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也不费多大事,不少人倒自觉养成了这个习惯。
距离食堂不远处,自然就是宿舍了。
宿舍是樊伉让人赶工搭建出来的木屋子,底下是架空的,距离地面一米的距离,好歹隔了一下地气。
里头非常简陋,几乎什么也没有,中间一个大铁炉,烧着蜂窝蜂,煤火烧得很旺,驱着寒气,炉子上架着铁锅,锅里的水已经煮沸了。
铁炉子不远处的木地板上,像行军床一样铺了一圈麻布袋,有的上头放着破旧的被子,有的堆着破衣服,显然就是那些流民晚上睡觉的地方。
一个瘦小的女人走了进来,将锅里的水倒进一个大木桶里,拎了出去,卷起衣袖开始吃力地搓衣服。
这样的木屋子搭建了不少,一间挨着一间密密麻麻地连成一片,非常的壮观。
冰天雪地的,此时温暖的屋子里却没有一个人,除了外头三两个涮洗的妇人,再无别的人声。
宿舍远一点的地方就是独立的病患区。
同样也是简陋的木房子,因为有了铁炉子取暖,病人们居住的环境好了许多,食物充足,一些灵巧细心的妇人们在屋子里来回穿梭,用心照料着生病的人。
偶尔有人实在病重死去,立刻有人过来将尸体收拾干净,在统一的墓地里挖坑掩埋。
那个病人住过的屋子会彻底清扫一遍,地面和墙再用石灰抹一遍。
一切都显得那么井井有条。
很多人甚至觉得,以后如果也能像现在这样,每天出去背煤石做铁炉子,就有吃饭,干得好还能吃上软软又香甜的蒸饼,即使他们不回家也没事。
一切上了正轨之后,樊伉和刘盈就不用守着铁匠铺和煤场。
两人每天都会带着几个铁皮炉子和蜂窝煤去拜访朝中的那些旧识,蹭一顿饭吃,出来的时候,煤子和蜂窝煤总会少上一两个。
这种干净又省事的煤炉子很快就在栎阳城中悄悄地流行开来,尤其备受那些爱干净的主母姑子们的喜欢。
有了这炉子,能取暖,一天到晚都有热水用,冬天洗衣裳再也不用麻烦烧柴火,关键随时都能用上,简直不能更方便,而且烧起来还省。
两坨蜂窝煤就能烧一天。
一斤粮食可以换二十坨蜂窝煤,能烧十天,比用银炭划算多了。
樊伉他们的订单也从最开始的勋贵豪强发展到城中的普通富户。
订单多了,作坊的规模也一扩再扩,从最开始的每天生产几十上百个,扩大到现在每天生产几百上千个,还不用他们送货。
每天清晨,就会有无数的牛车排在城外,等着阿琅念名单。
念到名字的就昂首挺胸无比荣耀地进去领取铁炉子,没念到名字的就各种羡慕嫉妒,原地跺脚。
樊伉坐在炉子边上,听着阿琅汇报今日生产了多少炉子,卖出了多少炉子,收获了多少粮食等等。
边上罗珠笑容满面,再不复先前的愁容。
“郎君,你是没见着,城中的那些富户们眼没见过世面似的,差点为着一只铁炉子能打起来。”阿琅满脸不屑。
樊伉笑道:“拿了人家的东西还说人家不好,你这是典型的端起碗吃肉,放下碗就骂人啊!”
阿琅摸了摸后脑勺,道:“郎君都知道了?”
因为是他负责安排出货,有不少人为了能提早拿到订购的铁炉子,还会想方设法给他送钱送粮送东西,想托自己向郎君和太子殿下说情,每天礼物收到手软。
“谁不知道啊!太子殿下也知道。”罗珠道,“你当那些人家当真是为了要买铁炉子啊?人家那不过是想着法子见一见太子殿下和郎君罢了。”
阿琅嘿嘿一笑,不说话了。
托了太子殿下和郎君的福,他一个下奴现在走出去,都有无数人巴结讨好,这是以前连想都不敢想的事。
偶尔樊伉也会望着栎阳城上空飘荡的煤烟而心虚不已,不过这心虚在巨大的收获面前很快就消失不见。
果然钱财使人堕落啊!
明明以前他也是个绿色环保的提倡者来的。
所以说环境对于一个人的影响真的是巨大。
人要先生存,才能去谈什么发展。连活都活不下去了,又还有谁有那个心情和能力去谈保护环境保护地球呢?
煤的使用,仿佛为这些贫困的古代打开了一道新的大门。
原来取暖并不是只能烧柴烧炭,还可以烧煤。
倚着蜂窝煤和铁炉子,原本以为会活得很悲惨的流民们这个冬天居然活得有滋有味,有些家贫的甚至活得比往年还要滋润。
家中无论老幼都有吃喝,虽然要和别人挤在一起住,但是屋子里一天到晚都烧着炉子,晚上睡觉的时候挤一挤也不觉得冷。
很多人闲下来发现,嗬,一个冬天过去,自家的小崽子脸上居然还长肉了。
等到人们发现路面上的积雪越来越薄,入目所及之处,不再是白茫茫一片,山涧里能听到潺潺的溪水流过的声音时,人们才恍然发现,原来严冬已经过去,春天来临了。
附近的流民已经陆续有人回去修整房屋,准备春耕,背煤石的人渐渐便少了。
热闹喧嚣的棚户区也便渐渐沉寂下来。
栎阳城的铁炉子早已经饱和,但凡家中宽裕一点的人家,几乎都备了一个万用煤炉子。
天气转暖,煤炉子的生意便清减下来。
流民回去了,还是带着粮食炉子煤石高高兴兴地回家去,没有暴动,死的人也不多,因为预防控制得好,也没有暴发瘟疫,一场灾难消弥于无形。
刘盈的任务也圆满超额完成,正当樊伉兴高采烈收拾东西,准备和刘盈一起回城的时候,身体一阵发麻,心脏仿佛被千压电流电过一般,一阵紧缩,整个人直直地倒了下去。
“叮个咚!检测到宿主消极对待系统发布的任务,系统予以电击惩罚,以儆效尤。”
造铁炉子造得太嗨了,他早忘了坑爹的系统让他推广造纸术这回事了!
樊伉两眼一翻,顿时晕了过去。
第22章 新的奖励
别人被电击是什么感觉不知道,但樊伉被系统电击的时候,只觉得心脏都要麻痹掉,呼吸停止,耳膜鼓臊,眼睛充血,四肢不受控制地抽搐个不停。
那种游离在生死边缘之间,身体痛苦得想要死掉,意识却又无比清楚的时候,疼痛反而是次要,那种徘徊在生与死之间的恐惧才真正要人命。
等到心悸的感觉稍微缓过来,勉强能思考之后,樊伉忍不住在脑海里开始怼系统。
“大冬天的我怎么给你造纸去?水都结冰了,竹子树皮泡都泡不开,你倒是告诉我怎么造纸?你也给我差不多一点!”
樊伉实在是气愤极了,忍不住疯狂吐槽,没想到这样一想,身体的疼痛感居然骤然停住了。
就在他惊疑不定,以为惩罚结束的时候,脑海里那个金属音又响了起来。
“叮个咚!鉴于宿主主动发明取暖炉和蜂窝煤,救助了数千条人命,系统额外奖励宿主抽奖一次。”
樊伉:“……”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这回的金属音似乎有点心虚的感觉。
要不要这么坑爹啊!一个破系统居然还会有情绪!不应该是一堆程序嘛!
还是说他脑子里这个时不时蹦出来电人的玩意,其实是个能思考的活物来的?
樊伉这样想着,不由得悚然,脸色都变了。
任谁知道自己的脑瓜子里突然多了一个外来户,想必心情都不会太舒服的。
一个巨大的色子又出现在他面前,滴溜溜直转。
然而樊伉的心思还沉浸在自己的脑海很有可能被外来物种侵点的担忧之中,即使这个他一直期盼着的抽奖大色子出现也丝毫没能让他振奋起来,好半天没去搭理它。
“叮个咚!系统奖励的抽奖还有三十秒结束,请宿主尽快抽取属于自己的奖励,逾期不补。”脑海中那个欠抽的金属音再次响起。
相比起之前的心虚,这回樊伉明显地能听出金属音语气中多了几分不情愿。
樊伉:“?!!”
对这个居然还会有人类情绪的破系统已经彻底无语,樊伉抹了把脸,从地上翻身坐起,伸手往大色子上一戳。
“叮个咚!恭喜宿主抽取到四维度空间物种柔丝草种籽一颗,本次抽奖结束。希望宿主再接再励,继续努力经营自己的庄园系统。”
随着金属音的消失,樊伉看到象征系统包裹的光幕面板方格里果然多了一颗种籽。
柔丝草?
什么玩意儿?
还有那个什么四维度空间又是什么鬼?另外一个时空吗?
樊伉脑子转得飞快,心里隐隐有一个猜测,莫非这个坑爹的破系统还连系着别的世界?
这么一想,樊伉顿时振奋,之前的颓废沮丧一扫而空。
“系统系统,你不是还能连上别的时空?”
“此问题超出宿主等级权限。”
樊伉:“……”
好吧!换个问题。
“四维度空间又是什么?”
“宿主等级太低,无法查阅相关问题答案。”
“那你到底能告诉我什么?”樊伉不耐烦了,“这也不能问,那也不能说,除了电人,你还能有什么用?”
金属音顿了好一会儿,然后才幽幽地响了起来:“能告诉宿主关于柔丝草的资料。”
樊伉一拍脑袋,心中懊恼不已。
都怪这个破系统,被它绕得都忘了这个了。
“柔丝草又是什么鬼?”
既然是四维度空间的东西,听起来似乎满高大上的,估计应该不是地球上的物种。
他得打听清楚了再做决定怎么处理。
看着是颗种籽,谁知道能不能种,种下去之后又会种出个什么鬼来。万一是那种很具有侵略性的物种,破坏地球生态平衡怎么办?
甚至更可怕一点,种出异形来咋办?
樊伉顿时脑洞大开,脑补了数百种以前看过的恐怖片中各种异形生物的原形。
只见光幕面板一闪,上面出现了柔丝草的影像,边上还十分人性化地浮现文字注解。
柔丝草,第四维度空间高等级植株。
柔韧度:十个安加尔度。
硬度:十个安加尔度。
密度:十个安加尔度。
延展性:十个安加尔度。
火抗性:十个安加尔度。
水抗性:十个安加尔度。
腐蚀抗性:十个安加尔度。
全抗性:八十安加尔度。
后面一连串的数字,每个字樊伉都认识,但合在一起却毫无概念。
不过,既然是第四维度空间的高等级植株,想必肯定有其珍贵之处吧。
樊伉瞄着光幕上那个所谓的柔丝草的影像,十分无语。
那明明就是一片藤蔓来的,草不就应该像他见到的那样一根根长在地上的,像荆棘一样一长一片的是几个意思?
樊伉实在无力吐槽,等到身体恢复知觉后,眼开眼睛一看。
面前好多人!
无名、刘盈、阿琅、罗珠,一个都没有落下,每个人都用着无比担忧的眼神看着他,无名的脸离他尤其近,近得连无名眼睛上的睫毛都能一根根看清楚。
“郎君醒了!”阿琅第一个出声,惊喜地道,“郎君,你差点吓死阿琅了。”
“……”樊伉一脸茫然,“怎么了?你们怎么都围着?”
刘盈没有说话,看着他的眼睛都红了。
“没什么,你突然晕倒了。”无名一脸的漠然,说着身子往后退了退。
樊伉低下头一看,才发现自己居然躺在无名怀里,顿时脸都扭曲了,赶紧爬起来。
无名扶着他站好,然后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退。
“伉儿,都是我不好。”刘盈眼睛红红的,语气充满了后悔。
“表兄,你怎么了啊?”樊伉一脸的莫名其妙。
“都是为了我,你都生……晕倒了。”刘盈听吕媭说过樊伉曾经发作过癫疾,但是他没有想到居然会这么严重。
方才樊伉发作的样子吓坏他了。
伉儿的脸色那么痛苦那么难过,肯定很痛!
伉儿身体这么不好,居然还陪他来城外安抚流民,都是他不好。
“哦?”樊伉挠了挠头,“我晕了很久吗?”
“快半个时辰了。”罗珠挤上前来道。
樊伉:“……”
他怎么感觉才几分钟的样子?
“郎君身体怎么样?你要吓死阿琅了。”前面一圈的贵人,阿琅站在后面不敢朝前挤,又担心樊伉,急得要死。
“我很好啊。”樊伉伸了个懒腰,感觉腿肚子还是有点疼,应该是强烈抽搐过后的后遗症,估计还要缓两天。
“先回府再说吧。”无名板着脸道。
这一提议得到了所有人的附议。
众人很快收拾好牛车,准备打理行装回樊府。
虽然大部分流民已经回归家园,但依然有少部分没有田地的,又或是逃奴留在这里,罗珠还要留下来安顿这些人。
他们来的时候两手空空,回去的时候也没有多少东西。
“伉儿,好了吗?我们要走了。”刘盈站在屋子里,环顾着这间自己住了将近两个月的简陋房舍,心里居然隐隐有点不舍。
这两个月的经历,比他以前十多年的生活更要让他感觉深刻,让这个小小的少年对于未来对于自己的人生甚至于对于太子这个身份所代表的责任,重新有了不一样的认识。
樊伉道:“走吧,又没有什么好收拾的。”
外头,罗珠领着这回一起参与赈灾的大小官吏早已等侯多时,见他们出来,罗珠上前一步,对着两人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大礼。
“罗珠替栎阳城受灾的黔首谢过太子殿子,郎君。”
刘盈心情也很复杂,连忙回了一礼,道:“罗珠公切勿多礼,这一次多亏了诸公相助,盈铭记于心。”
罗珠连称不敢。
太阳渐渐爬出地平线,露出个半个红彤彤的脸蛋。
刘盈朝罗珠一拱手:“罗珠公,请回吧!”
阿琅扶着樊伉上了骡车,然后一扬鞭,噼啪之声响起,牛车缓步前行,沿着泥泞的道路,向着栎阳城门而去。
樊伉缩在牛车里,靠着无名和刘盈取暖。
虽已开春,可倒春寒的余力不减,竟比冬日时还要寒冷几分,身上裹着的皮裘不够保暖,樊伉冻得牙齿上下磕碰直响。
无名眉头一皱,将身上的皮裘解了下来,披到他身上,说:“你身子骨太差,明日起,你每日清晨随我练武罢!”
“再说吧。”樊伉有些郁闷,“我还小呢,练武不好,伤身体。”
无名脸色一板:“就是因为年纪小才正好练,年岁大了,骨头都长成了,就不好练了。”
刘盈居然也跟着点头附和:“正是,伉儿你体虚畏寒,练武也好,让身子骨长得壮一些,就跟阿兄一样。”
樊伉嫌弃地看了一眼瘦巴巴的刘盈,心想刘盈自己长得跟棵豆芽菜似的,还有脸在他面前显摆。
“等你长得和无名兄一样修长结实的时候,你再来对我说罢!”樊伉缩着脚,身体朝着无名身上靠了靠。
练武之人阳气重,无名就不怕冷,身上总是暖烘烘的,隔得老远都能感受到他身上的热气,冷的时候樊伉就爱靠着他,因为暖和。
牛车一路颠簸,樊伉靠在无名身上,合着眼,脑袋一点一点地,昏昏欲睡。
迷迷登登中,牛车仿佛越走越慢,最后停了下来。
樊伉眼开眼睛,原来牛车已经进了安春坊。
安春坊的尽头,就是樊家的府邸。
樊伉抬起眼睛,看着坊道尽头那座不那么威严甚至有些破旧的宅邸,顿时热泪盈眶。
他终于能回家了。
到家以后的樊伉,受到了阖府上下的热烈欢迎。
吕媭毫不顾忌仪态地一把将他搂进怀里,七分关心三分责备地道:“你这孩子,以后可不许再这么任性了,真是担心死阿母了。”
樊哙虽然还能维持着以往的硬汉脸,但眼里也是毫不掩饰的担心,尤其是从刘盈口中知道樊伉在城外的时候又发作了一次癫疾,两口子更是忧心忡忡。
“伉儿莫忧,你阿翁已经着人去请阳庆公了,不日阳庆公就能到栎阳,有阳庆公在,伉儿你一定会没事的。”吕媭安慰他道。
樊伉乖巧地点头,心里却在疯狂吐槽那坑爹的系统。
看样子他有癫疾的锅是背定了。
不过,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是个好事。
一个身患癫疾的吕氏集团后人,总比一个健康又能干的临武侯世子要让人放心多了。
癫疾哦!
想想以后要顶着羊癫疯病人的名头活一辈子,樊伉就觉得人生无望。
“伉儿你放心,回宫后我让母后派侍医过来,宫里有几个侍医医术还挺不错的。”刘盈也道。
早上亲眼见到樊伉癫疾发作,可把他吓坏了。
没想到伉儿成天乐呵呵的,原来都是强颜欢笑。
刘盈顿时感动极了,看着樊伉的眼神充满了兄弟的情谊。
伉儿身体这么不好,居然还一直陪着他有城外和流民一起住了快两个月。
这才是好兄弟!
“阿盈你出来许久,也该回宫看看你阿母,自从你出宫后,阿姊就一直担心不已。”吕媭想起吕雉还在宫中一直等着刘盈的消息,连忙催促他先回宫。
“姨母,那阿盈先回宫,改日再来看望伉儿。”即使再担心樊伉,刘盈也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应该及早回宫,回禀吕雉和刘邦流民和煤石的事,不能在樊家久留。
刘盈走后,樊伉着实安慰了吕媭许久,好不容易哄住了吕媭,这才精疲力竭地回房。
无名一直沉默地跟在他身后,进了门就来辞行。
“你要离开?”樊伉虽略感诧异,但也能理解。
毕竟这里是栎阳,汉王的宫廷所在。天子脚下,无名前不久才惹出行刺的事,现在好不容易行刺的事情被雪灾盖了过去,趁着这个时机离开最好。
无名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我听闻曾经有人在海上见过长桑君,我打算出海一趟。”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樊伉懂了。
“你要出海去寻那个长桑君?”樊伉满脸疑惑,“找他干什么?”
无名已经习惯了他的小白,解释说:“卢医师从长桑君,普天之下若还有谁能治好郎君的癫疾,也只有长桑君了。”
“卢医?扁鹊?”樊伉顿时天雷滚滚。
扁鹊都死了百多年了,他的老师就算再长寿此刻只怕早已经作古,哪怕没死,现在至少也是两百岁高龄的人。
别说一个人能不能活上两百岁,就算能,多半也已经老年痴呆。
因为一个非常不靠谱的传言无名现在就要冒险去海上找一个也许根本不存在的人,简直就是在拿生命开玩笑!
“如果你是因为我才出海的话,那就不必了,我的病我自己清楚。”樊伉心里有点小感动,但真心觉得没有必要。
因为他根本就没有羊癫疯嘛!
无名皱眉,一脸的不赞同:“郎君年岁尚幼,切不可学蔡国桓公那般讳疾忌医,委实不好。”
明明没病,却一直被人说你有病啊要吃药啊,樊伉的心情十分复杂,有点哭笑不得。
“放心吧,阿翁不是说了,已经着人去请阳庆公了。阳庆公的医术虽然比不得长桑君,当世却也少有人能及,等阳庆公看过,若是当真不妥,无名兄再去海上寻长桑君也不迟。”
无名似是被他说服了,拧着眉头考虑了一下,点头道:“既如此,且等阳庆公为郎君诊问过再做决断。”
好说歹说总算把无名劝住,让他不再一意孤行地去海上作死,樊伉这才开始他的造纸术大计。
樊伉发现系统大神虽然很坑,但偶尔还是有比较靠谱的时候,比如给他的这个造纸技术就很符合这个年代的生产和科技水平——纯手工造纸,无论是材料还是工具在这个年代都很常见,要是真给他弄个机器大生产的现代造纸配方技术,那他就只能干瞪眼了。
将系统大神奖励的造纸配方仔细看了好几遍,胸中大致有个印象之后,樊伉信心满满地叫来了阿琅。
“郎君要看书?”阿琅不知道樊伉又抽什么疯,问道,“郎君想看什么样的书?”
“什么都可以,把你能找到的都给我拿来。”樊伉哪里知道这个时候有什么书啊,只是告诉阿琅多多益善,越多越好。
郎君要看书,这可是件大事,阿琅不敢耽搁,急匆匆地四处给樊伉搜刮书籍去了。
彼时距离始皇帝“焚诗书,坑术士”将将过去十年,全天下的读书人都被狠狠地坑了一把,社会文明至少倒退了几十年,至今尚未恢复元气。
阿琅东奔西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收罗了两牛车的书给樊伉送过去。
整整两牛车哦!
长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听说书是用车拉的!
那可真不少!
等樊伉真正把书拿到手里的时候,嘴角不由得抽了抽。
他忘了这年头还没有纸,竹简才是人们用于书写的主要工具。
一片竹简再薄,跟纸张比起来,都像巨无霸了。
难怪古文都力求简短,用最少的词表达最复杂的意思,因为字数多了,竹简会很沉,没人能拿得动。
想着有人捧着十几斤重的竹简摇头晃脑“子曰”的样子,樊伉很不厚道地笑了出来。
“郎君?”阿琅忐忑不安地叫了一起。
樊伉连忙收回不知跑到哪个海沟的思绪,敷衍地称赞了他一句,道:“干得不错!”
两牛车书,看着又沉又多,其实如果用现代纸张排版印刷,算下来估计也就是一本书的内容。
不仅数量不多,种类也很局限。
阿琅找来的书最多就是医药、卜筮和农家经典,其他诸子百家和历史书籍不见踪影。
好在樊伉也不是真的要做学问,只是拿看书当个幌子,也就不挑了。
其实相比起什么高大上的经史子集,这些纯技术性的书反而更合他心意。
当然,最让樊伉高兴的还是这些书居然大部分都是用隶书写的,虽然也有点难认,总比和天书一样的小篆要好认多了。
真是得好好感谢这位发明隶书的仁兄!
樊伉感慨着,一边摸索着手中的竹简,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郎君可有什么不妥?”阿琅见樊伉面色不愉,小心问道。
樊伉摇了摇头,道:“去唤闳翁过来。”
阿琅应声而去。
无名心细如发,知道他唤闳翁来必然又是想折腾些什么,掂了掂手中的竹简,道:“郎君可是又有了什么新奇的想法?”
樊伉十分谦虚地道:“想法是有一个,不过能不能成还未可知。”
无名放下手中的竹简,肃然道:“郎君想要什么,直接说。”
那语气那态度仿佛只要现在樊伉说一句要天上的星星月亮,他都能毫不眨眼地立刻摘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