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翳本想拒绝,但又想这条鱼送上门来接受补习简直存心找虐,他这个反派不满足一下怎么行。
所以,白翳十足严肃地对洮溯讲解起了鱼积分。
果然,洮溯不一会儿就昏昏欲睡,但又只得强打起精神,硬是撑到白翳将此内容讲完。
在白翳施施然作完总结,再给他投来一个“还有何贵干”的眼神时,洮溯总算可以递出早已准备好的鱼文课本,需求是请念课文。
白翳眉梢微挑,没想到这条小人鱼还真挺好学,居然有要挑灯夜学的刻苦精神。
只是,他一翻课本,就翻到了被洮溯特意折过的那页。
随着白翳缓缓读出标题,洮溯瞬间感到鱼生圆满。
标题是《yu美人》。
第10章
不远处的合作演练仍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而军部和教会的双方此刻正针锋相对,周围的空气中似乎弥漫着微妙的紧张感,与谈判紧紧相随。
围绕的主题是一款新研发的3S级战斗型机甲,军方希望能以更合适的价格获得其使用权,并且能够尽量缩短后续审批环节的时间。
如原文所说,双方长期合作,在表面算得上是互惠互利的关系,但实际上,反派主教和那位军方boss攻三的关系可谓敌对。
主要原因出在反派主教身上,他因残疾转业投入到机甲研发工作,而凝聚了他无数心血的高端机甲只得由他人驾驶并适时反馈使用体验,方便他对下一代的机甲进行改进。
而这位“他人”正是元帅——御墨。
反派主教难得棋逢对手,遇上个与自己旗鼓相当的顶级Alpha,不好好干场架分个胜负都说不过去。
可坏就坏在,这两者相遇时间是在反派主教残疾以后,本就变得阴郁变态看谁都不顺眼,偏偏御墨元帅又是个耿直的,觉得主教设计的机甲哪里有问题就直说不误,主教表面虚假讨教,背后已经用了阴刀一百八十回。
御墨也是个硬气的,虽顾全大局并没有明着跟教会作对,看似对反派主教的阴招照单全收,却始终没有真正妥协。
白翳对这两者的恩怨倒不多感兴趣,耿耿于怀的是原文中对这位元帅和小人鱼戏份的描写。
先说御墨元帅的本体是只黑豹,在科技的改造下获得了极强的拟态能力及伴生技能,成年期完成分化后,凭着那股自带的凶狠厮杀劲儿履立战功,在无数次的浴血中,一步步爬到今天的位置。
这样的Alpha,骨子里的野性凶悍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掩藏的,这就造就了乖软小人鱼Omega的惨状。
况且,某棠出品怎会没点噱头,就比如,黑豹元帅因精神力严重失控而陷入无意识的狂化状态,再辅以自带的倒刺......那场面,说是娇嫩果冻对上仙人掌都不为过。
哦,这一切都是反派主教促成的,他甚至全程围观,事后还命人去抽液用以检验。
“......”就很离谱。
白翳的脸色越来越沉。
饶是一向镇定的御墨,在觉察到对面那道越来越往下犹如实质的视线时也有些神情微妙。
从今天刚见面开始,就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白主教仍是以那副骄矜的姿态坐于轮椅上,而御墨并没有坐谈的习惯,故而端着军姿站立笔直,连带着军部和教会其余人都只得陪站。
这样的场面与以往并无不同。
只是白主教的目光定在他身上已经很久了,给人的感觉不是那种阴冷诡谲,而是另一种难以形容。
终于,这样的氛围被打破。
“请问御墨元帅,您对此有何看法”
白翳没有一丝拐弯抹角,直入正题。
御墨直视白翳的眼睛,沉声道:“这款机甲的性能确实令人印象深刻,但我们需要确保它在实战中的可靠性。”
白翳微眯了眸,目光投向御墨后方一人。
那是元帅的下属,刚在先前提出“其安全性能是否得到充分的验证”的质疑。
但这样的质疑是很可笑的,在帝国中,众所周知,白主教亲自研发的机甲象征着某种权威,甚至有人认为可以免除后续多项流程直接投入使用。
如果真有意外,那便是白主教存心坑害,而这样的坑害绝不是小打小闹,也绝不可能那么低级,他不会轻易去冒有损专业名声的风险,阴刀也一贯用在别的方面。
那位下属是因自身状态欠佳,操作不当才导致的驾驶出现意外。
御墨对此心知肚明,对这样能力不足的下属他自是不会再重用,在那次以后对方就相当于是被边缘化了。
这次放任不过是为了压价。
或者说,主要并不是为此,要对付善于掩饰又工于心计的白主教,在其最引以为傲的专业领域上给他找点不痛快,哪怕是只言片语也能将他膈应得不轻。
可今天的白主教却没有接招,反而点了点头,道:“元帅所言极是,实战中的可靠性确实是关键问题。为了确保这一点,我建议双方在接下来共同开展进一步的测试和改进工作。”
不只是御墨,外场众人都没有预料到白翳会这样说。
但这是不可能的,军方和教会各有侧重,各掌权力,各担要事,虽是可以合作,但不会相互渗透业务,而且自负的白主教绝对没有要与他人分享研发权的道理。
这时,系统的不符合人设警告声响起,白翳却不慌不忙。
果然,御墨心知这是空谈,认为对方是在阴阳怪气地表达不满,便谨慎道:"你的提议听起来不错,但我们需要确保合作是在基于互信和透明的基础之上。"
暗讽和警惕之意可谓明显。
但白翳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的情绪,相反,他以一种极为坦诚的语气回应道:“很遗憾,但没关系,或者御墨元帅可以考虑一下在日后的对练环节上多作配合,亲身试用,只需多耗费些体力即可,如何?”
状若退后一步,实则这才是真正所想。
御墨对此颇有兴趣,问:“等级?”
白翳抬眸反问:“你觉得低于3S的有必要吗?”
御墨紧接着问:“自动模式?”
“不。”白翳缓缓开口,“你的对手,我。”
御墨深深打量对方许久,笑了,道:“一言为定。”
不复以往的暗藏心机,敌视和挑战欲不加掩饰,暗箭改明枪,这是他的乐意之至。
他没有问白翳能通过什么方式弥补身体上的短板与他对战,也没有问这是出于什么目的。
直到这一刻,御墨才真正把这个对手放在心上。
只是这样双方勉强算是和谐的场面并没有持续太久,御墨在听到通报后神色微微一变。
白翳维持着表面平静,看着御墨匆匆离开的背影,还是有些心神不宁。
对于发生了何事,他其实很清楚。
这算是原文中为数不多的重要剧情点——皇子Alpha带小人鱼逃跑。
这个时机和场合还算合适,军教双方在全帝国的关注之下合作演练,对此的重视程度必不用多说,反派主教自然也没太多的精力监控小人鱼。而皇子Alpha则是费尽心力,筹谋已久,自认能有一丝机会帮助小人鱼离开魔爪,但很可惜,他失败了。
因为在他们隐秘逃跑的过程中,小人鱼受到军部众多高强Alpha信息素的刺激,刚分化时未显现出来的第二性别特征,在此刻彻底显露无遗,高浓度的Omega信息素不受控制地泄露,且进入短暂而猛烈的发热期。
这对于Alpha产生的吸引是致命的。
故引起了现场极度的混乱,御墨元帅全程低气压地处理完这件事,并由此对此事的源头——人鱼Omega产生了关注。
而皇子Alpha和小人鱼毫无疑问地被反派主教堵住了去路,并得到了极为惨痛的教训。
虽然当时没太看明白,但现在白翳大致猜出了内情。
皇子Alpha一向无能,哪怕再如何费尽心力,也很难做到在军教底下将小人鱼偷带出来。
这样的行为又何尝不是双方负责人默认的呢?
御墨虽不能完全清楚其目的,但以固有的矛盾关系来看,这既是对反派主教不利的事,他想必也是愿意纵容一下的,只是随后发生的意外不在他的预料之中。
而对于反派主教来说,有这样一个契机,既能借用大量Alpha信息素刺激出人鱼的第二性别反应,检验分化成果,又能引得军乱给御墨元帅找麻烦,何不顺水推舟?
就是可怜了原文中的小人鱼,在众多疯狂的Alpha争抢中受了不少伤,更是因没能得到后续应有的医护处理而落下了永久性的信息素紊乱症。
思及此,白翳坐不住了。
只是刚欲行,系统警示音便随之响起:“请宿主注意,尚未到合适的出场时间。”
白翳攥紧的手始终没松。
长长的密道中没有一丝光。
哪怕如此,江蜇寒也可以面不改色地一直走下去。他很早就适应了这样的环境条件,也习惯了自己孤独而游离的常态。
但他偶然间也有了可为之追寻的方向。
母妃失势,连带着他也如履薄冰。若能得到人鱼真心的奉献,无私的赐愿,这一切将都能得到改变。
如果没有现下突如其来的Omega信息素泄露,他或许真的能触碰到希望。
可为什么就是会这样呢?
他是个Alpha,在离得最近的位置,他能很清晰地感知到那种无法抗拒的吸引力,燥热蔓延至全身,可他的心却一点点地冷下去。
这明明是他配合教父做的研究之一,但他也是至今才知其效用,以至于被这样的变故打了个措手不及。
他将人鱼关到了几近密闭的箱中,在储藏军备的仓库密道下逃离,只有这样才能有一点机会。
他眼见着这一点机会正渐渐趋向破灭。
江蜇寒还在试图加紧外箱封闭,用军用胶带缠裹边沿,动作是失去控制般的忙乱,可那雪芽茶香味的Omega信息素仍在从中溢出,不断累积浓郁。
Alpha与生俱来的攻击性和占有欲在此刻被激了起来,这是以往很久都不曾有过的,他向来温和得像个Beta。
不悦愤懑的情绪格外强烈。
人鱼不是承认他是第一位人类朋友吗?人鱼当初不是可以为了救他奋不顾身吗?可为什么后来竟会用课业繁忙这样的借口来推拒与他的见面?
甚至在他费尽心机出现在人鱼的面前,对其展露温柔与关怀,还愿意不顾困难地带对方离开那噩梦般的地方时,人鱼都没有露出丝毫喜悦的神情,反而是一脸不赞同,还义正言辞地说什么老师教了欠债不还且中途跑路是不良行为,不敢迎接考试就退学的鱼是胆小鱼……
江蜇寒不知道人鱼这是突然中了主教的什么邪,为避免人鱼反抗闹出大动静,只好先将他催眠藏起,带离这里再说。
可现在这样随时都会暴.露。
江蜇寒的手在颤抖,情绪又终于到达了某个临界点似的,他突然将胶带狠狠掷出,抓紧了尖利的器械朝原封紧处用力割开。
他已经来不及用理智慢慢思考,只是带着Alpha的本能还有那一闪而过的念头,是不是只要在此刻标记了人鱼就能让问题得到解决,随之也能得到对方不遗余力的帮助?
但受到雪芽茶味信息素吸引的Alpha除他以外还有很多,而现在便已有十数名在外围巡视的军士Alpha寻迹而来,只是还未行至前便已然相互殴打了起来。
浓烈的血腥味和攻击性信息素如洪水般肆虐开来,凶狠得宛如最原始的野兽,这就刺激了更多的Alpha,又引发了更严重的混乱。
这样的危机唤回了江蜇寒的一丝理智,他最大限度地利用自己能在黑暗中正常视物的优势,先将装着人鱼的箱子藏到更隐蔽的角落。
随后,他只身前去探路,想要找到一个能转往稍微安全些地方的方向。
而在他前方不远处,有个向下的长阶梯,而下方转角处顶端有个被栅栏围起来的通风口,终于隐约可见一点亮光。
然而,就在江蜇寒心情略微放松一点时,他敏锐地感受到了一种强势到超出他以往认知的Alpha信息素气息,似是诡魅迷艳的花香,丝丝缕缕的在空气中缠绕着向他袭来,好像下一秒就要变成露出獠牙的血色毒蛇。
轻易就能将人压迫得几欲窒息。
几乎是瞬间就将外边疯狂混斗的军士Alpha们给完全压制了。
江蜇寒不受控制地沁出冷汗,感觉自己似乎单是在这样的氛围中就能被凌迟致死。
他恍然想起了一些事,全帝国拥有最高阶信息素的Alpha无一例外都是顶级,他父皇,元帅,还有......
白主教。
从下方转角处缓缓现出身形的Alpha仍是坐在轮椅之上,抬眸静静凝视向他,那目光却不带有一丝仰视的意味,在通风口透出的细细光下,更显深邃立体的眉目冷诮似冰,靡丽的紫眸在此刻深郁得可怕。
“见到教父,不应该先打声招呼吗?”
那道声音,听起来是与满含危险的信息素截然不同的低沉缱绻。
江蜇寒脸上的血色极速褪尽,变得苍白一片,他原先绷直的脊背也蓦地一松,身体无法抑制地颤动,呈现一个保护的姿势来。
他忆起了自己初时见到这位主教的场景。
那是在皇宫,他的父皇将他带到举止文雅的主教大人面前,让他务必用最恭敬的态度对待他的这位教父。
小江蜇寒目光还有些怯怯,却极为乖巧规矩地向对方行礼,并喊了一声“教父”。
主教当时对他的态度很温和,问了他的名字,还给他送了见面礼。
小江蜇寒本来就对这位时常听闻的优秀长辈很敬重,此刻更是对这位教父生出了些亲近之意。
可是,不过短短的时间过后,他便亲眼发现在偏僻的后花园中,这位盛名在外的主教大人却像极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俊美脸上带着癫狂的笑容,正操纵着小型机甲不停地折磨另一个Alpha。
是无比残忍血腥的手段。
仅仅是看了一眼,小江蜇寒就在此后发烧了大半个月,哪怕是在神志不清时也在发出细碎的抽气声,显然是恐惧到了极点。
他并不知道教父当时为何要这样折磨那位Alpha,也不知是怎样的做法才会激起他这么大的仇恨。
更不能理解为何教父在做出这样的事情后,还能如若无事般地轻松随意。
"抱歉,我有点失控了,但想必像你这样优越的Alpha是不会将我一个残废的所作所为放在心上的。"
黑发紫眸的恶魔忽然间朝他的所在望了一眼,又恢复了一直以来的伪装,假惺惺地笑。
主教在最后有两句话是说给他的,小江蜇寒听得很清楚。
“见到教父,不应该先打声招呼吗?”
“小殿下,别让你的教父不高兴。”
那些话语仿若又响起在耳边,那么清晰,似正在将他赖以生存的空气点点剥离,提醒着这样一个事实,无论到了什么时候,他在教父面前都是那个软弱无力的小孩。
现在,他让教父不高兴了,教父定会像当初折磨那位Alpha一样惩罚他的吧。
确实是该如此,毕竟原文便是那般。
二皇子倒是真心想带人鱼逃跑的,在此刻仍抱着最后一点渺茫希望,坚持想让人鱼藏好。
而反派主教明明可以轻易找出人鱼来,却偏偏借此将二皇子好一通折磨,故意逼他说出人鱼所在,此后还要他亲自将人鱼带出奉上。
本以为最信任的人类朋友终于要来拯救自己,对方却转眼又亲手将自己送回恶魔身边,这样的举动将人鱼的心伤得七零八落。
而人鱼在此次被刺激得假性发.情后,又被反派主教带回去,受到了更突破底线的施虐。
对于当下该做什么,白翳很清楚。
反派折磨起人来自是有一手的,他已经让系统提前准备好了,接下来便是看嘴硬的江蜇寒什么时候能松口了,这样对方能少受点罪,而他也能早点下线。
只是,进度条正要开始加载,出乎意料的事情却发生了。
移动的“雪芽茶罐子”在暗处跌跌撞撞地显出,越来越近,使得那股清甜的Omega信息素气味也变得越来越浓郁。
致使在场最近的两个Alpha都不由自主地有了更为强烈的反应。
江蜇寒受到压制自是无法妄动。
而白翳也还在可控范围内,毕竟他在来前有做准备,只是亲身体验这种感觉还是让他很不适应。
就好像那不是淡淡的雪芽,而是能引他跌落深渊也毫不退却的珍宝。
但珍宝此刻并无此自觉。
洮溯的情绪波动非常强烈。
他起先在被关在狭小的运送箱里面时,尚且有模模糊糊的意识,对这样的黑暗困笼非常抗拒。
他很不喜欢黑暗,他很想要水母灯,他很想要看亮亮的东西,可这些都没有,他只能感受到一阵阵的虚弱无力而无法反抗。
而随着时间流逝,在途中,他觉察到自己的身体有了前所未有的反应,似乎是在干涸时迫切渴望水那样,他也迫切得想得到什么安抚,而闻到的混杂气息是那么呛,令他感到很难受。
在稍微恢复了点力气时,他便用鱼尾拍打箱板,企图得到外边人的回应,但是没有。
他的人类朋友并没有给予任何的回应或解释,似乎他的感受是那么的不值一提。
但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也不是洮溯太在意的。
人鱼的感知能力很强,是在白翳到来的那刻开始,洮溯在箱内的挣扎变得尤为激烈,想出去的愿望在此刻达到了顶点。
所幸江蜇寒刚才将运送箱的封闭处割开了一些,这才让他终于得以在这时候努力挣脱了出来。
洮溯才学会行走没多久,下阶梯对他来说很难,特别是在这样暗的环境下。
但他很清楚地看到了不远处那一点亮亮的东西,那是他从自己的学步车上抠下来的一颗发光珠子,后来被他偷偷粘到了白翳的轮椅上。
他的想法其实很简单。
那是他很喜欢的东西,觉得很好看,既然他有,那对方也要有。
而这颗他分享给别人的珠子,也在此刻成了他的指引。
让洮溯能够坚定地往之靠近,可他却在很努力地下了大半阶梯时定住了,隔着不远的距离,呆呆地看着白翳的方向。
却久久都没有再靠近。
白翳也在看洮溯。
他起先对于小人鱼这迥异于原剧情的主动出现有些意外,所以,这算是让江蜇寒逃过一劫?任务进展得有些偏离,但应该问题不大吧。
白翳本想跟系统确认一下,却倏地注意到了洮溯的眼睛。
明明是被这昏暗的环境掩藏掉大半光彩的,但其中蕴含的委屈情绪是那么鲜明浓烈,仿佛仅是通过这相互对视的一眼,便如海浪般漫卷而来,连带着白翳的心都被猛地一揪。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让小人鱼委屈成这副模样。
恰在此刻,密道被外面的日光填满,是军方的医疗队伍赶来,而外边的混斗声也明显止歇,看来场面是得到了较为有效的控制。
而先前未能看清的,此时也在白翳的眼前一一现出。
小人鱼出来时拖出了一道长长的水痕,而水痕旁边尽是散落的物件,大开的鲨鱼头书包、书本、文具、小零食、几块很难看的石头玩具......
还有,一张不小心被弄皱了的奖状。
白翳在这顷刻间意识到了什么。
小人鱼总是兴冲冲地要拿东西给他看,奇奇怪怪的,什么都有,大部分是手工作品,绿油油歪扭诡异的水草画、捏得跟三星堆出土文物相似的泥沙雕塑、乌漆麻黑的石头人......
白翳原本还能装模作样地评鉴一通。
直到某次,洮溯溜到他的身边做手工,在做的过程中还时不时偷瞄他,似乎是在以他作为参照。
白翳被这想法惊到,表面不动声色,实则在暗地里将洮溯的手工作品研究了百八十回,又在接下来的观察中,逐渐验证了这个猜测。
“......”
自那以后,白翳就对洮溯要拿给他看的东西敬谢不敏。
故而在前天,白翳依旧是对此毫无期待,却没有想到,对方这次想要拿给他看的会是奖状。
是洮溯在游泳课上拿到的,也是这学期以来唯一的一张奖状。
没有人知道洮溯有多么期盼,又多么地想知道白翳在看到奖状时的反应,只要给他一个夸夸,他就能非常兴奋,兴奋到就算下次要去上跑步课也不会太难接受。
也许还不只是这张奖状的事。
白翳想起了以往的很多次,他总是能“偶遇”放学的洮溯,然后莫名其妙地就结伴而行。
后来他有意识地想要避开,终是忍不住返回确认,却发现洮溯还背着书包在他们最常遇到的地方呆呆等着,孤独一鱼,仍久久都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也许在小人鱼的观念里,既然别鱼可以被接放学,那他也是可以的。
哪怕最开始真的仅是偶遇,洮溯似乎认定了白翳就是来接他放学的人。
没有等到,那洮溯就绝对不会乱走。
没有等到,那洮溯就绝对会一直等着,直到等到为止。
这是一条笨小鱼,简单又执拗。
没有人类的那么多考量,也没有人类的那么多顾虑,更没有人类的隐藏迂回。
恰如此刻的委屈也那样的明明白白。
可白翳不是,他在更多时候是被原剧情、被系统牵引着的反派角色,得尽力维护后续剧情的发展。
如这次,他会暗中给予江蜇寒引导,让对方能够准确地找到小人鱼的所在,连他们那暂时的逃离都做默认。
但他也不是完全没有私心。
他会安排更多鱼出现在最近的鱼乐活动区域,让最活泼的海豚前去邀请小人鱼过去一起玩,想着也许这样能让小人鱼也在等的过程中快乐一些,哪怕最后等到的人不会是他,而是另一个会将其带走的人。
白翳有很多没能预料的事。
没预料到向来贪玩的小人鱼在那时几乎失去了所有玩乐的兴趣,没预料到向来平易近鱼的小人鱼会在那时那么抗拒和别鱼相处。
随着那份期待渐渐落空,洮溯也有低气压,也有不安焦虑,会因白翳迟来接他而感到委屈。
他想过要再去找白翳,可他知道对方行踪不定,他尝试过再做一些小小的不合规的举动,但这回“教导主任”始终没有出现在他的面前。
那只人类是不想再管他了吗?
那只人类是以后都不会再来接他放学了吗?
洮溯尚未能思考清楚这些问题,直到在此时此处,他仍然是在感知到对方的第一时间就毫不犹豫地要从箱里出来,克服那些阻碍尽力靠近,却在还剩最后一小段路程时戛然止步。
他真的很胆小,或许只要白翳像往常那样给他一个冷脸,他就真的再不敢凑近,又会躲进他的破烂贝壳里,把自己蜷成那只对周遭充满防备的鱼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