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话音尚未落下。
变故突生。
叶寄书眼前一晃。
眼前的宴寐表情骤然扭曲,眼睛阴沉下来,仿佛暴雨倾泻:“什么东西,居然敢——”
剩下的话,叶寄书没有听清楚。
因为他的身体骤然失衡。
下一刻,他摔向地面,手勉强撑在了地面上。
原本外套里的礼物,也因为惯性而摔了出去。
他想也不想,立刻紧张地朝前伸手,但好在礼物被人眼疾手快接住了。
下一刻,从他的身前传来了熟悉而紧张的声音。
“你、你没事吧……我、那个,真的很担心你,不想你有事……”
叶寄书抬起头,对上了一张要哭出来的脸。
舍友脸上已经不成人形,正在滴答滴答地落着黑水,就像人体组织被破坏、受了重伤一样,它的脸正在扭曲、腐烂,但是那眼底的担忧却相当明显地传递出来。
“好不容易,祂心生才动摇了一瞬。然后我把寄书带出来了,就像那些人说的那样……”
【那些人】。
叶寄书蓦地一怔。
他的视线,触及到了洁白到过分的地板。
这里绝对不是他熟知的任何地方。
只是一晃神的时间,他竟然就离开了宴寐的身边,来到了这里。
场景的转换,让人有一瞬间的眩晕。
等到重新适应后,他才抬起头,看向了眼前陌生的场景。林磷正一脸尴尬地站在一旁,脸上还有没擦干净的血迹,手里正郑重地、小心翼翼地握着他刚才接住的、叶寄书摔出去的礼物。
而另外一边,站着危阳泽。
在他身前,却是一个完全不认识的女人。
林磷叫她“队长”。
“寄书,我知道现在情况很突然、很冒失。”对方迅速蹲下身,扶起他,毫不停歇地说道,“但如果有一个重来一次的机会,回到当初你和宴寐产生交集的那天晚上,你愿意从根源抹除这一切吗?
这怎么可能。
叶寄书想要脱口而出,这只有游戏里的设定才可以办法。但突然间,他想起来,这个世界本身就不科学。从几个小时前开始,他的常识应该就已经崩塌了。
于是,他沉默了。
没有回答“好”,亦或者是“不好”。
眼前的人仔细看了他的表情,然后才说道:“其实你也感觉到了吧,关于你的身份的特殊性。”
叶寄书:“嗯。”
就算是最开始不明白,但在看到宴寐真身的时候,就应该反应了过来。
在此之前,他接触到的游戏,实在算是明示了。
世界上没有那么凑巧的事,让他在某个特定观众的推荐下,玩了一款和现实极为对应的游戏。此后,他第一次参与的直播企划,却涉及到了暴露温榆和真面目的恐怖环节。
现在想来,那都是逐渐渗透、让他接受真相的方式而已。
既然已经知道了——
在场所有人都紧张地看着叶寄书,没有动作,等待着他的反应。
尽管时间仓促,而且无法预计祂会因为他们的行动而做出什么。
但是,如果不给短时间,遭受数次冲击的叶寄书缓冲的时间,让对方理解,造成的后果依旧无法承担。
不是任何人,都能迅速接受自己是《楚门的世界》类似的角色的——那个自以为过着最普通的生活,但实际上被当做观察对象的可怜对象。光是想象就觉得大脑要炸开了。
“那个。”
目光汇聚之处,叶寄书终于开口了。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不知道他会说什么,又会对此作出什么举动。
“你们的经费还挺充足的。”
为他量身定做的游戏,竟然都能短时间开发出来。
整个街区都是考察地吗?那他以前的所在地也都这样做了吗?一定会花很多钱。
“真厉害。”
话音落下,空气陷入了一片寂静。
在所有可能的反应里面,唯独没有料到这个。
片刻后。
林磷嘴唇动了一下,声音冒了出来:“早就说过了,不能用一般的思维方式揣测寄书……”
危阳泽先是吃了一惊。
随后,他仔细观察叶寄书的表情。
对方的脸上,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勉强,不是在故意说反话。
无论怎么看,都只有一个结论。
他真的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也没有追究的意思。甚至没有追问管控局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是什么生物。
意识到这点,危阳泽再次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脑海里浮现出了一个念头。
【这样都能无障碍接受……】
【情绪也太稳定了。】
现在,他完全能理解祂为什么会对他感兴趣了。
感染源在现实世界蔓延,大部分人情绪都会变得浮躁不安、混乱交错。但在靠近叶寄书的时候,这些感觉都荡然无存,只剩下了纯粹的平静,这样的特质本身就会吸引那些特殊的存在靠近。
正在大家神色各异的时候,叶寄书独自从地上站了起来,朝林磷的方向走去,朝他伸出手。
林磷很快反应过来,立刻把手里的礼物交给了他。
叶寄书垂下眼,仔细检查。
它的包装完好无损。
里面的东西应该也没有摔坏。
“谢谢。”他抬起头道。
林磷愣了一下,很快,手足无措道:“……嗯、嗯,不用谢。”
【无论交谈几次,都无法理解眼前的人在想什么。】
好在,叶寄书没有和他继续交谈的意思。
“重来一次是什么意思?”
话音落下,他转过头看向身旁的女人,“能解释一下吗?”
叶寄书的存在极其偶然。
用病毒来比喻。
所有人都处于感染之下,时间一长,总有一个人会对此产生抗性。
也就是说,这个人具备了对【感染源】的削弱能力。
叶寄书就是这个人。
从管控局发现他开始,就将其保护了起来。
为了保证【正常】的概念一直存在,好不容易出现的【抗体】不至于精神崩溃,所以一直在秘密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主动安-插【感染源】维持能力,但也尽量不让多余的【感染源】出现在他的周围。
就这样,最好是维持着路人的形象,从那些异常周围经过就好。
然而,这样的计划在他进入大学的时候遭到了破坏。
因为,祂进入了他的世界。
从那之后,叶寄书平静的生活就此被破坏。
即使是路人,也成为了某个存在的【一切】。
“我们采集到的数据表明,你们的第一次交集是在那次的雨夜。”
叶寄书很快反应过来。
因为管控局及时发现了,所以他在当天晚上就有了“这是一本小说”的梦。
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个办法还是挺有效的。
这样,起码现实的一些异常就会被他主动忽略了,不至于立刻就怀疑现实。
“为了补救这个错误,总部动用了实验品001,可以帮助你回到那天。按道理来说,只要那天,不要靠近那间教室就可以了——毕竟,如果是祂,也没有其他注意到你的理由。”
确实是这样。
“蝴蝶效应。”
正是如此。
如果不是那天雨夜,叶寄书因为不想和其他人一起撑伞而走向了走廊尽头的教室,也就不会撞见宴寐被表白的诡异现场,自己也就不会因为想避开麻烦而说出那句话,也就不会有后面的事了。
只是短短一次见面,他的故事就改变了。
然而,这种偶然产生联系的开端,其实是非常脆弱的。
所以不需要重复多少次“分手”,只需要按照这个做法,就能和宴寐彻底分开。
当然,这样,管控局也就不需要承担风险了。可以从根源上解决问题。这也是他们考虑了很久,才决定进行的计划——毕竟,无法想象真正和祂正面起冲突的后果是什么。
那想象中的画面,让人不寒而栗。
即使是她这样的特级,面对未知的存在,都会升起畏缩、恐惧的念头。
“寄书,你是一个很怕麻烦的人。如果可以只喝水果茶,就绝对不会尝试别的饮料。只要走过一次的路,就不会探索新的方向。即使是唯一感兴趣的游戏,也很少尝试别的类型,总是固定的操作类。”
嗯。这倒是没错。
“自从和宴寐接触后,你的人生有很多地方发生了改变——你不会觉得陌生,无所适从吗?我不知道你现在到底抱着什么样的想法,但如果可以重新退回到舒适区、过着之前的生活,你愿意吗?”
这实际上,不是一个“愿不愿意”的问题。
而是“能不能做到”的问题。
人类因为感情而存在。
想要切断这种朝夕相处的感情,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如果是其他人,他们或许有百分之七十的把握,对方会答应下来。
毕竟,【宴寐】是怪物。
普通人在面对这种非人生物的时候,正常的反应就是离得越远越好,就像是薄哲瀚那样。
但眼前的人是叶寄书。
一个知道自己是【被观察】的对象都无动于衷,没有任何失控的情绪出现的人。
对方的想法,就连他们也无法揣测出来……
半晌后。
突然,眼前的人抬起头,说道:“那个的话,我可以试试。”
林磷顿时一惊。
他抬起头,看向了叶寄书,却发现对方结束了沉思,还是那幅面无表情的样子。
和之前知道自己是被观察的人一样毫无反应。
林磷和其他人不一样。
他是最先接触到两人的人。
所以他很清楚,叶寄书应该是喜欢【宴寐】的,否则绝不会面对那样被审问的情况还为对方解释。
正因如此,他才不明白叶寄书为什么会这么做。
但叶寄书已经说了。
他可以试试。
既然当事人已经同意了管控局的计划,他好像没有任何立场去问原因。
林磷无言。
甚至,从叶寄书的表情,他看不出对方到底在想什么。
不知道祂面对他的时候,是否也会产生那种无力的挫败感。
已经得到了允许。
很快,叶寄书就来到了管控局的一间房间门口。
几人停住脚步。
房门被推开,室内布置展现在眼前。
叶寄书看向室内。
这里的布局,竟然和他曾经住过的房间一样。
简单的装潢,满眼的白色。
室内只有一张床,窗户半开着,床头柜上放着一盆平平无奇的绿萝。
据说绿色植物可以防辐射,因为经常玩游戏所以才买的。但后来他得知,绿萝并没有介绍出来的效果,这种言论大概是为了东西好卖才专门编出来。
虽然毫无用处,但他后来觉得室内太干净了,需要一点装饰,所以最终还是将这盆植物留了下来。
“为了让你放松一些,擅自这样做了。”女人道。
的确,按照常理来说是这样。
这毕竟是他在被踢皮球一样,扔来扔去的经历里住过最久的地方,应该会产生轻松的依恋感。
叶寄书从大脑里翻出了这段记忆。
那个时候,他第一次有了自己的房间。
阿姨和叔叔说,会像对待亲生孩子一样对待他,因为他很“可怜”,所以需要他们来给予关怀。
可怜吗?
叶寄书很困惑。但他没反驳。
然后,不出所料。
和其他人一样,对方逐渐地忽略了他的存在,从最开始会记得叫他来吃晚饭、记得准时给放学回家的他开门,到变成了他坐在楼梯上,静静地等待,直到想起他还没有进门,那扇门才会在他面前打开。
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他当时沉迷的游戏一局是四十分钟。只需要连胜五六场,就会有人让他回家了。而且一局胜利会有奖金,不需要找人伸手要钱——叶寄书觉得,这个应该是关键。
总之,他真的很喜欢游戏。
不但可以打发时间,还可以经历刺激、兴奋的操作,并在最终得到独属于一人的奖励。
不能理解送上来的奖励,只希望靠自己来主动获取,这已经逐渐成了他玩游戏的习惯。
这样想来,他可能是没有游戏就不能活的生物。
【是不是想远了?不知不觉就……现在应该问该怎么做才对吧。】
想到这里,叶寄书转头,用询问的目光看向身旁的人。
对方立刻道:“这个房间、那张床,你可以随意使用。”
叶寄书明白了。
大概就是靠做梦的形式吧。
之前管控局让他觉得自己是小说人物,也是通过这种方式。
他走向房间,脱掉外套铺在了床上,然后躺了上去。这是最简单地不会弄脏床单,最不麻烦的方式。
在他动作的中途,放在外套里的手机似乎震动了一下。
但他没有拿出来看。
而是,将眼神再次投注在了女人身上。
这是在问,接下来怎么做。
“我们要离开了。”对方却道,“会有什么结果,全都是……经由你的决定。”
说完后,她定定地看了叶寄书几秒。
那样的眼神让他想起了很多人看他的、难以理解他的目光,她没有解释,只是转身关上了房门。
林磷等人的身影,也随之消失在了他的视线里。
片刻后。
叶寄书移开视线,抬头看向了天花板。
【真的靠谱吗?这么容易就能结束。】
不管怎么样,先照做吧。他将注意力转到了现实,抑制住了想要看手机的欲-望。
耳边传来了窸窣的响动。
淅淅沥沥的雨声从窗外传来,鼻底混杂着绿草和泥土的腥味,摇曳的树影从窗扇的缝隙里投向了地板——外面又一次下雨了,这是雨季频发的时间。
夏天总是这样。
但奇怪的是,这里竟然听不到任何聒噪的蝉鸣。
这样发着呆,清空大脑。
不知过了多久,叶寄书的视线逐渐模糊了起来,一股困倦的感觉涌上了大脑。
他要睡着了……
眼帘阖上。
但在下一刻,他却突然睁开了眼。
下坠感消失。
大脑突然变得清醒。
叶寄书感受到了手臂传来的一阵冰凉,那是压在木质硬板上传来的特有触觉,而脸颊则搁置在手臂和课桌之间,被压出了火辣辣刺痛感。
他直起身来,看向周围。
眼前的景象已经发生了变化。
这是一间典型梯形扇状分布的座位,只需要看一眼,就知道这里多半是公共课的教室。再加上,听到耳边授课的声音,更加确定这是历史课了。
【不是要回到那个雨夜吗?现在是……】
叶寄书发呆了几秒,然后反应过来。
他迅速转过头,看向前方的黑板,在那里寻找答案。
公共课历史老师有个习惯。
每次授课的时候,会在板书旁边写上今天的日期,这一次也不例外。
很快,叶寄书就看到了日期。
【是今天。】
就是那个晚上。和宴寐相遇的那天。
只是……
现在的时间,是不是有点太早了。
教室内悬挂的时钟,指向了下午六点。尽管是最后一节课,但距离晚自习开始还有几个小时。
要在晚自习结束后,才是两人第一次真正发生对话的时候。
叶寄书又在课桌上趴了回去。
他旁边的人朝他投来了惊异的眼神,显然没想到有人还能醒了之后继续睡,但很快,这些人就和以往一样,忽略了他的存在,和身旁的朋友继续在课堂上小声聊了起来。
等到叶寄书再次睡醒的时候,身边已经没有人了。
整个教室都空荡荡的。没有人叫醒他。
叶寄书站起来收拾书,都能听见书本撞击在课桌上,发出的清脆的响声。
声音在寂静的教室里回荡。
但在离开之前,叶寄书突然想起了什么,止住脚步,弯腰将手伸到了课桌底下。
很快,他就找到了自己预料之中的东西。
【签字笔。】
果然,自己又差点忘记拿了……
他把笔塞进外套口袋里。
随后,单肩背着书包,独自走出了教室。
走廊上还有松散的学生在行走,发出细碎的交谈声。
看来他并没有睡得太过头。现在大概只是避开了第一时间涌出教学楼的密集人流,整个楼层都没有什么人,方便了他一个人在走廊上慢吞吞地行走。
还有几个小时,该怎么打发时间。
正在他沉思的时候,身前的位置突然传来了几道熟悉的声音。
有那么一瞬间,叶寄书的脚步停顿了一下。
虽然声音陌生。
但是,他却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
他抬起头,看到了走廊对面迎面走来的人。
【宴寐。】
眼前的人,毫无疑问是宴寐本人。
但他的脸上,没有几个小时前那样崩溃的神色,也看不到任何阴郁痛苦的神情。
昳丽的面孔,双眸冷淡、嘴角微微上扬。
那天然地、像是在微笑的弧度,让人只是看着嘴角而已,就足以心神失防,陷入疯狂的境地。
好像那个时候叶寄书看到的人,只是黑暗中幻想的一个侧影。
【还是这样更像他。】
不过,叶寄书不记得,自己有过和对方这样面对面的经历。
是因为睡过头了吧。
之前的自己,在公共课结束后就跟着人流走了,所以就不会碰到这个时候在走廊上的宴寐。
而宴寐旁边不认识的人,正簇拥在他的身侧,不断地试图和他搭话。
“我之前看到有一家咖啡厅……”
“上课的时候,注意到你没有抄笔记了,我帮你做好了——”
宴寐脸上保持着笑容,却没有回应任何一个句子。
但是这并没有削弱这些人的兴趣,依旧在他身侧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极力想要博取他的注意力。
那幅狂热、爱慕的样子,让人疑心如果宴寐让他们去死,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对此,叶寄书并不觉得有多意外。
一直以来都是这样,不管是不是有“万人迷”的滤镜,宴寐在感情中,都是处于压倒性支配者的地位。
虽然脑子里冒出了许多想法,但叶寄书还是维持着面无表情的样子,脚步没有停止。
正这样想着,对方也已经朝着叶寄书的方向走来。
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走廊本身就只有这么宽,叶寄书只是稍微一走神,宴寐就已经只距离他几米远的距离了。
【好近。】
宴寐的目光不经意落到了他的身上。似乎这一刻,终于注意到了走廊上他的存在。
有那么一瞬间,叶寄书以为他会像之前那样叫住自己。
在一起后,对方从来都是这样。
只要视线里出现了叶寄书的身影,就一定会开心地叫他名字、靠过来,放下原本要做的一切事。
但很快,这样的视线只是停留了一瞬,宴寐就收回了目光,毫不留恋地从他身边走过。连带着在他身边说话的几人,也一起越过了叶寄书,朝着走廊的另外一端走去。
脚步声越来越远。
宴寐离开了。
既然一切的开端,都在那个雨夜。
那么最有效的方式,就是连晚自习课都不去,直接从源头掐灭。
出了教学楼,热气几乎是在瞬间就扑面而来。原本清凉的空气在转瞬间就消失殆尽。
视线朝着既定的路线望去。
校内公交车已经停止在了站台,正在等待着乘客的到来。
叶寄书顺利得以上车。
闷热的气流在狭窄的车内蔓延。宛如进入了某个密闭的闭塞空间。
周围的人说话发出嘈杂的声音。
他找了个位置坐下,静静地等待着车到达他所在宿舍的站台门口。
没过多久,他终于进入宿舍。
叶寄书反射性地看了一眼电梯,还是坏的。
这再一次提醒了他,眼前发生的一切都不是幻觉,似乎真的回到了过去的时间线。
走到走廊尽头。
在再次进入宿舍门之前,他停住,按照以前的习惯敲了几下。
很快,从里面再次传来了慌张的收拾声,将整个宿舍都卷入了混乱之中。对方似乎还是想极力遮掩自己非人类的身份,直到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响过后,才传来了微弱的“可以进来了…”的声音。
叶寄书这才拿钥匙打开门。
进入了宿舍,他将书包放下,开始换衣服。
尽管他是坐着公交车回来的,但是太阳将落不落的时候,反倒成了最闷热的时刻。在公交车内待了十几分钟,衬衫就已经沾上一层薄薄的汗。
从床帘的缝隙里,露出了一只眼睛,依旧悄悄地注视着他的背影。
“怎么现在在放东西……你、不去上课了吗。”察觉到他的动作,舍友结结巴巴、勉强地说出口道,“那个,我没记错的话,你今晚有晚自习……”
“不去了。”叶寄书道。
舍友不说话了。
大概是觉得他的做法很反常吧。
毕竟,叶寄书在专业课有关的课上都没有缺席过,对学分绩点都很看重,但现在却直接不去了。但是从他的表情,却看不出有任何端倪,所以觉得很奇怪。
困惑、迷茫的视线集中在叶寄书的身上,但他却没有回应的想法。
因为即使要解释,也不知道从哪里开始。
他放好书包后,先去洗澡。
紧接着换上干净衣服,就可以躺在自己的床上,放缓呼吸准备睡觉了。
【好闷、但是勉强可以忍受。】
因为宿舍背阴,夏天也不会有过分的热,所以没有开空调。
但是那种若有若无的湿热气息,还是萦绕在了室内,像是陈旧堵塞的老旧宿舍楼,在暴晒艳阳的照射下,散发出木质特有的腐烂霉味,闻起来让人觉得很不好受。
叶寄书本来以为,自己需要花一点时间才能睡着的。
但事实上。
只是闭上眼睛,让大脑在这期间放空,很快就有了熟悉的睡意。
很快,他的意识就陷入了黑暗之中。
“刷刷——”
窗外,传来阵阵刺耳的暴雨声。
就像是千颗银针同时扎入了耳膜里,一瞬间就能将人沉入不知名黑暗里的意识拉回,随着大脑逐渐清醒过来,消除了隔膜,暴雨的声音骤然变得清晰起来。
叶寄书抬了抬手指,感觉自己的身体异常沉重。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睡觉前没有吹干头发、直接就睡着了,所以太阳穴才会如此抽痛。
【……有可能感冒了。麻烦。】
最好先吃点药,提前做好准备,这样不至于后期遭罪。
当他从床上直起身的时候,才意识到宿舍外的暴雨到底有多剧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