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容稍稍松了口气,但终归无法彻底放下心,他起身站在洞口,望着黑黢黢的山脚。
月亮躲在层层叠叠的乌云之后,周遭不甚明亮,一如银发青年此刻的神情。
炎卯和炎雷在吃伴侣和情人留下来的酸奶,其他人则在料理那头哼哼兽。
丛容心底隐隐有些烦躁,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烦躁些什么,只感觉心脏像被一只手指轻轻勾着,不上不下,没着没落。
他忍不住怀疑这次的换盐行动是否太过草率,他们对白水大陆一无所知,贸然前来本就存在不小的风险,而炎朔再厉害也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年……
丛容垂在身侧的手暗暗紧握成拳,随着时间推移,他一遍遍告诉自己那一万点财富值还在,小崽子安全得很。
直到昏暗的月色下,一道熟悉的人影飞快朝洞口靠近,这股压抑许久的烦躁终于爆发。
“你去哪儿了?怎么现在才回来?”丛容的声音从未有过的严厉,把洞穴里正高高兴兴烤着兽肉的众人吓了一大跳。
炎朔脚步微顿,他将肩膀上的东西一扔,把一头足有小牛犊大的咕咕兽推到青年面前,轻轻唤了一声:“丛哥。”
相比起腥臊味十足的哼哼兽肉,丛容确实更喜欢咕咕兽。
丛容不去看他,转身回到洞里。
青年周身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众人都十分有眼色地低头做自己的事情,炎丁缩着脑袋吃炎青给他留的酸奶,都不敢发出吸溜声。
炎朔一个人默默生火,给咕咕兽清洗拔毛,涂抹盐和辣酱,最后走到丛容身边,把烤好的腿肉递给他。
丛容瞥了他一眼,本想硬气地表示自己不吃,谁爱吃谁吃,结果肚子不争气地咕了一声。
丛大人:……
这特么就尴尬了。
耳边传来少年的轻笑。
丛容没好气地踹了他一脚,炎朔没有躲,把烤肉往他跟前送了送:“凉了就不好吃了。”
丛大人一向不会和自己的肚子过不去,再说,少年的手艺确实不错,咕咕兽腿肉表皮金黄,外酥里嫩,一看就香得不得了。
丛容接过烤肉,把草兜里的酸奶罐子扔给他。
炎朔刚才就注意到炎丁碗里半凝固状的东西了。
“之前做的酸奶,只成功了这一罐。”丛容嘴里塞着满满的兽肉,哼了哼。
炎朔吃了一口。
“怎么样?”
“好吃。”炎朔又舀了一勺。
丛容嘴角微翘,正准备再说什么,洞外传来细弱的呻吟声。
“什么声音?”炎卯立即警惕地站起身。
炎朔淡淡道:“是我在路上捡的一个人。”
洞内九双眼睛齐刷刷望过来。
“捡的?”丛容挑眉。
“嗯,我回来的时候看到他倒在路边,好像快死了。”少年的语气就像在讨论今日天气一样平常。
众人:……
炎卯从火堆里抽出一根树枝当火把,借着火光,能清楚看到不远处的斜坡上果然躺着一个人。
第66章 肝段切除术(一更)
这人看上去很年轻,二十出头模样,上身赤裸,露出劲瘦结实的胸腹肌肉,腰间围着一条皮裙,十分典型的原始人打扮,和丛容最初见到的红石族人没什么区别。
唯一不同的是,男人的大臂,胸口和背部,甚至是颧骨都刺满花样复杂的刺青。
丛容的目光在这些刺青上一扫而过,最后集中到对方的左上腹,那里青了一大片,并伴有轻微凹陷的迹象,像是被什么东西剧烈撞击过。他用指腹轻轻按压伤处,男人顿时发出痛苦的呻吟。
“丛大人,他好像被魔鬼亲吻了。”炎雷瓮声瓮气地说。
“魔鬼亲吻?”丛容皱眉。
“是啊,有些地方被魔鬼亲了不要紧,但有些地方不行,会死人。”炎卯指着男人腹部的淤青直摇头。
原始人常在野外狩猎,又没有足够的保护措施,和野兽搏斗的过程中很容易受伤留下淤青,他们不知道淤青产生的原理,却知道身体的某些部位如果出现大面积淤青可能会死。
在炎卯眼中,面前的这个男人显然已经离死不远了。
当然前提是没有丛容。
炎卯毫不怀疑,只要丛大人想,别说离死不远,就算已经死了,青年也能把人救回来。
那么丛大人打算救他吗?
丛容几乎只思考了一秒钟便做出了决定。
他们此次来白水大陆最主要的目的是晒盐,另外他还打算和当地人换一些炎火大陆没有的物资。
丛容脑子里的三维立体地图会显示附近大大小小的部落,却不会介绍具体情况,有个当地的土著做向导,总比他们无头苍蝇似的乱转要好得多。
丛容指挥炎朔和炎卯把男人搬进洞穴,燃起的篝火将洞内照得亮如白昼,红果熟练地给手术刀和针线消毒,其他人站在角落里安静如鸡。
“左季肋区大面积淤青,且有轻微凹陷,指压疼痛明显,初步可以判断第七第八肋骨或存在损伤。”丛容仔细洗完手,也不管红果听不听得懂,像上辈子带学生那样轻声下着诊断。
红果就像最好学的学生,听得格外认真,按照老师的指示将合适的手术刀递过去。
“帮我按住他。”丛容只一个眼神,炎朔便将男人的手臂牢牢禁锢住,炎卯和炎丁见状也赶紧过来帮忙。
中圆刀小心切开伤患皮肤,男人立刻剧烈挣扎起来,然而他的四肢和躯干都被死死按住了,根本动弹不得,只能大口喘着粗气,结果牵动受伤的肋骨,顿时痛得欲生欲死。
剧痛让白潮从昏迷中醒来,他以为自己已经死了,魔鬼正在凌迟着他的□□,然而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头璀璨的银发,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耀目而张扬。
视线下移,白潮敢用海贝部落今年冬猎的收获发誓,他从未见过如此俊美精致的面容,不论五官还是骨相甚至连对方瓷白皮肤上细小的绒毛都完美踩在了他的心巴上。
特别是那双比常人瞳色稍浅的眼睛,让他想起凛冬时冰封千里的幽静湖泊。
如果这就是魔鬼,似乎死亡也没什么可怕的了,他甚至还想问问魔鬼大人有没有伴侣,对自己的身体是否满意。
丛容不明白刚刚还扑腾得跟条泥鳅似的男人怎么忽然安分了,下意识瞟了一眼,正对上白潮直愣愣的目光。
他忍不住蹙起眉:“难不成还伤到脑子了?”
手术不容分心,丛容收回注意,他之前的判断没错,男人左边的第七第八肋骨果然出现了裂纹,好在都只有一处,处理起来不算太麻烦,麻烦的是这家伙的肝脏破了。
左外叶II,III段破裂严重,并伴随出血,表面呈暗红色,如果放任不管,要不了多久就会坏死,继而感染其他脏器。
“我需要把你的一部分肝脏切除。”丛容对这名看上去脑子不大好使的伤患道。
白潮在发现青年把自己肚皮剖开的瞬间,两眼一翻,差点直接晕死过去。
魔鬼吧,这一定是魔鬼吧!
太过震惊,以至于连对疼痛的感知都弱化了不少,白潮的大脑几乎完全宕机,仿佛丛容切开的不是他的腹部而是脑壳,所以他也不知道对方究竟说了什么,只下意识点点头。
丛容行医两辈子,没麻药的情况下还是第一次碰到这么配合的病人,不禁在心里嘀咕,不会真救了个傻子吧……
肝脏段与段之间有包膜隔开,再加上丛医生的动作又稳又利落,创口出血量非常少,丛容将血管断面结扎后,撒了点白及粉,接着处理断裂的肋骨。
一台手术说快也慢,异世大陆没有钟表,角落里的炎雷几人大气也不敢出,帮忙按住白潮的丁卯兄弟脸色煞白,即便不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他们也依旧无法习惯同类的身体在自己面前被打开,露出鲜红的内脏。
红果的脸色同样不好看,丛容轻叹一声:“难受的话,去外面缓缓。”
红果闻言一愣,旋即摇摇头:“丛大人,我能行。”
女人的嘴唇微微发着抖,指甲在掌心掐出白痕,但她的神情却出乎意料地坚定。
丛容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
病患的肋骨并未完全断裂,只需对齐后再用束缚带裹胸固定即可,丛容麻利地缝合创口。
除去肝脏和肋骨,男人身上还有多处擦伤,伤口处混了不少碎石子和沙泥,像这样的皮外伤丛容没再亲自动手,而是让红果调好淡盐水帮对方冲洗。
剧痛让白潮重新陷入昏迷,不知道是不是丛容越来越适应原始大陆极端恶劣的治疗条件,这次手术进行得无比顺利,病患的预后也比他原先料想得要好得多。
白潮只在当晚持续低烧了几个小时后,天不亮就醒了,气温不高,刀口没有化脓,失血不多,烧也退了,唯一让他无法忍受的是,受伤的肋骨真的很痛。
坐着痛,躺着痛,连呼吸一下都痛得眼冒金星。
“人体的自愈能力非常强,过几天就不会那么痛了。”丛容在洞外用剥了皮的树枝清洁牙齿,随口安慰道。
清晨的阳光洒在青年颠倒众生的绝美容颜上,让白潮一下子晃了神,昨晚的记忆如潮水般聚拢过来,他微微睁大了眼睛,惊叫出声:“魔鬼大人,咳,咳……”
丛容:……
你才魔鬼,你全家都魔鬼!
丛大人翻了个白眼,对原始人一言不合就把他按头魔鬼的行为表示严厉谴责。
咳嗽声惊动了洞穴里的其他人,炎丁几乎立刻就蹦起来:“丛大人,他醒了!”
中二期男性原始人冲到白潮面前,连珠炮似地发问:“你叫什么名字啊?怎么会倒在路边?你是哪个部落的啊?”
炎丁噼里啪啦一大堆,白潮的视线却始终锁定在丛容脸上,直到被另一道身影挡住。
炎朔秀挺的眉峰微不可察地皱了皱,他已经和丛容差不多高了,此时居高临下的望着白潮,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白潮之前并未完全昏迷,他隐约还记得一些事情,比如昨晚是谁把自己扛回来的,正准备朝少年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结果就听对方轻描淡写道:“丛哥,他好像不会说话,没什么用啊,要不扔了算了?”
白潮的笑僵在了脸上,赶忙自证:“有用有用,别扔别扔!”
丛容刷完牙,去草兜里翻自己的兽皮毛巾,经过炎朔身边的时候,不轻不重地踹了自家小崽子一脚:“滚去刷牙,让丁继续问。”
炎朔被踹也不生气,漆黑的眼眸低垂,余光瞥向地上躺着的男人,形状完美的薄唇微勾,带着一丝少年人独有的倨傲和得意。
当然这一切白潮并未发现,他正忙于自我介绍。
“我叫白潮,是海贝部落的战士,也是部落的首领,你们可以叫我潮。”
丛容有些意外,想不到他家小崽子随手一捡就捡到了一个首领,这运气,啧啧,多少有点逆天了。
白潮的口气并不自傲,反而有种清澈的中二,让丛容忍不住看向同样中二的炎丁。后者正巧也望过来,冲他嘿嘿傻乐,丛大人眼中不由闪过一丝淡淡的怜惜。
“至于我这身伤……”白潮苦笑,“是和一头成年水豚兽搏斗的时候不小心留下的。”
“水豚兽?”丛容第一次听说。
白潮看出他的疑惑,殷勤地解释:“一种水陆两栖的猛兽,头大身体小,四肢粗短,肉鲜嫩得不得了。”
说到这儿,他才觉出有哪里不对劲,边小口小口的忍痛吸气,边问:“你们不是白水大陆的人?”
炎丁正要开口,被炎卯打断,年轻战士只简短地答了两个字:“不是。”
没说自己的来历,也没说他们来白水大陆干什么。
白潮没有多问,他伤得不算轻,短短几句话就感觉仿佛身体被掏空,疲惫很快席卷了年轻战士的意识,陷入深眠。
他是被烤肉诱人的香味刺激醒的,炎卯几人正围着火堆烤昨天没吃完的哼哼兽。
原始人大多一天只吃一顿,于是白潮差点以为自己睡了一整天,但看外面的天色又不像是傍晚。
不过很快,他就没功夫纠结一天一顿,还是一天两顿的事了。
炎朔轻轻转动手中的树枝,树枝另一头是一大扇烤得金黄酥脆的肋排,火舌欢快地舔舐着表面的油脂,发出刺啦刺啦的声音。
白潮不自主地咽了口口水,随即痛得一阵吸气,他在心里把那头杀千刀的水豚兽骂了一百遍,眼睛直勾勾盯着少年的动作。
炎朔给肋排翻了个面,均匀涂抹上白色的胡椒粉和火红的辣椒酱,不多时,更加浓郁鲜香的辛辣味弥漫开来,白潮双眼都瞪圆了。
“那,那是什么?”他忍不住问。
“调味品。”丛容走过去检查白潮刀口的愈合情况。
不得不说原始人的身体素质确实强悍,和原世界的人类简直像是两个物种。
仅仅只过去十几个小时,刀口便不再渗血,当然也可能是他缝得好。
丛大人十分满意地拍拍屁股起身,继续看他家小奴隶烤兽排。
调味品?
白潮震惊,在他的认知里,唯一的调味品就是盐,但盐只会给食物增加咸味,绝不可能让肉变得这么香。
所以到底是什么?
白潮的目光反复在丛容和兽排间移动,这时他才注意到青年的穿着和自己很不一样。
白潮惊讶于毛衣的材质,根本想象不出什么样的兽皮能做出如此奇特的衣服,他甚至不需要触摸,就能知道那一定非常软和,宽松的版型让青年看起来更加纤瘦俊逸,腰细腿长。
其实不止丛容,洞穴里的另外九人身上的兽袍也是白潮从未见过的,但他几乎一眼就看出了这种袍子的好处——保暖,挡风,足以抵御冰天雪地下摄人的严寒。
刚过去的凛冬格外寒冷,海贝部落的奴隶冻死了一大半,连族人也冻死冻伤了十几个,其中大多是老人和孩子……
白潮盯着兽袍的眼睛闪闪发亮,就差把想要两个字写脸上了。
丛容看出他的想法,笑着问:“喜欢我们的兽袍?”
白潮正准备猛猛点头,想起自己还带着伤,只能小小地嗯了一声,一米八几的花臂壮汉此时看上去分外娇羞。
“我可以教海贝部落的人怎么做兽袍。”丛大人十分大度地说,白潮心中一喜,结果便听他话锋一转,“不过,需要你们用东西交换。”
“行,只要能教我的族人做兽袍,你想要什么都可以。”白潮答应得非常爽快。
和当地人交易本就是丛容这次来白水大陆的目的之一,如今正巧碰上白潮,对方还是一名部落首领,他便打算先去海贝部落看看,晒盐的事暂且延后。
第67章 炎黄部落(二更)
交谈间,兽排已经烤好了,作为刚被切除了一部分肝脏的重症伤患,自然不能吃辛辣油腻的食物,因此白潮只能眼睁睁看着其他人大快朵颐,自己在旁边拼命咽口水。更惨烈的是,每次咽口水断裂的肋骨就会一抽一抽的疼,那滋味别提多酸爽了。
吃不了大鱼大肉,白潮只能喝点凉白开,而且还不能喝多,多了会频繁地想要上厕所,一上厕所肋骨更疼……
丛容看了眼逐渐自闭的某花臂首领,让炎朔给他舀了一碗酸奶。
“这是什么?”白潮盯着碗里的半固体物发誓,他过去二十三年见过的新奇玩意儿加起来都没有今天一天多。
“酸奶。”炎丁抢着说,“是用铁角兽奶做的,特别好吃!”
白潮也知道铁角兽的兽奶,那玩意儿膻得很,海贝部落曾有族人心血来潮弄了点尝尝,结果差点没把隔夜饭吐出来,因此他并不觉得这个叫酸奶的东西会有多么好吃。
不过现在的白潮确实很饿,与水豚兽战斗后,他已经快两天没有进食,再不吃东西,他怕把自己生吞了。
白潮眼一闭心一横,挖了一大勺放进嘴里。
并没有预料中那股让人难以忍受的腥膻味,只有满口丝滑浓郁的奶香,而且最关键的一点是,他尝到了甜味!
白潮惊讶极了,他迫不及待地又吃了一口。
真的是甜味,甜中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酸,激得他疯狂分泌唾液。兽奶本身当然不可能是甜的,唯一的解释就是放了糖。
白潮作为海贝部落的首领,自然清楚异世大陆的糖有多珍贵,而这些人居然在铁角兽的兽奶里面加糖,他不知道该说奢侈,还是奢侈。
一碗酸奶很快吃完,白潮意犹未尽地用勺子刮碗底,边刮还边期待地望着丛容,就差没摇尾巴了。
丛大人笑眯眯:“相逢即是有缘,刚才那一碗算是友情赠送,再想吃的话就要用东西换了。而且你应该也尝出来了,酸奶里面加了糖,糖可是非常难得的。”
白潮一听要用东西换就犯了愁,他现在全身上下只有一条勉强遮羞的皮裙,连随身带的皮囊都在和水豚兽的战斗中丢失了,可他又实在很想吃酸奶。
总不可能拿皮裙换吧,没听人家说放了糖?用一条破皮裙换那么好吃的酸奶,白潮自己都觉得丢脸!
似是看出对方的窘迫,丛大人表现得相当善解人意,他说:“可以先欠着,等你回部落了再还。”
白潮闻言大喜:“再来一碗,啊不,两碗,这酸奶真的太好吃了!”
花臂首领吃得满足,角落里炎丁和炎青看向他的目光则充满了怜惜。
“我想起当初丛大人也是这样让我们试吃腊肠的。”炎丁小声跟自己的好兄弟咬耳朵。
然后他们就心甘情愿地把所有的兽肉都拿了出来。
炎青一脸心有余悸:“不止我们,部落里绝大部分人都这么做了。”
短短一周时间,丛容便从一个身无分文的新晋自由民,一跃成为红石部落最富有的族人,连拥有十头铁角兽的前首领炎山都望尘莫及。
没有人能从丛大人的“试吃邀请”里全身而退。
白水大陆的人也不例外。
为方便白潮养伤,换盐队没再继续赶路,而是在山洞里多停留了五天。
这五天中,白潮每天都有酸奶吃,还不用外出狩猎,睁开眼是青年的盛世美颜,简直乐不思蜀。
直到丛容委婉提醒他,如果一直不回去,海贝族人可能会以为他已经死了,然后重新选个首领。
白潮这才感觉到了紧迫:走走走,赶紧走,再晚点他这个首领指不定真要换人了!
从地图上看,海贝部落距离他们所在的山洞大约两天的路程,是一个拥有百来号人的中型部落。
一行人抵达的时候,海贝族人正聚在一起为谁当下一任首领大打出手,地上横七竖八的还躺了好几个。
丛容并不奇怪,原始人的选举就是这样朴实无华且枯燥,谁拳头硬谁就是老大。
不过令他感到意外的是,这距离白潮出事也就过去一个星期吧?
还真选上新首领了?
丛容深深看了花臂首领一眼,心说你们海贝部落对首领的尊敬真塑料。
白潮被他这一眼看得又气又急,刚愈合的刀口差点再次崩开,他大喝一声:“住手!”
原本吵吵嚷嚷的众人循声望过来,震惊:“首领大人,您还活着啊!”
白潮:……我死了,被你们气死的!
花臂首领捂着自己的胸口,狠狠瞪了说话的族人一眼。
“您不是被水豚兽一尾巴扇飞了吗?”另一名族人不解,“我亲眼看到的,飞出去老远,追都追不上……”
白潮:……
所以他到底为什么要回来?
这首领他不当了行不行?!
白潮闭了闭眼,努力平复翻涌的怒气:“圣主庇佑,让我在危难时刻遇上了这几位仁善的异乡人,是他们救了我。”
说完,他指指身旁丛容几人。
海贝族人面面相觑。
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丛容将自己那头醒目的银发扎起来藏进毛线帽里。
然而此时看在海贝族人眼中,他依旧显眼得过分,没别的原因,还是颜值在作怪。
青年皮肤白皙,气质出众,他就像立在鸡群里的那只鹤,想忽视都难。
已经有族人请来一名手持法杖的老人,对方和白潮一样在胸口,手臂,颧骨等部位刺满繁复的刺青。
这些刺青有的像鱼,有的则是贝壳或者海螺的形状,总之都非常具有白水大陆的特色。
丛容听白潮说过,在海贝部落,刺青面积越大,图案越复杂,代表地位越高。
“这是我族的祭司白沙。”白潮说完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地补充,“也是我的爷爷。”
“您好!”丛容代表红石部落行了个祭司礼。
白沙微愣,他惊讶于眼前这位明显还不到二十的青年,居然是一个部落的祭司。
他真的具备一名祭司所需要的智慧和素养吗?
然而很快白沙便知道自己的怀疑毫无道理。
白潮,海贝部落的首领,他的孙子,被水豚兽一尾巴扇飞后,在大伙儿,包括白沙自己,都以为对方不可能生还的情况下,好端端的回来了。
而医治他的正是眼前的年轻祭司。
白沙不愧是一个中型部落的祭司,短暂的震惊过后,很快调整好情绪,对丛容一行人表示欢迎和感激。
首领安全归来,原本争斗不休的海贝族人也没了再争的必要,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不过丛容注意到几名族人在离去前,目光似有若无地从白潮的伤处扫过。
天色欲晚,白沙将一行人请去祭司洞穴,并拿出最好的肉食招待他们。
因为肉已经被切成块,丛容也看不出是什么动物的肉,颜色比他以往见过的铁角兽或者哼哼兽肉要浅一些,大概是某种水生兽类。
不一会儿,兽肉炙烤完毕,表面焦黑,内里还在渗血,相当考验牙口,至于调料当然也只有盐。
丛容对这种半生不熟的烤肉向来不感冒,炎朔也差不多,所以两人几乎没怎么动,意外的是同行炎卯几人竟然也不知道该如何下嘴。
明明半年前,他们对吃什么根本不挑,别说带血的兽肉,就算是生肉,族人们也能吃得津津有味。
那可是肉啊!
人饿狠了什么不能吃?
可问题就在于他们现在并不饿。
或者更准确点说,他们不缺食物。
有了丛容教的陷阱,红石部落的狩猎队根本不愁抓不到猎物,采集队每天还能挖到萝卜,甚至还有人学会了怎么腌制萝卜干。
炎卯忽然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们的嘴巴变刁了,不再仅仅满足于填饱肚子,开始追求食物的味道。
而这一切的变化,都源自于他身边的银发青年。
面对海贝部落提供的烤肉,换盐队表现得无比矜持,落在白沙眼里,却让他颇为心惊。
和傻白甜的白潮不同,作为全部落最具智慧的祭司大人,白沙人老成精,对救了自家孙子性命的丛容一行人,他并未抱有歹意,但也不曾放松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