枭遥摊手,抬头,用一副无辜到不能再无辜的表情说道:“我不是故意的,我和你的院子就在隔壁,我晚上睡不着,想着去窗边站一会儿吹吹风,一不小心就看见了……小秦老师,你那是在干什么呀?总不会是真的在数星星吧?”
这下秦淮彻底待不下去了。他咬着牙骂道:“你滚蛋!我真是吃饱了撑的来找你说话!”骂完,扭头就走。
偏偏枭遥还不嫌事儿大,在后头煽风点火道:“哎!小秦老师,你的饭碗没拿走!”
秦淮头都不想回了,气冲冲地说:“不吃了!你喂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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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和那个枭老师怎么回事?啊?昨天早上还好好的,人家还给你买早餐,这会儿怎么你又不乐意搭理人家了?啊?”
谭休休语重心长,坐在办公桌旁,手上一本蓝色文件夹在红棕色的木质办公桌上敲得“砰砰”响。秦淮站在窗边,低头捏着一旁富贵竹的叶子,一言不发。
看他这油盐不进的样子,谭休休叹一口长气,道:“你们老同学有什么矛盾,我管不着,但是你不能带到工作里来,知不知道?哪怕就是你俩单独对接,你也忍忍吧,成吗?”
这回秦淮终于舍得开口了。他道:“不是我的错,是他非要管不住嘴,瞎说话!”
闻言,谭休休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片刻以后,她道:“那怎么办?把你调走,另外给他们找个向导?”
秦淮吸一口气,大概是想说什么,最后却没说出来,将那口气泄掉了。他说:“也不用。”
“既然不用,你就努努力,再撑一撑,好不好?反正后天他们就走了,有啥事儿也就撑过这两天了,啊……”
秦淮没说话,手上一用力,不小心把富贵竹的叶子给拔了一片下来。谭休休大叫一声,从办公椅上弹起来,一个飞扑将秦淮撞开,抱着她那盆富贵竹警惕地道:“我好心开导你,你居然要害我的贵贵!出去!以后你只准站在我贵贵的三米之外!”
秦淮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拖着步子出去了。
再过两天枭遥就要走了。是啊,又要走了。直到听到谭休休再次提起这件事,秦淮才有种被人从梦境里拽回现实的感觉——和枭遥重逢的这段日子以来,一切都像是在做梦,亲吻也好,告白也好,好像都是不该在现实里发生的事情。他不是不知道枭遥再过几日就会离开,只是昨天他们才把话彻底说开,才好不容易在一起了,马上又要面临分别。
分别,秦淮真是恨透了这个词。
讨厌极了。
外面天已经黑了,园区里的灯照亮走回住宿区的小道。秦淮慢腾腾地走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嗡——嗡——”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开始振动,秦淮回过神来。他拿出手机,发现是枭遥打来的电话。
出于还在和枭遥闹别扭的缘故,秦淮不是很想接这个电话,可是真叫他挂断,他又是有点儿舍不得的。于是纠结一阵,秦淮站在路边等手机铃声响了半分钟,这才接起。
“喂?”
手机听筒里传来枭遥的声音:“这么久没接,在忙吗?”
秦淮道:“没。”
“哦,”枭遥说,“你在哪里?”
秦淮道:“园区里。”
“我知道你在园区里,”他听见电话那头枭遥笑了一声,而后道,“我是问你在园区哪里,我想去找你。”
“你找我干什么,我有什么好找的?”秦淮故意道,“我在天上呢,我是星星,你数星星去吧,数星星就能找到我了。”
“不是,不是,”枭遥的声音明显憋着笑,他道,“我知道错了,你别提这事儿了好不好?”
不好,秦淮在心里想,就要提,非提不可。
“我说真的,你在哪里呀?孩子们今天白天玩得累了,这会儿都睡了,我好不容易有了空,想找你说说话呢。”
又卖惨,秦淮在心里嘀咕。
“淮淮,别不说话,理理我呀。”
秦淮紧抿着唇,半晌,终于硬邦邦地说了一句:“我们现在这样也可以说话,你干嘛非得来找我。”
枭遥的声音柔下来,放得很轻,从手机听筒里传出来,很好听。他说:“我想你嘛。”
秦淮用力压下嘴角,依旧摆出一副不爽快的语气道:“你说什么,我信号不好,我听不清。”
“淮淮,你别欺负我了。”
听见对方服软,秦淮爽得不得了,差点踩到路边的大石头上来个飞天一窜。他正了正脸色,还嫌没玩儿够,又佯装生气地说了一句:“不许这么叫我。”
对面叹了一声气,接着传来低低的一声:“我错了。”
“好吧,我原谅你了,”秦淮说道,“我正在往住宿区走,你要是想见我,就在院子门口等吧,再几分钟我就到了。”
“好。”
电话挂断,秦淮攥着手机在原地蹦了两下,这才终于咧着个嘴,乐呵呵地朝住宿区的方向跑去了。
第92章 “我可不是笨孩子”
枭遥似乎是已经洗过澡了,秦淮走近的时候,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沐浴露香味。他没主动说话,自顾自在前面走着,没等枭遥引路,就进了他的房间。
枭遥跟在后头,反手关上门,习惯性落了锁。
他走上来,在秦淮旁边坐下,手心覆盖在秦淮的手背上,轻声说:“我知道错了。”
秦淮不看他,别过脸去,盯着墙壁——若是看着枭遥,他大概是下一秒就能笑出来了——他道:“错哪儿了?”
枭遥说:“我不该半夜看你在院子里数星星。”
秦淮回过头来,抬起手在他的肩头捶了一拳,道:“是这回事儿吗!”
枭遥趁机抓住他的手,借势向身后一扯,迫使对方失去重心,向他身上倒来。秦淮却不上当,另一手一撑,堪堪稳住,没让枭遥得逞。
他一笑,颇有些得意地讲:“枭老师,我可不是什么笨孩子。”
枭遥也跟着笑了。他说:“我知道,你很聪明的。”
话音刚落,他手上就再一使劲,直接将身上的秦淮放倒,而后腰一转,两人上下位一调转,枭遥再次占了上风。
他有些埋怨地说:“你故意耍我。”
秦淮懂装不懂,道:“什么耍你?”
“你其实早就消气了是不是?”枭遥直勾勾盯着秦淮的眼睛,说道,“你就是想听我跟你认错,想听我跟你服软,对不对?”
听见这话,秦淮也不装了,坦白道:“是啊,我就是故意的。”
枭遥凑近了些:“耍我好玩儿?”
秦淮大言不惭:“是啊,好玩得不得了。”
他看着枭遥越靠越近,最后在离他鼻尖只有几公分的位置停住了。他们静静地对视着,一秒钟都被拉得无限长。秦淮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慌张地移开视线,说道:“你起开。”
枭遥却说:“不要。”
见他不为所动,秦淮伸手在他肩膀上推了推,再次说道:“你起开。”
这回枭遥盯了他一会儿,而后缓缓直起身,算是放他过去了。
他一起身,秦淮就撑着床沿坐起来。他有些不自在地整理起自己的衣领,好像手上做点儿什么,就不会显得那么不自然似的。他道:“你不是说想和我说说话?你说吧,我听着。”
枭遥扁了扁嘴,表情看上去有点儿委屈,他说:“你这么赶时间?”
秦淮脱口接道:“是啊,赶着回去睡觉。”
“在这儿也能睡,”枭遥说着,拍了拍身下坐着的床,道,“你上次不是睡过吗?”
一提起这事儿,秦淮脸上就一阵发热。他站起身来,说:“就是睡过了我才知道挤得慌!这是单人床,我们是两个人。”
“那又怎么了?我可以打地铺。”
“你就非得要跟我睡一个房间里?”
闻言,枭遥点了点头,神情坦荡,眼神清澈,说:“嗯!我就是想和你睡一块儿!”
秦淮无言以对。
“而且我们现在不是在一起了吗?情侣都是睡一起的啊——”
枭遥话音未落,秦淮出声打断他,道:“你这么懂啊?这么些年,你谈了几段恋爱?”
他一双眉毛拧得很紧,乍一看有些严肃,似乎真的很在意这个问题的答案。枭遥伸手抚上他的眉心,却被秦淮一掌拍掉了。
枭遥叹了一口气,说:“没谈过。”
秦淮不太相信,追问道:“没有?”
枭遥答:“没有。”
“连喜欢的人也没有?”
“没有,”枭遥说,“你知道的,我高考完就去国外了。我是理科生,跟人家说话都说不明白,一边讲单词一边打手语,我嫌麻烦,干脆就不说话,也不社交。这样的我能交到几个朋友啊……”
秦淮原本有点儿吃醋,心想这家伙又会打扮又会说好听话,这几年里肯定有过什么交往对象了,可是真的听见枭遥这样说,他又有些心软了——异国他乡没有朋友,还语言不通,那得多孤单啊……他倒是宁愿枭遥多出去玩儿玩儿,交几个朋友,也不想他一天到晚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闷得慌。
“行吧,”秦淮叹了一口气,决定以后再也不讲这个话题了,说道,“饶过你了。”
他话音刚落下,枭遥就拉住他的手,反问他道:“你问完了,是不是该轮到我了?”
秦淮毫不担心,答应道:“你问吧。”
枭遥把他拉到身边坐下,开口道:“你呢?这些年有没有交到什么新朋友?”
不问他这些年的情感状况,而是问他有没有交到新朋友。秦淮心中的小人儿更加愧疚了,越发觉得刚才逮着人家痛处猛戳的自己有点儿太过自私,简直就像那种为了写出娱乐版头条不惜一切的无良记者。
他抿了抿唇,答道:“也算有吧。大学同社团有个师哥经常帮我,后来我们经常约着一起打游戏,就玩熟了……哦,还有学校宿舍园区里的一只小黑猫,金色眼睛,我经常喂它吃的,一来二去也熟了。再后来就是现在认识的这些,谭休休,还有她镇上的几个朋友,我们偶尔也一块儿吃饭来着。”
枭遥听着,半晌没说话。
良久,秦淮听得他幽幽地问了一句:“师哥?”
秦淮点点头,道:“是啊,一个师哥。”
枭遥又问:“Omega还是Beta?”
秦淮摇摇头,道:“都不是,是Alpha。”
“Alpha?”枭遥有些急切地问,“怎么样?长得好看吗?个子高吗?他会唱歌吗?高数什么成绩?什么味道的?”
他这一连串的问题跟炮仗似的,一下子炸得秦淮没反应过来。好一会儿,秦淮才抓住枭遥的手,忍着笑回答他:“长得没你好看,个子没你高,唱歌没你好听,数学也没你好,味道……味道……”
讲到这里时,秦淮有些卡壳了。他哪知道那个师哥的信息素是什么味道?不对,哪有人会把信息素味道放出来随便人闻的啊?
枭遥有些等不住了,挪蹭着凑过来,抱着他的胳膊追问:“你说啊!”
秦淮说:“我不知道啊。”
“不知道?”
“我不知道他什么味道,我们没熟到那个地步呢,”秦淮说着,笑了笑,用自己的肩膀顶了一下枭遥的肩膀,道,“当然,我信息素的味道也没别人知道。”
枭遥盯着他,冷不丁说:“高中的时候,不少人知道吧?”
秦淮心想,这个人真是吃点儿飞醋吃得快要找不着北了。高中那时候谁在乎这些啊,大家都是青春期,比谁都好奇,有些分化晚的,还天天抓自己朋友要人家猜自己以后的第二性别会是什么呢。
“高中那会儿有什么可说的,”秦淮说道,“你不也是?信息素从来不藏的。”
枭遥闻言,大概也是觉得有道理,就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他扁扁嘴:“好吧。”
两人又静静地坐了一会儿,扯了些有的没的,谈了会儿闲天。秦淮连连打了两个哈欠,说自己是真有点儿困了,想回去休息。枭遥闻言,也没打算真的要强留他,于是说道:“那我送送你吧。”
秦淮笑叹一口气,说:“就几步路,有什么好送的。”
枭遥不说话,对此十分坚持。见状,秦淮也不多嘴了,站在门边等枭遥换一套保暖些的衣服再走。
他其实不是真的困,只是感觉屋子里闷得不对劲。他知道再过几天,就是月初了。月初,就是他的易感期。
最近几年,他的腺体状态又开始变差,感知到其他信息素时总是一阵又一阵地刺痛,痛得人直冒虚汗。这倒还算好的,最让他觉得麻烦的就是他的易感期,总是延后或者提前,也更容易受到其他信息素的影响,有时仅仅在外面不小心沾染到一丁点儿信息素,就容易发作假性易感反应,真叫他没有一点儿办法。
也不是没去医院看,而是看了也没用——除去他原本腺体上存在的不稳定旧疾,其他的大部分负面症状都是由双A易感症引起的。
也就是说,他的易感期尤其不稳定,也尤其容易被配对Alpha的信息素影响。而他的配对Alpha,就是枭遥。
所以,他现在得走,赶紧走。
第93章 易感反应
夜里外头凉,枭遥倔强地从箱子里拿了一件外套让秦淮披上,哪怕秦淮说了他不冷。拗也拗不过,秦淮挣扎无果,最后还是随他去了。
两个院子相邻挨着,从一个到另一个,走不了几步路。两人做了告别,枭遥站在院门口,目送秦淮推门进了屋子。
无风的夜晚,莫名让人感觉那么闷。枭遥一手搭在矮矮的篱笆门上,抬头望着二楼的某扇窗户,心中默默数着——一分二十三秒以后,那扇窗户亮了。
一分二十九秒以后,薄薄的窗帘被拉开,他看见了一个高挑的身影。那个身影推开窗,朝他招了一下手,嘴唇开合着,无声地说了一句:“回去吧。”
枭遥点点头,也朝他招了招手。
楼上,秦淮靠在窗边,看着站在篱笆门前的那个人磨磨蹭蹭终于离开,这才抬手关上窗户,将窗帘拉了起来。
又回到一个人的空间里,秦淮本以为自己会觉得松一口气——毕竟这会儿他要是突发易感反应的话是最安全的,既不会被影响,也不会影响任何人。可这会儿,他居然有些失落。
失落?也许吧。秦淮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总之心里空落落的。
洗完澡,秦淮是真的有些乏了。他随意地将毛巾盖在头顶,快步穿过走廊,推门进屋。暖气包裹身体,他呼出长长的一口气,一下扑到床上,好半天才从被子里转出脸,“呼哧呼哧”地喘着气。
困意袭来,秦淮连动都不想动了,半湿的头发也懒得吹,想着就这么晾着算了,反正头发短,没多久就会干的。他闭上眼,脑袋晕晕乎乎,一阵天旋地转,若不是正趴在床上,他这会儿估计能左脚绊右脚把自己摔过去。
他费了好大劲儿抬起胳膊,将手背在额头上贴了一下——果然,发烧了。
幸好他回来得及时,要是再在枭遥那里待着,这会儿就不知道会是个什么情况了。
秦淮蹭了蹭脑袋,在床上一滚,滚到床的另一边,而后顺势撑起胳膊往床头柜的方向一伸手,将放在桌面上的一个小药罐捞了过来。他又一滚,仰面躺好,拧开药罐,将里头的白色小药粒数了两颗倒在手心,丢进嘴里。
没有淀粉壳的小药丸接触到舌面的一瞬间,苦味蔓延开来,秦淮顿时皱起眉。他脖子一仰,用力一咽,喉结上下一滚,硬生生就着唾沫将那药吞了下去。
这些年他一个人,常常生病难受的时候没力气再折腾,懒得动,就都是这么咽药的。起初还不适应,后来就练出来了。
抑制剂没那么快能发挥作用,这难捱的感觉还是得再忍受一会儿。秦淮磨蹭着钻进被窝,将自己整个人都裹了进去,缩成一团,双臂环抱着膝盖,将被子盖过头顶。
封闭的小空间总能给人带来一些安全感。
秦淮闭着眼,默默地忍受着不适。
每次易感期都是这样,往往一意识到,当天就会发作,一点儿多余的准备时间都没有。他的脑海中又忍不住浮现出一张脸——皮肤白皙,鼻梁高挺,架着一副眼镜,镜片的后面,是一双沼泽地一般的眼睛。
那是十七八岁时的枭遥的脸,线条青涩,五官还有未能完全褪去的稚气。秦淮忽然流出泪来,不知道是因为太难受,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狭小的、由一床被子构建出的小空间里充斥着信息素的气味,清新的青草香,却浓烈得让秦淮一阵阵反胃。他伸出一只手,将被窝的边缘处挑开一条细缝。外面的灯还开着,那一丝光亮带着较为新鲜的空气钻进秦淮脆弱的领地,他颇不自在地闭了闭眼,又将那一条缝隙合上了。
视野再次回归黑暗,心中顿时安定下来。秦淮环抱着自己,一阵一阵地冷,又一阵一阵地热,不知过去多久,药效起来了,冒个不停的冷汗才渐渐止住。他像是劫后余生一般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其实,这就是一声叹气。
秦淮静静地缓了一会儿,这才终于动了动,掀开被子,直面外面的刺眼的光。
出了一身的汗,这澡又白洗了。
他这样想着,起身拿过枕头边的遥控器,将送着暖风的空调关掉了。
“嗡——嗡——”
听到什么东西振动的声音,秦淮低下头,在乱成一团的被子里摸索半天,这才终于找出了手机。他定睛一瞧,发现来电人是一串没有备注的号码。不过即使没有备注他也认得,于是没有多想便摁下了接通。
秦淮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得听筒里传来一个人急切的声音:“你怎么了?没事吧?怎么才接我电话……”
一连串的问题中间没有一个气口和停顿,秦淮半天没能找到插嘴的空隙。他靠在床头,有些无奈地等对面的人问完了,这才终于开口道:“我没事。”
枭遥的语气听起来明显不是很相信:“没事?那你怎么会这么久才接电话?我给你打了好多个了。”
秦淮挠了挠耳朵,随口扯了个谎,道:“我刚刚在洗澡。”
“哦……好吧,”枭遥半信半疑地应了下来,道,“真的没事?”
“没有,”秦淮说,“给我打电话有什么事儿?你说吧,我一会儿就要睡了。”
听筒里传来轻轻的笑声,接着,就听见枭遥用有些不好意思的语气说:“没什么事情,我微信跟你说晚安,你没回我。我想你回我。”
闻言,秦淮也笑了,方才紧绷的神经似乎到了这一刻才终于放松下来。他道:“那我一会儿回你,可以了吧?我要睡了。”
“不行……”
“不行什么不行,我都答应回你消息了,”秦淮说,“我真要睡了。”
电话那边沉默片刻,接着,枭遥说道:“你现在就回我,讲给我听,我就不缠着你。”
秦淮问:“你要听什么?”
“听你说‘晚安’啊。”
“好吧,”秦淮妥协道,“晚安。可以了吗?”
枭遥满足地笑了起来。就在秦淮以为他终于肯挂电话了的时候,枭遥忽然说:“可不可以给我开个门?”
秦淮一愣,下意识看向房间的门,开口道:“你过来了?”
“是啊,”枭遥承认得很利索,“可不可以让我和你一起睡?”
秦淮扶额,十分果断地拒绝:“不可以。”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秦淮说,“你回去吧,明天见。”
话音落下,他将电话挂断了。
他方才没听见房门外有动静,估计枭遥只是到了外头的篱笆门,没进来。秦淮将手机放回床头柜上充电,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再去洗一遍澡。
身上的燥热已经退去,这会儿洗澡就舒服多了。他迅速收拾完,为了防止着凉还里一件外一件地裹严实了才走出浴室。
然而,一拐角,他就碰见了不久前才刚跟他通完电话的人。
“你不是洗过澡了吗?”枭遥向他走过来,问道,“怎么又洗一遍?”
秦淮微微一怔,没想到这个人真的过来了。他清了清嗓子,绕开枭遥,推开房门,走进去,说道:“热,出汗了。”
枭遥跟进去,反手关上门,道:“那你空调开低……”
一句话还未说完,戛然而止。
他站在门口的位置,视线扫过屋内的陈设,看见了那床凌乱的被子和床头柜上摆着的药瓶。枭遥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开口道:“你……”
秦淮看他的神情,知道他是明白了,于是先一步说道:“嗯,易感期,所以我才叫你不要来。”他说着,走到床边坐下,扯过半边被子。
枭遥走上来,取下秦淮披在脑袋上的毛巾,跟着在床沿坐下,道:“吃过抑制剂了?”
“嗯,”秦淮钻进被窝里,半躺半坐地靠着床头板,说道,“你现在知道怎么回事儿了,就回去吧。我累,不送你了。”
枭遥弯下腰,从床头柜的抽屉里取出吹风机,插上插头,示意秦淮靠过来吹头发。后者并不太想动,但还是听话地直起腰来,靠了过去。
“我不想回去,让我陪陪你吧,”枭遥说着,将吹风机开到最小一档,“我想跟你待在一块儿。”
秦淮想拨开他朝自己脑袋伸过来的手,拒绝道:“我头发短,不用吹,擦一擦就好了。”
枭遥躲开他,执意要替他吹头发,秦淮与他相互瞪了两眼,没用,无奈只好作罢,由他去了。秦淮说:“我腺体不好,不知道今天晚上易感反应会不会再发作,到时候你要是被我影响,放出信息素,我会很痛的。”
闻言,枭遥手上动作一顿,问道:“痛?”
“嗯,老毛病,”秦淮不以为意道,“没好几年又开始了,不是什么大问题。”
“看过医生吗?”
“看过,说要动手术,我不肯,现在就吃药。”秦淮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觉得干得差不多了,便自行将吹风机从枭遥手中夺下,关掉,收进了抽屉里。他抬起头,看了一眼枭遥的脸色,抿了抿唇,还是选择补充了一句:“没事儿的。”
他原以为把这事儿告诉枭遥也没什么,再怎么讲,他们现在也是在一起了,没什么好隐瞒的,况且讲清楚了还能及时规避风险,免得发生什么意外,真出了事就晚了。可他看着枭遥的神色,越发没有底气起来。
枭遥这是不高兴了还是生气了?怎么想都不对,他有什么可不爽快的啊?
秦淮没再说话,静静地盯着枭遥看。半晌,枭遥将他揽进怀里,安抚一般地用力紧了紧,说道:“我要陪你。”
“不用……”
“我要陪你。”
“真不……”
“秦淮。”
秦淮看着他的眼睛,最终败下阵来,妥协了。
枭遥是有备而来,洗完澡换好衣服了的。听到这些,秦淮才终于同意他上床,准许他躺在床的另一边。枭遥也一点儿不害羞,衣服“唰唰”一脱就钻进被子,还一手撑脑袋,一手拍拍枕头,关切地冲他讲:“身体不舒服就快休息吧,快快,快躺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