,拱手道:“裴二兄弟,沈姑娘,有件大好事要告诉你们,我大哥他……诶?我大哥呢?”
李禅秀指了指已经走远,快看不见的马车,道:“已经走了。”
还把你们托付给了军中。
“什么?”宣平大惊,当即拽过路边一匹马,语气急道,“快!谭云,跟我一起去追大哥!”
谭云等人一听陆骘走了,脸色也都急变,赶紧上马,和宣平一起追去。
陆骘因身上背着通缉,不想拖累宣平等人,选择独自离开,希望宣平他们能进军营,从此有个清白身份,过正常生活。
但宣平他们显然不能接受。
李禅秀望着他们远去的身影,和荡起的一路烟尘,若有所思道:“宣平好像还没告诉我们,陆骘送的大礼是什么。”
“所以他们还会回来。”裴二道。
说完他转头看向李禅秀,语气迟疑,“你之前好像也有话想对陆骘说?”
李禅秀笑了笑,道:“等他们回来再说吧。”
宣平等人去追陆骘,不知多久能回。
裴二下令,让队伍开拔, 今晚要回到军营。李禅秀也坐进马车, 和胡郎中同行。
裴二翻身上马时,忍不住朝马车看一眼。
李禅秀假装没察觉,刚经历昨晚那种情况,他现在下意识躲着裴二, 肯定不想跟对方一起骑马。
裴二抿了抿唇, 骑着枣红骏马, 一直走在马车旁边,和队伍一起, 踏着余晖回营。
回到驻地,李禅秀不必去军营,直接回家就行。
下马车时, 裴二忍不住又看向他。李禅秀下车的动作一顿,随后硬着头皮, 依旧装没察觉。
裴二看着他离开队伍, 一路回住处的身影,忍不住心头落寞。
昨晚紧拥的情形,还历历在目, 今天好像忽然就拉开距离, 像沸水转瞬变冷。
胡郎中也下了车, 跟牵着马的裴二一起回军营。
他转头看一眼李禅秀离开的方向,察觉小两口之间不对劲, 不由问裴二:“你跟你娘子这是怎么了?闹别扭?”
裴二听了摇头,闷声说:“没有, 我们很好。”
胡郎中笑:“那刚才沈秀下车,怎么不跟你招呼一声?”
裴二抿唇,脸色更闷了。
胡郎中觑他一眼,又试探问:“该不会还是因为那位陆公子……”
“没有。”裴二立刻否认,语气坚定,“沈姑娘不喜欢他。”
胡郎中:“哟,还叫沈姑娘呢。”
“……我娘子不喜欢他。”裴二立刻改口。
胡郎中摇头失笑,心道:看来心里还是在乎沈秀的。
这他就能猜到是怎么回事了,无外乎吃醋。估摸是因为陆公子那天的话,裴二吃醋太过,惹得沈姑娘生气,跟他冷战了。
加上沈姑娘又让裴二放走陆骘,之前在山下,裴二还要亲自送情敌离开,心里肯定也不好受。
所以这一路,小两口都别别扭扭的。
胡郎中自认为没猜错,他也年轻过,自是能体会那种毛头小子酸酸涩涩、患得患失的心情,不由笑着劝慰:“这吃醋的事,也不能太过,你若是因那天的事,说了什么太过的话,惹她生气了,还是要及早道歉才是。这俗话说,夫妻吵架,床头吵床尾和。过日子嘛,也不能一直冷下去,你要多哄哄。”
裴二看他一眼,闷闷想:就是因床上的事吵……不。
其实也不是床上,毕竟连床都没沾,更算不上吵,但确实……应该是因为那件事。
明明白天在山寨时,还好好的,不知为何……
但胡郎中说的也对,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可哄哄的话,要怎么哄?
回到军营,裴二连夜去见陈将军,把剿匪的情况详细汇报给对方。
陈将军听说蒋百夫长跟山寨有勾结,而且已经被裴二杀了,脸色瞬间变了,急忙问:“你可抓到了他切实证据?有无人证?”
裴二沉默,片刻后摇头:“只有山寨的三当家可以作证。”
陈将军闻言,顿时坐回座位,失望地“唉”一声,憾恨道:“怎么没活捉他?”
裴二:“原本想活捉,但当时他拖着我和……我妻子一起坠向山崖,情况紧急,只能杀了他。”
“什么?”陈将军一听当时竟是这情形,不由关切问,“你和你妻子都无事吧?”
裴二摇了摇头。
得知两人都没受伤,陈将军这才放下心。
他起身在帐中踱了几步后,忽然道:“蒋铳死了的事,先瞒着,不要让蒋和知道。现在只有一个山匪是证人,蒋和大可以不认,反说是山匪诬蔑。到时他知道是你杀了他弟弟,恐怕会暗害你。”
说着想了想,又道:“等这两天处理这些山匪时,我让永定的老赵和那个钱校尉也来,到时再提此事。钱校尉在蒋铳手里吃了亏,到时定会死咬蒋铳勾结山匪这件事。”
裴二点头。
从中军大帐离开时,已是三更,不好再回小院,他直接去了士兵们休息的营帐。
晚上躺在帐中的床上,却怎么都睡不着,忍不住又想起胡郎中说的那句哄哄。
到底该怎么哄?
他翻了个身,皱眉苦思。
营帐里一片鼾声,屡屡打断思绪。
裴二:“……”
这帮人平时半夜不睡觉,打趣这个想媳妇、那个想媳妇,今天倒是都睡得沉。
怎么就不讲讲该怎么哄媳妇?
裴二面色沉沉,听着一声高过一声的鼾声,只能被子一蒙,也睡觉。
陈将军一早就派人去永定驻地请赵将军、钱校尉来,商讨处理山匪的事。
蒋校尉昨晚得知裴二率军回营,心中就有不好预感,几乎一夜没睡,想等蒋铳回来,第一时间了解情况。
但蒋铳一直没回,他心中也愈发不安,直到今天来中军大帐议事,才得知蒋铳竟然已经死了,还是死在裴二手里。
蒋校尉顿时目眦欲裂,熬了一夜布满血丝的双眼立刻死死瞪向裴二,几乎难掩杀意。
但他来不及发难,陈将军就道:“蒋铳和山匪勾结,用计坑害前去剿匪的驻军,蒋校尉,这件事你可知情?”
“没错!”永定驻军的钱校尉立刻接话,愤恨道,“蒋铳是你弟弟,你跟他是不是同伙?”
蒋校尉见事情被扯向自己,心中再恨裴二,也只能先压下,当即道:“什么勾结山匪?胡说八道,你们有什么证据?”
“哼!那山寨的三当家都招了,就是姓蒋的给西寨出主意,火烧了我数百士兵!”钱校尉冷哼。
他之前攻山大败,多亏裴二给机会,让他又立些功,回来才能好看些,此刻自然帮着裴二。何况他去剿匪前立过军令状,刚开始败成那样,如果能认定是被自己人坑害,多少能少受些处罚。
“不错。”永定镇的赵将军也开口,他年岁大些,脾气也温和,只道,“现在蒋铳已经死了,这事无论如何,蒋和你得给我们个交代。”
蒋校尉咬牙,否认道:“不过是个山匪诬陷,也能当真?你们有切实证据吗?”
“怎么没有?他没跟山匪勾结,去乌定山干什么?”钱校尉道。
“难道去了乌定山,就都是山匪?”蒋校尉冷声。
“那他见到我们跑什么?不就是心虚!”钱校尉一拍桌子,又道。
“兴许是他没看清你们,以为是山匪追他。”
“你——”钱校尉气结。
裴二目光冷沉,手按在腰间的黑铁弯刀上,指腹缓缓摩挲刀柄。
蒋和说的没错,他们并无切实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