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观—— by木三观

作者:木三观  录入:08-07

这排场自然引人注目。
故这马车一到相国寺门外,就引起门僧注意了。
门僧上前说:“佛门清净地,还请贵人下车步行。”
狐子七笑笑,让人撩起车帘,露出美人容貌。
门僧一怔,认得这人乃是从前公子雪的书童。虽然早知道这人生得伶俐,但到底也是人靠衣装,今日换下仆人衣衫,换上绫罗绸缎,更显得花容月貌,让门前桃花都要得失色。
相国寺虽然说是方外之地,但其实也是皇寺,对宫里发生的大事还是知道一二的。更别提,这个“胡大学士”刚当官第一天就派人来命令公子雪用血墨抄经,这事儿早已在相国寺上下传遍了。
所有人都知道,公子雪身边那个貌美书童一跃成了圣上新宠,小人得志,恃宠而骄。
这狐子七一来,张嘴就说要来看看公子雪。
故门僧让人去公子雪的院子里通报,只说是胡学士要来了。
如今明先雪在院子里清修,服侍的仍只有宝书一人。
宝书从在王府里能当一院总领的小头头,又跌落为青灯古佛的小厮,心态虽然有些落差,倒也还能适应。
毕竟,他心思比较单纯。
只听说狐子七当了大官儿,还命人让公子雪抄血书,宝书心里难免万分愤恨。
宝书不悦地说:“那个胡小七是什么东西?他流落街头,如果不是公子雪仁慈,他早在外面卖身为奴了,怎么还有今日的好日子?他非但不思报答,也回头踩您一脚,这如何使得?我真恨自己有眼无珠,当初怎么就听了他的甜言蜜语,当他兄弟一样?”
明先雪原还是四平八稳地在看着经书,听得宝书这话,抬眸一笑:“他对你说什么甜言蜜语了?”
宝书这才发现自己刚刚用词有些不当,挠挠头,说:“甜言蜜语,倒也不算……只是,他从前对我总是哥哥前哥哥短的,一副精乖伶俐的样子,谁知他是这么一个小人?”
明先雪但笑不语。
宝书走到院门边,听得外头动静,开门一看,便见远远的就是一行人,排场之大,简直就像是宫里的贵人巡幸。
却见狐子七虽然没乘马车进来,却依然是脚不沾地。
他一人高坐在四人合抬的一顶红木辇子上,一队侍从紧密地回护在他周围。
前头,自有侍从提着鎏金香炉熏香开路,旁侧侍从稳稳地抬着罗伞,后头,两个侍从提着炭炉,炭火微微发红,散发暖气。在队伍的末端,还有两个侍从分别提着食盒和果篮。
辇驾缓缓来到院门前,宝书抬头望去,正对上狐子七的目光。
他看到昔日对自己哥哥长哥哥短的小厮,如今高坐在轿辇之上,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狐子七端坐高位,垂眸笑看自己,宝书不免当他是作高姿态,自然十分生气。
宝书握紧了拳头,忍住怒火,不冷不热地说:“胡大人,这院门低矮,您的辇驾怕是进不去。还请您下辇步行,委屈一下了。”
狐子七的手肘撑在辇边,托腮笑道:“怎么不见明先雪?”
听到狐子七直呼公子雪的名讳,宝书眼睛的火气差点就要喷出来了,但转念一想,明先雪并没有继承爵位,如今桂王府也已经倒了。旁人给面子可以称呼明先雪为一声公子,但仔细想来,明先雪的确是一个白身。
狐子七现在身居高位,口呼他的名字,似乎也不能说有什么过错。
但宝书就是非常生气,生硬地回答:“公子雪在里边看书。”
“那还不叫他出来迎接本官?”狐子七笑着说。
宝书心中的怒火更盛,他差点没被这句话气死。
他深吸一口气,勉强维持着冷静,转身向院内走去,却不想,明先雪已经稳步走出来了。
但见明先雪还是一袭白衣,芝兰玉树模样。
只是狐子七从前甚少这样高高在上地俯视他,如今看着明先雪在低处俯首,倒觉有趣。
明先雪来到辇驾面前,垂头作揖:“明先雪见过大人。”
听到明先雪那冰泉冷冽的嗓子恭恭敬敬称自己一声大人,狐子七如在盛夏饮冰一般浑身舒坦,嘴巴翘起的角度是千斤石头都压不住的。
宝书站在一旁,看到明先雪向狐子七低头行礼,而狐子七则是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这简直就是在他的心上割刀子。
狐子七从辇驾上走下,转头对外头的侍从说:“你们便在外头候着吧。”
侍从们垂头答应。
狐子七环顾四周,目光在明先雪和宝书身上短暂停留,然后抬步向院内走去。
明先雪和宝书也陪着狐子七一并进了院子。
院门一关上,狐子七便猛然转头,拉着宝书说:“宝书哥哥,我可想你了。”
宝书看着狐子七突然一扫之前的傲慢态度,又变回了那个他熟悉的、伶俐乖巧的小兄弟,不觉愣住了。这个转变让他有些措手不及,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回应。
狐子七却从袖子里取出一沓银票,塞到宝书手里,只说:“这些都是我这些天攒下的钱,你们拿着吧。现在桂王府没了,你们日子恐怕更艰难了。”
宝书这下真的摸不着头脑了,只说:“这……这是怎么回事?”
狐子七一脸委屈地说:“宝书哥哥,难道连你也跟外头的那些人一样认为我是小人得志、不思报恩的狂徒吗?”
宝书心想:啊,我还真是这么以为的。
但现在万两银票握在手里,宝书立即觉得狐子七又变得聪明可爱了。
狐子七斜撇一眼明先雪。
但见明先雪对狐子七的变脸没有任何诧异,神情还是一如从前,大概无论是骄矜的狐子七还是乖巧的狐子七,对明先雪而言都一样的。
狐子七笑笑:“公子雪,这儿风大,你身体弱,还是先进屋子里看书吧。我和宝书还有许多话要说呢。”
明先雪没有拒绝,转头回了屋里。
宝书越发不理解,问狐子七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狐子七问道:“公子没跟你说吗?”
宝书疑惑地摇头:“没有。那天他一个人从宫里出来,跟我说陛下赏识你,让你去翰林院当差了。我原本为你高兴着呢,却没想到,第二天,小顺子从宫里出来,说你小人得志,胁迫着要公子为你用血抄经。今日见你,又见你盛气凌人的……”
狐子七听后,立即明白,公子雪确实什么都没有跟宝书说。
这也是当然的。
狐子七倒也不是小人得志,恩将仇报,只是觉得拿权势欺负公子雪很好玩儿而已。
但狐子七还是挺喜欢宝书这娃娃的,不愿意让他太生气太委屈,便打算拿鬼话哄哄他。
如是,狐子七信口胡诌道:“宝书哥哥,你误会我了。你看着我盛气凌人,其实我也是迫不得已。那只是你不知道……我一个小书童,骤然得了圣宠,引得不少人针对我。我只能表现得不好欺负,才能让这些人不敢轻易惹我。”
宝书听了狐子七的解释,心中仍有疑惑,说道:“就算这样,你也不能派人胁迫公子雪用血给你抄写经文呀!”
狐子七连忙摆手:“我哪里会这样做呢?只是我要扮演跋扈不好欺负的人,却也不好真的去欺负旁人,只能找公子雪帮忙了。”
宝书听了这话生气:“你不能欺负旁人,就可以欺负公子了?”
“不是这样的。”狐子七摇头,“是公子雪配合着我表演,假装被我欺负了。”
说罢,他又一脸无辜地说道:“你想想,我要那血字经文做什么?这都是公子雪教的。”
宝书看着狐子七一脸诚恳的模样,心中的疑虑骤消:“真的是这样?唉!公子怎么都没跟我说呢?”
狐子七道:“公子向来不喜欢跟别人解释,这也不奇怪。”
宝书看着狐子七,愧疚涌上心头:“都是我不好,居然听信谣言,差点误会了你了!”
狐子七心下好笑,只觉得宝书十分可爱,嘴上却道:“宝书哥哥,这也怪不得你。”
就这样,狐子七又拉着宝书,问起明先雪近况:“我进宫之后,公子雪可有说什么?没了我近前伺候,他有没有不习惯?”
问这话的时候,狐子七心中隐隐有期待,希望宝书能回答:小七你走了之后,公子雪连吃饭睡觉都不得劲了。
却不曾想,宝书说:“没有什么不一样的。你也知道,公子雪从来心境平和,不会轻易被外物影响。莫说是你进了宫,就是王爷骤然离世,也不影响他什么的。”
狐子七听了这话,气得要死:他那该死的爹如何能和美丽的我相提并论?
狐子七细细打听一番,却听得宝书说这些日子明先雪吃好喝好,一切如常,没有一丝不适应。
狐子七越听越窝火:好啊,他还真的不想我啊!
狐子七虽然早就想到这个可能性,但还是忍不住生气。
他抬步便要入屋去整一下明先雪,以泄心头之恨。

然而,就在这时,宝书突然叫住了他:“小七,稍等片刻,还有一样东西要给你。”
狐子七停下脚步,回过头看着宝书,好奇地问道:“什么东西?”
宝书神秘地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身走向屋内。
过了一会儿,他拿着一枚小小的平安符,递给了狐子七。
狐子七只觉这符上香火气很盛,显然不是寻常之物,便问道:“这符是哪里来的?”
宝书回答道:“这符篆是我特意从莲华殿那里求来的。大师亲自为这枚符篆开光,之后我又将它供奉在相国寺的佛龛下,历经百日的诵经祈福,才真正完成。我希望它能保佑你平安顺遂,无论身在何处,都能逢凶化吉。”
狐子七这下是真的有点感动,把平安符放在手心,说道:“怎么想起送我这个呢?”
“从前,公子雪就跟我说,你不会在此地久留,总是会离开的。”宝书幽幽说道,“我虽然不知是什么缘故,但公子雪说的话,总都会成真的。我便想着,你这么孤苦的一个孩子,要说离开公子的庇护,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意外。因此,我便早早去求了平安符,想着到那天你要离开,便赠予你。”
狐子七听得这话,一方面自然是感念宝书的好意,另一方面,却不得不在意起来:“公子雪早说了我会离开吗?你说着符篆是经历了百日祈福的……这么算起来……”
狐子七脑子里如走马灯一样闪过往日和明先雪的种种,心下了悟:原来他纠结的是“离开”啊!
狐子七静心细想:从他一开始现在明先雪跟前,说明了自己“报恩”的来意后,明先雪就不断铺排让他“离开”的程序了。
最开始,是火烧祠堂的时候,明先雪故意不躲避,好让狐子七有机会“报恩”。
狐子七“救”了明先雪之后,明先雪便说:你已经报恩,从此也不欠我什么,可以自行离去了。
最开始,明先雪就在估算着狐子七是为了什么而来,笃信着狐子七总会为了什么而走。
明先雪从不肯相信狐子七真的是为了他而来,一生不会离开。
——当然,他不信也是对的。
狐子七的确是一个因利而来,满嘴胡话的狐狸精。
狐子七心下有了算计,跟宝书微笑道谢,便往屋内走去。
他挑起帘子,便看到明先雪坐在榻上看书,一如既往地不偏不倚正襟危坐,即便有柔软的靠枕在旁,他也没有东歪西倒地倚着。
察觉到狐子七入内,明先雪笑着站起来,作揖道:“大人。”
狐子七好笑道:“就我们两个了,还拘礼呢?”
明先雪便道:“君子慎独,何况两人。”
狐子七说:“这么说来,公子雪是觉得我们尊卑已然颠倒了,我为尊上,你为卑下?”
明先雪垂头道:“我是普通百姓,您是一品大员,自然以您为尊。”
狐子七笑道:“虽然你没有功名,但也是皇族,是王爷的儿子,圣上的侄儿,也算不得平头百姓。”
明先雪却道:“虽然如此,但我身上并无品级爵位,哪里能比得上大人?”
“行,你这么说也有道理。”狐子七笑着走向书案,说,“那你就伺候本官笔墨罢。本官要写字。”
从前都是明先雪在书案旁写字,狐子七磨墨,现在倒转了过来。
明先雪倒是宠辱不惊,依旧保持着那份淡然。他轻轻地挽起衣袖,露出优美而有力的手腕,开始为狐子七磨墨。
狐子七提笔蘸墨,在上好的洒金宣纸上画了一只霸气侧漏的大王八。
明先雪看着这大王八,嘴角没忍住翘了翘。
狐子七挑眉:“怎么?你是在取笑本官?”
“大人误会了。”明先雪一边细细磨墨,一边微笑道,“我是看胡大人这乌龟画得极好。笔触灵动,墨色淋漓,匠心独具,大有名家风范。”
狐子七掩嘴笑道:“你不是说你不打诳语吗?”
“实非诳语。”明先雪笑道,“确实觉得您画得很是生动。”
狐子七又道:“那你不觉得我用这上好的金墨及这洒金宣纸画王八,是暴殄天物?”
明先雪说道:“自然不会。这墨与纸固然价贵,却只是一堆死物,得有书画呈现才算有了生机。因此,您在其上作画,非但不是暴殄天物,反而是物尽其用。”
狐子七听得咯咯直笑,说:“唯有你才有这一本正经却清新脱俗的拍马屁的功夫。”
明先雪听这个调侃,但笑不语。
狐子七很喜欢明先雪淡淡一笑的样子。
明先雪这笑得虽淡,却是淡极始知花更艳的淡。
狐子七看得更是心痒难耐,歪着头端详明先雪。
明先雪便真似一朵不能挪动的花一般,开在那儿沉静温柔又活色生香地供他观赏。
狐子七忽一转头,伸手提笔,又蘸了蘸墨水,笑道:“既然你这么欣赏我的画功,可愿意让本官在你的身上作画?”
明先雪看着狐子七,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随后缓缓地说道:“既然胡大人有如此雅兴,在下自然不敢不从。”
狐子七听得这回答,眼神里兴味更浓,在椅子上坐下,翘起腿来,笑道:“那还愣着做什么?难道还想让本官伺候你宽衣?”
狐子七的话音落下,明先雪并未显露出任何窘迫或抗拒。
他保持着惯有的淡然,平静地开始解开衣扣,从容不迫地转过身子,将背脊完全暴露在狐子七的视线中,仿佛是在向狐子七发出一个无声的邀请。
平日看着这人清癯儒雅,却原来他背部线条流畅有力,肌肤现出健康的光泽,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美感。
狐子七实未想过,在这看似瘦弱的身躯下,竟隐藏着如此动人的力量与美感。
他提起笔来,蘸了蘸墨水,却迟迟没有落下。
笔尖悬停在半空中,墨滴欲坠未坠。
停了一息后,他突然放下笔,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谁说我要在你背上作画了?”
明先雪闻言,问:“那不知胡大人想在何处作画?”
狐子七一笑,拍了拍软榻:“躺上来。”
明先雪依旧十分顺从,依言躺在软榻上,神情平和自然,仿佛只是在进行一次日常的午休。狐子七一笑,大马金刀地跨坐在明先雪身上,俯身看着明先雪。
却是在身体接触的那一刻,明先雪睫毛微微动了动,如受了风吹的蝴蝶一般。
狐子七一笑,提起笔来,蘸了蘸墨水,轻轻地在明先雪的胸膛上开始作画。
那笔尖轻柔至极却又不失力度地在他的皮肤上滑动,每一次的触碰都让明先雪感到一股子微微的麻痒。
他不知道狐子七正在他的胸膛上勾勒怎样的图案,这种未知便如同狐子七本人一般,总给他带来一种新奇之感。
明先雪凝神感受,只觉笔尖划过的轨迹越来越复杂,有时轻盈如蜻蜓点水,有时又有力如刻刀雕石。
他闭上眼睛,试图通过皮肤的触感去揣摩那笔下的图案,是山水、花鸟还是人物?
他顺着感知去觉察,很快意识到狐子七在画一棵树。
那种从胸膛一路向下的流畅线条,那种由细腻到粗犷的笔触变化,让一种力量,从胸膛的树干起始,枝叶逐渐散开,一路向下,流淌直到根茎。
“你知道我在画什么吗?”狐子七摩挲着笔尖触碰的地方,轻声说。
明先雪喉结微微滚动,道:“是柳树?”
“是的。”狐子七道,“柳者,留也。”
明先雪一怔。
狐子七伏在他身上,轻声说:“我会留,不会走。”
明先雪轻轻又把眼睛闭上,并不回答。
狐子七却继续用那低语般的声音说:“我即便进了皇宫,心里想的也是公子!我怎么会去舍弃公子而取其他人呢?所谓入宫为官,不过是生气公子屡屡试探我的真意,故意戏弄你罢了。”
明先雪没有言语。
狐子七却继续道:“我知道,你们凡人都觉得狐狸是天生祸水,如癫狂柳絮,轻薄桃花。但公子这样的人,难道也会对我有这样的偏见吗?如果是这样,就真的辜负了我一片真心了!”
狐子七说着,语气委屈得要哭出来似的。
但听在明先雪耳里,未免有些过于做作。
毕竟,明先雪对谎言非常敏感。
偏生狐子七满嘴胡说,明先雪一边嫌弃又一边听得津津有味。
连带着,明先雪都要嫌弃自己了。
明先雪仍闭着眼,口中念佛,手指在袖中滑动着一颗一颗清除杂念的珊瑚珠。
谁又知道,他根本不是在测试狐子七到了哪一个关节会离开。
他是在给予狐子七离开的机会。
第一次,是让狐子七“报恩”成功,了却因果,功成身退而离开。
第二次,是给狐子七喝下玲珑血,又让他入宫吸龙气,揣着最好的果实,高高兴兴离开。
而第三次……
明先雪想:事不过三。
如果第三次的机会给了他,他还是不离开。
那么,明先雪在这狐狸身上挂一把锁,圈养起来,也不过分吧。

第24章 第三次
狐子七正和明先雪咬着耳朵,忽而他自己狐狸耳朵动了动,从明先雪身上跳起来,道:“宫里来人了。听脚步声,像是小顺子。”
明先雪坐起身来,施施然把衣服扣上,一层里衣一层长袍,把肌肤上的墨画覆盖得没了踪迹,只有他自己知道而已。
狐子七一扭身回头,才见明先雪已把衣服规规矩矩穿妥帖了,立领封到喉咙,很是肃正。
明先雪只说:“小七在宫里才多久,就已经把脚步声都听熟了。”
“那个小顺子是近前伺候我的。我自然知道。”狐子七顿了顿,“说是伺候,倒也没有几分真的。我看他像是太后派在皇帝宫里的人。”
明先雪闻言问:“如何见得?”
狐子七笑道:“我可是狐狸精,鼻子灵得紧呢。那小顺子身上常带着一股檀香味,我只在乔松殿外头闻到过。可见他常去乔松殿,一去就逗留得时间不短。”
明先雪笑道:“小七细心如发,观察入微,连宫中的密探怕是也要自愧不如了。”
“其实这些凡尘俗事我也不愿意多管。”狐子七淡淡道,“是你非要把我拉进这宫里的浑水,逼得我当了这个劳什子的大学士,你自己倒在庙里躲清净。”
明先雪却道:“你原也可以随我出宫的,是你贪玩,非要当一当这个大学士,才搅了进去。如今想抽身,倒不那么容易了。”
狐子七嗔道:“是你带我进宫,用龙气诱我,如今还敢说是我的不是?”
狐子七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明先雪也不好与他辩驳,只点头道:“的确是我的过错。”
听得明先雪突然低头认错,狐子七反而不知该说什么了。
就在这时,宝书敲响门扉,说道:“胡学士,公子雪,宫里来人了。”
“请进吧。”明先雪扬声说道。
门户大开,就见宝书引着那小顺子进来。
小顺子看见狐子七,眼中闪过愤愤,显然是看不顺眼狐子七,又怀疑狐子七是在刁难明先雪。
狐子七也索性坐实他的猜疑,懒洋洋地往榻上一躺,姿态骄横。
小顺子看到狐子七这样跋扈,反而不敢惹他,收敛神色,低头拜见:“参见胡大人,不知胡大人在此,实在是失礼了。”
狐子七笑笑,问道:“你来这儿做什么?”
小顺子答道:“回大人的话,今儿是十五,奴才是来取公子雪的手抄经文进宫供奉的。”
明先雪说:“有劳公公了。”
宝书便从书架上取下一个匣子,递给了小顺子。
小顺子双手接过,面对明先雪亲手抄写的经文,他是发自内心的恭顺。
狐子七看小顺子有趣,这个小顺子看明先雪的那一刻充满虔诚敬慕,当眼光稍往自己这边偏一寸的时候,那满眼的憧憬就立即发成刀子一般的憎恶,这变色之快令狐狸大开眼界。
狐子七越发想逗弄他,便咳了咳,问小顺子:“我令在外头伺候的人可都还在啊?”
“自然都还在等候大人的吩咐。”小顺子垂头掩饰对狐子七的不悦——而这样的形容也让狐子七看着觉得很有意思。
狐子七翘着嘴角笑笑,满眼狡黠——而这样的形容也让明先雪看着觉得很有意思。
明先雪便立在一旁,微笑着看狐子七。
狐子七单手托着下巴,一条腿恣意地架起,鞋袜未脱就直接踏在明先雪整洁的软榻之上。这肆无忌惮更让小顺子气不顺。
狐子七只说:“我也饿了,可吃不惯这儿的斋饭,特意让他们带了好酒好肉的。小顺子,你就快叫他们把美食拿进来,放外头石桌子上,我要看着远处桃山的风景,细细品尝美味。”
小顺子听到这话,都气得快跳起来了,但想到狐子七的气盛,只敢压着火气,劝道:“这儿是佛门清净地,怕是不宜吃酒肉。”
“没问题,我就在院子里吃,让明先雪在斋房里跪着诵经消解罪孽,这不就两全其美了吗?”狐子七摆摆手,一脸“我好机智”。
小顺子听到这不要脸的话,差点没背过气去。
宝书在旁听着也是目瞪口呆。
但因为之前已经被狐子七的满嘴甜言蜜语给糊弄住了,宝书此刻只当狐子七不过是在宫里人面前扮演嚣张跋扈而已。
毕竟,宝书也看得出来,小顺子对狐子七很不服气,狐子七故意打压他,也情有可原。
宝书便低着头,闷不出声。
小顺子咬牙切齿,忍不住对狐子七说:“即便是太后娘娘,来礼佛的时候也不染荤腥。大人,您在相国寺这样的圣地如此行事,给太后知晓了,怕到时候怪罪起来,也顾不得您在皇上面前如何得宠,终归是要受罚的。”
狐子七听到小顺子把太后抬出来,语气中隐隐有点儿把皇帝都看轻了的意思,便越发确定,这个小顺子是太后放在皇帝宫里的钉子。
推书 20234-08-06 :天塌下来嘴顶着by》:[近代现代] 《天塌下来嘴顶着》作者:葵与狼川【CP完结】长佩VIP2024-7-31完结32.16万字2,156人阅读23.21万人气3,052海星文案:白切黑天然呆×刀子嘴豆腐心枭遥×秦淮——秦淮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人生中会出现这样一个……怪胎。这个人,你跟他说什么他都听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