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是寄书送给他的任何东西,宴寐都喜欢。即使是十块钱的章鱼挂链,他也好好地珍惜了起来。
但……不能理解。
“本来是打算送些实用的东西。但是在看到它的时候,就觉得应该送给你。”
叶寄书没有喜欢的颜色。
要说回答的话,那就是“随便”吧。
只是,他觉得宴寐是红色的。
和鲜血一样刺目,一样耀眼,但并没有任何不好的意思。
因为人类,只有拥有血液才能生存下去。而叶寄书是人类。
“我也没想过有发生这种事,民俗系刚好来这里采风。其实,我是本来打算送出礼物的时候,再直接给宴寐说的——关于那个,会实现一切愿望的石头。”
【说了好多话,我也会有这么健谈吗。】
因为喜欢、不想被误会。
……人类的潜力果然是无穷的。
叶寄书在心底一边想着,一边继续说道:“我想要送给你石头,也是因为当时想到了这个传说。石头其实并不存在,我确定只是杜撰出来的——因为,这个说法是在我的事发生后才彻底传出去的。”
从叶寄书有记忆开始。
有很多人,在背地里、或者明面上说过。
【叶寄书这个性格到底是怎么回事。】
【从来没见过这种人。】
【……】
这些声音在他耳里都很模糊。
就像隔着漫长的雨水。
声音沉浸在气泡里,发出咕噜咕噜的朦胧响动。
这都是因为——
从出生开始,叶寄书的耳朵就出了一点问题。
也不是聋子,只是单纯的【弱听】。只是稍微和正常人有一点不一样,就成了异类。
其实他能听见。
只要声音大一点,说的稍微慢一点,他也能听清楚。
然而,有耐心的人很少。
所以对叶寄书来说,这个世界一直很安静,他喜欢在自己的座位上窝着。
接收不到正常的对话、听不懂其他人的反应,学习倒是无所谓、可以完全依靠看书。所以叶寄书本人不是很在乎,他本身就喜欢一个人安静,因此即使原因不同、起码结果是一样的。
生出【残疾人】,是一件折磨心神的事。
很快,父母离婚了。
分别组建不同的家庭、谁也不要,踢皮球啊,这之类的。
虽然叶寄书听不见。但他看懂了、理解了。
因为本身就和父母没有相处太久,感情也很平淡,所以觉得无所谓。上学期间往返回家,可以居住的亲戚很快就换人了,根本来不及培养起感情,因此也无所谓。
上学花不了什么钱,偶尔父母还会打生活费,所以还能正常读书。
然后,是从初中开始。
无意间参加了一些数学竞赛,意外取得了不错的成绩,有奖学金就更加轻松了,甚至有钱买了手机。
因为不想周末的时候在家打游戏,被寄宿的亲戚看到后不耐烦,又不想在店里坐着花钱,所以干脆就来这座山上玩手机。这里很安静,也没有人打扰。
叶寄书:“那个时候,我听过一些传说,说什么石头可以实现愿望之类的。”
不过,他从来没许过愿。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某一天,他的耳朵忽然恢复了正常。
刚开始还有些不习惯,第一次发现身边这么吵。更想躲到楼梯间、树荫下那些安静的地方了。
叶寄书谁也没有特地去说。
而亲戚得知这件事,是在他正式恢复听力的三个月后。
他们很惊奇。
然后,不知道怎么的,叶寄书经常去山里的消息被传出去了。
“……”
叶寄书道,“然后,大家都说,我是在山里许了愿望,所以才被实现了……”
【虽然真的没许过愿……。】
现在想来,可能是因为【弱听】这种设定太不路人了,所以管控局做了些什么吧。
虽然听不清楚也无所谓,但是能正常听到也挺好的。
正是因为想到了这件往事,所以叶寄书才会对管控局的人那样态度配合。明白对方没有恶意。
而自从他恢复了听力之后,在年级里对他指指点点的人都变少了。大家只是兴奋了一阵。这个消息却越传越广,证实了以前的传闻,再加上找不到叶寄书躲在哪里,大家的注意力就逐渐投向了石头上去了。
直到现在,也只是模糊地、神秘地说“某某据说许愿成功了”这种话。
作为那个被抹去名字的“某某”,叶寄书当然没有任何怨言。不如说是乐见其成。
“这里,就是我经常独处的地方。”
叶寄书向宴寐介绍他的秘密,“也是他们猜测的、许愿石头在的地方——”
“还有这里。”
宴寐也看向了旁边。
那是已经干涸的小溪,但还残留着水流冲刷的踪迹。
想来如果是雨季,这里还是会蓄积起水,发出“汩汩”的撞击石头的清脆响动。
他想象着过去的叶寄书,独自坐在这里玩游戏。
山风吹拂。
溪水叮咚作响。
那双盯着手机全神贯注的眼,此时正抬头看向他。
【好可爱。可爱。】
【寄书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在介绍的时候,眼睛会是亮晶晶的。】
就像是在期待他的反应一样。
感觉心脏有点发痒。
宴寐的喉结、轻微地上下滚动。
而在他眼前,是对此毫无察觉、仍在继续说话的叶寄书。
“当时买了石头,是因为觉得——如果真的可以实现一切愿望的话,我想把石头给你。即使不是真的那颗石头,只要你拿着它,我就会努力实现你的一切愿望。”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
“后面犹豫,本来不打算送了。”
因为怎么看,都觉得很奇怪吧。
十块钱的小章鱼挂链、以及现在的廉价石头……
如果说出去,绝对会被人嘲笑的。
好像没用心、没有认真对待。虽然恰恰相反。
即使是叶寄书,也后知后觉自己的行为再次触雷了。简直就和两人第一次约会,他选了游戏厅一样。如果把这些发在网上,一定会收获“马上分手”的上万转赞。
只是因为现在他们来到了这里,突然提及了石头,所以才——
“我会补礼物的。”
“不用。”宴寐突然道。
叶寄书抬起头,发现眼前的人不知何时已经露出了忍耐到极点的表情,目不转睛地注视他:“我很喜欢、真的很喜欢……可以就在这里亲你吗?让我亲一下好不好?我真的好喜欢寄书……”
叶寄书朝他投来了目光。
“因为关于寄书说的事,有一件我很在意。”他仍旧看着原处、没有看他,嘴角浮现出了一抹微笑的弧度,但眼神却不知何时冷了下来,“为了抹除这种可能,我想去那个地方看看。”
【抹除。】
这个词语用的太重了吧。
就好像,有什么脏东西不自量力地在宴寐的眼前出现了,而他会将其毫不留情地碾碎。
这样的联想让人不寒而栗。
黑暗中,看不清楚此时宴寐的表情。
不过——
刚才说的那些事,有哪个地方不对劲吗?叶寄书完全没有察觉到异常。
但既然宴寐都这样说了、那么。
叶寄书:“好。”
没有拒绝的理由。
既然是想去看,那么就看吧。
夜深时刻,就连学校栅栏外的铁栏,都在月色下映照出了银色的光。
学校入口旁边,就是门卫厅。
现在已经放假了,所以连灯也没有开。
像这种偏远小县城,除了上学时候有门卫做做样子,其他时候也不会有多余的人巡逻教学楼,所以,如果外人要进去其实挺方便的。
学校也没有监控。
根本不需要多余的动作,叶寄书拉开了栅栏,两人就能走进去了。
“教室在四楼。”叶寄书道。
他不知道宴寐到底想看什么。先这样说吧。
似乎感觉到了他毫无隐瞒的态度,宴寐原本冷冰冰的、让人心底发寒的脸变得柔和了一些。又变回了学校里那个引人注目、情不自禁的存在。
叶寄书微不可查地松了一口气。
虽然但是。
搞不懂宴寐的态度,只要他不生气了就可以。
和大学有多个园区不同。
两者没办法比,所谓的多功能学校,只是几栋立着的教学楼而已。
唯一大一点的是教学楼前的空地,被做成了操场。水泥灌注的台子,是每天升旗演讲的时候领导站立的地方,而地面有半截是沥青制作,染红的跑道边缘溢出了一些,长着丛生的杂草。
两人在夜色里走进了教学楼。
这里的墙壁已经脱落了,露出了白刷的漆后面斑驳的毛胚。就连角落也因为潮湿,而长出了苔藓——都是已经习惯的景象了。
没有开灯。因此地面被窗户外的月光弄得湿漉漉的。
“寄书平时最喜欢待在哪里?如果打算躲开其他人的话。”
“楼梯间。”
“是那边吗?”
宴寐转过头,看向了幽黑的走廊的另外一边。
那里明显更杂乱一些。
如果是有学生经常活动的话,不至于那样、所以,是个适合避开其他人的好地方。
没等叶寄书回答,宴寐已经微笑道:“寄书可以再去那边等等我吗?我过一会儿来找你……可以玩一会儿游戏。手机是不是没电了呢?我把手机给你吧。”
这个时候正常人应该会问,你要单独去做什么。
但是宴寐知道。
叶寄书没有太多好奇心。
基本上只要说了,就会做。
这一点有时候让宴寐生气,但有的时候,也有它的好处。
果然,不出所料。
对方只是看了他几眼,接过了手机,然后说了一句“好”,就干脆地朝着那边走了过去。
宴寐站在原地,静静地等待着。
等待着他的身影在黑暗里消失,走廊也再听不到走路的声音,垂在身侧的手指才动了动。
【终于,该自己动手了。】
他没有说谎。
寄书说的事情,有一件确实让他在意。
【寄书经常避开人群,去那座山。】
【但是,是谁把这个消息传出去的。】
宴寐对管控局没有太多感觉。
就像路过一群忙忙碌碌的蚂蚁,也不会有人专门去注意。
只要他们不来干涉他和寄书,就无所谓,他要的只是和寄书的世界而已。
但不可否认的是,在两人相遇之前,管控局将叶寄书保护的很好。
存在感低。
没有人搭话。
被笼罩在一个透明玻璃里,把他和普通人隔离开来,让后者完全无视了他的存在。
就像在大学里一样。
明明是年级第一、明明长着那样一张脸,但是却无人在意。
可如果是这样的话——
在故事里有一点矛盾,究竟是谁在刻意传开【寄书听不见】、【是个性格孤僻的孩子】、【会独自去那座山上许愿】……这些事。普通的人类别说议论寄书了,连注意都不会注意到吧。
“啊、之前就想过了,怎么采风地点会这么偶然,刚好就来到寄书的曾居地。”
宴寐不耐烦地撩起额发,用手指拨弄到了耳后,眉眼透露出一股戾气。
那个时候也是。
和寄书二人世界过得好好的,却突然冒出来一个声称【看到了资料】的感染源。
当然,在说出寄书存在之前它就付出了代价。
只是——
令人厌烦。就像看到了嗡嗡乱飞的苍蝇。
所以说,这就是陷阱吧。
但目标不是宴寐,而是他必然会带来的那个人——叶寄书。
让他在偶然间回到离开的地方,然后回忆起过去,时间也刚好卡在他和寄书感情不稳定、似乎才爆发了争执和吵架的时候……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吧。
究竟是谁给的胆子。
用那双眼看着寄书。
在暗处关注着寄书。擅自揣测寄书。认为寄书会离开他。
“再说一遍。”
宴寐放下了撩起的额发,然后突然之间,直接抬手向身侧砸去,手撞在了墙壁上。
他的嘴角浮现出了一抹笑容。
阴森森的应急灯光,在他的身侧闪烁着绿光,却骤然化为异常一般变红。
同一时刻。
半空中瞬间传来了“咕叽咕叽”的响动。
黑暗的背景里,突然钻出了密密麻麻的眼珠,空气发出了叽叽喳喳的笑声,让原本狭窄的空间愈加拥挤,随着越来越多的眼珠直接挤破了墙壁,从宴寐的手与墙壁的缝隙里鼓了出来。
黑色的液体顺着接触的位置流淌,滑到了地板上。
宴寐眯起了眼睛。
“寄书和我感情很好哦,之前也绝对不是吵架,而是情侣之间的正常流程而已。当然,这是不用说的事——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
话音落下,空气中传来了一声痛苦的呻-吟。
不知道藏匿在何处的身影,被迫从粘稠的液体里浮现了出来。
那是一个穿着校服、面容俊秀的男生。
他像是被火烧过、燎过一样,嘴里发出了嘈杂的声音,匍匐在了宴寐身前的地面。
他,不如说是它。
皮囊正在被一寸寸剥离,在地板上流出了黑色的恶臭液体。
毫无反抗能力。
看不到活着的希望。
巨大的恐惧,如同阴影一般笼罩在它的头顶。
这就是,概念性的感染吗……像是神一样的压迫感。
怎么会这样?
自己明明连脸都没有露出过——
更何况,心底还有着侥幸。
明明只要小心谨慎,说不定能瞒过祂,但是怎么会连行动的机会都没有,就已经——
与狂乱惊恐的想法相反。
做出这种恐怖事情的罪魁祸首,像是根本没有看到眼前的这一幕,仍旧在自言自语。
“寄书很喜欢我。在你等他回学校,故地重游的这段时间里,他在山上郑重把石头送给了我,答应我会一直喜欢我、和我在一起呢……”
顾不得全身的剧痛,【感染源】拼尽一切地抬起头来。
那是一张扭曲、不甘心的脸。
“你——根本就不确定!”
它从喉咙里挤出了话语,“如果你真的这么笃定,就不会支开寄书,单独来处理我了!如果让寄书看到我,他一定会——”
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宴寐停止了说话,低头和它的视线对上了。
面无表情的黑眸,盯着它狼狈的模样。
“会——怎么?”
在一片寂静之中,宴寐轻声道,“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是因为你和寄书以前是同学吗?”
“我——”
它张了张口,却发现喉咙因为恐惧而发不出声音。
但和身体相反,它的脑子里却在不甘地承认对方抛出的问题。
祂的话没错。
它的记忆里闪现过了一些画面。
——那是它和叶寄书的交际。
从初中开始,它就注意到了叶寄书。
和那群发出噪音的、诞生厌恶情绪的人类不同,对方做什么事都是安静的、平和的。
最关键在于——
他没有【愿望】,却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在沉川县,这个破败无聊的县城。
人人都离不开这里,却又不自量力地构想出能够不劳而获地“实现一切的石头”这样的传闻。
从他出生开始,就背负着家里要出现优秀大学生的心愿。
就好像两只麻雀、却想要生出凤凰一样。
拼命努力,却还是年级第二。
因为第一名的位置,被这样一个毫无欲-望的人占据了。
【凭什么。】
【我也想要成为这样的人。】
那种恨意,让他成为了【感染源】。
起初,意识到自己变成了这种独特的存在,说是不窃喜是不可能的。因为他有了扭曲现实的能力,想要获取竞赛的冠军、想要取得最优异的成绩,都不再需要努力。
然而,很快,他就意识到了一件事。
叶寄书,居然不受感染的影响。
而且在他的身边,他的能力竟然不起作用。
也就是说,他明明成为了【感染源】,却根本不能做出任何行动!
对方甚至还是那样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从那一刻起,铺天盖地的恨意将他覆盖了。
最后,他决定和叶寄书成为朋友。
只要成为朋友,就能知道他的弱点,就能打破他那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
放学的路上,一前一后行走。
故意散播他残疾的事,然后又在他们议论他的时候站出来制止。
当着他的面,和那些说他坏话的人打架。
这都是一些小细节。
之所以没有做的太明显,是因为它不想惹来管控局的注意。
它发现了对方是被关在玻璃壁里的蝴蝶。而它的存在,对这类人来说是毋庸置疑的救赎。
“所以他告诉你的故事里,有没有提到我的存在呢?”
它说道,“我想如果他知道了【感染源】、直到那个世界的事。就会反应过来,六年时间,都是我一直陪在他的身边,也只有我看得见他。而我,才是第一个发现他的人。”
否则,一个成绩优异、却没有人管的孩子,在这偏僻的县城里怎么生存下去的。
【虽然我嫉妒他。】
【但是,是我保护了他。】
叶寄书如果不傻的话,就能反应过来这件事。
无论再冷漠的人,都会为这长久的陪伴而动容。
“所以,你不能杀我、甚至不能动我。”
它得意洋洋地说道。
随着话语落下,内心涌现出了一股莫名的报复快感,浑身的疼痛也因此消失了。
因为它感觉到了——
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寄书,我说的没错吧。”它道,“因为我,曾经当过你六年的同桌。”
这是多么亲密的关系。
即使是再无视周围环境的人,也绝不会忘却留下如此影响的存在。
走廊的那一头。
就在他们的位置不远处,不知何时正静静地站着一道身影。
宴寐顿住,缓缓地看了过去。
随着那道身影迈开步伐,黑暗中的脸也浮现了出来。
——叶寄书。
他的手里正拿着刚才宴寐交给他的手机。
机身不断地震动着,显然是因为有人给他打了电话,所以才过来找他。
然后,眼前这一幕不知道被对方看到了多少。
叶寄书将手机递了过来。随后,他的目光落到了地上匍匐的身影上。
在他出声之前,宴寐已经立刻道:“这是【感染源】。不是人类。我很乖的。”
然后,他不再说话了。
有一种不知道是否应该解释的感觉。如果是平时,他一定会立刻解释。
然而。但是。
之前那个人说的话,还在他的脑子里回荡。
宴寐垂落在身侧的手指攥紧了。
他不是不知道,自己的情绪经常失控。只要一遇到叶寄书相关,就会失去以往的镇定。
精神不稳定。
患得患失、不像以前的自己。
宴寐心里很清楚,比起现在这副样子,还是自己冷漠的模样更吸引人。
可是……
唯独只有眼前的人类,让祂缺陷那一面被完全发掘出来。
不知道宴寐此时烦杂的心绪,叶寄书还在消化眼前、再次看到的恐怖的一幕。
宴寐不是人类。
【无论看多少次,还是觉得……很奇怪。】
但好在没有之前那么惧怕了。
在宴寐目不转睛的注视下,他的视线,终于艰难地从满墙壁的眼珠上漂浮开,落到了地上匍匐的、血淋淋的身影上——它显然还在等他的回答。
宴寐也是。
【哦,对。】
【刚才是在对他说话。】
叶寄书低下头,似乎陷入了沉思。
随后,在所有人的目光里。
他抬起头,眼底缓缓地浮现出疑惑,说道:“……?同桌。”
空气瞬间一窒。
因为他的表情。
不似作伪——
他对它。即使六年。
【完全,没有留下任何印象。】
叶寄书的回答,完全出乎预料。
尽管在外人看来,还是一如既往那样面无表情的脸,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本来应该让人觉得毫无威胁,但是现在注视着,竟然不由自主地升起了一丝寒意。
“不记得……了?”
被这样质问的人,视线只是略微停留了一下,将手机交付过去,就背过身来,目光不再投向那些诡异的事物一眼,好像就这么翻篇了。
“我过去等你。处理完了来找我。”
宴寐怔怔地接过了手机,依旧有些没反应过来,目光一直落在叶寄书身上。
在他预想中的所有反应里,唯独没有这样一种。
“寄书不问我,到底是不是人类吗?我绝对没有乱动手,因为感染源需要不断地影响周围的人,才能存活下去,否则只能被困在一处。如果它在这里待了很久,只说明……”
他的目光落到了地上的人影上。尽管血肉模糊、但也看得出来有人的形状。对方明显也没有想到这个出乎预料的发展,愣愣地张开嘴,眼珠目不转睛地盯着叶寄书的背影。
叶寄书:“嗯,我相信你。”
“……”
“相信你,不会乱动手的。”
只是简单地这样一答,叶寄书就朝着走廊的那边走去。
【真的,没有多余的问题。】
察觉到他真的不会再回头的时候,地面的人忍不住拼命地往前爬了几步,大喊道:“怎么可能!我在你身边待了那么久,帮你做了那么多事,你怎么可以——”
但它的控诉却没有效果。
因为叶寄书已经朝着走廊那边走去,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黑暗里。
在这个过程中,他一次也没有回头。没有动摇。
【冷漠。】
【不如说冷酷。】
如果说叶寄书只是因为没有人注意,而被动成为【路人】的话,是绝对不可能看不到周围的人、记不住周围的人的,因为被动的后果会导致一些渴望。
但是,他真的没有注意过身边的人。
他是【路人】。
但是,其他人对他来说也是【路人】。
所以不需要记住名字、不需要在意面孔,即使相处再久,也没有丝毫改变主意的想法。正是因为提不起兴趣,所以才会这样。
也就是说——
“寄书,第一次主动注意的人是我。”
【我是寄书特殊的存在。】
这个念头涌入了大脑。
宴寐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兴奋、甜蜜,填充满了整个胸腔。
他看向地面上蜷缩的身影,脸上的表情还是柔和的,但是眼神却骤然冰冷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