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里,一切行为都变得暧昧又古怪,身体和皮肤的感觉被放到最大,世界好似只剩下他们两人……不是,一人一怪。
明明下方还有巨头怪在苟延残喘的声音,诡异渗人的儿歌环绕着礼堂内外,绵延不绝:
“我们……都爱……游乐园……我们……唱歌……我们……跳……舞……”
触手在明怀鲤身上同样绵延不绝。明怀鲤又痒,又觉得难受,有点儿呼吸不过来了,他双手推拒着往衣服里伸的触手:
“别碰……我们是室友!”
谢望潮的轻笑声听起来像浓稠的甜羹汤。
“所以……你很在意这个吗?”
明怀鲤沉默了,感觉自己好像走了一步臭棋。
谢望潮的一只大手伸过来,将明怀鲤拉入自己怀里,轻轻抚摸他的脸颊,带着爱怜地问:
“那你说,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明怀鲤:
“……”
他真的想回到几分钟以前,让自己闭嘴,这不是在送吗!
他不回答,扭动身体:
“算了,你放我下去,我也要出去。”
忽然间,他身子猛然一转,落在半空中,被谢望潮揽在怀里。
某一根触手点开了音响,轻柔明媚的华尔兹舞曲流泻而出,一束灯光“咔”地一声亮起,正好照亮一人一怪的身影。
谢望潮伸开触手,露出下方穿着西装裤的人类双腿,站在空中,握住明怀鲤的手,另一只手揽上他的腰:
“刚才那支舞,还没跳完呢。”
明怀鲤愣住,身子却已经被触手推动,旋转起来,衣角在白色追光之下旋转飞扬。
这一次,明怀鲤跳的是女步。
音乐温柔流泻,灯光被触手操控着追着明怀鲤的脚步,他是绝对美丽的主角,也是舞伴眼里那唯一的美人。
谢望潮眸光闪亮,看着跟随触手指引,忽而转圈、忽而轻跳的明怀鲤,充满了不再掩饰分毫的野心。
这么久以来的忍耐……就是为了这一刻。
为了让明怀鲤意识到他感情的这一刻。
明怀鲤满脸尴尬,简直无语极了,地上铺着满满一层黑色黏液,还有无数只巨大脑袋和身体残肢,整个礼堂一片狼藉,他却在半空中和触手怪跳舞!
还跳的都是女步!很不熟练啊!
他被触手携着腰际,每次旋转都觉得自己就要掉进下面的泥沼里去了,心跳微微加速,但每次又都被触手稳稳地拉扯回来,甚至连衣角都不会脏。
谢望潮看着他,眼神逐渐变得充满野性的占有欲。
明怀鲤丝毫不知道,自己现在身上带着脏污、衣服有些破损,面容毫无矫饰甚至有点脏的样子。
非常能引发怪物的兽.欲。
优雅的小提琴乐声里,触手微微用力,按在明怀鲤腰间,将他压入谢望潮怀中。
谢望潮搂住他,低头看他的脸,轻声问:
“所以我们是什么关系?”
明怀鲤视线闪烁,依旧闭口不答。
谢望潮毫不犹豫,吻了下去,用舌头撬开这双倔强的双唇。
只要吻得够深,总能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早些时候之前。
整个医院早已疏散了所有人员,许多特调局突进队员在林霜带领下,一同进入这栋被巨头怪物控制的大楼,耳机里不断传来队员们的呐喊:
“老大啊啊啊!我这边需要支援,这些家伙太多了!”
“怎么越杀越多啊!老大我们真的要进去里面吗!”
林霜戴着厚重的防毒面具,穿着厚厚的防护服,一枪崩碎一个怪物脑袋,看着黑色毒液爆开,抽空骂道:
“不进去怎么办!大礼堂里困着两三百个医生,都是本市最强的医生!我们不救还等谁?谁还能救得下他们?”
成员们顿时沉默了,加紧输出,但无论再怎么努力清扫,也最多冲到三楼,离五楼的大礼堂还相距甚远。
大家心里都有点悲凉,下面这些怪物都只是九牛一毛,他们都知道,大概有数百只怪物堆积在五楼走廊里,这会儿那些医生护士估计都已经凶多吉少……
这种巨头怪物非常喜欢音乐和舞蹈,经常会出现在人类开派对的地方,每次出现还都是成群结队,比蟑螂还烦人,体内自带毒液,战斗力也非常强,普通人对上它们基本尸骨无存。
现在已经过了四十分钟了,礼堂内估计早已是尸山血海……特调局队员们虽然早已见惯生死,却依旧觉得痛苦遗憾。
“卧槽老大,有什么东西从五楼安全通道下来了!”
突破到最前面四楼去的成员,听见了脚步声,立刻在通讯里大喊。
“小心!可能是巨头怪!”
林霜立刻往楼上突破,但厚重的防护服让他动作稍有些迟缓,那些东西已经……
等林霜喘着粗气上去,就看见那位成员愣愣地张大嘴,瞪着眼睛,手指颤抖地指着前面:
“卧……槽……”
林霜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自己也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弯折的楼道之内,几根粗壮触手从上往下延伸过来,宛如森林中强硬的藤蔓,将楼道内零星的巨头怪物轻松捏死。
触手之后跟着的,是许多人类!
他们排着队形,表情恐惧却又兴奋,保护着身边的老弱妇孺,从楼道上踏踏实实往下走着,全都四肢健全、精神正常!
林霜和队员都愣住了,他们想说点什么,想喊一些救援时候常用的话语,不要慌张,有序撤离……但完全没有必要!
因为这些人根本就不慌张,也很有序啊!
他们甚至有空互相聊天,还有空提醒别人小心台阶!
这……这就是市医院医生护士的强大素养吗?
还有这触手!这些蛇一样的、扭曲盘旋的触手,为什么杀巨头怪的时候,比摘黄瓜还简单啊!
那脑袋跟西红柿似的,被触手一掐就掉,脆得掉地上都能发出声音啊!
那他们这些人刚才扛着武器还杀的要死要活,又算什么?算他们废物吗!
往下走的人们看见两个全副武装的战士,顿时都活泼地笑了起来:
“啊,我就说嘛,国家怎么可能放弃我们呢!”
“不过啊你们来晚了,礼堂里面的怪物都死咯!”
“让一下呗,我们后面还有好多人要下来呢,你们等我们走了再上去也来得及。”
“哈哈哈哈真是,让你们白来一趟了哈哈哈!”
众人对着两位战士笑出声来,楼道内外顿时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林霜和团队成员对视一眼,给这些人让开道路,他们以为只是十多个人,没想到这一让,顺嘴一数,就是五十人、一百人、二百人……
人流接连不断往下走,没有人受伤,没有人缺胳膊少腿,更没有人精神不正常san值过低。有一些人白大褂沾满血迹,还有一些人手上提着黑色毒液瓶子,甚至有人抓着好几根怪物的手和腿,脸上还在谈笑风生。
林霜他们贴着墙,在触手旁边站了二十分钟,人都站麻了,礼堂里的人才终于走完了,大家路过他们时,都会拍拍他们的肩膀,说一声“加油”!
可以说,整个场景显得十分滑稽。
等人群终于走得差不多,林霜这才带了几个人上去,让其他人在底下好好安顿受灾群众,虽然也没什么好安顿的。
一进到走廊里,林霜和队员就听见优美的乐声传来,顿时心中一紧:不会吧,这不会还是巨头怪物搞出来的音乐吧!
他们快速冲入礼堂。
半空之中,一束追光打下,将正在接吻的两人身影照得明亮至极。
一人清秀柔弱,闭着眼浑身无力,被紧紧拥抱在另一人怀中。
另一人英俊至极,强硬地压下对方的腰,仿佛要将对方融进自己体内。
……不是那一位和他爱人又是谁?
林霜猛然拉起队友,用比之前快十倍的速度冲出礼堂。
……对不起,打扰了,你们继续!就当我们没来过!
第43章 室友
林霜觉得自己简直是倒霉体质点满, 怎么总能撞到那位触手怪和爱人亲密接触的时候啊?上次祠堂也是,这次礼堂也是!
怎么,难道他和“堂”这种地方犯冲啊?
总之, 他带着队员们退到四楼以下, 才总算觉得安全了一些。
还有,要不说人怪殊途呢,这触手怪怎么次次都喜欢在各种恐怖又脏的场景里, 跟爱人搞花活啊?不得不说这位爱人先生脾气也是真不错, 能忍得了那种尸山血海的场景。
要不是防护服太厚,林霜真想点上一根烟,长出一口气: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他后面跟着的队友还没搞清楚情况, 这会儿还没头没脑的问:
“老大, 我们不应该进去收拾残局吗, 万一还有怪物活着呢!”
林霜一拳锤他肩膀上:
“没看见里面是那位吗,有那位在,什么怪物收拾不了?别让那位听见你质疑人家的能力!”
队员小声嘟囔:
“那位说到底,也是个怪物啊……难道还真能一心拯救人类吗, 这次的巨头怪们说不定都是他招来的……”
林霜又是狠狠一拳锤过去:
“闭嘴!”
这个队员是别的组新来的, 果然傻不愣登, 这种话心里想想就得了,居然当着满楼道触手的面说, 不要命啦!
众人在楼道里安静等待着。
天大的事情,都要等触手怪和他的爱人温存完毕才行。
不知过了多久,礼堂之内, 明怀鲤软绵绵地倒在谢望潮怀里, 感觉自己像是变成了一团果冻,浑身都被触手缠绕, 弄得湿润黏腻。
优美的乐声还在持续,维瓦尔第《春》《夏》交响曲的节奏里,那些触手将他的衣服剥开,顺着音乐的节奏贴近肌肤,湿乎乎、黏糊糊地紧贴皮肤,在他身上缠绵、蠕动。
与此同时,他的唇舌一直被谢望潮彻底侵占。谢望潮的舌头更接近于触手或是蛇类,将他搅扰得天翻地覆。
明亮的追光打在明怀鲤脸上,让他根本睁不开眼睛,面上露出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欲望,身子也跟着触手的移动不断拧转……世界正在变得模糊而远去,他耳边也听不见其他声音,只有不断涌动、持续在内心深处的潮汐声,和他身上不知道哪里的水泽之声……
他倒下去,落在触手怀里,浑身软得像面条,完全失去力量,气喘吁吁地伸出手,想要抱住什么。
他抱住了谢望潮的上半身。后者朝他低下头,轻声说:
“宝贝,你不知道你现在有多美。”
追光之下,明怀鲤面上碎发湿润地贴在额角,眼睛迷蒙半睁,像清晨迷雾里脉脉含情的水泽,看人时根本没有焦距,仿佛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高挺鼻梁下那双唇瓣,更是已经彻底被弄坏了,红肿地高起来,唇瓣外翻着无法闭上,嘴角挂着好几缕银丝。
沉浸在欲海之中的明怀鲤,在谢望潮眼中,美到了极致。
明怀鲤甚至连话都不想说,只是抬一抬手指,指向门口方向,眼睛水汪汪地看过去,祈求地看谢望潮的脸。
谢望潮又要低头亲他,明怀鲤拼尽全力地扭过头,不让他亲自己,眼神又水濛濛地祈求他。
“出……出去……”
明怀鲤从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声音。
“好。”
谢望潮轻笑着,还是低头,吻了一下明怀鲤汗湿的额头,帮他拨开沾在额角的碎发,这才搂着他往外飞出。
触手顺带将音乐和灯光全部关掉,顺带关上房门,随即滑入主人的人类皮肤之内,完全消失不见。
谢望潮公主抱着明怀鲤,走进走廊,皮鞋早就丢了,裤脚也有些破损,哪怕他把下半人身的衣服藏在触手深处,也无法避免一些磨损。这样看起来,他仿佛刚刚从激烈战斗中夺得胜利的疲惫英雄。
当然,明怀鲤的衣服破损得更加严重,全部都是被触手一时兴起撕碎的。
谢望潮很规矩地顺着安全通道往下走,那些触手早都被收入他体内了,现在楼道里除了林霜等人……就没什么了。
狭路相逢。
林霜非常恭敬地只看一眼就弯腰鞠躬:
“您好,谢谢您拯救了大礼堂内所有人员。”
谢望潮抱着衣衫不整的明怀鲤,面无表情,朝这些人睨了一眼,倨傲地点头。
林霜身后那个新人队员想要殷勤一下,走上前说:
“要不要我帮您搀扶这位先生……”
他话音刚落,整个身体就被一根触手卷起,从四楼直接扔去了一楼,“咚”一声猛砸在地板上,把地板砸出一个大洞。
这态度非常分明了,没有人可以碰他怀里的人!
……其他人大气也不敢出,纷纷让开通道,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再说话。
林霜简直无语极了,大佬的老婆也是你能碰的吗!但没办法,他作为老大还是要替队员们擦屁股:
“不好意思谢主任,那是新来的小实习生,您别和他一般计较。”
谢望潮刚才全程表情都没有任何变化。
而明怀鲤……早就在看见这些人的那一刻开始装死,现在连呼吸都屏住了,把自己强行装成尸体。
不然他真的会尴尬而死!
谢望潮沿着楼梯一级一级往下走,忽然看向林霜,想起什么:
“对了,我们需要一些检查,你能安排吗?”
明怀鲤装死之中瞬间竖起耳朵偷听。什么检查?检查什么?他怎么不知道?
林霜低眉顺目:
“没问题,那就帮您安排在这两天吧。”
谢望潮:
“嗯。”
“届时我会打电话邀请您两位的。”
谢望潮点头,下楼了。
一直走到一楼,下方早有救援车辆等候,在林霜的带领下,谢望潮坐上一辆私家车,舒舒服服地被专业司机送回了家。
没有人敢去审问这位触手怪,能送回去就赶紧送,省得触手怪发怒,把特调局屋顶掀了。
其他那些医护人员大部分都被带去特调局,处理各种善后工作。
特调局要做的事情特别多,比如要跟每个人签订特殊协议,生效之后这些人大礼堂的记忆都会被抹除掉。又比如要进行灾后心理辅导,还有检查每一个人有没有在刺激之下产生了异能之类,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不过经此一役,林霜获得了升职,成了特调局外勤组总组长,统管每个小组,并且拥有了一个十分特殊的身份:超S级触手怪专属联络员。
这个身份非常好理解,就是谢望潮这个触手怪的单独联络员,以后和谢望潮沟通的事情就都交给林霜来负责,其他人不可以参与其中,更不能妨碍。
获得这个身份的第一天,林霜就向上级申请了特殊医疗检查。
上级是位年长女性,名叫施歆,她专门把林霜叫到保密办公室沟通这件事。
听林霜讲完来龙去脉之后,施局长面露思考,半晌后说道:
“你当初能够当机立断,给了触手怪这个选项,是有勇有谋的,应该获得组织嘉奖。我们组织这边,当然也会全力配合你,你放心,我们会立刻去联络世界特殊实验室那边,看看他们有什么对策。”
林霜忧心忡忡:
“不过我总觉得这个检查结果不容乐观,毕竟……迄今为止,没有记录表明,人类男性可以怀孕,就算是和怪物。”
施局长点头:
“是的,但是我们还是要相信奇迹,相信人类的可塑性。之前是不是也发生过怪物让人类怀孕的事情?受害者不是也有一个男性吗?”
“是的,那是一年前在M国,一个怪物强健了一个中年男人,导致中年男人怀胎十二个月,到最后生产时,那男人肚子里的小怪物将男人的肚皮撕碎出来,吃掉了男人的脑袋和内脏,杀死了许多医护人员后被捉住研究。研究结果表明,小怪物身上毫无人类相关的基因片段,那男人只是个孵化器而已。我就怕……”
施局长若有所思:
“是的……你一说我也想起来这件事了,当时轰动了各国。不过,我相信这位触手怪和明先生的情况有所不同,你也说过他们看起来非常恩爱,真的像是在一起孕育新生命,不是吗?”
“我就是怕,如果我们检查结果出现问题,如果查出来那个所谓的蛋里面并没有人类基因,反而会让触手怪发疯。”
施局长沉默了一会儿:
“那位触手先生,真的那么喜欢明先生吗?”
“我观察下来,觉得是这样的。或许触手怪想要的不是孩子,而是他和明先生一起生育的孩子。”
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后,施局长叹了口气,强调:
“你知道的,维护事态稳定一直都是我们的最高准则。为了稳定,我们或许得选择……不那么真实的方案。”
林霜面容严峻地点头。
大半夜回到熟悉的家里,谢望潮支撑着明怀鲤洗了个热水澡,把昏昏欲睡的他放回床上,轻轻贴着他的额头亲了一下,调侃地说:
“好了,晚安了,我的好室友。”
已经意识模糊、半只脚踏入梦乡的明怀鲤,却还是勉强把眼睛睁开一道缝,非常生气地一巴掌打过去。
“啪”地一下,手掌绵软无力地摸到谢望潮的胸肌,下意识揉捏了一下。
谢望潮沉沉地笑出声来,把胸口往前凑了凑,让他接着摸。
明怀鲤嗫嚅着,声音模糊得几乎听不清楚:
“不许……不是……室友……”
谢望潮:
“哦?那你说,是什么?”
明怀鲤:
“是……是……呼呼……”
他沉入了梦乡。
谢望潮则满意地微笑起来。
第44章 噩梦
夜色如同温柔的母亲, 将黑色的绸缎盖在梦境之上,整个梦境黑漆漆的,却又总藏着诡异冷白的月光, 照亮眼前那些东西。
在尸山血海之中, 明怀鲤艰难前行着,他不记得来处,也不记得目的地, 衣衫褴褛、手脚细瘦, 仿佛已经一个人在这恐怖山野里走了很久很久,也没有同行之人。
他很累,精疲力尽, 有时不想再走下去, 却又会觉得肚子饿……好像肚子里总是有个什么东西, 在发出饿的信号,催着他继续往前。
不知走了多久,他身边忽然多了一个同行者,长着谢望潮那张英俊如天神的脸。谢望潮对他微笑着, 摸上他的腹部, 用某种带着奇妙混响的嗓音问他:
“我们的孩子……是不是死了?”
明怀鲤愣住了, 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下意识感受腹中。腹中有另一个心跳缓缓成型, 砰咚、砰咚……
猛然间,明怀鲤睁眼,看向前方, 只见谢望潮身上忽然间冒出血肉团块, 还有许多根伸向四面八方的粗壮黑红触手,那些触手像蜘蛛的腿一样四面八方伸展出去, 上面又长出许多只血色眼睛。
那些眼睛齐刷刷看向他,恐怖与威压将周边树林的枝蔓掀起来狂舞,月色如刀如箭,世界正在扭曲成诡异的角度。
明怀鲤目眦欲裂,不由得张口问:
“谢望潮!你人呢?你不是喜欢我,要保护我吗,你人呢!”
那些触手上冒出谢望潮的声音,温柔缱绻:
“是的……我爱你啊宝贝,可是,如果你把我的孩子弄没了,我也会弄死你哦……”
明怀鲤在极度强烈的震撼之中,低头看自己的肚子,那里面微弱的心跳声,忽然彻底停止,随后他肚子一阵冰凉,再看时,已经排出来一颗蛋。
那是一颗灰黑冰冷如同顽石的,死蛋!
“啊啊啊啊啊!”
明怀鲤骤然惊醒,猛然从床上弹射起来,大口喘气!
冷汗彻底浸湿了他的睡衣,细长的肌肉全部因为用力而凸显出来!
睡衣湿黏,贴在他的肌肤上,更显得冰冷至极。
“宝贝,做噩梦了吗?没事,别怕。”
身旁忽然传来一道无比熟悉的声音。
可在听见这道声音的一瞬间,明怀鲤噩梦中的场景就立刻回到眼前,这一瞬间他简直分不清现在到底是现实还是梦境!
他恐惧地看向旁边,谢望潮那张脸近在咫尺。
还是那么标致、俊美,深邃双眼高挺鼻梁,轮廓恰到好处的瘦削面庞,下巴永远平滑不长胡须,甚至连一丝胡茬都不会有,哪怕是深夜都有极紧绷的皮肤,无论何时那双眼睛总是神采奕奕。
这不是人类的脸,就算看上去很像,可这从来不是人类!
不是人类,怎么会产生爱情这种情绪?不是人类,怎么会、怎么会……承受别人的感情?
明怀鲤盯着那张脸,越看越是恐惧,噩梦之中的一切排山倒海一般朝他涌来,他忽然间意识到什么,一把抓住床单:
“你为什么在我房间?”
谢望潮看着他,张口仿佛欲言又止,半晌才低声说:
“我想陪你睡觉。已经很久很久……没陪你了。”
自从他们之前冷战开始,已经有半个多月的时间,他半夜没有陪伴明怀鲤睡觉了。
他已经想的发疯了,想念明怀鲤睡觉时偶尔的可爱嘟哝,想念明怀鲤无意识把腿架在他身上,想念明怀鲤时不时弹动一下的手脚……
直到今晚。他和他在祠堂并肩作战,极度浪漫的舞蹈,还有那样强烈的、深刻而绝妙的吻。他能感觉到明怀鲤的心意,今夜,他必定会来陪伴明怀鲤。
明怀鲤听着这个回答,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他还处在震惊和恐慌中,愣了半晌,忽然伸手推开他:
“你出去,你在这里……影响我睡觉。”
谢望潮很受伤。月色透过窗棂照进来,斑斑驳驳如同被割碎的冰晶,落在他那张俊美却失落的脸庞上,将他也割成碎块。他低声说:
“可是我好想你,我不想出去。”
明怀鲤看着他那张脸,心情居然奇迹般地逐渐平复下来,大脑开始自动分析刚才的情况。
他……对谢望潮的害怕与日俱增,因为他越来越……在意对方了。
因为在意谢望潮的感受,所以他不敢告诉他自己是假怀孕;他以前是怕谢望潮知道了会生气,会吃掉自己,可是现在……已经有一些变了。
他现在怕的点多了一些,他有点怕谢望潮要是知道假怀孕的事,会不会对自己失望,会不会……彻底离开自己?
他现在意识清醒,通过这个噩梦,才恍然惊觉:原来他越来越在意谢望潮的感受了。
这太可怕了,放任发展下去,必定会是他不敢想象的后果。
想到这里,他的心肠再度硬起来,对着谢望潮板着脸:
“我说了,请你离开我的房间,以后也不要进来了,这样我睡不好。”
谢望潮有些震惊,更多的是破碎和失落。破碎的英俊男人,眼角甚至流出看不太清的细碎泪水,像破碎的珍珠碎片,简直是非常可怜。
他缓慢地往床下走去,身躯修长庞大,身后还带着两条非常可怜的黑红触手,一动不动拖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