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这本书被他翻了整整三遍,当然对其中的每一个情节都烂熟于心,现在再看,字里行间都充满了熟悉的味道。
虽然季柏并不介意这个问题,贫穷与否并不是他爱人时的标准,就算他喜欢的人穷得口袋里只剩下两个钢镚,他也能从自己口袋里掏出有两百万的银行卡兴高采烈地说咱两互补,把你两钢镚给我我把两百万给你,咱两就算是互换信物了。
他纠结的无非是书里说的究竟是不是真的而已。
他随手把书翻到了前面几页,恰好停留在和他时间线相近的地方。
这本书叫《连玉》,是个很文艺的名字,作者大概的意思是想说郑乐于和季柏都是如玉似的人物,于是就把这样一段曲折反复的爱情写作了《连玉》。
这本书很长,大概四五十万字左右,当然不排除作者很爱用一些场面描写或者心理描写之类注水的缘故。
文章的前半部分,作者以哀婉动人的文笔刻画了渣攻清冷受、白月光替身的爱情故事,虽然季柏只要一看到书里的他是怎样对李琼楼爱而不得替身来爱他就浑身犯鸡皮疙瘩。
书的后半部分就是渣攻火葬场,包括但不仅限于季柏终于发现自己爱的是谁,他悔恨回头却只能看见郑乐于淡漠的脸,李琼楼爱上郑乐于之后的三人火葬场,他爱他他爱他的完美闭环和插翅难逃文学,实在是让人叹为观止。
季柏捡到这本书是在他十八岁生日当天,当时书被放在桌角,他只以为是哪个朋友送的礼物,又过了一两个月才想起来这本书,拿起来一翻就只有震惊这种情绪了。
他现在这信手一翻,翻到的剧情恰好就是最近。
在国庆之前,发生了一件小事,使得季柏和郑乐于的感情得以升温,准确来说是单方面的升温。
季柏在某一次和李琼楼通话时明里暗里表明过自己的心意,从小和季柏一起长大的李琼楼当然知道季柏这个人风流成性,更何况都发小了这么多年都没擦出火花,季柏当然不是李琼楼的菜,于是他婉言表示了拒绝。
被李琼楼拒绝的季柏当然是万分伤心,灌了些酒又吹了冷风,晚上回寝室就发起了高烧。
最后是郑乐于在半夜十二点把人家背到了校医院。
季柏一边挂着盐水一边眨着他那无辜的眼睛像小狗撒娇搬对郑乐于说:谢谢,如果没有你,我今天可就有大罪受了。
被季柏这么钓的郑乐于在心底怜惜了他很久。
他不知道的是,季柏眨眼的每一秒,都是为了看清他,看清这张和李琼楼相似的脸,他爱而不得又总能在别人那里窥见的脸。
这张脸上出现动容的表情,他的感情因为他而起伏,他就想要这张脸再露出其他李琼楼所没有的表情来。
季柏合上书,无论哪次看都大为震撼。
李琼楼有什么表情是让他没看过的吗?
不对,他喜欢李琼楼才是最让人震撼的。
要是让他那帮一起长大的兄弟们知道,能活活笑掉大牙。
所以,郑乐于其实很有钱也不是不能接受?
他脑袋一歪,思绪就跑到了奇怪的地方。
今年北方的秋天来的格外早,不知道是不是夏天太短暂的缘故。
郑乐于回到寝室的时候,一屋子的冷风迎面扑来,让只穿了一件薄卫衣的郑乐于冻得一哆嗦。
“谁没关窗户?”其他室友比郑乐于出门要晚,还没有回来,只有两扇窗户敞开着,往里面呼呼灌冷风。
郑乐于把窗户关上,发现窗边不知道什么时候摆了两盆绿植,是两颗仙人掌球球,已经开出了米白色的花。
他向来喜欢绿植,没忍住多瞅了两眼,然后就发现了花盆的上边缘被人用记号笔写了名字。
虽然在花盆的瓷瓦上写得歪七扭八的,但郑乐于还是能够勉强认出来。
是高霁的仙人掌。
正好就在这时,来自高霁的一条信息发了过来。
就是问他国庆有空能不能给他的仙人掌浇点水。
郑乐于看了好笑,说仙人掌不用浇那么多水,一周浇一次就好了,对方很是不好意思地说他是第一次养,然后怕控制不好浇水的量,把仙人掌养死了。
其他两个室友在上课,应该一会儿就回来了,高霁没去的原因是他老早向导员请了假,家就在A市的他昨天晚上就推着行李箱走了。
倒是很引人羡慕。
于是国庆不回家的郑乐于很荣幸地成为了对方的仙人掌守护使。
今天下午上完最后一节课,就应该放国庆了。
想到这里,郑乐于有点头疼。
虽然很久没见到他哥还挺想念的,但是一想到要应付程于飞他就有点疲倦。
“欸,你们金融下午什么课啊?”刘文浦正看着不知道从图书馆哪里扒拉出来的科幻小说,突然想起了这个问题,于是扭头问郑乐于。
郑乐于正想事情呢,心不在焉地回答:“体育啊,怎么了?”
“没事,”刘文浦托着下巴沉思,“高霁是不是让你照顾他仙人掌?”
“嗯,怎么了?”郑乐于挑眉,知道刘文浦话里多少带点意思。
刘文浦扶了扶眼镜:“那你可得好好照顾。”
他明显话里有话,郑乐于忍住笑意不问他,一边的潭青反倒憋不住先开口了:“那是因为那是他约会对象送的。”
“他这家伙藏不住事,两颗仙人掌都得瑟好久,本来还想带回家的,结果不知道为什么又改变主意了。”
“完了,这下高霁不会成为我们寝室第一个脱单的吧?”
“那郑哥你可得快一点啊。”
他俩一唱一和,郑乐于实在没忍住笑出声来。
他暂时可谈不了对象,这边还有季柏这么一个大麻烦呢。
他眉眼弯弯,乌黑的头发随意搭在耳侧,现在已经变得有些长了,这一笑唇红齿白乌发相映,很是好看。
刘文浦心里想,长成这样怎么谈不成女朋友呢?
但这只是近乎调侃的念头,很快就被他抛在脑后了。
下午的体育课让很多学生叫苦不迭。
风真的很大,天气阴阴的,乌云低低地压着树木,很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但是这雨就是不下,只有强风呼呼地刮着,给闷热的天气里带来些凉爽。
就是有些过头了,很快就要由凉爽变成寒冷了。
郑乐于吸取上午被冷风灌一脖子的经验,又在卫衣外面加了件外套,他不冷了,一上午没课就没出寝室门的季柏被冻得一直在打喷嚏。
他们都在这等着集合呢,季柏对着大树打了不下三个喷嚏。
郑乐于默默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外套,又看了一眼被呛得满脸通红又瑟瑟发抖的季柏,最后还是没有跨过自己的良心,正要走过去把外套脱了给季柏。
一滴两滴凉凉的雨点落在了他的脸上。
正要集合的人群里发出一声欢呼,很快就有体育老师吹了哨子。
体育课还没上就解散了。
郑乐于有些默默无言,心想这还真巧。
他拿着外套走到季柏身边,把外套搭在了人家身上。
季柏看上去很是受宠若惊,手攥着外套的边角,有些迟疑地说:“……谢谢。”
他生了一副很是多情不羁的长相,眼尾微微上挑,嘴唇又薄,像是很会招桃花的样子,这样迟疑的表情看得郑乐于还有些不习惯。
“对了,你上次那个衣服的事……”季柏的舌头在口腔里微微碰了下牙齿。
他当然从宁海言那里知道了对方早就赔了,但他还是又问了一遍。
“已经解决了。”郑乐于点了点头,想起那件衣服,还有些郁闷,因为那件衣服是限量款,他还是托人帮他找到赔了对方一件。
他俩说话的间隙,天空中飘来的雨已经渐渐小了起来,本来就只有几滴的,现在已经微小得如小雨丝般了,几乎感受不到。
郑乐于和季柏边走边说,他们的宿舍楼算是整个A大几乎配备设施最好的宿舍楼了,唯一的缺点就是离上体育课的操场远了点。
他们没走几步路,这天空下飘来的雨似乎是故意的,几个响动间就听到雷声轰鸣,雨哗啦一下就下来了。
像是谁从盆里面泼下来似的。
他们没带伞,一个穿得赛一个的薄,雨哗地一下就把他们的头发连带衣服淋湿了。
人运气背的时候,连老天爷都在跟他作对。
郑乐于被扑面的大雨浇了一身,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有些无奈地想。
季柏则把目光转向郑乐于给他的那件外套上,看上去有那么一点厚,虽然肯定不防水,但总比他俩一起淋雨好。
于是他把外套脱下来,举过了他俩头顶,当伞似的盖住了雨。
郑乐于向他投去了赞许的目光,然后和季柏一人攥住了一边,浅蓝色的外套就严严实实地把他俩的头盖住了。
“我说三二一,跑。”外套下的季柏冲郑乐于露出个笑,看上去为自己的聪明才智很是得意。
郑乐于还没反应过来对方说了什么,就被对方拉住了手腕。
其实找个地方避雨也挺好的,这句话甚至还没有说出口。
因为季柏没说三二一就跑了起来。
郑乐于的手腕被他握着,脚下的水花一个接着一个溅起来,雨花沾湿了他脚腕的袜子。
他只感觉到扑面而来的雨丝,吹得他脸生疼。
但季柏牵起他的手凉凉的,很冷,带着雨水潮湿的痕迹,只有掌心带着一丝温热。
他们在雨中奔跑,头顶的外套不怎么顶用,在滂沱的大雨里被浸湿透,湿哒哒地搭着,但好歹还是起了点心理作用。
雨势没有要停的意思,反而越下越大,和着寒风,差点让郑乐于以为冬天要到了。
等到宿舍楼下的时候,他俩都成了落汤鸡,浑身湿透的那种。
季柏忙着把外套拧干,郑乐于拧了拧头发上的水。
都在宿舍门口的长阶上留下了一大滩水渍。
季柏看着手里浅蓝色的外套,心想要给对方再洗一遍还回去,以及对方的这件衣服怎么买的居然不掉色。
郑乐于看着拧出了水的头发,心想这也太长了,国庆就要去把它剪掉。
他俩各自拧完,心灵感应似地抬头看向了对方。
季柏的发丝紧紧贴在脸侧,往常蓬松的头发如今垂头丧气,他的脸因为奔跑而更加映得通红,眼里湿润,看上去很是狼狈。
郑乐于的裤腿不知道被哪里不懂事的水花和着泥溅到了,薄卫衣的后背湿透,紧紧地贴着他,看上去也很是狼狈。
都很狼狈的两个人看向彼此,都没忍住笑出声来。
这雨真是不懂事,刚刚磅礴地下着,让人以为它仿佛永远也不会停下,现在雨劲过去,居然很快就停了。
太阳出来了,雨丝却还细细地、绵柔地落在这里。
“像太阳雨一样。”季柏语气轻松地说道。
忽视他狼狈的现状,郑乐于想这语气还真是轻松,甚至带了点愉悦。
季柏也没有那么讨厌,郑乐于想。
如果不看那本书的话,他觉得季柏真是一个很好的人。
他停留在季柏脸上的目光太过长久,传达出来的意味却不明确。
季柏差点想摸摸自己的脸,看看自己是不是脸上沾上了什么东西。
“怎么了?”他深吸一口气问。
“没什么,”郑乐于若无其事地侧过头,又真心实意地说,“你长得好看,我多看几眼饱饱眼福。”
他夸我好看!
季柏的第一反应是这个,但是郑乐于长得也很好看,于是他同样学着郑乐于的样子真心实意地开口:“谢谢,你也很好看。”
郑乐于一噎。
他本意只是随口一说转移话题,季柏居然当真了。
不过季柏确实很好看,他的视线偏向了季柏。
如果说郑乐于是很平和的好看,那么季柏是眼波流转里潇洒多情的好看。
确实很好看,郑乐于又在心里确认了一遍。
就在这时,一阵手机铃声响起。
是郑乐于的手机。
季柏只看到对方接起手机后脸色微变,由原来的沉思变作其他说不上来的意味。
“你先上去吧,我有点事。”郑乐于说。
对方按断了电话。
季柏有些困惑地眨眨眼,但想到对方夸他好看,上楼的时候都在想这件事。
郑乐于这么冷冷淡淡的人居然夸他好看?这说明他们的感情向前进了一大步,他有点沾沾自喜。
第09章
季柏回到宿舍时,徐志文正坐在桌子前打游戏,键盘噼里啪啦,他带着头戴式耳机专心致志。
“寝室里怎么一股酒味?”季柏鼻子灵,刚进门就闻到了。
“哦哦,”徐志文正好在切下一局,闻言把耳机摘下来回答季柏的话,“前几天不是我们吃火锅送的啤酒嘛,不小心打碎了,味大,嫌喷了香水更难闻,就放着了。”
“你怎么浑身都湿透了?”徐志文这时才看见季柏一整个落汤鸡模样。
随后他反应过来刚刚外面下雨了。
“我还没问你怎么旷体育课呢?”季柏瞧着他这呆寝室悠闲打游戏的模样,又看了看自己这仿佛落了水似的模样,很是有一番不爽。
“我跟导员请假了,”徐志文无奈地递给他一块毛巾,恰好是从季柏位子上薅的,“你快擦擦吧,小心感冒了。”
他这话说得有理有据,季柏现在的头发还在往下滴水,整个人脸通红,眼尾湿润,一时之间不知道他是从桑拿房里出来还是刚刚淋了一场大雨。
季柏拿毛巾毫不在意地擦了擦头发,说:“没关系,身体素质好,不会感冒。”
下一秒季柏就“哈啾”一下打了个喷嚏。
季柏:……
徐志文瞥了他一眼,敲击键盘的声音更响了些。
————————
郑乐于接到的这通电话来自程于飞。
意识到这件事的第一个瞬间,郑乐于情绪上出现了少见的烦躁。
他按断了电话。
等目送季柏上了宿舍楼之后,他才回拨了电话。
“喂?”
他一直没开口,对面的人也停顿了好久,可能是电话里的风声太大,程于飞才最后开口。
他的声音很低,差一点郑乐于就没听见。
“有事?”郑乐于问,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目光先是定格在他被泥水溅湿了小半的白色运动鞋上,然后又慢吞吞地转移到宿舍楼边开着茶色小花的灌木丛上。
他有点心不在焉,可是抓着手机的指尖却有点泛白。
“没什么事就不能打电话吗?”对方拿出他一向最讨厌的语气说,这隐隐含着笑意的话让郑乐于微微皱起了眉。
“可以,”郑乐于只好故意呛他,“你愿意打一天八百个都没关系。”
对方好像被堵了一下。
因为他俩谁都知道,程于飞才不会没事干打那么多电话给郑乐于。
“说吧,你到底打给我干什么。”
郑乐于估摸着也就是他哥的事。
“我师哥和你说了吗?安于吵着要来见你,我正好在A市出差,就把他带过来了。”
他爸当然说了,所以他才知道是他哥的事。
程于飞好像一直以为他爸和他是完全没有交流的。
“我知道,”郑乐于顿了顿,“你还有其他事吗?”
“没什么了。”程于飞好像在那边悉悉索索地整理着什么东西。
放在以前,郑乐于都能想象出对方一边整理文件纸张一边侧着头打电话的样子,因为程于飞有很严重的强迫症,几乎不能容忍他的桌子上出现没有对齐的任何东西,哪怕是一沓白纸。
“你国庆来不来我这住?”
程于飞这话问得像有病一样。
他刚想开口对方就意识到了不对,笑着对着电话说:“我没有其他意思,你知道的。”
“当我一时失言好了。”
郑乐于垂下了眼帘,面前开着茶色小花的灌木丛往下滴着细小的雨珠,摸起来凉凉的,雨后清新的树木味道里还有些泥土的腥气。
他一时之间有些厌烦,甩了甩手上粘着的水珠:“我知道你没别的意思,要是没其他事我就挂了。”
“你从那边挂吧。”对方的声音忽远忽近,像是已经从电话边离开了似的。
郑乐于的手指已经要按到挂断键,对方的声音突然又变得清晰起来,是很低的,他以前很爱用这种声音和郑乐于说话:
“不好意思,为当年那件事,我的意思是,对不起。”
他这段话说得颠三倒四的,一点都不符合一向严谨的程于飞的语法程序。
在郑乐于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对方先从那边挂断了电话。
郑乐于“啧”了一声。
他和程于飞已经很久不通电话,连联系方式都删的七零八落,现在程于飞这句晚来多年的对不起似乎也没有什么用。
不过也没有那么久,担不起多年这个词。
程于飞既是比他爸小很多岁的师弟,又算是,嗯,他的前男友之一?
郑乐于有些不确定地想。
他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界定男朋友这个词。
他当然不是小小年纪流连花丛交往过很多男朋友的人。
除了幼儿园拉过小手说要做对方新郎现在连名字都忘得差不多了的隔壁班小黑,
以及初三刚刚意识到自己性取向和同桌表白结果对方懵了居然同意了两人相处一天后对方以他作业不带他抄为由分手的小灰,
最后,也就只剩那么一个程于飞了。
程于飞多少是和其他人不同的,他比他的师兄郑单小了近二十岁,年纪不算大,但也比郑乐于大了十岁。
刚刚认识程于飞的时候,郑乐于还是个故作高冷实则背地里去厨房偷吃冰箱里雪糕的小屁孩,程于飞已经长成了会被校园小女孩暗恋的邻家哥哥了。
他常来郑乐于家,一来二去和郑家两兄弟打得很熟,还常常给郑乐于辅导功课,郑乐于那时曾一边默默啃着雪糕一边侧头看程于飞讲题一边在心里恶狠狠地想自己总有一天也要这么厉害。
斗转星移,程于飞入了职场,走到哪里都有人喊一声小程总,他也升了高中,十五六岁的年纪察觉到自己的性取向还有点慌张,对身边亲近的人总是不自觉地留意,程于飞年少端成,生了副稳重脾气,还总拿笑眼看人,谁看了不迷糊。
他一头栽了进去,年少慕艾,势不可挡。
程于飞明明察觉到了,还是笑眯眯地接受了来自少年人的情意。
但是他们之间注定没有可能,程于飞大他十岁,无论是阅历还是其他方面,都比郑乐于要拎得清。
他的所作所为里未必没有诱引郑乐于越界的意味。
这段感情最后还是以失败告终。
为期三个月,知情的人只有他们两个。
想到这,郑乐于撇了撇嘴。
他把蹭到的水珠干脆地甩开,指尖的水渍在太阳回归的温度下很快就干了。
就像曾经说来就来的爱情一样。
——————
等到季柏意识到晚了的时候已经晚了。
他真感冒了。
更准确地说,是有点低烧了。
他震惊地看着温度计上三十八冒头的数字,又用力甩来甩。
抗拒是没有用的,他又测了一次,真的发烧了。
看来命运真是殊途同归,他不为李琼楼发烧,也会为和郑乐于一起淋雨发烧。
哦豁,这样不就正好了吗?
他忽然眼睛一亮想起了什么。
既然这样,他大可撒泼打滚去郑乐于那里卖可怜,书里的郑乐于都心疼他了,现在他还是和郑乐于一起淋的雨,这就更没有理由不心疼他了。
他拿起手机一看,时间已经是晚上的九点了。
现在的郑乐于应该刚好跑完步回来洗澡了。
他下楼一定能刚好遇见他。
为自己想出这个绝妙计划而得意的季柏当即展开行动。
他对着镜子把自己的头发抓乱,下午刚被吹干的头发还有些蓬松,一抓就抓出了凌乱感,配合上他因为低烧而泛红的脸颊,很是有一番可怜的即视感。
下午刚换上的外套也被他胡乱扣上了扣子。
他顶着这样一幅病容出门,状若有气无力地敲响了郑乐于的寝室门。
郑乐于正在观察高霁的仙人掌,差点没忍住上手去摸一摸它的刺,听到寝室门被敲响之后才悻悻地缩回手,起身去开门。
一打开门,他就被踩着双拖鞋形容颇有些苍白的季柏吓一跳。
“你怎么了?”郑乐于看到对方通红的脸颊,下意识上手摸了摸对方的额头。
“我好像有点发烧,”季柏声音有点虚弱,“我们寝室其他人都回去了,你能送我到校医院吗?”
郑乐于抓住对方的手腕,凑近一闻才闻到对方身上有着若有若无的酒味,对书的剧情几乎烂熟于心的郑乐于几乎是立刻就反应过来。
但他还是若无其事地说:“好。”
那还能怎么办,对方为情所困醉酒发烧,他虽然知道也不能戳破人家啊。
烧得这么厉害……
郑乐于看了一眼季柏。
季柏立刻装出一副晕乎乎的样子,倒在郑乐于身上起不来,三十八度的烧愣是被他装出了四十度的样子。
郑乐于只好把对方带到了校医院,扶着的。
季柏内心还有些遗憾,因为他没享受到被郑乐于背着的福利。
晚上夜风太凉了,郑乐于出门的时候忘了披外套,带季柏去医务室的时候自己都有些冷。
被他紧紧扶着的季柏当然能感受到对方冻得有些瑟缩,他也有点后悔,早知道就不非要郑乐于送他到医务室了。
一滴水珠从树叶尖上落下,正好落在郑乐于脸上。
季柏感觉外面的冷风吹得他真晕乎乎了,他意识有些松散地看着郑乐于想,郑乐于真是一个很好的人。
等把季柏送到校医院之后,郑乐于才反应过来他已经第二次陪季柏来校医院了。
校医院的校医很快就给季柏开好了药,说他暂时不需要吊盐水。
郑乐于心说这怎么和书里不一样。
季柏倒是虚弱地坐在位置上,对郑乐于说出了和书里差不多的台词:
“谢谢,如果没有你,我今天可是要有大罪受了。”
他这话说得诚恳,因为确实是发自内心的。
郑乐于想对方也是不容易,心里想着白月光还要对着面前长得相似的人说点撩人的话。
对方也是多年的爱而不得,这么想着,他看着对方目露怜悯。
季柏在脑子里烧得晕乎乎的时候,只看到郑乐于表情动容。
他迷糊地眨了眨眼,内心甚至隐隐带了点骄傲。
最后季柏还是没有挂盐水,吃了退烧药好了点。
郑乐于把他扶回去的时候还纳闷对方好得倒是快。
以及他一遇到季柏就和医务室有不解之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