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这话,徐华明显怔了一瞬,但他很快调整好表情,摆了一下手,用非常自然的口吻说道:“好啊,我今天就帮你们报备,下个星期你们去的时候给我打电话,我送你们去。”
秦淮沉默半晌,提醒道:“上上个月您的车被您开进沟里,已经报废了。”
徐华挠了挠后脑勺,干巴巴地笑了两声:“哈哈……是吗?年纪大了!记性不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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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短短的小长假转眼就过去了。
吕一哲一边抛着羽毛球一边看着体育馆的天花板算日子:“放假放了五天,其中有两天是周末……放假之前补了一天的课,这个星期再补一天的课……算下来才放了一天假而已!我说我怎么做梦梦到我丢钱了!亏!”
秦淮坐在篮球架背面的底箱上,双手撑着膝盖,闭着眼,颇为懒散地点了两下头,没有搭话。
吕一哲上前两步,挨着秦淮在他旁边坐下。秦淮嫌热,抬起屁股往另一边挪了挪。
“对了,你们班今天下午的活动课上不上?”
闻言,秦淮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表情有些疑惑:“你问这个干什么?”
吕一哲笑了笑,说:“想找你玩嘛……”
“拉倒吧。”
虽说秦淮在学校里和吕一哲的关系算是最好的,但对于吕一哲这种社交悍匪来说,玩伴应该是最不缺的东西。就算秦淮不在,吕一哲在一群不认识的人里也能迅速找到话题,绝对不至于落单。
有的时候,极偶尔的时候,秦淮会有点羡慕他的这种能力。
虽然不知道吕一哲想干嘛,但秦淮还是回答他:“暂时没听说有哪个老师要来占课。”
“太好……”
“暂时。”
“哦……”
体育老师吹了声哨子,秦淮站起身,抬手拍了一下吕一哲的肩膀,示意自己去列队了。
他们班的体育老师是一位特别爱穿荧光色运动服的女教师,每次上课都扎着高高的马尾辫,虽然脸上有深深的皱纹,但看起来依旧非常有活力。她举起手拍了拍,说道:“下周四的课,大家准备一下,要长跑体测噢!”
学生们异口同声哀嚎起来。
长跑体测这种事情,不管是擅长的人还是不擅长的人,其实都比较抗拒——毕竟是真的很累。
“但是!”体育老师叉着腰继续道,“运动会报名长跑的同学可以免考……”她又吹了一声哨子,这才终于宣布道:“下课!”
队伍解散。秦淮手里拿着他刚脱下来的校服外套,磨磨蹭蹭地混进人群里,走出了体育馆。
从人比较多的室内走到室外,空气一下就凉了许多。秦淮本来还觉得有些燥得慌,结果冷风一吹,瞬间就打了个寒噤,立马便把外套重新穿上了。
下节课是化学,不出意外的话老师应该会讲月考的卷子。秦淮一向是把所有的卷子都混在一起放的,什么学科的都有,考试卷和练习卷也都叠得杂乱无章。他回到教室收拾东西的时候抬头看了一眼挂在后头的钟,眼看马上就要响起上课铃,他也顾不得再一张张地翻找试卷了,干脆把那一大沓子试卷都夹进课本里,着急忙慌地拿着要用的书就往实验教室赶。
化学老师最爱在课上提问迟到的学生,因此秦淮从来没有在化学课上迟到过。不过,今天很不巧,他刚踩着上课铃的最后一声响冲到教室门口,一抬头,就和正站在讲台边的老师对上了视线。
这么倒霉!
“嚯哟!”老师笑了一声,对着教室里的学生们说道,“我今天也就提早到了两分钟而已,就抓了四个踩着铃声到教室的同学啊!”
秦淮自觉地走进教室,和门口站着的另外三个倒霉蛋排成一队,目光低低地垂着,已然做好被批斗的心理准备。
除了会被老师抓,迟到还有一个非常折磨的坏处——那就是要站在整个教室里所有人的面前,接受老师给予的思想教育的洗礼。
他煎熬地低着头给怀里的书的每一页折角,也不知道是过去了多久,那一本作业本都快被折烂了,讲台旁滔滔不绝的中年男教师才讲出最后一句总结,放他们几个下去了。
秦淮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低着头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出乎他意料的,他身旁的座位是空的。
枭遥没来。
秦淮抬头看了一眼把月考试卷甩得“哗啦哗啦”响的老师,心想如果枭遥是迟到或者旷课,这老头子肯定还要再训个十分钟才会开始讲题,现在这个情况,很明显应该是有什么正当理由的。
那就是请假了?
想到这里,秦淮才惊觉自己对于这个人有点过于关注了。不过就是一个别的班的,凑巧和他上同一个老师的课,又凑巧坐在他旁边的人而已,他的去向有什么可关心的?
秦淮做了一个深呼吸,把夹在课本里的一叠卷子抽出来,开始找上课正在讲的这一张。
“邦!”
突然,半截粉笔飞过来,落到他手边的空桌面上,在深绿色的实验桌上留下一个白色的点,又弹了开去,最终滚落在他的脚边。
秦淮一抬头,就见黑板前的老师看了一眼自己,接着便继续若无其事地讲题。
这是在提醒他,上课要用的东西应该课前准备好,而不是课上来找。
秦淮默默地把桌上摊得乱七八糟的卷子转移到腿上,翻动纸张的动作也放轻了许多,所幸他很快就找到了自己要的那张。
他把那张卷子单独拿出来在桌面上放好,接着随意地把其他学科的试卷叠成一沓,塞进自己的桌兜。
两分钟后,秦淮一边抬头看着老师的板书,一边把手伸到自己的桌子下面,粗暴地把那些卷子一抓,拿了出来,然后统统扔进了他右边那个空位的桌兜里。
第19章 耳机的另一边
教室里的座位空了一大半,大多数的学生都出去溜达了。秦淮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正一手托着脑袋,一手写题,时不时把嘴里的糖从一边换到另一边,硬糖磕到牙齿,发出闷响。
活动课这种东西,到了高三是绝对不会有了的,也就是高一高二才有这种相对自由的时间——每周三下午的最后两节课,可以选择下楼溜达,或者去操场和体育馆晃悠,也可以选择待在教室里,做作业或是趴在桌上睡觉,没有老师会管。
秦淮刚在作业本的空白处画了一张几何图,打算在上面尝试几种辅助线,余光中就闯入了一个蹑手蹑脚、鬼鬼祟祟、正在试图靠近他的人。思路突然被打断,秦淮有些无奈,一扭头,就对上了吕一哲的脸。
对方正抬着一张椅子——应该是从他自己的班里搬过来的——弓着背,模样十足的……离奇。秦淮不晓得该怎么形容,绞尽脑汁还是觉得“离奇”最合适。
秦淮皱起脸,问他:“你在干嘛?”
“没干嘛,”吕一哲笑着把椅子放到他桌边,一屁股坐下来,搓着膝盖说道,“我没事儿干。”
“没事儿干就写作业啊,”秦淮表示不理解,“你作业写完了?”
闻言,吕一哲“噢”了一声,“腾”地一下站起来,从后门跑了出去,片刻,他又风风火火地跑了回来,手上多了一支笔和一本习题册。
秦淮不知该从哪一步开始尝试理解他,于是干脆放弃,不再看他,埋着头自顾自解题。
一题接着一题,不知不觉下课铃就响了。秦淮放下笔伸展了一下胳膊,一抬头,便发现先前还坐在他旁边写作业的吕一哲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跑到罗京那边去了,两个人正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他想了想,最终还是没开口,静静地站起身,把椅子往课桌下的空隙推了推。
罗京转头看过来,随后拍了拍吕一哲的胳膊。吕一哲起先还一头雾水,顺着她的目光转头看过去,这才发现秦淮已经在收拾桌面了。
他也站起来,一手拢到嘴边,用气声远远地对秦淮问道:“要不要下去玩?”
秦淮原本就是打算一节课在楼上待着,一节课下去透透气的,于是点了点头。
见状,吕一哲跳起来,腿一伸直差些将身后的椅子撞倒。他慌忙扶住椅背,转过身又问罗京:“你呢?要不要跟我们一起下去?”
罗京显然是没想到他还会叫上自己。她看了一眼自己桌上摊着的练习卷,似乎是在权衡,片刻过后,她站起身来,答应道:“好啊。”说罢,她轻轻拍了拍坐在她前座的女生的肩膀,询问她:“走不走?”
丁斯润举了举手中的书,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不过意思倒是非常明显了——她要看书,就不下去了。
虽然丁斯润的座位并不在这里,但一般只要征得同意,她就会和这个位置上的同学暂时换个位置,所以一般活动课或者上自习的时候,她就坐在罗京的前面。
吕一哲定睛一看,这位长相十分乖巧可爱的女生手中的书,居然是一本光是封面就透露着“惊悚”二字的恐怖小说。他有些意外地缩了缩脖子——毕竟课外书在学校里是被老师们明令禁止的,更不用说这种通俗小说。想当初,他在晚自习的时候把言情小说夹在历史书里,正看到追妻火葬场的经典桥段,一只珠光宝气的手就从窗外伸了进来,“啪”地一下把他的小说收走了,一抬头,看到的就是郝主任那张“冷血无情”的脸……
“那快下课的时候我回来找你,一块儿去吃饭。”罗京轻声对丁斯润说。
丁斯润点了点头,垂在脑后的马尾辫在身后课桌的边缘上下摩擦了几下,变得有些毛躁。她应了一声,道:“知道了。”
这一开口,浑厚沙哑的嗓音再次把吕一哲惊了个跟头。
罗京把桌面上的书合上,接着伸手轻轻把丁斯润压在背后的辫子顺了出来,用手指梳了两下,这才把那束头发拨到对方的肩前,这样就不会被课桌压到了。做完这些,她才拎起挂在椅背上的校服外套,对着吕一哲道:“走吧。”
吕一哲乐呵呵地跟在她身后,连自己的椅子都忘了搬,就这么走了。
秦淮觉得有些奇怪,直觉这其中必定有些他不知道的隐情。但是转念一想,这件事情显然跟他自己没有多大关系,于是他也懒得细思,反正吕一哲这家伙憋不住话,指不定那天就自己告诉他了,便也不再纠结,插着兜也跟着出了门。
前几天放假的时候雨倒是常下,这两日却天晴得很。秦淮留心看了一眼教学楼前的那几棵银杏树——叶子已经全部黄了,地上也落了一大片,踩上去松松软软的,像一张厚厚的地毯。
吕一哲说想去体育馆打羽毛球,便回过身来问余下二人的意见。秦淮表示自己只想透透气吹吹风,不想出一身的汗,于是便拒绝了。罗京倒是对此有些兴趣。
两人和秦淮打了个招呼,便一同离开了。
秦淮站在原地,左边看看右边看看,转了好几圈都没决定自己先往哪里走,最后干脆点兵点将随便点了一个,甩着胳膊往河边去了。
榆海县水多河多,基本上每一所学校旁边都有一条宽而长的河,而每一条挨着学校的河边,都有一条缠满紫藤花的露天长廊。不过这个季节,紫藤早就过了花期,就连果子都掉没了。秦淮走到长廊深处,最终在一条石凳上坐了下来。
这个位置的视野很不错,从这里望出去,能看见宽阔的河面、远处冒着白烟的电厂,还有几分钟就换一个颜色的夕阳。夕阳落在河面上是金色的,波光粼粼。
他静静地坐着,忽然有些后悔自己没买个MP3。
微风吹动树叶,沙沙声像是一点一点靠近的脚步。然后脚步声停了,消失在他的耳边。
就在这时,忽然有什么人往他的左耳塞了一团软乎乎的东西,接着,耳边响起清脆的吉他声。秦淮扭头,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身旁已多出了一个人。
一副耳机,一头戴在他的左耳,另一头戴在那人的右耳。
秦淮收回视线,淡淡道:“在校内使用电子设备是要被抓的。”
身旁,枭遥低声笑了笑,慢吞吞地说:“这是MP3。”
“MP3也是电子设备。”
“哦,”枭遥扁了一下嘴,大概是觉得被光照得亮闪闪的河面有些晃眼,便把眼镜摘了下来,揣进了口袋里,而后接着说道,“可我是学生会的,你不是,你抓不了我。”
半晌,秦淮满不在意似的,说了句:“哦。”
枭遥转头看了他一眼,学着他的语气,也说了一句:“哦。”
良久无言。
耳机里,那一首歌已经接近尾声。秦淮清了清嗓子,开口问:“你今天化学课怎么没来上?”
闻言,枭遥下意识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脖颈,回答他:“上午有点事情,请假了。”
“哦,”秦淮说,“谢老头骂了你半节课。”
这位“谢老头”,就是他们的化学老师。
听见这话,枭遥也“哦”了一声,出乎秦淮意料的,他居然没有多大反应,只是依旧用他往常的那副呆愣愣的表情问道:“他为什么骂我?”
眼看整蛊没有效果,秦淮便十分敷衍地说:“不知道。”
“哦,”枭遥又“哦”一声,模仿秦淮的语气说,“不知道。”
“你别学我说话。”秦淮说。
枭遥点了点头,却还是道:“你别学我说话。”
“你烦不烦……”
“你烦不烦。”
“这句你学得不像。”
“哦……”
【作者有话说】
想起来上学期我和我的两个室友从宿管阿姨的眼皮子底下溜出去,一晚上走过上海的四个区,最后在外滩看了日出。
日出和日落有异曲同工之妙,一个是诞生,一个是消散,都美得非常惊心动魄——用惊心动魄这个词是毫不夸张的。我当时放了一首歌,清脆的吉他和悠远的女声配合当下的景色,我和我的朋友当场就热泪盈眶了。
真的是很浪漫的事情。
如果有什么机会可以静静地看日出或者日落的话,一定要记得放一首你喜欢的歌。也许此时此景你不会永远记得,但未来的某一天当你再听到这首歌的时候,就一定会回到这个时刻来的。
第20章 一块短板,一条好腿
隔着那一层厚厚的玻璃,秦淮看着对面憔悴沧桑却依旧要强颜欢笑的男人,嗓子眼像是被什么肿胀的异物堵住了,噎得他双目酸涩,好半天没能说出话来。他们像是在任何一个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地方一样,语气轻松地交谈着,讲一些普通到有些无趣的家常话。秦漾甚至还讲了一个笑话,逗得那玻璃背后的男人捂着脸笑起来,眼尾挤出四条深深的褶皱。
这个男人比从前秦淮印象里的,还要更粗糙,更不修边幅——暗青色的胡茬布在他蜡黄的脸颊上,略微浮肿的眼袋挂在眼下,显得极没有精神。
临走时,秦淮对他说:“不用挂念我们,我跟秦漾都很好,舅舅也很照顾,家里还多了一只小猫,明年五月份的时候,就应该快一岁了。”
秦家驹眼球里的红血丝那么明显。他颤抖着唇,有些不确定地问:“明年五月份……”
“是,”不等他说完,秦淮便接道,“您就可以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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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复一日的生活其实有些没意思,每天不是去学校,就是回家,两点一线的生活状态也很难发生让人印象深刻的事情。大概也是这个的缘故,日子过得格外快,好像天气才刚刚有点秋天的意思,就该到立冬了。
十一月份气温骤降,榆海中学最新一批的新冬季校服还来得及发到学生们的手上,就已经冷得该穿毛衣棉袄了。可为了暖和不穿校服又是不行的,于是学生们就把鼓鼓囊囊的厚衣服穿在里面,薄薄的校服外套裹在外面,看起来臃肿又笨重,早操的时候往操场上一望,就像一大群蓝白色的胖企鹅。
胖企鹅秦淮对此不愿多说,反正胖死总比冻死好。
十一月的第一件大事,便是月初的期中考。这次的考试据说是榆海中学的教学组和其他学校的教学组联合出的卷子,简单是不可能简单的,就是也不晓得到底有多难。秦淮心里有些没底,于是连到坐到考场里的时候都还在努力抱佛脚,直到监考老师提示收起教辅资料之后才作罢。
所有考试结束以后,学生们喜的喜,愁的愁,在教室的各个角落里聚成一群一群,叽叽喳喳地讨论着答案。当然,也还有一部分人是选择捂着耳朵装聋的——秦淮和吕一哲就是这种类型。上午考完试之后,这两个人就飞奔去食堂了——虽然这么早去也是没饭吃的——但凡听到有谁在交流考试卷中出现过的知识点,都一律当作自己是出现幻觉。
其实秦淮还稍微好一点,就是没什么底气。相比之下,吕一哲才是真的吓人,神神叨叨的,嘴里一句“命不久矣”愣是生生念叨了一整天。
第二天的班队课上,时含沙对于已经过去了的期中考试并没有多说,只是简单告知了一下联合考卷的难度和批卷速度,便把手中的一沓纸甩到讲台上,准备宣布另一件事情。
“下周,学校全体高二有一个军旅实践的活动啊,”时含沙拍了拍桌面上的她先前放下的那沓回执书,说道,“这个是完全自愿的,去还是不去在回执单上打个勾就好了。班长拿下去发一下。”
丁斯润闻言站起身接过回执书,走到每一竖排的小组前,一边清点人头,一边数要发的份数。
“能出学校的实践活动,整个高中生涯这是最后一次了。下学期你们就是准高三,春游什么的也都不用想了,等正式上了高三更不用说,就待在教室里读书吧……”时含沙继续道,“作为你们的班主任,我当然是希望大家可以一起多创造一些愉快的回忆。哎……以后回想起来都是很美好的。”
“当然,我还是要强调,这不是强制性的,”时含沙拎起黑板旁边的木椅子,搬到讲台正中间,而后一甩衣摆,坐了下来,说,“但这个实践活动是算在一学期的教学时间内的,不去的同学依旧要来学校上自习,不来学校的话,得走请假手续。”
秦淮从前座的手里接下传过来的回执单,而后随手将它夹进了手边的一本课本里。
接下来的两节班队课,时含沙有些潦草地讲了一遍学校统一下发的宣传PPT,便关上了教室的前后门,给学生们放起了电影。这电影是上个星期的班队课上学生们投票选出来的,是一部剧情逻辑不太顺畅、但音乐和特效妆容都非常有氛围的恐怖片。
秦淮在最后一排正襟危坐地看了十分钟,便把卫衣帽子往脑袋上一扣,双臂交叠着趴到桌面上,把脸埋进臂弯里闭目养神了。
说要睡着是不大可能的,毕竟教室里的音响左右两边都有,那些鬼吼鬼叫传到他的耳朵里就是身临其境般的立体声,更不用说班级里正看得津津有味的学生们时不时要传来几声惊呼,完全没有办法完全静下心来。况且班队课放电影本就是不被德育处允许的,这会儿门窗都关得紧紧的,窗帘也拉得不留缝隙,整个教室昏暗得像随时都能闹鬼一样——这最后半句是由秦淮评价的。
于是没过一会儿他便重新坐直了身体,从挂在课桌旁的书包里摸索出一盒方形的彩纸,低着头叠起千纸鹤来。
期中考的卷子没过几天就都改出来了,甚至班里的老师还没来得及宣布这个消息,就有不少学生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了,纷纷跑到班主任的办公室去看成绩,时含沙的工位一到下课就被围得水泄不通。秦淮原先也是有些坐不住,想让心里的石头早一点落地,结果一走到办公室门口就被那一大片乌泱泱的人头给劝退了,最终还是决定等老师下发成绩条,自己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
他自认为自己不是块儿读书的料,因此高一一整年都没有多用功,对于课堂和作业的态度都是得过且过,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追求。但秦淮又不是一个服输的人,到这个班级以后看到周围的人都越来越努力,他就也总想着要更使点劲儿才行。
“勤能补拙”这个词,秦淮起初是并不相信的,但这学期的那一次月考,他尝到了甜头,就越发不自觉地想要再多做一点题,想着也许再多弄清楚一个知识点,跟别人的差距就能更小一点。但这最新的一张成绩条拿在手里,秦淮却开始有些怀疑起来,自己的那些“努力”,到底有多少用处?
虽然排名没有多大的变化,还是一个不上不下的位置,但每一科的分数和上一次考试比起来都下降了十来分,整张成绩条上的数字看起来简直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尽管时含沙说过:“这次的考试,排名的参考意义比分数要大。”但秦淮还是对此耿耿于怀。
尤其是在上化学课的时候,他无意间瞥见了旁边枭遥放在笔袋里的成绩条——秦淮知道枭遥应该成绩不错,但没想到居然能到好几门单科都是年段前三的程度。
大概是察觉到他的视线了,枭遥偷偷从眼角瞄了一眼秦淮,接着不动声色地伸出手,把笔袋的拉链拉上了。做完这些,他有些不自然地咳嗽了一声,完完全全一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
秦淮把他这一连串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居然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他想了想,最后从口袋里拿出自己的成绩条,放到了枭遥面前摊着的书页上。
枭遥看过来,表情有些意外,似乎一下子反应不过来这是什么意思。秦淮也不绕弯子,伸手把那张卷起来的纸条拿过来展开,再放回到枭遥的面前,接着朝对方摊开了手掌。
枭遥低头看着放在自己面前的那张成绩条,心下顿时了然,犹豫片刻,还是拉开了笔袋,取出自己的成绩条,放到了秦淮的手心。
该说不说,枭遥的优异成绩和他平时那副乖乖学生的模样简直是相当匹配,一眼扫过去,简直可以说是赏心悦目……除了语文。
秦淮在看到“语文”这两字下面的数字时,一度以为是自己眼花,要么就是打印错误了。他用手中的笔的尾端戳了戳枭遥的胳膊,而后疑惑地睁大眼睛,用手指指着那个分数,发出了无声的疑问。
面对他的问题,枭遥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他的脸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起来,接着便手足无措地抓着自己后脑勺的头发,垂着眼点了点头。
一百五十分的语文,他就拿了七十分。
知道有人偏科,但没想到有人会这么偏科。在某一瞬间,秦淮甚至生出了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情绪。他轻轻“哇”了一声,以此来表达自己内心的讶异。
听到这声叹息,枭遥的脸颊憋得更红了,脑袋也埋得更低,像是要钻进书里去。
“我没别的意思,”看他那样,秦淮思索片刻,还是解释道,“我只是觉得太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