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兰桡对不对?柳拂兰桡花满枝,好听的名字。”殷云度从那人怀里把孩子接过,抱着往内院走:“我是你爹爹的朋友,不要怕。”
小姑娘表现很镇定,没有哭闹挣扎,大概也是受父亲影响,小小年纪就学会了临危不乱。
但表现的再沉稳,她现在也还只是个孩子,尚且不能自己分析其中利害,只能下意识去求助身边的大人:“叔叔,我爹爹会不会有事?”
“不会,叔叔保证。”
岑丹溪见他回来怀中抱了个孩子,先是一怔,随即很快认了出来:“这是前几日在寺里见过的那个孩子?”
“对。”殷云度跟叶兰桡商量:“一会儿先跟这个叔叔一起走好不好?叔叔去找你爹爹,把他接过去找你。”
小姑娘点头。
殷云度把孩子往岑丹溪怀里递:“很乖的小姑娘,要不要抱抱试试?”
岑丹溪犹豫着接过,怀里的孩子太轻太小,他抱也不敢用力。
殷云度从芥子空间里取了车驾出来停在院中,先把小姑娘抱进去,温声安抚了几句,确定她不害怕这才出来。
岑丹溪看向他:“发生什么了?”
“长话短说,虞司务被人污蔑,有人要杀他,我得去救人。”殷云度又将手里的白玉扇子塞到了岑丹溪手中:“以防万一,还要辛苦你将这孩子先送回扬州。惊霜你拿着,我也能放心些。”
岑丹溪摇头:“这种时候,你的佩剑怎么能离身?”
“对我连这点信心都没有吗?”殷云度笑得疏朗:“君子藏器于身,只要我心不乱,手中握什么都是我的剑,路边折一根竹枝来也是一样。”
“我知道你不需要,但是我想多一份心安。”殷云度不给他再次拒绝的机会,掌着他的后脑勺在他额头轻轻吻了下,目光缱绻温柔:“依我吧,好不好?”
岑丹溪眼睫颤动两下,抬头在他唇上碰了下:“要快一点来找我。”
“好。”殷云度嘴角轻轻扬起:“我会尽快赶去见你。”
说来倒也有些讽刺,现在关押虞渺然的地方正是他从前一直鞠躬尽瘁的审判司。
潜入进去倒还算容易,难的是怎么带着一个半死不活的人一块出来。
殷云度一间一间地牢找人,心里祈祷千万撑住别重刑之下已经昏迷过去了,带一个意识不清的人走可比带一个清醒的人出去要难多了。
殷云度在最后一间找到了人,意料之中的,虞渺然被折磨得不成人形,浑身鲜血淋漓,若非胸口还有起伏,殷云度几乎都要以为他死了。
殷云度迅速开锁进去,尝试把虞渺然摇醒。
虞渺然气息微弱睁开了眼,见来人是他先是一怔,随后艰涩开口:“殷公子怎么在这里……”
“来救你。”殷云度把他背起来:“别晕过去了,你对这里熟悉,给我指指路,从哪边走更快。”
“相救之恩此生难报,审判司守卫森严,带上我出不去的。”虞渺然恳求道:“只求殷公子将小女送至扬州叶氏,来世必定结草衔环相报……”
“你还是别说话了……”敌人还没出现先挫友军士气,殷云度听得耳朵起茧子:“说了还不如不说。”
殷云度在心底算了算时间,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要有人来这边巡视了。
四周墙壁光滑没什么可以攀附躲避的地方,看了一圈,他干脆一咬牙背起人直接往外冲。
不管了,跑得快没撞上算他运气好,撞上了大不了直接打,躲是躲不掉了。
不得不说,殷云度运气一直不怎么样,跑两步一转弯,就遇上了一群语气愤怒争论着什么的审判司修士。
“虞司务昔日待我们不薄,就这么看着那几个狗贼把人害死,你们良心过得去?”
“说话这么冲做什么,又没说不帮忙。要不然咱们偷偷把人放了?你不说我不说,也没人会知道……”
“偷偷摸摸干什么?仙盟都成什么样子了,要我说就该先弄死奚风那老贼,直接干啊,杀他老爹的……”
慷慨激昂的话还没喊完,一转头就撞上了劫人出来的殷云度。
空气在一瞬间仿佛凝滞住了,方才还在聊天侃地的人看见他背着的那个人,全都安静了下来。
两方人面面相觑,殷云度都准备好要把虞渺然放下打一架了,对面那群人不知谁第一个开了头:“哈哈哈哈一会下值去哪儿喝酒好啊?”
剩下的人如梦初醒般,东家长西家短一句句聊起来,看都没看他们一眼,旁若无人的从他们身边走过了。
有人突然道:“今晚东边那条路是不是没人守啊?”
像是生怕殷云度听不到,另一人大声道:“对,再过几日是盟主生辰,东边那队人手被调去修葺大殿以准备迎接宾客了。”
不知是谁阴阳怪气道:“盟主真是英明啊。”
有人附和道:“英明啊英明。”
他们喊着英明走远了。
殷云度在分岔路口脚步一顿,然后从东边一路顺畅的离开了。
这和殷云度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他居然不费吹灰之力就这么把人带出来了。
不管怎么样,好在把人救下来了。虞渺然的昔日手下愿意放任他离开,仙盟里其他恨他的人却不能容忍。若是情况不好,说不定明日一早虞州就能看到通缉令,甚至直接家家户户敲门搜捕。
殷云度不敢停留,直接背着人御剑往扬州去。
仙盟,盟主书房。
不久之后便是仙盟盟主生辰,东阙宗主虽然受了邀,但必然是不会在这种场合亲自出面,于是派了亲传弟子过来。
也不知奚风在畏惧些什么,一听东阙的人要提前来,盟主居也不住了,全部腾出来给东阙的人,自己跑到别居龟缩不出。
深夜,有人急急忙忙敲门来报:“大人,虞渺然被人救走了。”
青年一身素白的东阙宗亲传弟子衣饰,闻言没有太多意外:“什么时候的事?”
审判司那些人顾左右而言他,根本不肯好好说话。这人因为报不上具体的时间头垂的更低了:“大概……申时之后。”
青年淡淡嗯了声便没了下文。
那人被这安静折磨得坐立不安,忍不住主动问道:“大人,不派人去追吗?”
“原也没想一定要杀了他,试探试探罢了。”青年淡淡道:“能杀了泄泄恨当然是最好,杀不了那就说明扬州那位还看重他,倒也没必要为了出这口气去得罪人,教训他一顿让他不敢再回来也足够了。”
“不必派人去追,让他走了就是,就当卖扬州那位一个人情了。左右也不是什么多重要的人物,走便走了。”
说罢,他又抬头特意提醒一句:“既然打算卖人情,那咱们也得有点诚意。仙盟里那几个蠢货难缠得很,你去回他们就说派人去追时虞渺然走投无路跳崖摔死了,尸骨无存。免得他们不识眼色又要大张旗鼓去找,把人全都给得罪了。”
第42章 差了辈了
殷云度趁夜赶到扬州变宗, 虽说这宗门是他一手筹划建立起来的,但却一直是他的分身在处理这边的事,本人亲至还是头一次。
把虞渺然交给医修照看, 一旁有人上前附耳低语:“长老,那位等在后面了,说有事要当面告知。”
殷云度点头:“我去看看。”
天蒙蒙亮,估计是卯时了。
他对这位叶氏的唯一指定继承人没有多少了解, 只知道这位大小姐姓叶名熙, 少年时不愿学习接手叶氏在各处的生意,反而一心求师问道。
氏族与仙门终归是不同的。仙门所谓的“道”对于氏族来说太过虚无缥缈,放眼古今,有几人窥破, 几人飞升?他们不要那些虚妄的道法,只求现世的安逸荣华,他们的责任就是延续宗族后世光耀不尽。
若是其他子嗣多的家族也便罢了, 有孩子愿意修道便送去修,还能拓展人脉, 可叶氏不同。叶氏历来家主皆为女子,自然不会同其他氏族家主那般弄出十个八个的孩子来放在一起养蛊。现任家主更是只叶熙一个孩子,若是放任她去求她的道,叶氏往谁手里交?
于是她去宗门求道时, 各宗主迫于叶氏家主压力不敢收她,这位大小姐年少时没少因此与家里起冲突。正面反抗无异于蚍蜉撼树,于是她干脆整日与人饮酒胡闹不理正事, 试图用这种偏激的方法让家主改变主意。
后来大概是年岁渐长, 自己也想通了,又收敛了心性开始接手各处事务, 挑了个相对合适的人成婚。
虽然没几年便和离了……但下下任叶氏的家主倒是有着落了。
殷云度来到专门接待特殊客人的密室,进门见到坐在桌前的人,微微有些意外。
“怎么是你啊……”对面的人见到他先是也有些惊讶,随后烦躁的拆掉了几枚沉甸甸的头饰,表情轻松了些:“早知道不穿这么麻烦了,你夫人呢?”
眼前的女子通身穿着低调却华贵,衣着配饰无一不精美郑重与身份相匹配,估计是准备以叶氏少主的身份来与宗门长老谈合作的。
但没想到居然都是熟人,见过对方平日里是什么样子,也就没必要端着样子了。
殷云度想到在客栈住的那几日她每天都有算不完的账,彼时他还在想那间没什人的小客栈有什么账可算,现在想来,算的大概是扬州送去的账本。
“阿圆在照看令爱。”
殷云度思忖了会儿挑了个相对合适的称呼:“叶……老板,医修正在给虞司务查伤,你要去看看吗?”
“不必了,我要看账还要修行还要完成师尊交代的任务,忙得很,马上就走。”叶照月掏出两块金色符牌放在桌上,往前一推:“这是矿山和灵脉的符牌。”
说着,她又掏出一块,堆到那两块上面:“你这宗门刚起来,花销不小吧?我再添一座灵石矿,你把他们两个替我照顾好,灵石不是问题。”
殷云度乐呵呵收下,马屁拍的情真意切:“从前只知道南雍宗宗主亲传也是位姓叶的姑娘,却不想竟然与叶氏少主是同一人。叶老板道心坚定为人慷慨,当真是我辈楷模。”
叶照月摆手:“少来这一套,说点实际的。看你年纪不大我却探不清你的修为,你天赋和修为都不错吧?”
“谬赞谬赞。”殷云度微笑:“略有两分拙技傍身罢了。”
呵,最烦装模作样的人。
叶照月上下扫视他一遍,一抽嘴角:“本来想让兰桡拜个师父教她,既然是拙技,那便算了吧。”
叶家的孩子拜到变宗,那变宗以后还会缺灵石吗?
殷云度立刻改口:“既然是傍身之技,自然是旁人轻易不能看破的,只教弟子,绝不外传。”
“难得看到孩子和姑娘这么多的宗门,兰桡在这里大概也能开心些。”叶照月叹了口气:“你好好教,我们家最不缺的就是灵石。”
殷云度突然想到了什么:“那拜师的事,虞司务那边……”
“真当灵石白拿的啊,当然是你去说服他。”叶照月起身要走:“不要透露给他我来过。”
殷云度点头:“一定,一定。”
把人送走,天也完全亮了。
殷云度语气都轻松起来,问一旁的人:“昨晚要你们接应的人,安顿在哪里了?”
殷云度问了人在哪儿便匆匆去寻,到了地方又被告知岑丹溪刚刚才出门,估计是四处去看看了。
殷云度无法,只能四处去找。
扬州天暖,四处花草青翠。殷云度最后在后山找到了人。
变宗有很多年纪不大的孩子,除了天分高特意挑进来的,还有许多是随手捡的。路边的小孩看着可怜,捡回来给口饭吃就能活蹦乱跳,比一些名贵花草要好养活的多。
岑丹溪坐在一株花树的绿荫下,美人垂眸,神色平和温柔。
孩子似乎都很喜欢他,三五成群围在他附近。
殷云度驻足,静静的看。
那些孩子摘了花递给离岑丹溪最近的叶兰桡,小姑娘又认认真真把花编起来,编成花环。
“哥哥,哥哥低头。”
闻言,正在摆弄手中折扇的人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低下了头。几个孩子把花环戴到他头上,拍手:“哥哥好看——”
岑丹溪若有所觉似的突然一顿,然后歪头转向他——殷云度看到了那张圣洁,天真的脸。
他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语言去形容,那是琼玉明瑶,新雪初霁,玉溪早春……是洁白的,美好的,温馨柔软的一切。
殷云度的心躁动的跳个不停,他的灵魂却得到了安宁。
只是在因为纯粹的喜欢而感到欢喜。
衣袖摆动着,他小跑过去,把人抱起来转了一圈。
殷云度把人放下,额头抵上他的额头:“这么认真,是在想我?”
岑丹溪有些慢半拍的眨眨眼,像是才反应过来。浮光跃进眼眸,笑意清浅:“回来的比我想的要快一点。”
殷云度调笑道:“怎么好让夫人久等。”
“叔叔。”叶兰桡拉拉他的衣服,眨着大眼睛看他:“我爹爹呢?”
唉这小徒弟,越看越可爱。
“你爹爹受了些伤,医师在给他处理伤口。”殷云度约摸着那边应该处理好了,不至于血淋淋的吓着孩子:“叔叔带你去看。”
小姑娘转头看岑丹溪:“哥哥也一起去吗?”
“一起去,但是差了辈了。”殷云度跟她纠正:“这个也是叔叔。”
第43章 我们一起搞点动静出来
虞渺然用了药还在昏睡, 叶兰桡很懂事的搬了个小凳子坐在床边,没有发出什么声音。
他身上的伤多是外伤,并没有伤到根本, 修养一些时日便好了。殷云度摸摸她的头:“不用害怕,你爹爹没事,很快就能醒过来。”
小姑娘很认真的点头:“爹爹从前也经常受伤,我会安安静静等的。”
难得回来一次, 殷云度打算把这边积攒的问题全都处理好再离开去做别的事。
毕竟是刚发展起来的宗门, 变宗有太多地方还不完善。
比如每位长老到底负责什么该怎么分工,比如宗门里一些必要的建筑该在哪里落地,这些都需要从头规划考量。
殷云度在面前的纸上写写画画,不时划掉几笔。
还是有些难以决断……
岑丹溪就坐在他旁边, 姿态很放松。他无意识的倚靠着殷云度,也在纸上写着些什么。殷云度扫了一眼,笑起来:“阿圆, 字该练一练了。”
岑丹溪听完连眼皮都没抬一下,表情不变, 似乎没有听见,可他的手却伸到了殷云度的纸上画了个王八。
于是殷云度干脆将这张纸推到了岑丹溪面前:“好好写两个字出来给我看看。”
岑丹溪看他一眼,坐正写了几个字。
殷云度点头:“进步的空间还是很大的。”
岑丹溪把笔撂下:“是笔不好用,不听使唤。”
殷云度从背后环抱着他, 握住他执笔的手:“善书者不择笔,控制好力道和笔锋就够了。”
岑丹溪并不认真看字,而是不安分的侧着脸看他。
殷云度无奈:“不要看我, 看笔。”
岑丹溪这才不情不愿移开目光, 将注意力转到纸面上。
殷云度握着他的手写下了“含章未耀”四个字,刚松手, 岑丹溪便把笔一放从他怀里转过身,正对着他,撒娇似的用脑袋蹭了蹭他的下巴。
殷云度失笑:“不喜欢练字吗?”
岑丹溪嗯了声:“写得好看也没什么太多用处,能认出来写的是什么就已经足够了。”
“有些道理。”殷云度不再继续强做要求,而是抱着他将下巴搁在他肩上:“我打算以星宿为各长老的称谓命名,只是还没想好是用北斗七星更好一些,还是南斗六星更好一些。帮我参谋参谋。怎么样才合适?”
“北斗主死,南斗主生。”岑丹溪又提笔画了个王八:“南斗更好。”
“那就设六位长老,司六堂。”殷云度也执笔写录:“先是上生长老掌天机堂,然后司禄长老掌天相堂。司命长老掌天府堂,延寿长老掌天梁堂,益算长老掌天同堂,最后七杀长老掌天刑堂。”
“天刑长老我已经有了人选了……只等虞司务养好了伤,我去同他商量。”殷云度手指点了点纸面:“只是其他几位长老的人选……”
说着,他的目光落到岑丹溪身上。
岑丹溪察觉到他的视线,了然抬眸:“你想要我做什么?”
殷云度愉悦于岑丹溪对他的了解,缓缓笑道:“遇善则善,逢恶则恶,天相星恰与你相配。”
岑丹溪没有拒绝,只是沉吟片刻后道:“我不知道该做什么。”
“我懂的也不多,也还在学……不过,既然要整,那就整个大的出来。”殷云度微微眯起眼,看起来憋了一肚子坏水:“你陪我一起好不好?我们一起搞点动静出来。”
岑丹溪似乎有了些兴趣,扬眉看他:“你想取代仙盟?”
“说取代不妥,说摧灭更合适。”殷云度道:“不只是仙盟,还有那些氏族……它们就像一个人身上溃烂的脓疮,若不及时剜去,伤处只会越来越大,最后殃及性命,回天乏术。”
岑丹溪语气里没有轻蔑,只是给出了一个目前来讲较为中肯的评价:“蚍蜉撼树。”
“计利当计天下利,求名应求万世名。”殷云度勾唇微笑:“激扬清波,涤荡瑕秽……也只有这样的事做成了,才能说得上是万世留名吧。”
岑丹溪微微歪头看他:“你摧灭了现在的仙盟,怎么保证百年后变宗不会变成第二个仙盟?”
“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殷云度垂眉敛目:“盛极必衰是必然的,变宗不会永世如今日,但今日的变宗却可以在日后有第二个,第三个……”
殷云度笑起来,语气轻缓却坚定:“后来之人亦有丹心如你我。”
岑丹溪眸光沉静,如许下什么承诺般郑重:“我会帮你。”
嘴上说起来简单,但真做起来光是宗门账目这一项就能让两人焦头烂额。
他们两个都不是会打理这些东西的人,硬着头皮看了两天,最后殷云度决定专业的事还是得交给专业的人来干。
但介于变宗现在实在没什么靠谱的人可用,殷云度只能用传讯的玉牌联系上殷桓。
殷云度莫名的有些心虚:“爹啊……”
殷桓就比较直接了:“缺什么了?灵石还是丹药?”
“确实有缺的……但不是那些。”殷云度道:“爹,你拨两个人来给我用呗。我记得你不是教了一批专门管账的,叫什么来着……会计对吧?我就借一段时间,让他们把我这边的人教会了就给你送回去。”
殷桓也没问他借人干什么,只问道:“给你往哪儿送?”
殷云度道:“扬州变宗。”
“那正好,我也不用给你往那边送人了,咱们家最好的会计现在就在锦州。”殷桓道:“你大师兄一个顶仨,够你用的。”
锦州就在扬州以西,虽与扬州极近,但却距北茫宗所在的济州甚远。
凌朔只会打架,宗门里的事平日里都是谢见隐在帮殷桓处理,再加之谢见隐身子骨不好,按理说殷桓轻易不会给他外派什么任务。
“大师兄怎么在锦州?”殷云度心下一沉:“是宗门里出了什么急事我不知道吗?”
“别老杯弓蛇影的,有要事会通知你,你大师兄就不能有自己的私事吗?”殷桓低声道:“谢家家主突然不行了,虽然消息还没外传,但估计也就这几天的事了。他们急急忙忙把你大师兄叫去交代后事了。”
经殷桓这么一提醒,殷云度才记起,锦州正是谢氏本家所在之地。大概是自他记事起就没怎么见过谢见隐离开北茫,故而哪怕谢见隐姓谢,他也基本不会将谢见隐与氏族谢氏联系到一起。
谢见隐的父亲早在二十多年前就故去了,现在的谢家家主是谢见隐的哥哥。
“我记得谢氏那位家主正值壮年……”殷云度蹙眉:“怎么会这么突然。”
“谁知道呢。”殷桓似乎不是很想聊谢家的事:“回头问你大师兄吧。”
切断传讯,殷云度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
线索太碎了……一时间拼凑不起来。
想得头疼,殷云度摇摇头索性不再想。
虞渺然也已经醒来了,让他躺着似乎是种罪过,自能下床活动以后他就开始忙着往藏书室跑,帮忙指导宗门律法条文修订。
好在修真者身体恢复也快,没几日虞渺然就修养得差不多了。
见他健步如飞的样子,殷云度总算没了压榨伤患的顾虑。
“虞兄啊。”殷云度跟他商量:“你现在伤也好的差不多了,我之前说过的天刑堂长老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虞渺然摇头:“贵宗予我的恩情已经难以还清了,长老之位实在愧不敢当。”
殷云度与岑丹溪对视一眼,岑丹溪了然点头。
殷云度一捂脑门就往旁边倒,岑丹溪一把将他扶住,开始念事先准备好的台词:“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回去休息休息吧。”
殷云度义正词严:“不行,宗门还有那么多事等着我处理……”
虞渺然问道:“殷长老这是怎么了?”
殷云度摆手:“没什么大碍,就是宗门事务太多,又没什么可用的人,有点累罢了。”
岑丹溪面无表情接道:“长老已经三年没有睡……”
殷云度拉拉他的衣服小声打断他:“三年前还没有变宗呢。”
岑丹溪马上改口:“长老已经三个月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了,每日为宗门殚精竭虑,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虞渺然微微有些动容:“诸位大恩在下没齿难忘,如有需要,哪怕在下不是贵宗长老,也会尽全力帮忙。”
岑丹溪摇头,与殷云度一唱一和:“那怎么行,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若不持长老金印,门中弟子怎么会听你调遣?”
殷云度虚弱的靠着岑丹溪,捂着脑袋喊头疼。
虞渺然神色游移不定。
见他松动,殷云度试探道:“我眼下实在有些忙不过来,虞兄暂时帮我分担一二如何?只当是暂时将长老金印保存在你那里,待我寻到了这个位置合适的人选,虞兄再将金印交还……如此可好?”
见他没有一口回绝,岑丹溪将早就准备好的长老金印掏出来塞给他:“你先收下,我突然想起来还有点事要处理,我们先走了。”
然后虞渺然就眼睁睁看着两人生怕他反悔一样,风驰电掣离开了。
虞渺然看了看被硬塞到手里的金印,总觉得自己似乎被诓了,但又没有证据。
从虞渺然那里离开,殷云度心虚道:“他没跟出来吧?”
岑丹溪回头看了眼,松了口气:“没有。”
“现在,宗门里终于有第三位长老了。”殷云度表情虚脱:“我再也不要看账本了,虽然有点对不起虞长老,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