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by西瓜炒肉

作者:西瓜炒肉  录入:07-19

楼水鸣本以为这只是一次同以往一样的攻城,因着安无雪和秦微尽皆不在,这才不得不带上宋芜相助一二。
以往不是没有这样的时候,宋芜只需帮她拖住其他渡劫期即可,没过多久魔修便会因为杀不进来而退走。
可今日的魔修像是杀不完一般,一波又一波。
宋芜第一次见到那么多的修士尸骸。
她看着结界已破,说:“师兄,无伤……”
楼水鸣立于照水巨剑旁,未退分毫。
她转身要走,他却喊住她:“师妹,你是照水城的渡劫期修士。”
宋芜身形一顿。
“你该留在这里。”他说。
于是宋芜不曾离开。
安无雪和秦微赶回来时,城中屋舍被灵力卷起的波动冲得坍塌过半,照水剑上被迸溅了不知是多少仙修还是魔修的血。
春华出锋,剑光洒下,助楼水鸣斩杀大魔。
照水巨剑终是守住了。
楼水鸣本来安排了一名大成期修士护着楼无伤,战中激烈,修士护着楼无伤躲着便成,本来该比随着他们参战安全。
可宋芜送出传音灵符,久久得不到回音。
他们在一处小巷寻到了那名大成期修士的尸体。
小巷深处有一屋舍,魔修早已不见踪影,不知是逃了,还是死在了刚才安无雪和秦微的来援之中。
可他们却没有看见楼无伤。
唯有屋舍前堆着的柴火尚有余温,柴火之上架着一口大锅,锅中汤水沸腾,柴火堆旁堆着似是孩童的骨,骨上尚有啃咬的痕迹。
一旁堆着孩童的衣裳,是秦微前些时日专门花了重金买来的,用料皆是稀罕至极的灵布,却被秦微专门让人做了孩童的袍子,用来做楼无伤八岁的生辰礼。
那是她的孩子。
宋芜眼神一空,脚步一滞。
她倏地冲到那堆柴火前。
“啊——!!!!!!!!”

紧随而来的落月弟子与照水修士站在远处,寸步不敢近。
秦微面容狠狠一抖,立时红了眼睛,双唇抖动,说不出话来。他拖着步伐走上前,在那已破碎的孩童衣裳前跌下,颤抖着手,捧起那一块灵布。
他猛地起身,持剑往外冲去。
安无雪拉住他:“秦微!!!”
秦微想挣开他:“阿雪你放开我!”
他死死地拦住秦微:“你根本不知道这些妖物死了没有,也不知他们没死又跑去了哪里,如今大战刚过,结界外面都是浊气,照水城外还不知蛰伏多少渡劫期的大魔!你去干什么?毫无意义地送死吗?”
不知是气的还是痛的,他拽着秦微的手也在抖。
楼水鸣只是踉跄着上前,从后方抱住了宋芜。
他捂住他师妹的双眼,低声说:“别看了。师妹,阿芜,别看了……”
那是安无雪第一次在楼水鸣的脸上看到那样的表情。
楼城主战妖魔从未退后半步,抱剑行走于白骨累累的长街之中,仍能眸似温水,动如鹤鸣。
可他抱着他的师妹,低着头,不敢看身前。
那晚,照水城家家户户门前挂着白布,城主府一片死寂。
秦微喝得烂醉如泥,安无雪在院中练了一晚的剑。
晨光破晓之时,他拿出传音符咒,踌躇半晌。
他心中有说不出的憋闷。
可楼水鸣伤心,宋芜伤心,秦微伤心,照水城失去所重之人的修士们伤心,流离失所的凡人也伤心。
这世间若是人人都止步于伤心,又有谁来遏制悲痛呢?
他本想在传音中简述今日之事,本想说自己的心绪。
可他最终只是在符咒中留下了一句话。
他问:“师弟安好?”
天涯海角符带着这仅仅四字飘远,朝着遥遥南方的落月而去。
过了两日,带着谢折风神魂气息的天涯海角符飘至他的面前。
他的师弟说:“听闻照水昨日有危。”
安无雪失落之余,竟是松了口气。
他怎么会想着和师弟诉说心事呢?
即便诉说了,最终得来的回应,也只会是这句询问照水城安危的答复。
他三言两语简述了照水城之事,收整心绪,继续低头,思索剑阵如今的情况。
又是一日,他们查清楚了攻城那日发生的事情。
原来是宋芜当年斩杀的大魔的同门为了给那魔修报仇,声东击西,假意派人去摧毁照水剑,实则本就是冲着楼无伤来的。
魔修同仙修相争多年,本来无人会在意一个八岁稚子,可那一战,有心算无心,他们要的就是以此报复楼水鸣和宋芜。
挑事之魔修已死,仇似是报了,可也只是报了。
之后,照水城重塑结界,将亡者尸骨埋于剑冢——楼无伤的尸骨和那身衣裳也被安放在了巨剑下的剑冢中。
楼水鸣闭关了几日,便再度回到那个事无巨细温和恭谨的楼城主。
他比谁都明白,他失去了楼无伤,可照水城中千万修士凡人,谁又没有失去过什么呢?
他在仙祸初起之时便为了封魔驱浊奔走四方,见过世间太多不平太多难忘,拿得起,放得下。
可宋芜不能。
宋芜闭门不出许久,安无雪再度见到她之时,她话少了许多,已经不太能瞧得出初见之时的明艳张扬之气。
她的道心似是生了裂痕,境界止步于渡劫中期。
她这一生,太过顺遂,那是她生平第一次失去。
可这第一次的失去,却失去了太多。
安无雪和秦微再没提过楼无伤的名字。
剑阵将成。
照水城被结界笼罩了不知多少年,阵法终是要落下了。
只待剑冢中灵气充足,便可开始画下阵纹,落下阵眼,将此剑刻进天地之中。
最后一年,宋芜突然怀孕了。
修士寿数绵长,反倒子嗣不旺,万宗去掉那些从凡尘收上来的徒弟,合在一起都找不出多少孩童。因此楼无伤出生之时,他们各个如获至宝。
如今才几年?
这个孩子并非天赐,而是宋芜以秘法促成。
安无雪得知消息,直言道:“水鸣,这孩子不能要。”
楼水鸣默然。
秦微在一旁轻轻推了推他,低声说:“阿雪,楼夫人日日念着无伤,若是再有一个孩子……”
“生老病死是天道伦常,世间生灵都逃不过此道,”他垂眸,明知自己言语肃然,却不得不说,“秘法终是秘法,如此下去,轻则大梦一场空,重则万劫不复。”
楼水鸣欲言又止了许久,这才说:“我何尝没有劝过。可是首座,是我一开始非要护着她,也是我在那日结界破之时不得不让她与我同战,师妹要找无伤,是我让所有渡劫仙修死守照水剑,不得离开。我明明说好会护她和无伤一世……”
他看了一眼照水巨剑的方向,喃喃自语般道:“我拿什么拦她呢?”
安无雪无言。
楼水鸣走后,秦微和他说:“你既然知晓无伤之事,楼夫人不过一点私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是了。”
“阿雪,当年水鸣带着楼夫人来照水,你初见就劝人家先去历练,如今一个孩子罢了……你为什么总是如此冷静又冷漠?”
冷静又冷漠?
他想说不是的。楼无伤早夭那晚,他在院中练剑,砍得满院草树凋零,石桌上落下数不清的剑痕。
他好像已经不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诘问。
说了他人不会说的话,做了没有情面的事,于是不熟识的修士觉得他独断专行,熟识的朋友也说他冷静又冷漠。
他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说、怎么说。
最终便什么也说不出了。
直至布阵最后一步。
他们引来四方灵脉之力,秦微不擅阵法,领着照水城所有修士,守着照水城四方,安无雪与楼水鸣便负责将大量灵力注入已经画好的阵纹之中。
巨剑嗡鸣,已有顶天立地之兆。
万剑阵还未彻底勾连而成,东沧海附近的浊气已有消退之象。
那数月是照水城数百年来最纷乱的数月。
楼水鸣却露出了楼无伤早夭后的第一个笑容。
他甚至带着许久不出门的宋芜来到照水剑下,指着那几处将成的阵心,说:“师妹,照水剑阵马上就要完成了。等照水剑替代天柱,四海万剑阵也终有落下的一日,我们……会见到不一样的世间。”
宋芜没有说话,却轻轻点了点头。
三日后,楼水鸣和宋芜的第二个孩子降生。
那也是个男孩,刚降生便能瞧出和楼无伤幼时相差无几的眉眼。
可宋芜抱着那孩子,神色茫茫,毫无喜色。
宋芜道心不稳,又以秘法怀胎,逆天而行,这孩子居然出生就是个死脉。
死脉者,经脉不通,骨血凝滞,探不着气息。
即便是诸仙未陨之时,天生死脉的胎儿,也唯有在刚降生那几日,得长生仙者相助,注入仙者灵力,打通骨血经脉,方可获生。
可这世间已经没有长生仙了。
他们在短短几日之内,找不到拥有这般滔天灵力之人救这个孩子。
楼水鸣在一旁沉默了许久,终究还是咬牙上前要将那孩子抱走。
他说:“师妹,剑阵将成,我……将他送入剑冢吧。”
剑冢之中,埋着千万把失主灵剑和尸骨,还有楼无伤。
宋芙却抱着那不会哭不会动的孩子,一把甩开了他,后退几步,厉声道:“他还活着!!我能想到办法的!”
楼水鸣再度上前,却见宋芜持剑指着他,灵力外放,竟是不让他靠近分毫。
楼水鸣不可能真的同她生死相博。
照水剑阵还等着他,他无法在此僵持,只好对宋芜说:“好,你等我回来一起想办法。”
他其实知道没有办法。
可他也知道,宋芜这一生,在失去第一个孩子之前,得到什么都太容易,又从未失去过什么。
她总觉得这世间没有留不下、拿不到的。
他劝不动,也没有时间劝了。
他赶往照水剑下,只字未提次子之事,同安无雪一道布阵。
剑阵终于到了最后一步,结界外的妖魔闹得愈发厉害,秦微分身乏术,落月弟子同照水修士更是分不出身来,守着结界,片刻不敢松懈。
阵眼之中,只有安无雪同楼水鸣。
他们本该一同落下最后的阵纹。
可就在最后那一刻——
照水剑震颤,阵法之中灵气横冲直撞,几处阵心尽皆失控。
安无雪被震得五脏六腑翻涌,吐出一口鲜血,脸色突变:“怎么回事?灵力不足,阵法落不下去!?”
可这灵力是他们特意耗费数月留存在剑阵之中的,为何会……?
楼水鸣更是双瞳一震,自言自语般道:“是我……是我注入灵力的一处断了……”
可阵法只认他们二人的气息,谁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动了如此大量的灵力?
这时,剑阵之中,一股浓厚浊气搅动四方,冲天而起。
两人对视一眼,立时御剑而起,直冲浊气来源而去。
赶到之时,安无雪本来已经唤出春华,正待使出全力一击——不论是谁,此时此刻祸乱照水,都留不得。
可他看清那红衣人影之后,指尖灵力一滞,竟只能猛地停下。
楼水鸣不可置信地看着前方:“师妹……”
只见宋芜抱着孩子神色漠然地站在那里,一身红衣被狂风吹动,簌簌作响。
她身周浊气环绕,四方渡劫威压凝下,竟是修了浊气,已达渡劫巅峰、半步登仙之境。
她脚下,楼水鸣亲手做的灵囊已毁,破破烂烂地掉在地上——她是借着楼水鸣道侣的便利,用那灵囊伪装了楼水鸣的气息,骗过大阵动了手脚。
楼水鸣怔怔地一步一步走向她,嗓音颤抖:“师妹,你疯了吗?”
宋芜抬眸,看了他一眼,淡然道:“我想到办法了。”
“师兄,你看,”她稍稍露出怀中的婴孩,突然笑了,“他的死脉通了,虽然他还醒不过来,可是只需慢慢调养,为他疏导灵力,数百年后,他便能睁开眼睛,和当年无伤一样,正常地长大了。”
楼水鸣猛地摇头,高声斥道:“你是修浊入魔至渡劫巅峰,又动用照水剑阵中的灵力,这才为他打通了死脉!”
“那又如何?”
“那是照水剑阵的灵力!!照水为了这一阵,汲汲营营足足十余年!!”
他向来温和,从未有过激进之语,此生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同人这般说话,竟是对着自己的妻子。
宋芜冷笑一声。
“照水剑阵。照、水、剑、阵……”
“无伤出事那日,你也和我说,这是照水剑,你不让我走。这孩子出生了,你也和我说,照水剑阵将成,你不能留下,你还要将他和无伤一起埋入剑冢。”
“你带我来照水城的时候,怎么不和我说这些呢?”
“楼水鸣,所有人都说你是端方君子,温良如玉,我曾经也这么觉得……可你之于我,是温良还是残忍?”
“你心中永远只有照水城,永远只有这把剑,永远只有这个阵吗!?”
楼水鸣浑身一僵,说不出话来。
正值此刻——
四周灵力涌动,安无雪手执春华,身周灵力激荡,调动阵法剑影,驱着无数剑影,朝着宋芜攻去!
宋芜执念太久,已生心魔,此时理智全无,猝不及防间被安无雪倾力一击,猛地往后退去,手中孩童飞出。
楼水鸣当机立断,用灵力接住了那孩子送往一旁被结界笼罩之处,拔剑出鞘,与安无雪一道,前后出手。
剑阵颤动不止。
照水城外,结界也在猛烈地颤抖着——秦微正在与城外大魔死战。
宋芜刚躲开他们二人的攻势,楼水鸣望着那周身浊气的红衣身影,双目赤红,目光却倏地坚定了起来。
他借着对宋芜的了解,将他的师妹逼至一处剑冢入口。
安无雪看明白了他的打算,毫不犹豫打开剑冢。
周遭灵气大振!
宋芜似是在说:“楼水鸣!”
楼水鸣恋恋不舍地看了她最后一眼。
“轰——”的一声,剑冢合上。
楼水鸣像是突然失了所有力气,浑身一软,对着那合上的入口跪了下来。
他们合二人之力,借剑阵之威,将宋芜封入剑冢之中。
可照水剑还在颤。
那孩子被笼罩在结界之中,仍旧安安静静地闭着眼睛。
剑阵所缺的灵力已被宋芜用来打通孩童死脉,拿不回来了。
安无雪看着失魂落魄的楼水鸣,望着天穹之上笼罩的结界已破,听着身周风声不止。
若是功亏一篑……
那不止是照水城十年之功,还有无法修补的天柱和不断弥漫的浊气……阵法撑不了多久,届时照水剑崩塌,宋芜出了剑冢,同照水城外的大魔里应外合……
须臾片刻,他想了很多很多很多。
他想到了唯一一条路。
渡劫巅峰的仙修以自身醇厚灵力祭阵,可填此空缺。
他握着春华的剑柄,想到师弟还没有回他上一次的传音。
可惜了。
他此番祭阵,怕是再也——
“首座。”
楼水鸣突然起身,缓步走到笼罩婴孩的结界之前,拿出了一块玉牌。
玉牌之上,刻着“宋不忘”三个字。
他已经给这孩子取好了名字,做好了命牌。
他将玉牌放在婴孩身上,随即走到安无雪的面前。
飞沙走石中,安无雪眼见楼水鸣猛地在他面前跪下。
“水鸣!”
“我与首座相识百载,首座想什么,我想什么,我们彼此都能猜到一二。”
他红着眼,笑了。
“我错了。你说得对,我从带她来照水的那一日起便错了。”
“我若是希望她此生顺遂,就不该带她入局。我若是希望她与我形影不离,就该放手让她与我共同面对。我什么都想要,便什么都做错了。”
“我曾想,我只需让她在我这里是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就可以,总有一天仙祸能结束,照水城能歌舞升平。是我痴人说梦了,这世上,没有人能完完全全护着另一个人一辈子。”
他给了宋芜太多美好,又给不了宋芜想要的一切。
最终害人害己,护不住宋芜,也害了照水。
他从一开始就错了。
“首座,我不想再瞧见累累白骨了。四海万剑阵只落下第一把剑,两界还需要首座。是我种下的因,那便该由我来咽下这个果。”
“可我还有一个自私的不情之请——”
“我知道。”
安无雪打断了他。
“照水剑下没有大魔,楼夫人同魔修死战不退而陨落,孩子先天不足,因此被带回落月修养。”
楼水鸣静静地听安无雪说完,放下自己的本命剑,抬头,对着安无雪笑了一下。
他在安无雪的目光之中,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他复又拿着灵剑站了起来,缓缓拔剑出鞘。
他说:“请首座画下最后一道阵纹。”
远天,剑光闪动,有人御剑而来。
秦微不解的声音传来:“剑阵是怎么回事?我怎么感觉灵力不够——”
他的嗓音戛然而止。
安无雪头也没回。
他看不见秦微此时的表情,不知落月的弟子和照水的修士正在想什么。
他将灵力灌入春华,剑锋晃动,勾连大阵。
楼水鸣执剑而动,剑锋划破他的脖颈。
鲜血泼洒而出,渡劫巅峰的灵力注入阵法之中。
照水剑发出一声响彻天地的剑鸣。
风声忽止,东沧海若隐若现的浪潮声停歇。
巨剑破开阴云,日光撒下。
他将他的发妻永镇此间。

安无雪紧握春华,一动不动。
他以为自己会伤心,甚至会久违地哭出来。可他低头,看到自己衣袍之上沾染的楼水鸣的血,只觉心中空荡荡的。
他想起,城主府楼水鸣的卧房外,有一颗长了百年的灵树,他十年前在树下埋了几坛自己亲手酿的仙酿。
他虽不喜沉醉之感,但秦微好酒,楼水鸣也时常小酌。等着功成,他挖出仙酿,还能带上秦微,和楼水鸣夫妇一起,四人围炉而坐,一饮而尽。
那时候照水城应当已经在照水剑阵的庇护下不畏浊气了,万家灯火中,点一炉火热几坛酒,实在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如今……
阵法落成后结界消散,他听到秦微冲到他身侧的声音。
秦微摇晃着他的肩膀:“这是怎么回事!?水鸣为什么自尽?你就这样看着吗!???”
接连不断的问题。
还有楼水鸣的那几个弟子,也都冲到他的面前询问。
安无雪不知该回答哪一个。
他只能说:“……布阵之时突发意外,阵法所需灵力空缺,水鸣以身祭阵。”
秦微抓着他的手力道一松,踉跄着后退几步,只是说:“为什么?灵力空缺?为什么会灵力空缺?”
各中缘由,牵扯到了他许诺楼水鸣的诺言。
他答不上来了。
可他作为活下来的那个人,却对法阵灵力缺口的原因只字不提,说不出空缺的灵力用去了哪里,于外人眼中,便是心虚。
楼水鸣的徒弟也来问他,落月峰的弟子也十分不解,照水城的修士非要讨个缘由……
他只能闭口不言。
回了落月,秦微将那孩子送入落月福地封印调养,他连刻着孩子名字的玉牌都没来得及看清。
他想找秦微,最终得来的便是那句“为什么祭阵的是他不是你”。
戚循听说了此事,带上他最爱吃的冰糕来看他。
他刚要开口,戚循抬手止住他:“照水一事,你不想提就算了。”
戚循把玩着手中折扇,仿若随口般道:“秦微那家伙从小就是这个性子,不管走对了还是走错了,这混账东西都是一条路走到黑,不撞南墙不回头。咱们不管他!”
他一口一口啃着冰糕,听着戚循念叨。
那时候戚循还会和他说:“阿雪,反正我是信你的。”
他送戚循离开之后,回自己洞府的路上,瞧见不少照水城附近门派的修士。
鼻青脸肿的。
他派人去稍一打听,才知道这些人来找谢折风要楼水鸣祭剑一事的说法,结果师弟冷着脸,一言不发,出寒剑出,直接将人扫出了葬霜海。
他赶忙赶去霜海,敲响师弟洞府门前魂铃。
年轻仙尊缓步走出:“师兄?”
“下次别这样了。”
谢折风一愣:“师兄是说今日之事?”
“师弟刚刚登位,两界虽因你修为最高敬你为尊,但背后总会觉得你威望不足。”他像以往那般教导师弟,“既在高位,便要事出必有因,剑出必有理,秉公不徇私。”
更何况,此事是他自己选择承担的,拉着师弟和落月一起干什么?
师弟冷着脸,沉默半晌,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
应当是学会了的。
毕竟那句“秉公不徇私”,最终应在了他自己的身上。
在那之后,照水剑成,落月同西边归絮海旁的琅风城联系,开始筹划落下第二把剑。
他独自一人回到照水城,偷偷去城主府挖出那几坛佳酿,来到照水剑下。
他不喜欢喝酒。
他太多时候需要清醒了,因此不爱碰这个东西。
可是那天,他喝一口,对着遥遥南方的落月峰倒一杯,又对着照水剑倒一杯,再自己喝一杯,如此往复,独自一人喝着。
喝得有些醉了,正巧撞上楼水鸣的弟子来祭拜。
对方有些不情不愿地喊到:“安首座。”
他浑浑噩噩地想,他们似乎不太欢迎他。
于是他离开了。
从此他再没有踏足过这个曾经待了十数年的地方。
他对照水城的记忆永远停留在和魔修争斗的那十几年里,满路白骨,日日斗法,
直至在宿雪的身体里醒来,同谢折风一道前往云剑门查灭门一事,他这才在时隔千年之后再次踏足照水城。
花车明灯,好不热闹。
当年宋芜被镇压之时,谢折风还未登仙,四海万剑阵都才刚刚落下一角,他无法保证打开剑冢之后能够在不影响剑阵的情况下斩杀宋芜。
若是当年他不曾陨落,他应当会在谢折风登仙之后告知谢折风,让师弟来处理此事。
但当年来不及告知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他本以为此次踏足照水,不过是意外之中的顺道而行。
渡劫期修士纵然比寻常修士寿数绵长,但到底不是长生仙,即便没人记得照水剑下镇压着一个大魔,只要几千年相安无事地过去,宋芜终究会长眠于剑冢。
所以他干脆当做忘了。
没曾想仍然走到了这一步。
宋芜神魂在剑阵中浮现,红衣摇曳,万千剑影环绕,浊气如烈火般悦动。
推书 20234-07-18 :身为1的我拿了0的》:[近代现代] 《身为1的我拿了0的剧本》作者:一海橙子【完结】晋江VIP2024-7-9完结总书评数:303 当前被收藏数:1550 营养液数:280 文章积分:24,421,040文案:郑乐于曾以为自己够倒霉了,爹妈离异,爹风流在外不着家,妈风风火火走他乡,大哥被车撞了脑子,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