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惟慕跟随多变进殿的时候,五位长老全部起身,拱手恭迎沈惟慕的到来。
沈惟慕扫一眼五位长老,四男一女,年纪都在三十岁到五十岁之间。其中一位白发黑须的中年男子看起来最慈眉善目,其余四人初见他时,都用挑剔的目光在打量他。
“在下清月教二长老萧锐,拜见新教主。”
萧锐率先对沈惟慕行礼,然后跟沈惟慕笑着介绍其余四位长老:三长老李德、四长老楚随风、五长老明艳和六长老孙作天。
至于缺席的两位长老,萧锐也做出了解释。
“七长老于数月前遇袭身亡,大长老被江湖司擒拿后我等便不知他的消息了,想来教主应该清楚他的情况。”
提到大长老醉酒翁,其余四位长老看向沈惟慕的眼神都带着愤怒和不满。
多变则像是没事儿人一样,拍了拍手,示意属下们上菜。
“教主请上座。”多变邀请沈惟慕坐在长桌最北面的唯一上首位。
沈惟慕无视几位长老不满的脸色,直接在上首位坐定,看着小厮们如鱼贯入,往长桌上奉上一道道美味佳肴。
沈惟慕通过闻味道便能辨别哪道菜更好吃,梅子排骨刚被端上来,沈惟慕就抬手示意把菜放到他跟前来。
长老们见这位新教主无视他们的话语,似乎只顾着看菜吃饭,十分不满。
五长老明艳第一个沉不住气,拍了下桌子。
“小教主难道不应该给我们一个解释吗?”
“你说醉酒翁?”沈惟慕漫不经心地对上明艳那双含满愤怒的眼,“他自己犯事儿被抓,你不找他问解释,找我作甚?”
明艳愣了一下,想先个好像是这个道理,便老实地坐了回去。
坐在明艳旁边的六长老孙作天看不下去了,使劲儿给明艳打眼色,意思他不该这么轻易放过沈惟慕。
明艳反呛孙作天:“你瞅我干什么?我觉得教主说得没问题啊。那么点事儿都办不好,被抓了是他自己无能,凭什么要教主为他背锅?”
“小教主自小被安排在沈家,目的不就是为了将来咱们清月教在官场上也有人照应?从此江湖朝堂不分家。如今大长老遇到麻烦,小教主刚好就在江湖司,明明有机会救他——”
“我为何要救他?我与他素不相识,从无交情,且他刁难我在先,我没弄死他已经是对他最大的宽容了。”
沈惟慕夹起一块梅子排骨送进嘴里,软烂的排骨裹挟着浓郁的梅子果香,入口似化了一般,却颇有嚼头,香而不腻。他甄别的没错,这道菜果真一道美味。
多变见他吃得开心,颇为自得地介绍道:“我做的,好吃么?比起宋祁韫的厨艺,如何?”
“如果是他做的话,起锅会放蒜,更香。”沈惟慕如实答道。
多变有几分生气,并不服气自己被宋祁韫比下去了。
“那是你爱吃蒜,遇到不爱吃的我这道就刚刚好。”多变辩解道。
沈惟慕:“了解食客需求,是厨子第一要做的事。”
多变:“……”
孙作天被沈惟慕反驳之后,见他与多变讨论起菜色来,不敢冒然再说话,下意识看向二长老萧锐。
不是他不硬气,实在是这位新教主的实力不能小觑。他通过了八长老的教主考核,而且刚才一句“我没弄死他已经是对他最大的宽容了”,说起来太从容不迫。
他可不傻,这出头鸟他可不做。
萧锐笑着起身为沈惟慕斟酒,“教主尝尝我教自酿的桃花酒,不仅花香扑鼻,还酒香醇厚,配那道鲜炸海鱼来吃最合适不过。”
多变应承,让沈惟慕稍等片刻,不一会儿他就端了一盘金灿灿的炸鱼送到沈惟慕跟前。
“海鱼下锅油炸的时候还鲜活着,这就需要极快的刀工和腌制手法,这世上除了我没人能做到这么快。”
沈惟慕咬了一口炸鱼,外皮酥脆掉渣,里面鱼儿呈现出一种弯曲状态,肉质鲜嫩极了,极致的刀工让短暂腌制的鱼肉也恰到好处的入味,有着无法形容的鲜香美味儿,让人仿佛化作一条鱼在海中畅游。
沈惟慕接着喝了萧锐送过来的桃花酒,果真有桃花香盈满口,清甜爽辣,一口便能喝出酿酒所用的泉水比较特别,别处没有。
“这道菜可比得过宋祁韫了?”多变见沈惟慕吃得特别香,颇有自信地问。
沈惟慕将最后一条炸鱼吃完后,边用帕子斯文地地擦手边道表示没有参考,以前宋祁韫炸鱼都用的淡水活鱼。
“淡水鱼有土腥味,必须要腌制去腥后辅以蛋清等调味将鱼肉变嫩,而后再行油炸,味道也十分美味。因鱼的种类不同,暂无法判断谁做得更好吃。”
多变:“……”
虽不满沈惟慕评判他做得更好吃,但沈惟慕给出的理由句句在理,他也认可。
看来他有必要跟宋祁韫做同一道菜进行比试。
这时候,一名小厮匆匆跑进殿内,递了一张字条给萧锐。
萧锐本来笑眯眯地捻着胡子,接字条之前,还在催促小厮多上些特色美味给新教主品尝,但在接字条之后,他脸色骤变。
见沈惟慕正伸筷子朝新上的菜夹去,萧锐怒起,一掌击碎了那盘菜。
“老夫看在小教主是老教主幼子的份儿上,特意带着诸位长老前来支持小教主。我们顾着旧情,想敬着小教主,支持小教主。小教主呢?人在江湖司,不仅不尽教主本分,还来对付我们!”
萧锐说到这里,眼睛变红,泪水盈于眼眶,愤怒、无奈又委屈的表情写满了他的脸。
其余四名长老从没见过萧锐这副模样,忙询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萧锐这才抖着手,将字条递给其他四名长老。
“我的楠儿被他给杀了!还有我们江南分堂,全都被他带的江湖司剿灭了!”
“什么?江南分堂被剿灭了?”
“这么可能?江南分堂那么多人!”
长老们都很哗然,唯有多变还在对着盘子研究菜色。
刚才被萧锐一掌打翻的菜是炸排骨,有两块直接飞向了沈惟慕怀里。
沈惟慕用手接住后,便放在嘴里品尝,蒜香浓郁,鲜嫩美味,是他很喜欢的口味。
但两块根本不够他吃,余下的蒜香炸排骨都被打到地上弄脏了。正燃起的食欲被戛然切断,沈惟慕的心情十分不爽,渐渐蹙起眉头。
长老们在听到萧锐解释后,终于相信萧楠死了,江南分堂覆灭了。他们纷纷愤怒地指责沈惟慕,根本不配为老教主的儿子、清月教的新教主。
萧锐痛呼道:“还有一个月前,在奉圣州,他带着江湖司的人杀了西南、西北两位分堂主和江南副堂主。他分明就是在针对清月教,想将我们清月教摧毁!”
长老们听说这些,更愤怒,他们抄出各自的武器对准沈惟慕,共同声讨他的。
“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老教主若活着,知道他生出你这样的白眼狼儿子,肯定会当场杀了你!”
“清月教是老教主的心血,也是我们众多长老们珍视维护的宝贝,竟被你这样糟踏!今日必要以你的血祭奠我清月教所有死去的兄弟!”
沈惟慕端起酒壶,自斟一杯品茶。
“竖子,好生狂妄,竟无视我等!”孙作天一下子掀翻了长桌。
众人立刻敏捷地后退,灵活地躲过了飞溅出来的饭菜。
沈惟慕也后退了一丈距离,冷漠看着六位长老气呼呼地拿着武器一直对准自己。
多变站在沈惟慕左手边不远处,他蹙着眉,不悦地看着满地狼藉。
长老们似乎这才发现多变没有表态,都下意识地看向萧锐。
萧锐恭敬地询问多变:“八长老,您说句公道话?”
多变这才收回目光,看向沈惟慕:“你带着江湖司把江南分堂端了?”
“你们的消息很滞后。”沈惟慕本以为萧锐早知道消息了,初见他笑眯眯的模样是故意装的。
多变无奈解释:“千机岛情况特殊,这里收不到信鸽。”
“八长老,你看,他承认了!”楚随风憎恨地指着沈惟慕的鼻尖喊道。
多变偏头看向沈惟慕:“你犯下这等事,还敢上岛,莫不是还想把千机岛也端了?”
沈惟慕笑了,“这建议不错,我会考虑。”
“你到底要干什么?莫非你真忘了自己身体流淌着谁的血,想要与整个清月教作对?你怎能辜负老教主对你的期待?”提及老教主,多变惯来淡漠的情绪多了一丝激动。
“八长老,我们现在还跟他说什么废话?一剑杀了他,我们拥护您当教主!”
孙作风说罢,就挥舞着大刀欲痛快解决掉沈惟慕。
多变当即出掌,以一记凌厉的掌风击飞了孙作风。
多变随即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挡在沈惟慕跟前:“我看你们谁敢懂他!”
萧锐等人大惊:“八长老您疯了么?你居然帮这个背叛我们的竖子?”
沈惟慕也有几分惊讶,偏头看向多变。
多变眼中杀意尽显,剑尖直指萧锐等人。
“我答应过老教主,若他考核通过,便辅佐他当新教主。所以现在,任何阻拦他继任教主之位的人都得死!”
“八长老,您是没听到吗?他杀了我女儿,荡平了江南分堂!您问问大家,他的所作所为哪里配当教主?”
刚才吵闹声,早已经吸引了众多小厮和护卫赶到了前几大殿外。
萧锐此话一出,殿外众人便共同声讨沈惟慕德不配位,杀教内兄弟,不配为清月教教主。
“杀了他!”
“杀了他!”
“杀了他!”
殿外众人的呼声越来越高,聚集的人也越来越多。
长老们劝多变三思,不要愚忠,根本没必要为了死守老教主一句遗言,而将清月教的前途和众多兄弟们的命全都葬送。
多变依旧站在沈惟慕身前,岿然不动:“你们谁敢动他一下试试?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一群我杀一群!他就是清月教新教主,你们都得给我认!”
“八长老!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犟呢?是,我承认您武功高,神出鬼没。这些年来我们这些长老都怕您的实力,以您马首是瞻。
可‘得道多助失道寡助’的道理,您应该懂吧?今日您要是站在他那边,便休要怪我们不念旧情,连您一起处置了。”
萧锐面色阴冷地威胁多变。
其余长老们听萧锐这话,都有几分害怕,与萧锐也保持了距离。
因为多变的实力他们都很清楚,武功高过他们太多,且手段诡谲难测,令人防不胜防。他们以六敌一,也未必是他的对手。
萧锐知道这些人所想,笑道:“怕什么?若搁在往日,你们怕一下他倒也无妨。但现在是在千机岛,这地方当初便由我督建,我比任何人都熟!不管多厉害的武林高手,在这下场也只有死!”
孙作天等长老们听到萧锐这话,都放松下来,有的甚至得意地哈哈大笑起来。
“老子这些年一直在姓多的跟前装孙子,今天终于能扬眉吐气了!”
“萧二长老还等什么?快些动手吧!别耽误了咱们一会儿喝酒庆祝!”
“是呢,厨房里正好还剩些八长老不,是多变做的菜。咱们杀了他,再细品他做的菜岂不是别有一番风味?”
“哈哈哈……”
沈惟慕在长老们的狂笑中嗦干净了一个卤鸭脖。
多变斜睨他一眼:“你竟还吃得下?今日你我可能要死在这里了。”
“那你先逃呗,现在还有机会。”
这座千机大殿若密闭,机关肯定骇人,出去就不一样了,以多变的功夫加易容术很有可能逃出去。
多变丝毫没有要动的意思,“我这一生活得跟我的名字一样,连真容都从不曾示过外人,但唯独对你父亲的承诺,唯一不变。”
“别乱说话。”沈惟慕将嗦干净的一整根鸭脖掰成小块的骨头。
“不是乱说话,不过你怎么一点不惊讶?不感动?不好奇问我缘故?”
多变不解地看向沈惟慕,难道他的举动还不够令他疑惑吗?
“开机关!”
须臾间,萧锐等人尽数从大殿内退出,门咚的一声关上了。
“我杀了你——”
宋祁韫猛地起身,手臂狠狠地挥出去。
宋祁韫睁开眼的时候,就看见大桃村村长王油蹲在自己跟前,手捂着脸,泪眼汪汪地看着自己。
宋祁韫缓了缓神儿,还是有些懵:“王村长,我这是?”
“……呜呜呜……好兄弟我陪你一起死!”
躺在宋祁韫身边的白开霁猛地鲤鱼打挺,然后翻身,一头撞在宋祁韫的腰上。
宋祁韫疼得吸了口气,赶紧推开了白开霁的铁头。
白开霁恍恍惚惚睁眼,一把抱住了宋祁韫的头,“呜呜呜……老大,我终于找到了你的头!”
第120章
宋祁韫不及拨开白开霁,一只脚就踹在了白开霁的屁股上。白开霁“嗷呜”痛叫一声,赶忙用双手去揉,宋祁韫的脑袋便顺势解除了束缚。
陆阳躺在草席上还没有醒,不停地蹬腿乱踹。
“我死也要拉你们当垫背的!”
眼看着陆阳的下一脚要踹到自己脸上,白开霁先下脚为强,把陆阳的脸踩在脚下。当然,他没用全力,不然他一脚下去脑浆都能踩出来。
脸部传来的疼痛让陆阳终于清醒了,他呆呆看着白开霁许久,才反应来,蹭地起身。
看着自己鞋底干干净净,没有那些被踩死的恶心虫子,陆阳叹道:“我刚刚是做噩梦?”
“好像是中毒了。”尉迟枫也清醒了,揉着略酸胀的太阳穴。
他觉得头很沉,像经历过宿醉一般,浑身倦怠无力,这种感觉一般都是在中了迷药后才有的症状。
随后,几人便交流了下他们梦中的故事,发现他们梦里的内容都差不多,都是他们登上千机岛被杀的过程。
陆阳:“怎么会这么巧?我们都做差不多的梦?”
白开霁:“那我们到底去没去千机岛?”
王油道:“不晓得,我发现你们的时候在午后,船就停靠在码头,里面装了好几筐桃子。你们都一个个的躺在船上一动不动,我就喊了几名村民一起帮忙,把你们搬到岸上的草席上。”
齐天澜在尉迟枫的施针下也随后醒来,有些发懵地看着眼前场景。
王油端着一盆洗好的桃子走过来,招呼大家都来吃。
“这桃子味儿真不错,又甜又多汁,也不晓得你们一大早坐船去哪儿摘的。”
大家认出来这是岑清风船上的桃子,如今他人不见了,也不知是有事先离开了,还是为了躲他们,又或者是为了遵守蘑教与村子的约定才不现身。
总之通过此事来看,这岑清风倒不像是什么奸恶之徒。
宋祁韫对岑清风的船做了一番勘察,发现部分船板上覆盖了一层黑色的粉末。
这一点其实不容易发现,船板上的黑色粉末很容易被误认为是灰尘或土。好在宋祁韫经验丰富,心细如尘,用指尖轻捻后就判断出了粉末的不同。
陆阳今日穿着白衣,所以他的衣服落一层淡淡“黑灰”最显眼。大家随即检查自己的衣服,尤其在肩头,用指腹擦几下,就发现了同样的粉末。
“嘎、嘎……”
一群鸭子正在海边戏水,尉迟枫和白开霁互看了一眼,下一刻白开霁就抓了一只鸭子给尉迟枫试药。
将指腹上粘得少许粉末塞进鸭嘴里,鸭子摇摇晃晃地走了两步后,躺倒在地。
“死了?”
尉迟枫抱起鸭子检查:“没,像睡着了。”
“嘎、嘎、嘎——”
尉迟枫怀里的鸭子突然扑楞起翅膀,叫唤起来,但眼睛没睁开。
这一幕似曾相识,不正是他们之前没醒来的状态?
“这好像是迷情花的花粉。”
尉迟枫依稀记得在快靠近千机岛的时候,他远远见到岛上有几棵树,枝桠长成扇形,开着粉色的花。迷情树便有这种特点,其花粉为黑色,能让人陷入昏迷和幻觉。
“二三呢?他哪儿去了?为何没同我们一起回来?”白开霁从醒来后不见沈惟慕,便忧心忡忡。
“他上岛了。”
不远处的树丛里传来一记男声。
此时码头只有宋祁韫等人在,大家循声找人,发现岑清风正悠哉地躺在树杈上,手里还拿着吃了一半的桃子。
白开霁、陆阳和齐天澜争相询问岑清风当时的情况。
宋祁韫从他们的对话中区分清楚了梦境和现实的部分。
今早,他们确实坐上岑清风的船前往千机岛。
在船快要抵达千机岛的时候,岑清风警告了大家不要上岛,沈惟慕顺势答应下来,让岑清风折返。
宋祁韫询问缘故,沈惟慕告诉宋祁韫:“你们若上岛了,很难活着出来。”
到这句话为止,都是现实部分。
后来登岛的事,便全都是他们的幻想了。
“尉迟先生所猜不错,千机岛上种了很多迷情树,如今正是花季。”岑清风解释道。
“迷情树是什么东西?”
齐天澜表示他从没听过这种树。
尉迟枫:“《西方志》中提过这种树,长在西域,其花粉能让人陷入最恐怖的噩梦。”
白开霁猛拍大腿,“我想起来了!我们在快到千机岛的时候,有几阵大风从千机岛那边吹过来,因这缘故我们才花粉中毒了?可为何我们会做同一个梦?”
“大家在昏睡之前听到了沈兄弟那句上岛会死的话,大概都在担忧或者恐惧上岛之后的事,便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了。”尉迟枫揣测道。
大家纷纷点头,他们确实在听到沈惟慕的那句话后心头一震,十分担忧上岛后的情况。
白开霁和陆阳的噩梦内容都是守护者,上岛后不管遇到什么危险,他们都坚持优先守护宋祁韫、沈惟慕等人的安全。
“老大噩梦的内容肯定比我们的厉害多了,跟我们讲讲呗?”
回忆起自己的噩梦内容,宋祁韫面露几分愧色。他掩嘴轻咳两声,来掩饰自己的不自在。
所谓梦由心生,他以为自己没有怀疑沈惟慕,可那场梦告诉了他,他在潜意识里依旧再怀疑沈惟慕,甚至认为沈惟慕是清月教的人,会背叛他们,导致大家的死亡。
然而事实是,沈惟慕选择保护了大家,只身一人前往千机岛冒险。
齐天澜不解地指着岑清风,“他是因为提前吃了解毒丸才没事,沈兄弟怎么没中迷情花的毒?”
“你忘了?之前也有这种情况。二三的身子跟一般人不一样,能抵御毒性。”陆阳解释道。
齐天澜十分忧心地皱眉道:“可他一个人上岛很危险啊。”
“确实危险。”宋祁韫询问岑清风为何不趁机将他们几人都弄死。
岑清风无辜委屈道:“我哪儿敢啊,那位沈公子喂了我毒药,说只有你们能解,我就等着你们醒了要解药呢!”
岑清风说着就朝他们伸手讨解药。
宋祁韫问岑清风那毒药什么形状什么味道。
“没看清长什么样就被塞嘴里了,一股子药味儿,好像还有点甜?带点凉?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
宋祁韫与尉迟枫互看了一眼,立刻就知道岑清风吃的是他给沈惟慕做的薄荷润喉糖。
岑清风哭丧着脸问宋祁韫:“你们不会不知道是什么毒药吧?那完了,我找谁要解药去!”
“你吃下它便可解毒。”尉迟枫将一颗解暑丸递给岑清风充当解药。
岑清风一口吞了药丸,丢下一句“走了”,便窜进树丛里没影了。
“欸?跑得真快啊!”
白开霁追踪无果后返回,气呼呼对众人道:“我们都小瞧他了,凭他这身轻功,绝不是一个运桃子的喽啰那么简单。”
尉迟枫:“莫非这是清月教的圈套?”
宋祁韫思量后摇了摇头,“不像,若真是圈套,他不会留我们性命。”
现在没了划船人,他们去不了千机岛。
即便有船能去千机岛,没有化解迷情花粉的解毒丸也不行。
“看起来是死局,可我们岂能眼睁睁地看着沈惟慕送死?”白开霁急得有些暴躁起来,背着手码头上频频徘徊。
“还有一个办法,令水军围攻千机岛,炮轰了他们。”尉迟枫顺嘴回应了一句。
皇帝赐予宋祁韫的便宜行事之权,可并不包括调令军队。军权向来是帝王的大忌,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他们若调用驻军,事后定会被追责,被抄家罢官都是轻的。
白开霁负责保管宋祁韫的圣旨,他立刻表示他去福州调兵。
“出了事我一人担责,你们都不知情。”
宋祁韫忙按住白开霁的手,让他不要冲动。
“我们为何不能选择相信二三?在船上的时候,他见我们晕倒了,肯定知道千机岛的危险,却还是选择独自一人登岛,可见他心中有成算。”
至于这成算有多深,宋祁韫不清楚。
换他们中任何一个人独自上千机岛,宋祁韫都不觉得会有好结果。但不知为何,如果是沈惟慕的话,宋祁韫便觉得他可以。
“当然,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
宋祁韫说了几样东西让大家一起准备,然后就坐船出发。
千机大殿内,金色的地砖上遍布了很多被打落的暗器和毒镖。
午后的阳光透过房顶缺瓦的窟窿射进来,将暗色的大殿普照出一道金光。
多变与沈惟慕背靠背站立,听着大殿内回响着齿轮啮合的声音,他边警惕地观察四周,边笑着跟沈惟慕聊天。
“不错啊,你的功夫比我想的更高。老教主一生痴迷武学,若知道你小小年纪便有如此境界,定然十分欣慰,在九泉之下可以瞑目了。”
“怎么?在此之前他一直死不瞑目?”
沈惟慕淡淡的一声询问,令多变不淡定了。
“怎么说话呢,那可是你亲爹!他为了安置好你,可谓是费尽了心血。”
“哦,如杜鹃鸟一样,把蛋生进别人的窝里,算计别人给自己养孩子,可把他给累坏了哟。”
多变:“……”
“你恨你爹?”
沉默了片刻后,多变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向沈惟慕解释。
“你年纪轻,心中有怨也正常。但你要明白,当年你爹是为了清月教的大局和将来着想,才会忍痛将你送到沈府去。没有哪位父亲会不爱自己的孩子,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你懂吗?”
沈惟慕深深地点头:“懂,你我落得如今这光景,便多亏他的算计。”
果然,他们新落脚的地方也在震动。
多变当即甩出链子镖缠绕在房梁上,吊起自己的同时,他不忘拽住沈惟慕。
当沈惟慕脚面离地的瞬间,整座大殿的地砖翻,变成了尖刺。那些密密麻麻尖刺的尖端还粘着绿色的东西,看起来像是抹了毒药,就算扎不死人,只要见了血恐怕也会毒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