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都算好了时间,程殊考完试还有十天才过年,中间随便抽两天时间去城里玩。
看电影、游乐园、美食街什么的,都带程殊去。
或者什么都不干,就到处走走也行。
程殊眨眨眼,亲了亲他衣服,笑着答应了,“嗯。”
其实他是在想别的,马上就是梁慎言的生日,要送他什么礼物才好。
他之前也想网上买来着,但看了一圈,不知道买什么好,所以一直没有下单。
镇上那些店十几二十年都没变了,卖得东西还是十年前的审美,就别说有什么特别一点的礼物。
送什么好呢。
这事程殊又想了一晚上都没想明白,一是没经验,二是他太想送点不一样的给梁慎言了。
“发什么愣。”梁慎言从衣柜里拿了衣服,走过书桌时,轻轻拍了下程殊的头,“再怎么学也要劳逸结合,去睡觉。”
程殊回过神,连忙看手边的草稿纸,幸好没有瞎写,不然被梁慎言看见了,那就不剩什么惊喜了。
“你去洗澡啊。”
梁慎言点头,又提醒他注意时间,“你先去躺着,别写了。”
程殊没动,侧身靠在椅背上,勾了勾他手指,“那不写了,就再看会儿,要等你呢。”
梁慎言摸摸他的头发,弯腰用下巴贴了贴他额头,“别撒娇了,小房东。”
再严厉的人都心软了,看见喜欢的人撒娇就更受不了了。
程殊用鼻尖蹭他下巴,笑嘻嘻地不接话。
等梁慎言出了房间,程殊立即探头看过去,确定他进了卫生间才飞快地往他爸房间走。
悄摸摸的,比做贼还心虚。
正躺在床上拿手机看电视的程三顺被他吓一跳,被子都掀了,“你这孩子,大半夜的不睡觉吓人啊。”
程殊踢开床尾的拖鞋,走到里边的衣柜,蹲着拉开最下边那层抽屉,“爸,我记得家里是不是有毛线来着。”
“家里哪里有毛线?你毛衣都是买的,我能给你织毛衣啊!”程三顺坐在床上,一脸郁闷地看他,“你多大人了,跑老子房间也不敲门,不知道礼貌啊。”
“我小时候还跟你睡,你介意什么。”程殊头都不回,蹲在那儿翻箱倒柜的,“再说,你以前不也不敲门。”
程三顺语塞,拍拍被子,“别翻了,家里哪里有毛线,你要那东西做什么,要打围巾啊。”
程殊摇头,拉开旁边的柜子门,“我妈以前不买得有吗?小时候我毛衣都是她打的,肚子那儿还是小狗。”
父子俩从来都不避讳提到程殊妈妈,也没什么好避讳的。
夫妻俩分开是因为程三顺德行不好,喜欢打牌,还抽烟喝酒,又动手打了人。有一就有二,第一回就跑是对的。
又不是外边有人了,有什么好避讳。
“那都多少年前了,就算有还能用啊。”程三顺下床穿好鞋,走到另一边帮他找,“起开起开,别给我把柜子弄坏了。”
程殊让他一推,顺势站起来,“你衣柜能不能理理,塞一块跟水腌菜一样。”
“理什么理,全都是我衣服,理了还找不到。”程三顺关了衣柜门,拉开房间里许久不用的梳妆柜,“在这里吧,以前你妈的东西都放这。”
桌面放了不少东西,烟盒、火机跟充电机,几个笔记本跟几支笔,乱糟糟的。
底下的抽屉反而不怎么用,偶尔打扫的时候会理一理,基本不碰。
程三顺拉开抽屉,几个毛线团塞在卷边的一沓纸下面,“还真在这,你要用就拿走,放着也是积灰。”
东西找到了,程三顺又回去躺着看电视了。
这些毛线团都是打毛衣剩下的,有好几个色,单个看起来跟半岁小孩的拳头差不多大。
程殊把几个毛线团拿出来,塞到衣服口袋,又翻了翻抽屉,找到了以前钩鞋垫用的钩针。
幸好还在,不然明天他得找个借口去街上买,太容易露馅了。
“出去的时候把门带上。”
程殊起来的时候,听到他爸说了句,答应了声,出去的时候把房间门关上,顺道把堂屋的门也给关好。
才走了两步,台阶都没下完,卫生间门就猝不及防打开,直接跟梁慎言迎面撞上。
程殊:“……”
得稳住。
“老程手机卡了,让我给看看。”程殊解释了一句,手捂着衣服口袋,“你洗这么快啊。”
梁慎言天天都洗,今天不用洗头,随便冲一下就好,几分钟的事情。比起洗澡快不快这件事,他更好奇程殊口袋里装的什么。
他还什么都没问就急着解释,还转移话题,太欲盖弥彰了。
“那修好了?”梁慎言顺着他话问,看他敞着外套站那儿,“傻站在那儿不冷么?过来。”
程殊反应过来,憨笑了一声,几步跑过来,“好冷的。”
梁慎言捏了一下他后颈,“还以为你不知道冷,赶紧去被子里,考试这几天都早点睡。”
毛线团还在口袋里,不过冬天衣服口袋都大,藏得住。
程殊进房间就脱了外套,放在书包旁边,“我看别人都学到十二点,怕复习不好。”
梁慎言放好脏衣服,伸手关了笔记本,等程殊上了床,才关灯跟过去坐边上,“临时抱佛脚固然有用,但该不会做的还是不会做。”
“你以为佛脚那么好抱。”
靠在枕头上,程殊“哦”了声,等他躺好,立即靠过去抱住他,看不清脸也要凑到他脸上亲一下。
沐浴露用的一瓶,他俩身上味道一样。
香香的。
程殊头发蹭得梁慎言颈窝有点痒,把人薅起来,只比他稍微低一点,“头发是不是又长了?长这么快。”
手指从头发穿过,发丝挠着指缝,像是挠在了心尖上。
“那考完试剪短一点好了。”程殊说。
梁慎言低下头,嘴唇贴在他额角,“再给自己剪一个狗啃似的刘海?不如让五福给你啃,还省事。”
那段时间程殊的发型,现在回想起来,傻乎乎的,跟个愣小子一样。
多亏了有张好看的脸,眼睛又生得漂亮,不然多少有些不忍直视。
想着,他忍不住又捏了一下程殊耳垂,然后拨开程殊额前的头发,让额头完全露出来。
“是长了点,快挡住眼睛了。”
程殊仰着脸看他,听到他的话后眨了眨眼,“挡住也没关系,你能看到。”
梁慎言又一次用手捂住了他的眼睛,不过这一次是用程殊自己的手,克制地压下翻涌的心绪和身体的反应,低头吻在他的指尖。
拥在怀里的身体轻轻颤了颤,靠在一块的腿都绷紧了。
二十左右的年轻人,血气方刚的年纪,哪怕是一定点火星,都能烧成烈焰缠身。
他们离得这么近,几乎是对方的一部分,谁也瞒不住。
感觉到程殊往自己身上靠,梁慎言眸色暗了下去,“别再动了。”
程殊一怔,挣开自己的手,嘴唇贴在他颈侧,小声说:“你不用一直忍的。”
梁慎言捏捏他后颈,力气并不轻,看他乖了才用指腹按在他唇角,“我有数。”
他把人抱紧了一点,“这会儿只想抱抱你。”
程殊怔住,不再乱动了,却不好意思起来,弄得好像他一个人急色,“我不是……”
梁慎言低笑出声,下巴蹭了蹭他的脸,“食色,性也。”
这一句,程殊听明白了。
心也安了。
后边两天程殊都老老实实地在房间里学习,但不是在梁慎言房间,是自己的房间。
梁慎言倒不至于不让,但多少有点奇怪。
他们俩都住一个房间多久了,半边衣柜都是放程殊衣服,怎么突然要独立学习、提高效率,待在一块总想谈恋爱影响复习。
梁慎言从厨房端了一碗热的汤出来,走进房间,也看不出什么异常,把碗放下,抱着胳膊靠墙上。
“一个人学得怎么样?效率提高了?”
程殊点点头,坐得无比端正,“挺好的,单词又背了一遍。”
梁慎言:“……”
还真能编,他经过窗户外面两回,一句背单词都没听到。
“那你继续背吧。”
程殊抬起头,看他转身要出去,伸手拉住他衣服,“但还有我不会的,晚上得要你教我。”
梁慎言心里那点刚不顺的气,又消下去了。
“把汤喝了。”
炖了一下午的鸡汤,专门买的老母鸡,炖竹荪,还加了枸杞和枣,“补补脑。”
程殊撇嘴,立即撒了手,“忙着呢,别打扰我。”
梁慎言出去前,顺手揉了一把他头发,撸毛一样,在程殊挥手打他前,先一步出了房间。
棚子那边程三顺正低头看手机,抬头瞥见梁慎言往这边来,心虚得叼在嘴里的烟都差点掉了。
发现梁慎言是去逗狗,才松了口气。
【别催了,老子一会儿去给你订蛋糕,明天给你拿,搞得神神秘秘的,连累老子跟你一块当贼心虚。】
房间里程殊看见他爸回的消息,伸长脖子往外看,见梁慎言专心给五福加餐,才小心从抽屉里拿出刚才匆忙塞进去的东西。
还好还好,没扯到线。
他跟着网上的图片,学了好久,要钩坏了肯定来不及重新弄。
到了晚饭的点,就算梁慎言的神经再怎么粗,都能感觉到这对父子俩背着他,不知道在捣鼓什么事。
程殊就算了,反正他习惯了,偶尔不知道脑子里装的什么,想些乱七八糟的。
但程三顺一个劲儿地招呼他吃菜,还想跟他喝两杯的殷勤模样,就不对劲了。从他到这儿来,程三顺只有拐着弯问他生活费的事才这么殷勤过。
半年房租是一次性给的,家里开销也是正常给的,难道是又想问他生活费的事?
那也不像,问的都是些有的没的。
一个不对劲是正常,两个一块不对劲,那就是有事。
等回房间,梁慎言看见程殊坐在那儿,挑了挑眉走过去,扫眼他的卷子,拿走放书架上的耳机,“今天不独立学习了?”
挖苦人呢。
故意的。
程殊一边耳朵听,另一边耳朵出,半点不在意,“你要看书了吗?”
梁慎言坐在床边,抬眼看他,“不看书,看视频。”
程殊一听视频,眼睛睁圆,“那一起看电影?”
仔细想想,从他刻苦学习开始,他们一起什么都不做就看电影都很少了。
梁慎言对上他期待的眼神,犹豫了几秒拒绝了,“先做你的卷子,空了那么一大片。”
程殊撇嘴,身体转回去,“学得够够了的。”
梁慎言失笑,换了个姿势靠着,“那怪我?我不给你独立学习的空间了。”
程殊不理他了,埋头写卷子,写字声音都比平时大。
小气鬼,不就是回房间去待了两天,晚上不还睡一块,就小心眼。
房间里暖烘烘的,一个看电影,不时瞄一眼老实巴交复习的人,另一个心不在焉复习,余光一会儿一会儿往床那边瞄去。
俩人都心知肚明呢,揣着明白装糊涂,闹着玩。
等到了快十二点,梁慎言放下手机,走到桌边,敲了敲他脑袋,“到点了,该睡觉。”
程殊一看点,立即把书合起来,“那睡吧。”
穿着睡衣一块钻进被窝,有再多的疲惫也舒坦了。
冬天果然只有被子里是最舒服的。
梁慎言躺在外边,看程殊自己卷好了被子,才伸手去拉灯线,“嗒”一声,房间灯关了,黑漆漆的,只有手机屏还亮着。
“关了灯别玩手机。”梁慎言侧过身,习惯地伸手要去搂人,结果被躲开了。
从昨天就察觉到的不对劲,这会儿直接变质了。
皱起眉,正打算看程殊抱着手机在做什么,就见他把手机塞到了最里面,床头的夜灯被按开,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后,翻了个身冲着自己。
程殊从被子里坐起来,手里捧着两团东西,朝他笑得又乖又傻,“言哥,生日快乐。”
梁慎言大脑有一秒是空白的,在反应过来的下一秒,腾一下坐起来,差点碰到程殊的手。
老旧的木架床,经不起这样的动静,发出脆弱地嘎吱声。
房间里安静得什么都听不见,夏日的蝉鸣、秋天的风声早就没了,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梁慎言起来后只是坐着不动,目光落在程殊脸上,见他一直笑,很缓慢地移开目光,看向他手里的东西。
两只小狗用毛线钩的,还能看到尾巴那儿的线头。
眼睛钩的不圆,耳朵也软趴趴的,连身上都不圆润,有些地方明显凹进去了。
“我不知道送什么给你才好,就想自己做一个。”
程殊并不害羞,只是被他盯得有点脸热,“太匆忙了,可能不是很精致,但是我亲手做的。”
梁慎言抬起眼,仔仔细细地看着眼前的程殊,心软成了一片湖。
少有地,他露怯了。
伸出去握住程殊的手是抖的,直到感觉到程殊手背的温度,碰到了那两只毛线小狗,才控制住几乎要将他淹没的情绪。
“程殊。”
梁慎言的声音有些颤,小心地摸了摸毛线小狗,毛线并不软,甚至有些扎手,可他一摸,心里就起了一片潮,只能倾身抱住程殊,埋脸在他颈侧,嗅到了熟悉的气息,“谢谢。”
这是他过过最特别的一个生日。
也是他二十五岁收到的第一声祝福。
二十五岁的第一天,梁慎言是抱着喜欢的人醒来的。
暖烘烘的被窝里,他们挨在一块,能感受到彼此身上的温度。
他低头看向靠在肩窝的程殊,头发睡得乱蓬蓬的,只露出小半张脸,还睡得很沉。
梁慎言看了时间,才六点多,再睡半个小时都来得及,索性搂着人再眯会儿。
挪了挪位置,余光扫到床头摆着的两只小狗,又把人抱得紧了点。
程殊到点了一般都会自己醒,用不上闹钟,除非前一天睡得太晚,或者太累。
这么会儿功夫,他已经半梦半醒了。
闭着眼睛,一边往梁慎言怀里靠一边嘟哝“热”。
暖气片一直开着,盖的两床棉被,是有点热了。
梁慎言给他把被子往下拉了点,“你这么睡,不热才怪了,怎么习惯钻进被子里睡。”
程殊哼哼两声,不满似的想翻身,“那样舒服。”
尤其是冬天,半张脸都躲到被子里,再用腿把被子压住,裹得严严实实的,能一觉睡到天大亮。
“什么都有你说的。”梁慎言掀开被子下床,走到窗边拉开窗帘,打算开条缝透透气。
这个点天还没亮,房间里黑漆漆的,只有一点光照进来。
梁慎言拉开窗帘,看见外面院子时愣了愣,回头看向床上正打滚的程殊,“过来看看。”
程殊抱着被子趴那儿,睡裤的裤脚都卷到了小腿肚,睡衣下摆也撩到了腰侧。听见了扭头问他,“看什么?家里遭贼了?”
梁慎言倚在窗边,外边照进来的光,有一些落在他身上,笑着跟程殊说:“下雪了。”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
下得不大,只有薄薄的一层。
程殊表情懵的,反应了一会儿。
过了几秒才有动作,几下翻到床边,穿好鞋往梁慎言那边走过去。
地砖铺了毯子,有些地方不平,他走得太急,差点绊一跤。
梁慎言看他踉跄,立即伸出手把人接住。
接住人了,手顺势牵在一块,“多大人了,走路还能摔。”
程殊揉揉鼻子,嘀咕道:“才十几岁。”
刚起床,身上穿得少,不至于跟小孩一样冒冒失失地开门往外去,只是手贴在玻璃上,凑近了往外看。
这几年小镇的雪下得越来越少了,大多时候都薄薄的一层,早上醒来没多久就化了,只有挂在菜叶跟树叶上的能留久一点。
在程殊的记忆里,小时候一到冬天就会下很大的雪,能堆雪人。
雪后的早上,他最喜欢跑到院子里踩雪,一脚踩上去,松松软软的,从小院往外到山上、河边,看过去全是白的。
有一年的冬天,遇到了五十年难遇的凝冻,水管出不来水,得到井里去挑。
地里的菜也全冻坏了,家家都得去街上买菜,那年的白菜特别贵。
程三顺忍了三天,吃腻了各种土豆,终于去街上买菜,结果哪哪儿都是滑的,他在大街上摔了一跤,还不忘护着手里的菜,穿得厚摔是没摔坏,被大家笑了一通。
回家来都还气,跟程殊说的时候,程殊也笑他,父子俩不知怎么的,就笑作一团,然后晚上吃了顿热乎乎的白菜炖土豆、豆腐。
梁慎言垂眼看他,伸手覆在他手背上,他的手大一点,能刚好盖住,偏过头问:“喜欢下雪?”
程殊点点头,转过来看他,“听说北方的雪很大,比膝盖还高。”
梁慎言被他这么看着,心念一动,低头亲他眼睛,说:“我家那儿没这么大的雪,不过可以一起去更北一点的地方。”
这么亲眼睛,有点痒。
程殊忍不住笑了起来,呼出的气全扑在玻璃上,洇出一团雾色。
梁慎言不再说什么,握住他的手从玻璃拿开。
起都起了,再回去也睡不了多久,干脆就不睡了,洗漱完去厨房里弄点吃的。
大早上,还下了雪,厨房里冷嗖嗖的,锅碗瓢盆摸着都冻手。
程殊接了一锅水放电磁炉上,然后去拿饺子,从菜篮里捡了几片昨天剩下的莲花白。
等水开了,他一前一后放到锅里,“我们都这么吃饺子,你习惯习惯吧。”
梁慎言挑挑眉,靠在旁边不说话。
吃饺子要蘸辣椒水这种行为,他的确没办法说出赞同两个字。
蘸醋是他最后的坚持。
锅里的水咕噜咕噜地烧着,饺子在里边翻滚着,漂了起来。
程殊拿筷子轻轻搅了一下,余光扫到梁慎言,飞快往外瞥了眼,确定没人,抬头凑上去,亲了一下他嘴角。
“生日快乐。”
梁慎言没动,垂眼看他,眼神满是柔软,等程殊要退开的时候,才凑近了一点,回应了这个吻。
“礼物我很喜欢。”
“送礼物的人,也很喜欢。”
程殊就这么保持着微微往后仰的姿势,冲他笑得弯了眼睛。
年前的一场初雪,让沉寂的小镇一下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
老人们总说,有雪的年就是好年,明年庄稼能有一个好收成。
所以临近过年下雪,是好兆头。
小学早就放假了,平时白天听不见什么孩子吵闹声的老巷子变得很吵,这段时间冷得不想出门的大人们,也趁着下雪去地里转转。
程殊去学校了,梁慎言待房间里,正拿着钳子在弄铁丝。
钳子跟铁丝都是从棚子那一堆东西里拿的,不过他没怎么用过,现学。
“刚才跟你说的话,你有听见吗?”
梁慎言注意力都在视频上,听到耳机里他哥的声音,用钳子把铁丝又绕了一个圈。
“听见了。”
梁慎行忙了一早上,到中午才趁着吃饭的时间,抽空给梁慎言打了电话,“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梁慎言皱眉,铁丝差点戳到手,“想回的时候回。”
“那天爸妈给你打电话,爸又惹你了?”梁慎行叹气,“他脾气就那样,从小到大说不出句好话,又不是针对你,是无差别攻击。”
“有些话就不该说,哪怕不是本意。”梁慎言把视频往回倒了一点,“不跟他生气是一回事,但不代表他是对的。”
梁慎言一直是个话不多的人,在家人面前也是,有效交流在看他来比说一堆话有用。
只有在对着程殊的时候,才会说些没什么用、没头没尾的话。
“过年也不回来?”梁慎行说不过他,换了别的跟他说:“前几年你都在外面上学,今年好不容易回来了,又不回家过年,妈心里肯定难过。”
梁慎言把手里的铁丝圈举起来看了看,确定不会钩出线头,才小心放到桌上,“别拿妈来压我。”
瞥了眼手里的钳子,少有生出了点挫败。他练了一上午,才弄了一个比较看得过去的钥匙圈。
梁慎行看了眼手机,边回信息边说:“那是因为只有妈才能劝得动你,我拿爸压你,你会听?爸要是再给你单独打通电话,我看你都想拉黑他了。”
梁慎言“嗯”了声,再操作时,动作比刚才熟练了不少,正要说什么,就听到他哥让他等一下,接个内线电话。
往屏幕右下角看了眼,这个点打内线一般都有急事,他没吭声,把视频声音调小了一点。
那边在打电话,聊的是公司业务,没避着他,反正都是自家人,更别说他回来了,就是在公司里帮忙的。
听到电话挂了,梁慎言停下手里的动作,没等他哥开口,就说,“过年不好说,但暑假肯定回。”
梁慎行一愣,意有所指地开他玩笑,“你这是给人当家教当上瘾了?”
梁慎言虽然没想要瞒着谁,但听到这句不自觉皱起眉,“不关他的事。”
“那跟谁有关?你都问严颂找他弟要考试卷子了,总不能是因为你想更改行当高中老师吧。”梁慎行戳破他的心思,话里有话,“真的不关他事,那就是你没数。”
学生,说俗一点,那都是温室里的小花小草。
哪怕这个温室就是个普通大棚,还漏风,那跟社会都不一样。
梁慎言在小镇碰到了一个喜欢的人,放在心尖上,正儿八经的谈恋爱,家里谁都不反对。
但得有分寸。
游艇那事他爸生那么大气,就是因为受伤那男生才成年,还是学生。
但凡换个身份,是从小出来打工的,或者是自己混社会的,都不至于那样,连解释都不听就发火。
因为不一样。
不说分辨是非的能力,就说成人社会的诱惑,跟学校里碰到的那些,都是两个世界,有一条简单粗暴的分界线。
梁慎言绷着嘴角,一句话不说的沉默着。
梁慎行正要说什么,倏然皱起了眉,迟疑着问:“你做了什么?”
闻言梁慎言继续弄手里的钥匙圈,过了一会儿才回,“我有数。”
梁慎行了解他是什么性格,这么说了就是没什么,但二十左右的年轻人是什么样,彼此都心知肚明,“别耽误人家学业。”
“烦不烦人。”梁慎言懒得理他,挂了电话。
电话是挂断了,心里的那点烦躁却没有消散,反而像是一团乱了的毛线团,堵在他的心口。
低头看着手里那半个钥匙圈,还未成型,但已经看得出是什么。
他跟程殊是两情相悦,怎么说得像是他强取豪夺。
真够烦的。
梁慎言往后靠,呼出一口气,视线自然往前,就看见了书架上放着的那对小狗。
小狗表情憨态可掬,眼睛黑溜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