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医院处理完伤口出来后,楚湛捧着被弄脏的球衣不知所措,“洛予,你的衣服……..”
洛予看着沾血的球衣皱了皱眉,下一秒眉毛又舒展开,他宽慰般打趣地笑了:“随便找个地方扔了吧,或者……..你拿回去洗干净再给我。”
楚湛抱着球衣,目送洛予上了一辆黑色的豪华汽车。
如同电影转场般,楚湛在空无一人的宿舍里,他抱着一脸盆脏衣服去卫生间,放了水,蹲下身就在逼仄的空间里抓肥皂搓揉。
脸盆里的衣服中有一件沾血的球衣,就这么件薄薄的球衣,布料触感以及材质,都透着高级感。
再对比脸盆里的其他普通衣服,楚湛能感应到少年楚湛心底沸腾的嫉妒与自负。
同样在这所学校,同样的年纪。洛予光是一件球衣就已经是少年的楚湛可望不可及的地步了,更不用想对方家中动辄价值百万千万的名车豪宅。
可偏偏人家仅当成一块随便的布料。
楚湛成为心理医生多年,能明白少年楚湛的心态,过于自负而导致仇富。
哪怕洛予对他态度友善。
少年楚湛好一会儿才收敛起眼底扭曲的情绪,慢慢地将球衣洗干净。
故事再次转场。
高中的篮球馆,洛予和同伴们正打得火热,年轻的脸庞上挥洒着汗水。
休息时,洛予卷起衣摆擦了把脸,同伴戳了戳他的胳膊,“哎,洛予。那个是不是被你球砸到的同学啊?”
洛予扭头看向观众席,果然是规规矩矩并着双腿坐在位置上的楚湛。
洛予放下衣摆笑着朝他跑过去坐在他旁边,“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刚。”
“哦。”洛予拿起地上的一瓶水拧开灌了几口,眼尾余光发现楚湛正默默地盯着他。
而当他喝完水跟他对视时,楚湛又窘迫地扭开了视线,接着他拿起放在脚下的一只塑料袋。
“这是什么?”洛予问。
“你的衣服。”楚湛从塑料袋里取出干净的球衣,“我洗的。”
“……..”洛予当时只是随便开了个玩笑,为了减轻楚湛那点不自在,没想到他还真给他把衣服洗了。
同伴们下了球场都慢慢靠过来,听见他俩的对话,大笑着调侃:“洛予!你好福气啊!砸了个媳妇儿回来了!”
这个年纪的男孩之间平时调侃很正常,洛予只是无语地摇头笑了笑。
“不过话说回来,现在才看清你的样子,那天你被洛予砸得跟只花猫一样。”那个同伴打量了一番,忽地大声说:“洛予,你这个媳妇儿还怪好看的。”
本来就是玩笑话,可洛予这么听着,竟然也仔细地盯着旁边人看了起来。
少年的楚湛周身的气质阴郁,身材也瘦得像根竹竿,可那张脸已经渐见雏形。
上次黑框眼镜打碎后,洛予又帮他配了一副隐形眼镜。
少了那副看起来笨重的镜框,整张脸看着更加俊秀,尤其那双眼睛,凝视洛予时,会给洛予一种错觉,好似对方的眼睛里只有他的存在般。
一个人说了,其他人也都好奇地打量。
被这么多人盯着,平时在校园里跟隐形人似的楚湛浑身僵硬,连将目光往哪儿搁都不知所措,最后他选择将目光放到了洛予身上。
洛予反应过来,打发走了同伴们。
楚湛微微松了口气。
他听见洛予问:“今天是周末,我们平时无聊就过来打球,我还以为你回家去了。”
楚湛摇头:“我双休不回去。”
洛予吃惊:“那宿舍里还有其他人吗?”
“就我一个,他们都回去了。”
洛予看着他低眉顺眼的可怜样,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儿,觉得再聊下去话题有点沉重,便问他:“要不我教你打球?”
楚湛头点得跟筛子似的。
其他人在观众位上聊天休息,篮球场上,洛予教楚湛打球。
楚湛开始有点紧张,生怕被人盯着取笑,所以连动作幅度都不好意思太大,缩手缩脚的,手里的球没拍几下就被洛予截走了。
“步子迈大点,要不然跑不起来。”
“好。”
洛予算是个很有耐心的老师,反反复复带着楚湛练了好几遍,逐渐的,楚湛跟洛予玩熟了,胆子大起来后,性格也开朗多了。
楚湛满脸通红,还意犹未尽。洛予提醒他得适当休息,楚湛才抱着球接过洛予递过来的水。
洛予瞧见他身上的黑色宽大短袖和这个天气看着都觉得发热的校裤,便建议道:“你要是喜欢打球,得去买身球衣。”
说着又热心给楚湛推荐起自己喜欢的昂贵球衣品牌,楚湛低着头回应着,耳根狠狠地烧了起来,指甲在篮球上掐下了深深的印子。
到傍晚五点时,管理员过来说要关门了。洛予和他的同伴们周末不住校,自然要回家。
他们几个都是本地人,家庭条件优越,司机们都已经在校门外等着了。
“楚湛,周末食堂不开门,你晚饭呢?”离开时,洛予拉住楚湛问。
“我有。”
像洛予这样的贵族孩子,自然无法理解这两个字的含义,他大概认为楚湛口中说的“我有”。是山珍海味,也或许是精致菜肴。
于是他跟楚湛挥了挥手,带起包跟同伴们有说有笑离开了。
回到宿舍的楚湛先去卫生间里冲了个澡,把身上被汗浸透的衣服换下来洗了后,就把靠窗桌子上的饭盒打开,里边有冷掉的饭,再从一层他的床铺上摸出一包榨菜丝就着冷饭,干巴巴地吞咽。
看着埋头啃饭,瘦得连肩胛骨都凸出的少年楚湛,看着这个跟自己一模一样…….其实也是自己的少年,身后的楚湛感到怪异的同时,也忍不住心中酸涩。
他抽了抽眼角,郁闷起在顾谨言这个人的催眠世界里,自己怎么会过得这么惨不忍睹。
难道在顾谨言这家伙的眼里,自己看起来像是很穷?他一个在繁华都市心理医院有名的心理医生,怎么就被顾谨言幻想成这副惨样了?
这个回忆的进程非常快,也许只是几秒钟,走马观灯般叙述了少年的楚湛和洛予相处的几个月。
现在俩人已经非常熟悉了,楚湛放学后就会跟洛予去篮球馆,更多的时候是洛予去楚湛教室门口找他。
他们一块打球,一块畅聊。楚湛和洛予他们熟悉后,渐渐地,话也多了,人看着也比先前那张阴郁的表情鲜明许多。
只是他还是穿着校服打球,似乎都没看见他换过其他衣服。
这一场球输了,洛予跟楚湛一队,球传到楚湛手中,楚湛运球没跑几步就被人拦截。
同队伍的发出一阵懊恼声,纷纷离场到座位上休息。
洛予盯着楚湛宽大的校裤心中动气,他不介意楚湛是新手,也有耐心指点楚湛的球技。
可他就是来火,早在几个月前跟楚湛说过,买一身球衣,可到今天他还是只穿校服。
洛予计较的是楚湛压根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这样一想,洛予直接冷了脸。
这是楚湛头一回见洛予这样,在他印象中,这位朋友从来都是温和礼貌。
楚湛这人敏感,一下就感受到不对劲了,他局促不安问:“你怎么了?”
“没什么,我去休息一下。”洛予丢下一句,便去一旁的休息区。
其中一个同伴已经不满了,自从楚湛跟着他们打球后,一直拖后腿,虽说是高中生们随意打球,可把把都输,尤其今天这样,好不容易有夺分的机会,结果又被楚湛给连累了。
但洛予似乎对那位沉默寡言的同学格外照顾,顾及洛予的面子,大伙不好多说。
只是今天洛予也冷着脸了,其他人全都纷纷吐槽,声音不算太小。
“我真看不惯他那条破裤子,既然要跟我们一起玩了,好歹像样点吧。”
洛予投过去一个眼神,那个同伴便噤声了。
有人笑道:“洛予早八百年就让他买球衣了,不过话说,洛予你的好心用错地方了。”
“什么意思?”洛予不解。
“你那款球衣几千块,你给他推荐,他能买得起才怪!你要是给他介绍几块钱的,说不定他现在早换上了。你干脆旧的给他一套,说不定他还乐呵。”
从小到大衣食无忧,出生豪门的贵公子粗心地没想到这一层,他甚至都会觉得是楚湛偏爱穿校服,毕竟他们这所学校环境如此,身边的同学们大都是家境优越。
“我听说他家里条件差,中考第一,学校特意招进来的。”
“他宿舍人说,他天天一个人躲在宿舍里头吃猪食。”
“猪食?”洛予拧紧了眉。
“开玩笑的嘛,反正就是吃的什么玩意儿也不知道,哈哈哈哈。”
这些话洛予听在耳朵里,心里格外不是滋味。
他将视线移到球场上,落在那个拍着篮球的清瘦身影上,篮球撞击地板的声音掩去了这边的哄笑声,楚湛毫无发觉。
他还在认真地练球,白皙的脸颊上覆着一层薄红。
“闭嘴!”洛予冷冷地扫了一眼同伴们,他起身朝球场上走去。
他一跨步,伸手截过楚湛的篮球,咧着嘴笑:“我陪你练两把。”
楚湛看了眼休息区的其他人,“他们不玩了吗?”
“不管他们。”洛予盯着他,“楚湛,我们来赌球。”
“怎么赌?”
“你能扣下我一次投篮,我请你吃饭!”
楚湛觉得很难,但却很有挑战感。他二话不说便上前,洛予也没有放水,俩人不知疲倦在球场上追逐。
其他人收拾着东西离开了,偌大的篮球馆内只剩下他们两个。
楚湛玩球半年不到,哪里能拦得下洛予的球,可他有股不服输的劲,这大概也是洛予所欣赏的。
最后在洛予跃起灌篮的刹那,楚湛不知道哪来的力气飞快地伸出手臂将他的球空中拦截了。
篮球被打出几米远,而楚湛整个人因为冲力跟洛予重重地撞击在一起,两个人齐齐倒地。
洛予后背吃痛地闷哼一声,楚湛却兴奋地喊着:“我赢了!”
洛予看着他高兴的样,连痛觉都麻木了,“嗯,你赢了。”
那天洛予请客吃饭。
后来,他俩经常赌球,楚湛虽然很不容易赢洛予,可也总是每回都能赢一次。
逐渐地,脸上也终于有点肉了。为此,洛予心里说不上的成就感。
偶尔学习忙碌,没空打球的时候,洛予便会买大袋零食往楚湛的宿舍里塞,惹得室友们纷纷羡慕调侃。
“楚湛你这个跟班当得值,哎,你问问洛予还缺挂件吗?”
楚湛听见“跟班”这两字,心里不太痛快,他冷冷地纠正:“我们是朋友。”
下课时,洛予去七班找楚湛,“待会放学了,我们打球去。”
“哦。”
洛予没发觉楚湛略微冷漠的表情,他拍了拍楚湛的背,“放学后篮球馆等你。”
放学铃声响,楚湛便准备去篮球馆。尽管他挺不舒服跟班这两个字眼,可他确实是喜欢跟洛予一块儿玩,毕竟在这个学校,能跟他玩的也就洛予一个。
并且同洛予走在一起,总能收获许多目光,他似乎也享受跟学校里风云人物并肩站在一起的感觉,那种发自心底的虚荣与得意,隐藏在他自负得接近清高的表面下,暗潮汹涌。
“嘿,楚湛!”
楚湛扭过头,肩膀立即被人搭上了,是之前一起打过球的对手们,同洛予关系也不差。
“去找洛予打球啊?”
“嗯。”
搭着肩的高个男生笑道:“今天还穿着校服打球?”
楚湛耳根又开始发烫,他不说话。
“你跟洛予关系那么好,让他把自己的球衣给你一件呗,反正他家很有钱,你开口问他要,他肯定给!”
也许他们只是很平常的一句玩笑话,可听在楚湛的耳朵里却是最嘲讽恶劣的话语,这些话狠狠地刺痛着他的自尊心。
他很想大声反驳,可最后却是小声快速地说:“我要走了。”
楚湛故作镇定地越走越远,直到再也看不见后面的人,他眼里扭曲的神色才彻底释放出来,他狠狠地咬着下唇,恨不得咬破皮咬到肉,再咬出血。
这一刻不仅刚才那几个人,他连带洛予一同嫉恨。
前方瞥见两个人,楚湛蓦地顿下脚步。
那是洛予和校花。
第21章
十七岁的洛予已经发育得相当不错了,宽厚的肩背将宽松的校服都穿得非常有型。一比较,楚湛明显还是孱弱的少年感。
洛予单肩挂着一只运动款的包,和漂亮娇小的校花站在一起,仿佛校园里一幅纯真美好的画作。
楚湛如同水沟里的一只臭虫,阴暗的眼死死盯着他们,在这一刻,羡慕嫉妒不甘如洪流般劈头盖脑冲了过来。
“如果没有好赌成性的爸,没有离家出走的妈,那么我也能在阳光下挥洒着属于这个年纪的青春,如果我有一个正常的家庭,我有钱,我也可以像洛予一样,享受被人追捧的感觉……”
上帝视角的楚湛感受到了少年楚湛的心声后,再次忍不住心里暗骂:顾谨言,我真他妈服了你!
楚湛恨不得走上前拍拍这位阴郁少年的肩,拉着他去树荫下进行心理疏导,可惜他现在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感受着少年的楚湛在心中扭曲地呐喊。
离得远,听不清前方人说的什么,只见校花红着脸递给洛予一封信,洛予的表情有些尴尬,但仍旧带着他与人接触时,温和的笑容。
楚湛原本是准备去篮球馆,可是他现在已经不想了。他冷着眼目睹了前方的两张美好的年轻面孔后,脑子里被“跟班”占据。
原本以为全市中考第一,进入到这所学校能够被另眼相待或者高人一等,可惜并没有。这里充斥着等级与优越感,成绩在这些权贵子弟眼里不值一提,他们拥有更广阔的人脉圈。
站在洛予旁边不仅分不走他一分光芒,甚至,他只会成为最合格的陪衬,衬得洛予这位富家少爷更加耀眼。
楚湛的不甘心如同一颗巨大的炸弹,轰炸出了他的所有阴暗面,他不甘心只当背景板,他的外表他的成绩,哪一点不如洛予,除了…….家世。
他又在心底冷冷地嘲讽洛予,不过是投胎技术好,是!他赢就赢在起跑线,他凭什么!?
他扭头就走,却不料被洛予眼尖地发现了,洛予赶紧同校花说了什么,立即追了上去。
“楚湛!”
楚湛假装没听见,头也不回。
“楚湛!”洛予快步跑上前,紧抓住他的胳膊,“我叫你呢!”
楚湛停下脚步。
洛予看着垂着眼皮不说话的楚湛,脸上莫名有一丝慌乱,他咬了咬嘴唇,轻声问:“你怎么了?”
楚湛收起了眼底的情绪,面无表情道:“我看你们在聊天。”
洛予紧张地吞了吞唾液,“我…….她,她找我问学习上的事。”
楚湛掀起眼皮,眼神看不出什么情绪地盯着他。
洛予不知怎么回事,做贼心虚似的眼神闪躲了下。像是找补尴尬,他从运动包里取出了一件衣服。
“这个给你。”
“什么?”
“球衣。”
楚湛看着他手里的这件雪白的球衣,上面的红色数字格外刺眼,他心里冷笑着,同样投向洛予脸上的视线也是冷冽的。
他问:“这是你的旧球衣么?”
洛予没有察觉到他语气中的嘲讽意味,“不是,是我新买的,送给你。”
然而楚湛并没有意想中的高兴,相反,他一点一点掰开洛予抓着他胳膊的手,接着朝前走,“我不打球了。”
洛予慌乱地追着他问:“为什么?”
“我要忙学习了。”
“就放学后玩一会儿,你以前不也这样吗?”
楚湛说:“所以我成绩下降了。”
摆出成绩这事,洛予不好说什么,只是他又跟紧抓住了楚湛的胳膊,“那我们去吃饭。”
楚湛陡然顿下脚步,盯着他,“今天没有赌球,你为什么要请我吃饭?”
“我………”洛予不明白楚湛为什么忽然变得这么凌厉,他左思右想,恐怕是刚被撞见了他跟校花。
这个年纪的他,对于这种突发的情况不知所措。并且他也完全搞不懂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在意楚湛的态度。
所以他感到焦躁,却也不知如何应对。
只能呆愣地站在原地,听楚湛说:“我以后要忙学习了,不能经常跟你玩了,谢谢你带我玩儿,我要走了。”
洛予望着远离的背影,他攥着崭新的球衣,平生第一次产生无力感。
后来楚湛真的没再去打球了,洛予去七班找过他好几回,可每次换来的都是楚湛冷漠的脸,仿佛之前几个月的哥俩好全是洛予一个人的错觉。
随着天气转凉,楚湛感冒了,他请了一天假没好转,只能接着请,结果这一请就是好几天。
他们宿舍八个人,楚湛的床位在上铺,床头挨着半面窗户。
十二月份,其他人全换上了厚被褥,唯独楚湛还是一床薄被,薄被上盖了一件黑色的棉袄。
洛予进去他们宿舍发现楚湛躺在上铺,躺在那张他看着都觉得冷的被子下。
“他不冷吗?”洛予悄悄在门外问楚湛的室友。
室友说:“我们也问过他,他说他怕热。”
洛予沉默。
那次回家后,他意识到会不会是自己伤害到了楚湛的自尊心,对他来说不值一提的球衣,兴许在楚湛眼中是施舍。
洛予不敢再轻举妄动了,尽管看到大冷天楚湛缩在薄被中,他也不敢再触碰楚湛浑身带刺的自尊心了。
只是生病还是得吃药,他无法坐视不理。
虚弱的楚湛,耷拉着眉眼,比平常看起来要温驯许多,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见洛予伸着手给他递药片和水。
他身体实在不舒服,也乖乖地吃药喝水了,接着继续睡觉,等到一觉醒来,人也疏朗了好多。
这个时候,宿舍的人上完晚自习,也要休息了。
然而,在熄灯铃快响起时,有个人爬到了上铺。
楚湛撑起身一瞅,居然是洛予。
洛予已经跟宿舍人打了招呼,洛予人缘好,哪怕不是一个班级的,大伙也欢迎。
只有楚湛皱起了眉头。
洛予冲他笑笑,“最近天太冷了,我不想早起,还是住宿舍方便,你收留我不?”
洛予这帮少爷们是不上晚自习的,放学后就有司机来接去家里,他说不想早起,也算有理有据。
今天生病是他照顾的,楚湛也不好当众说什么,便往墙壁靠了靠,给留了半张床位。
洛予见状高兴地脱下身上的羽绒衣,然后盖在了被子上,跟楚湛的衣服叠在一起。
熄灯后,两个少年挤在狭窄的床铺间,源源不断的热源散发着,楚湛不得不承认,这是入冬以来,他睡得最暖和的一个夜晚了。
同宿舍的其他人呼吸声渐渐平缓后,原本平躺着的洛予侧了个身,由于床太挤,他一动,楚湛的身体也跟着僵硬了一瞬。
窗外透了点光进来,洛予看见了旁边楚湛朦胧的脸部轮廓。
以及楚湛细微的呼吸声,如同一根轻飘飘的羽毛,时不时地拂动在他下巴上。
两个人的距离似乎稍一不小心,就能碰到鼻尖。
洛予忍不住喉头滚了滚,压着声音轻声道:“楚湛。”
“……”上铺的少年楚湛没动静,旁边上帝视角的楚湛却是一个激灵。
他望着上铺的两名少年,盯着洛予渐渐靠过去的脑袋,嘴角顿时狠狠一抽。
“喂,洛予,你们还是高中生啊,别乱来啊,学业为重。”
只是洛予压根感应不到上帝楚湛的苦口婆心, 他小心翼翼地挨了过去。
楚湛不说话,洛予又悄悄地伸出手指摸上了他的眼,直到感应到细软的睫毛在指腹轻轻地颤了颤, 才确定楚湛并没睡着。
洛予无声地勾了勾嘴角。
楚湛听见他极其小声地说:“还在生我的气吗?”
其实楚湛不是不清楚他自己畸形的心理, 可每当自尊心受挫的时候,他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思想情绪。
然而事后平静下来, 又会谴责自己。洛予平白无故遭受他阴暗的嫉恨, 何其无辜。一想到这, 他又深感羞愧。
这一刻, 听到洛予的话,那道明媚的阳光又开始照亮他心底泥泞幽暗的沼泽了。
他明白洛予的好,于是此时此刻更加无地自容。
“我太自以为是了,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 …”
楚湛睁开了眼。
在昏暗的视线中,洛予看见他黑白分明的眼珠动了动。
“我们和好吧。”
楚湛没说话, 只是在枕头上点了点下巴。却足以让洛予高兴地难以入眠。
年少时的恩怨只在刹那间, 俩人经过这一晚重新形影不离, 而楚湛也在努力调整自己的心态, 尽管偶尔还是会冒出一星半点的嫉妒,但也在逐渐转好。
天气越来越冷了,洛予的生日在一个阴雨绵绵的周五。
洛予邀请楚湛过完生日后,索性又跟他说这周末住他家里, 省的来回跑动, 而自己也不放心楚湛一个人待在宿舍里。
楚湛想了想,答应了。
放学铃声一响,洛予就急匆匆背上书包去七班找楚湛, 接着两个人一起坐上来接洛予的私家车。
楚湛想象过洛予住的是一栋什么样的豪华别墅,结果车子停在了门口, 他才发现自己的猜测还是谨慎了。
洛予家的别墅不仅有主楼,附楼。还有成群的佣人,而洛予更是单独占据了一栋楼住着。
洛予的父母前阵子出国旅游,他原本想象的在这种阴冷潮湿的天气带着楚湛回家,他随便买个蛋糕跟楚湛窝在温暖的房间里,吃完饭后一起打个游戏,等到明天天气转好,就再一块出去逛逛。
然而没想到的是,一到家,佣人们已经在布置了。因为是洛予十八岁的生日,父母们特意赶回来帮他庆生。
这样一来,楚湛顿时尴尬又拘束。
“如果你不想去,那就不出去。我们在房间里吃饭。”洛予宽慰他。
楚湛思索了几秒后,摇了摇头,“那不行,你父母为你过生日,你应该出去。”
既然来到别人家里,理应也得过去打声招呼,楚湛便跟着洛予问候了他的父母。
“妈,你们不在的时候,就是楚湛收留我的。”洛予开着玩笑,冲楚湛眨了眨眼。
洛予的母亲年轻优雅,她笑着同洛予说:“那你可得好好招呼你同学了。楚同学,随意一点,就当是在自己家里。”
楚湛原本还拘束着,听见她的话,放松了不少。
十八岁的生日打破了他俩原本准备随意庆生的氛围。洛予父母邀请了不少人,这样一来,洛予到时免不了应酬一番。
父母为他定制了西装,让佣人送到房间让他换上时,他悄悄地瞟了眼坐在沙发上的楚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