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挑眉道:“俞觉,我十分清楚你与我儿子的关系,你不是喜欢他吗?既然喜欢,就该懂事一点,不要做让他为难的事情。”
俞觉眼中流露出不解来:“嗯?我很懂事啊,我是喜欢他,所以要主动满足他的愿望不是吗?”
“虽然是何秩请求伯母的事,但我也应该在旁边支持,所以我顺着他的意思,满足他让伯母向我道歉的请求,伯母是觉得……有什么问题吗?”
苗菀眼色变深,她发现俞觉是那种最难对付的人,每一拳都好似打在棉花上。
说话没心没肺,装傻充愣,表情也伪装到极致,也很难判断你的话对他造成了多少伤害。
她擅长与人交际,更享受着那种轻易之间便将对方耍得团团转失去表情控制的乐趣。
可俞觉这种人,苗菀却并不喜欢,因为你说再多,对他来说、对自己来说都是一堆废话,除了浪费时间,没有丝毫价值。
俞觉催促道:“伯母,快道歉吧。”
苗菀:“俞觉,面对长辈,应该知进退,对待可能会在将来成为自己婆婆的人,你却如此咄咄逼人,不仅会让长辈疲倦,也会让何秩难做,最后心生厌恶,这样的家庭,会有幸福可言吗?”
俞觉缓声道:“阿——原来是这样,那我能请教一下伯母,您在家中,面对丈夫和长辈,都是怎么做的呢?”
苗菀见他神色真诚,竟是一时被晃住,道:“自然是要贤良淑德,知书达礼,善良温厚,做一个体贴的妻子,一个贤孝的子女。”
俞觉孜孜不倦地请教着:“那伯母的丈夫,对伯母这样子,满意吗?”
苗菀道:“只要做到身为妻子的分内之事,自然会家庭合睦。”
俞觉静静看着她。
某种程度上,俞天图和苗菀实际上是一种人,他们都对自己的子女有着极端的掌控欲。
但是,这两人又有着本质的不同,俞天图的初衷,是对他的关心,而苗菀的初衷,则是极端的自我。
她容不得任何违抗,并愉悦自得于以自己的方式塑造子女的人生,插手子女的选择。
这种人,沉醉于自我的世界中,她对自己扮演的每一个角色都沉浸而满足。
而她几十年如一日地维持着这种行为模式,观念早已成型,难以扭转。
俞觉也自认为,没有这个义务去改变苗菀什么。
可他对这个人很不满意,不仅是她今天对自己的伤害,还有她一直以来对何秩的行为。
她用那种方式杀人诛心,想要间隙他和何秩的感情。
那么,他也要找到一种方式,他不想摧残她的身体,可他想要诛她的心。
俞觉相信任何人即使再坚不可摧,都会有着某个致命的弱点。
而从苗菀这些话中,俞觉渐渐描绘出了,属于苗菀的,弱点的形状。
他附和着点点头,用那副无辜的表情看着苗菀,开口道:“伯母可真厉害啊。”
“其实我啊,很有自知之明的,我做不到时时刻刻都像伯母说的那样贤良,我阴晴不定,喜欢变脸,总是顺着自己的情绪来。”
“在何秩面前,我也是这样做的,我好的一面、坏的一面,都会展示在他面前。”
“我并不怕他的厌恶,因为……他喜欢我的每一面。”
他看着苗菀,疑惑道:“伯母,按您说的,您展示在伯父面前的,恐怕只有善良贤淑的一面吧。”
“可实际上,在我看来,或许不止是我看来,伯母本质上,却并不是这样的人啊。”
苗菀慢慢皱起了眉。
“说实话,您可比传闻中的何秩,更加心狠手辣,或许这个词也不太贴切,该说是……狠毒吗?”
他毫不客气地开口,可苗菀却已经听过很多这样的评价,这样的词语对她造不成伤害,可她却因为俞觉表述中的深意起了波澜。
俞觉平静地继续:“伯母一直在伪装着自己,不知道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你说家庭合睦,那想必,伯父一定是喜欢你的,可是,他喜欢的,是你的全部吗?还是只有你表现给他的那一面呢?”
“如果有一天,伯母的伪装被拆穿了,伯父,还会喜欢这样的你吗?”
他话音缓缓落下,带给病房一阵长久的寂静。
苗菀盯着他,眉头狠狠皱着,脸色有些阴沉。
俞觉的话或许只是猜测与碰运气,可显然他的运气很好,误打误撞中了苗菀最为敏感在意的一个点。
当初,是她主动追的才华横溢、年纪轻轻就已负盛名的何景。
是她先动了心,丢掉了所有架子将最好的一面展示给何景。
即使是那样,何景也过了很久才答应了她。
他整日扑在实验室中,陪她的日子都少得可怜,苗菀甚至不确定,他究竟是对自己动了心,还是只是因为到了该结婚的年龄。
即使结婚后,他们每次见面,她也都会盛装打扮,才敢去见他。
哪怕是现在的年纪了,他们之间,似乎也没有很深的维系,似乎一直以来,都是她的一厢情愿。
她只有在何景面前,才是卑微的。
苗菀闭了下眼,压住心底的波动,而后睁眼冷冷看着俞觉:“俞觉,看来是我小瞧了你。”
俞觉摆摆手:“嗳,伯母已经夸奖过了,就不用再重复了,再多我就受不起了。”
苗菀冷哼了一声,她心里被俞觉那番话勾起了阵阵不安,又涌上一股怒气,积压在胸腔中。
俞觉又在这时催促道:“伯母,不是要道歉吗?你快道歉吧,不然我都没法原谅你。”
“我原谅不了伯母,就没法满足何秩,这不是让他难做吗?”
“伯母,你说是不是。”
苗菀:“我本就没有打算向你道歉,替何秩检验你,这就是我的分内之事,既无错,也就不需要向任何人道歉。”
俞觉见她撕破了脸,微笑着:“这就是伯母的真实想法啊。”
“伯母,你看,最后让何秩难做的,可是伯母本人啊。”
苗菀冷声道:“俞觉,我没想过你会这么不懂事,你应该明白,主动退步才是最好的选择。”
“你现在这样子,只会让我更讨厌你,如果连父母都不答应,你和何秩在一起,会安心吗?”
俞觉敛起了笑意,漠然看着苗菀:“看来伯母果然很讨厌我。”
“不过没关系,从伯母莫名其妙绑架我开始,我也就不喜欢伯母你了。”
“伯母请放心,你的想法,丝毫不会影响到我和何秩的感情。”
“何秩他,也并不会因此而为难。”
作者有话要说:
何秩站在较为僻静的窗口处,和电话另一边的人说话。
温润清雅的嗓音透过屏幕,混着电波,传到何秩的耳边。
何秩平静地听那人说了几句,低声回道:“谢谢父亲。”
他挂了电话,向着窗外浓重的夜色中瞥了一眼,转身回去。
林遇迎面走过来,见到他,不禁笑起来:“原来你在这啊,怎么不陪着你那宝贝?”
何秩:“你刚过去了?”
林遇笑意更深:“本来想去的,不过看到你母亲在,我不敢惹,就没有进去。”
何秩顿时蹙起眉,大步朝远处的病房走去。
林遇却在下一秒就叫住了他:“哎呀,你现在过去也没用了,这会儿估计你母亲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
何秩停住脚步,沉声道:“林遇。”
林遇笑呵呵地,“你就放心吧,不是我不想帮你那宝贝,而是,他完全就不需要我帮忙啊。”
“你那宝贝见到你母亲,那状态跟在你面前那副没骨头好欺负的模样可完全不同。”
他语气有些惊叹,含着些兴味:“我本来觉得自己算话多毒舌的了,不过今天这么一看,跟你那宝贝可完全不能比啊,你母亲那种人都能被怼到哑口无言,而且,你宝贝说的,估计也是句句都扎在她心口上了。”
何秩眉心慢慢舒展起来,脸上露出一抹极为轻淡的笑意。
林遇对俞觉有那样一副表现感到惊奇,对何秩听到这些却露出愉悦的表情更感到惊奇,他啧啧称赞道:“哇,我还以为你就只是喜欢那种乖乖软软没什么脾气的小男生呢?原来不是吗?”
何秩微微垂眸,收敛起了情绪,他淡声道:“他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林遇长“噫”了一声,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摆手道:“行了行了,这些话不要在我面前说,去跟你那宝贝说去,我不想当狗被虐。”
何秩并没有多余的反应,他询问起另一件事:“那个药的效果,你之前说等他醒来后再观察。”
“这个啊,”林遇眯眼笑了笑,“不着急,这很好观察的,晚点我教你怎么办。”
何秩瞥了他一眼,见他神神秘秘遮遮掩掩的,突然明白了什么,他脸色微冷下来:“林遇,你最好别在他身体这件事上开玩笑。”
林遇也装模作样地板下脸来:“你这就不了解我了,我在本职工作上可是很正经很负责的,不过是看在你是我朋友的份上给你谋点福利,既然你这个态度还不领情,那算了。”
“正好我在带实习生,到时候让助手来就是了。”
他冷笑起来,露出一抹得意:“到时候你可别嫉妒别人。”
何秩依旧沉着脸,他知道林遇的水平是不用怀疑的,但这个人的个性实在太过跳脱。
“我没接触过医学知识,真的可以做?”
林遇撇眉:“你这就想多了吧,我都说了,就是一个检查,你能做的也就这一点点,后期如果真检查出了不对,那治疗肯定不是你这外行人能做的。”
“再说了,你之前不也向我请教过按摩知识,那时候怎么不说做不了?”
何秩松了口气:“好,之后你来教我怎么做。”
林遇笑道:“不着急,我和其他医生讨论了一下,你那宝贝身体状况不太好,那后遗症相较而言都属于次要的了,等他彻底恢复了再做观察也不迟。”
何秩颔首,他回到俞觉的病房前,刚要推门进去,门就先一步开了。
苗菀走出来,脸色略显难看,她看到何秩,也并没有对自己违背何秩的要求私自来见俞觉这件事露出任何心虚的表情。
她合上门,“阿秩,你找的这俞家小少爷,并不像你以为的那样单纯。”
她往前走了两步,转头看向何秩,深思熟虑道:“他面对长辈,全然没有敬重之意,心思也很重,竟会用我说的话来堵我,还试图离间我和你父亲的关系。”
“这么有心机的孩子,阿秩,你真的喜欢吗?”
何秩冷笑道:“母亲,你有没有想过,觉觉他这样对你,完全是因为你自己的问题?”
苗菀本就被俞觉那番话说得有些心神不宁,何秩这幅语气,立刻勾起了她敏锐的痛觉神经:“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做这些,完全是为了你。”
“你找一个男生我已经不计较了,他够不够善良、够不够孝敬长辈、够不够温顺,难道还不能由我来把关吗?”
何秩眼色一冷,他朝远处的楼梯口望了一眼,回过神直视着苗菀:“这就是你绑架觉觉,强迫他吃药、与别人发生关系的理由吗?你什么时候才能意识到,这根本就不是一个正常人能做出来的事!”
“你想检验别人品性的时候,先认清自己到底有多恶毒可以吗?”
“恶毒?”苗菀晃了一下,扶住旁边发白的墙,即使已经被俞觉用这个词说了一遍,可这两个字从一向对她敬重的何秩口中说出来,效果还是不一样的。
“阿秩,我做这些,明明就是为了你,我到底哪里恶毒了……”
“即使对那孩子来说严酷了点,可那又怎么样,他想和你在一起,就必须得过这一关。阿秩,谁都能说我恶毒,你是我儿子,怎么能这样说呢?”
何秩闭了闭眼,脸上皆是冷漠:“你总是这样自作主张,现在又来装可怜。”
他语气里没有丝毫温度:“从你当时为了骗我出国,不惜用自己身患绝症这种事来开玩笑,母亲,我对你所有的亲情,都已经被消磨干净了。”
苗菀脸色狰狞起来,“果然,从那时候就怨起我来了,何秩,那俞觉究竟有什么魅力,让你这么魂不守舍?”
“几年前若不是我调查后把你调出国了,你是不是早就想着把他弄到何家了?”
何秩脸色顿时一沉:“你那时候就调查过觉觉?”
苗菀脸上带着狠戾的笑:“没错,你直接拒绝我给你安排的联姻对象时,我就怀疑过了,你那时候无权无势,稍稍一查结果还不是手到擒来。”
“何秩,你为了那俞觉,可真是费劲心思啊,还要掩盖自己的出身,装成一个普通的家教去接近他。他不过是一个被俞天图宠大的孩子,有什么魔力值得你自降身份去哄着?”
“我告诉你,这次我绑架他,让他和贺易深的女人发生关系,说什么检测,不过是一个借口罢了,我只是看不惯他而已,那时候也一样,我不想看到自己的儿子和他混在一起,就设计了那一出,让他离开你而已。”
何秩怀疑过这件事,可他却从未真正做出这样的判断,他还保存着这一分的念想,觉得他与俞觉的分开只是天不尽人意。
可苗菀却撕破了最后一分幻想,让他无比清明地得知了这个真相,他与俞觉那一世的分离,是她一手推就的。
何秩的笑意加深,却流露出无尽的悲凉,他望着苗菀,见她疯癫又凶狠地看着自己,已经生不出任何正面的情感来。
那由血脉相牵的亲情,似乎也在这一刻尽数化为乌有,何秩的神色再也不带一分感情。
他的声音里是冷漠和寒凉,冻得人瑟瑟发抖,而苗菀却尚未察觉。
“我要感谢你,让我从无权无势,走到了今天。”
“我还没有告诉你,除了你今天带过来的苗叔,你身边所有势力都已经被我卸去了。”
苗菀一愣,皱起头来:“何秩,你这是干什么!”
“你不是想多陪父亲吗?以后你就去他那边陪着他吧,我会给父亲足够的人员,保证你们的安全,即使你的仇家寻来,也不会威胁你们的人身安全。”
苗菀变了脸色。
俞觉虽然也猜测到一点,但他终究和苗菀接触的太少,他只能看到一点浅显的东西。
而何秩,他的童年、少年、乃至成年之前,都是活在苗菀的阴影下的。他与苗菀生活在一起,他清楚苗菀的痛点。
苗菀向往着何景,期待着每一次以最完美的姿态与她相见,可她又惧怕与何景时时刻刻在一起,因为她怕暴露自己最丑陋不堪的一面。
每一次和何景分离后,她都需要一些途径来发泄自己的情绪,而那些,便是年幼的何秩成长中的阴影。
何秩清楚,让她时时刻刻和何景待在一起,几乎可以要了她的命。
“何秩,你这是想管到我头上来?我去哪里,在哪里,不需要你来指点。”
她眼神锋利,可最深底却掩藏着些许不安:“看来我还是做得不够,我应该直接毁了他,让你彻底断了念想,就不会出现在这些乱……”
苗菀陡然收回了声音,她浑身狠狠颤抖了一下,眼珠中露出一抹震惊和惶然来。
她绷紧了身体,仿佛突然出现了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她的身后,一抹高大儒雅的身影由远及近,男人穿着一身灰色风衣,眉目间与何秩有三分相像。
他徐步走来,声线温雅,却说出了让苗菀瞬间惊恐的话:
“阿菀,你都说了些什么啊。”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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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何景
何景缓步走过来,步履轻慢,却每一步都仿佛踏在苗菀的心脏上,一点一点夺去了她的呼吸。
等到何景来到她与何秩中间,苗菀已经双腿发软,只能紧靠着墙壁才能堪堪维持住。
何景将目光从与何秩的对望中抽离出来,略低下头,移视到苗菀脸上。
可苗菀却不敢与他对视,仓皇低下头,躲开了他扫过来的视线。
她良久才发出声音,抑制不住地颤抖:“……阿景,你怎么来了?”
“你……刚刚都……听到了?”
何景带着一双细边眼镜,黑短发中夹杂着些许的灰色,透露出他的年纪。但他丰神俊朗,高大挺拔,和何秩站在一起,更能看出这父子二人仿佛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他目光如暖玉如春风,浇灌着书籍与岁月带给他的智慧与底蕴,没有丝毫棱角与攻击力。
可就是这样的神色,却让苗菀无法面对。
“阿菀,你回国后,还没去见过我吧?”
苗菀吞吐道:“我……去见了姐姐。”
“原来如此,”何景静静看着她,“我前不久也去看过她。”
“阿菀,刚刚说的那些,是真的吗?”
苗菀几乎停滞了呼吸,她抬眼,无措地看向何景,而何秩正在一旁沉沉注视着她,似乎只要她说出任何否认的话,他就会立即揭穿她。
“是……”苗菀无比艰难地承认了下来,“但是,阿景,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想过伤害儿子和那孩子,我只是想要让儿子有一个更好更合适的选择,我是为了他的未来着想啊。”
苗菀声音哽咽:“阿景,我身为母亲,不就应该这样做吗?”
她无助地看着何景,祈求他的一丝肯定。
可何景却摇摇头:“阿菀,我没想到,你会做出这些事,是不是这几十年我都看错了,这才是真实的你吗?”
“我认识的那个阿菀,是不会做出这些的,你说,是我认错人了吗?”
他眼底的失望不容忽视,苗菀也因此失去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紧紧贴在墙上,“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她踉跄着走到何景面前,却不敢触碰他:“阿景,不是你想的这样,我……是我鬼迷心窍了,我没有想过这样做。”
她有些胡言乱语起来,显然刚刚在何秩面前的话已经将她所有的心思都暴露了出来,她连在何景面前狡辩挽回的余地也没有。
她重复了两遍,何景依旧无动于衷。
苗菀终于崩溃道:“阿景,是我错了,我不该做这些的,我没有恶毒,我只是……只是……不知道怎么做一个母亲。”
她从未觉得自己有错,从未否认过自己,她坚持着这样的观念,执拗了十几年,连何秩与俞觉也无法扭转,却因为何景的出现,瞬间分崩离析。
因为,何景,就是她的那根软肋。
“阿景,你不要这样看我,我错了,我以后都不会这样做了,我就是你的那个阿菀,我没有恶毒、没有阴狠,我是阿菀啊。”
她流泪开口,伸手想要遮住何景看向她的那失望而质疑的目光。
这时候,病房的门开了,俞觉慢吞吞的扶着房门走出来。
因为身体过于虚弱,这短短的一小段路程还是让他出了一身虚汗,唇色和脸色都见了白。
他推开门,有些茫然地看着这边混乱的状况。
不及何景反应,何秩就大步走了过去,他径直来到俞觉面前,见他因为强行支撑,指骨都微微发白,有些颤抖。
何秩没有犹豫地蹲下身,穿过他的腿弯,稳稳地将人整个抱了起来。
何景见此,先是有些诧异,而后有些了然地低笑了一声。
俞觉被何秩在众目睽睽下这样亲密大胆的举动弄得红了脸。
而他自己还条件反射性地揽住了何秩的脖颈,意识到这一点,他本就绯红的脸瞬间红得几欲滴血。
何秩却并不觉得羞耻,旁若无人地低下头蹭了蹭俞觉的额角,温声道:“怎么自己跑出来了?”
俞觉:“我刚刚把你母亲惹火了,又听到你和伯母吵架,有些担心,就出来看看。”
他偏过头往何景那边看了一眼:“哥哥,这是伯父吗?”
何景微笑着,主动道:“俞小少爷,我是何景,何秩的父亲。”
他气质清雅无双,又与何秩有着相似的面容,语气更是温柔友好,俞觉自然能看出他与苗菀截然不同的善意。
俞觉乖巧道:“伯父好。”
俞觉虽然红了脸,却丝毫没有要从何秩身上下去的意思,而何秩更是在他出现的那瞬间就收敛了一切阴沉厉色的气息,显然是将怀里这人看得重于一切,宠到了极致。
何景看着气息交融和谐的两人,眼底浮现起满意,他轻叹道:“阿菀,你怎么忍心,伤害小秩珍视的人呢?”
苗菀惶然转过头,泪雾朦胧,让眼前的场景有些模糊,可又似乎是第一次这样清晰,她看到了她的儿子,以最亲密的姿态,护住了俞觉。
或许是只有何景的话她才能听得进去,此刻,她突然看清了这两人之间的地位。
她本以为,是俞觉死皮赖脸地跟在何秩身边,撒娇讨巧,迷惑住了何秩,才会让他的儿子鬼迷心窍了,不断与她作对,是俞觉缠着何秩。
可现在,明明是俞觉勾着何秩的脖子,她却似乎感觉到,是她的儿子更离不开俞觉一点。
那么,她做的这些,表面上是在伤害俞觉,实际上,却在伤害何秩。
苗菀头皮有些发冷,她小心翼翼地望了一眼何景,然后往前走了两步,停在俞觉和何秩面前。
她身上的气焰尽数熄灭了,这让俞觉感到出奇,有些好奇她要做什么。
苗菀第一次在外人面前低下了头颅,顿声道:“俞觉,对不起,今天的事我知道给了你很大伤害,是我的错。”
“你想要什么补偿,尽管开口。”
“还有阿秩,也是我的不对。”
俞觉讶异地挑了下眉,他和苗菀刚刚聊过之后,本已经断定她不会道歉,可见,何景的效果有多厉害。
他不知道苗菀是否出自真心,可能让她这么开口,已然是相当不易。
实际上,他刚刚聊完后,就已经消了火气,苗菀这一番道歉,对他来说作用不大,但他还是客气道:
“伯母,你有这个心意就好了,我不需要什么补偿的。”
何秩却冷冷看着苗菀:“我让你发誓,以后不再做任何伤害觉觉、让觉觉为难的事。”
苗菀的唇颤抖了一下,她哑声道:“你放心,我以后不会对你们的事情再有干涉,而且,我也做不了什么了不是。”
她低下头,几欲落泪:“你如果不愿,也可以不再见我。”
何景深深看着苗菀的背影,他适时开口:“小秩让你来我这边,阿菀,我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你,要来吗?”
“实验室的生活,可是乏味又寂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