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希书怀疑自己的精神可能已经崩溃了,因为这时候他竟然冲着面前的怪物笑了起来。
虽然他的声音一直在发抖。
“我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但是,你现在应该是需要我的吧?”
“齐骛……我真的不希望你变成真正的怪物。”
谢希书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主动张开双臂拥住一团无定型的,周身遍布细齿,舌头和不明附肢的怪物。
有些东西正在成型。
谢希书的视野里浮现出了触肢身上不断旋转的斑点,斑点变成条纹,而条纹此刻在深红色的黏膜上浮现出了某种细微的斑斓微光。
它们在闪闪发亮地旋转,旋转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无数细细的,如同鱼钩般的利齿从齐骛的身上浮现出来,它们深深地刺进了谢希书的皮肤,血流了出来,可因为唾液的麻醉效果谢希书并没有觉得疼。
他同样也没有闻到一丝一毫的血腥味。
因为在血液渗出皮肤之前,“齐骛”便已经将那甜蜜甘美的深红色液体贪婪地吮吸殆尽了。
谢希书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别伤害我……”
他小声地对着齐骛说道,然后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醒来时,一道明亮璀璨的阳光刚好落在谢希书的眼皮上。
夏日的阳光热乎乎的,即便闭上眼,谢希书的视野里也映入了一片温热的红光。
头很疼。
密闭而又没有冷气运转的房间,在阳光的照射下很快就开始升温,空气蒸腾,腥气荡漾。
谢希书只觉得自己此时正深陷在一片由粘液与红色血肉共同构建而成的深海中,意识明明正在从海底缓缓上升,感知却始终蒙着一层湿漉漉的分泌物一般,异常迟钝。
“呜……”
少年发出了一声痛苦的低吟,身体不受控制地蜷缩成了一团。
然后他艰难地抬起了胳膊挡在眼前,以躲避那过于耀眼的阳光。
他的每一块肌肉都十分酸痛,脖颈和胸口上了覆盖着厚厚的干涸粘液,带来了非常不适的黏腻感。
而这让谢希书的感觉更加糟糕了。
他好累。
好疲倦。
神智恍惚中,他几乎要以为,这又是一次经历高热后精疲力竭醒来的早上,然而随即包裹住身体的被褥触感却相当粗糙,格外陌生。
而鼻腔中充盈的气息,也让谢希书本能的精神紧绷。
他不喜欢这个气味,但他不得不接受。
因为……
因为这是齐骛的气息。
而且,只有这种气息能够覆盖住他身上的致命的“香气”。
让他得以逃离那些怪物的觊觎。
等等,怪物——
【齐骛!】
随着脑海中倏然亮起的名字,谢希书猛地打了个冷战,这下彻底地惊醒了过来。。
他倏然从床上坐起,映入眼帘的却是格外陌生的房间。
昨天借着月色一瞥而过的酒店房间,到了白天更显陈旧破败,密闭一整个晚上之后,空气也愈发显得浑浊腥闷。
房间的一角像是漏水了一般,早已过时的壁纸在阳光下呈现出了明显的浸痕,地毯上也有一大片深色的水迹。
谢希书瞪着那个角落,眼睛睁得都有些微微刺痛。
他依稀还记得,昨天就是在那个角落,自己被失控的齐骛彻底……彻底吞没。
他甚至都还能想起,自己当时是如何被层层叠叠,无法挣脱的“触手”彻底包裹在“齐骛”的身体内部,又是如何被满溢的,半流质的软肉彻底填满鼻腔和口腔的。
当时的一切都像是溺水的噩梦,细密的牙齿一直在啃咬他,啜饮着他的鲜血。
当时谢希书真的以为,自己会死。
可现在,他却安安稳稳,平安无恙地坐在酒店桃红色的圆形水床之上,盖着一张散发着微微霉味的被子,身体酸痛到抽气都困难……但他并没有失去任何一部分肢体。
而那个名为齐骛的怪物,早已消失不见。
是变成怪物然后离开了?
还是,只是暂时有事不在房内?
又或者,从始至终都没有什么齐骛,一切都只是自己的梦?
谢希书头痛欲裂,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噩梦和记忆仿佛完全重叠在了一起,整个人都变得格外混乱。
齐骛离开后的房间,安静得让他十分不安。
而他触目所及的一切,除了那些该死的水痕之外,都没有任何突兀离奇的地方。
过于平静的现实,外加窗外灿烂的阳光,映衬得谢希书昨天的种种经历,就像是神经病患者的某种妄想一般。
【如果一切都只是妄想就好了。】
“滴——滴滴——”
而就在这时,窗外忽然传来了一声稍显突兀的汽车喇叭声。
谢希书身体一震,也顾不得其他,径直跳下床踉踉跄跄地便朝着酒店的窗口走去。
然后,他小心地拉开了窗帘的一角,往外望去……
他看到了真实的人间地狱。
今天的天气很好。
但对于谢希书来说,有些过于好了——没有昨天那沉沉笼罩着整个世界的雾霭遮掩,经历了那场突如其来的变异之后,城市里的一切都一览无余地袒露在了谢希书的面前。
曾经整洁喧闹有序的城市,如今就像是一具早已死去的疯子,腐烂的尸体裸露了出来,伤口处有无数蛆虫乱窜。谢希书触目所及的一切都是乱糟糟的:废墟,尸骸,垃圾……
大街上的车全部都七零八落地挤在了一起,看它们留下来的那堆早已烧黑的金属骨架,谢希书大概可以猜出,当时应该是发生了一场相当惨烈的连环车祸。但跟街上发生的其他惨剧比起来,连环车祸似乎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已。
路边所有的店铺都被彻底破坏了,卷闸门或者是普通的铁栏杆,对于异变后的怪物来说也不过是一件不耐玩的小玩具而已。它们在夜间的亢奋中疯狂地撕开了紧紧封闭的大门,砸碎玻璃,撕开触目所及的一切造物。更有甚者,它们直接攀爬到了临街住宅的二楼,三楼……它们掰开了那些并不怎么好看防盗栏杆,将躲在房间里瑟瑟发抖,不明所以的正常人类叼在口中径直拖出窗口,然后,大快朵颐。
随着太阳升起,怪物们也许回归到了某种“平静”中。而受害者们的残骸:一小截被剔得干干净净的脊椎骨,或者是早已被舔干净表面皮肉的头骨,一些不太受欢迎的内脏……都挂在了变形的防盗栏杆上,随着拂过街道的微风,轻柔地晃动着。
在汽车的残骸和遍地变形的家具和垃圾中,一些“人”正神情恍惚地慢慢游走。
有的人身上还穿着脏兮兮的外套,行走时脚下是干涸凝固的血迹和粪便。谢希书本以为那是一个饱受惊吓,以至于行为失常的普通人,看到他独自在怪物群中行走,心不由地纠紧了。
可就在下一刻,随着另外一只怪物靠近,那个“正常人”的背部倏然展开,露出了内里狰狞的血盆大口。
只用了一口,它便将那只怪物吞入了体内,背部的巨大裂缝重新合拢,只留下了宛若驼背般高高耸起的巨大肉瘤。
隔着膨胀到半透明的皮肤,隐约能看到怪物不甘心地在它身体里不断挣扎。
血,还有怪物的粪便从缝隙中喷出来,落在了那个“人”脚上,手上。
当然,更多的怪物,早就因为身体的异变而撕破了身上的衣服,那些花花绿绿的布料如今都成了布条,正破破烂烂地挂在它们身上。就比如说一个“男人”这时正坦然地露着自己畸形的身体,吃吃笑着在街上徘徊,遇到有洞的地方,便会狂笑着冲过去不停耸动。而他最后一次选择的对象是地上的井盖。
井盖中有一团黑紫色的东西倏然探出,它们直接咬住了男人的胯间,然后连根扯下。
深红色的血就像是坏掉的水龙头一样,从那个男人的伤口中喷出来,即便变成了怪物,他依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下一秒,街上所有听见了那叫声的怪物都顿住了。原本漫无目的浑浑噩噩的刻板行为尽数停止,它们转过了头,贪婪地望向了那个“男人”。
然后它们朝着那个男人扑了过去。
即便隔了这么远,远在高楼之上的谢希书依然听到了清晰的咀嚼声。
而一直到那个“男人”被吃得只剩下最后一小块腐肉,它的惨叫始终没有停止过。
似乎是因为,变成怪物之后,它们的生命力,也会变得格外顽强。
同时,它们也会变得格外饥饿。
谢希书呆滞地在窗口,窥视着街上发生的一切,当他发现怪物甚至会直接撕开早已烧黑的汽车骨架,把里头动作扭曲的骨架都扒拉出来咀嚼吞吃时,他终于控制不住地捂住了嘴。
刚才那一声让他欣喜若狂的鸣笛声,也许正是某只怪物,将已经尸体从某辆没有完全损毁的汽车残骸中拖出来时候,无意间弄出来的小动静。
光是想到那个画面,谢希书就难以遏制地想要干呕。
也许是因为他的气息太重,他忽然看到有一只怪物忽然停下了撕咬,整张脸骤然咧开,然后从黑洞洞的头颅深处,冒出一根细长的,不停颤动的嗅闻器,那怪物咕噜噜转动着眼珠,像是十分困惑地在空中来回晃动着畸形的脖颈。
谢希书倏的一下,蹲到了窗台下。
他用手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却不敢发出任何一丝多余的声音。
他怕被那些怪物察觉。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就在谢希书心惊胆战神经紧绷的这一刻,就在他的头顶那扇窗子的玻璃外,压上一只苍白的手掌。
“嘎吱——”
手掌的正中心镶嵌着一只已经变了形的眼睛。
谢希书感到眼眶一阵湿润。
他从来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但是经历了这么多事之后,他才发现,原来有的人在接受到过度惊吓的时候,真的会情不自禁地流下生理性的眼泪。
他不敢作声,整个人四肢着地,趁着那只手上的眼睛没有瞟到自己,沿着窗帘的下沿飞快地爬到了房间里。
“喀喀——咔——”
窗帘后,传来了玻璃窗拉手被转动时的刺耳声响。
谢希书死死咬着嘴唇,光脚踩在房间松软的地板上,目光在房中逡巡一圈之后,他毫不犹豫地朝着房间角落一扇虚掩的门跑了过去。
门的内侧正是这间房的浴室。
谢希书心惊胆战地把浴室门轻轻合拢。同时在心里无力地祈祷怪物在嗅到齐骛留下来的气味后,能跟之前那些未发育体一样就此遁走。
然而就在他扭头的那一瞬间,映入眼帘的画面,直接让谢希书整个人都冻结在了原地。
在那一瞬间,就连门外那近在咫尺的入侵者,似乎也变得没有那么恐怖了。
血,粘液,肉块……
谢希书视野已经被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完全填满了。
酒店的浴室实在称不上宽敞,而那些血肉模糊的东西几乎填满了这个狭小空间的所有角落。
谢希书能清楚地看到毫无生机,微微发青的肉块。肉块上满是如树根般纵横交错,微微凸起的紫色血管和红色的神经。
他也能看清楚那些早已不再活动,在皮肤表面呈现出暗淡白色的交错条纹。他甚至还看到了那一张一张,无力张开的“嘴”,原本深红色的粘膜这时候已经变成了冰冷的紫红,韧带失去了弹性,柔软细长的“舌头”无力地从嘴唇中伸了出来,耷拉在软塌塌的烂肉与粘液之中。
谢希书再也顾不得担心什么弄出动静被别的怪物发觉。
他倒抽了一口冷气,呜咽出声。
他实在不愿意承认,自己所看到的这样东西就是齐骛,但是他能嗅得出来那种熟悉的气息。
而且这些东西身上,齐骛的特征又是那么的明显。
所以,昨天晚上齐骛并不是在发狂——是快死了吗?
谢希书本能地朝着“齐骛”伸出了手,想要去确认一下“齐骛”的状况。
然而在指尖即将碰触到那一团血淋淋烂糟糟的东西之前,他又不不受控制地,颤抖着缩回了手。
一旦意识到这很有可能就是齐骛的尸体之后,他发现自己全身都在不停地打着哆嗦。
他不敢去碰。
就这样,谢希书背靠着浴室的大门,泪眼婆娑盯着“齐骛”看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硬着头皮,摸到了酒店洗手台上配备的一次性牙刷,握在手中小心翼翼地往那团软肉中戳了戳。
触感非常奇怪。
奇怪到谢希书从指尖麻到头皮。
“齐骛”的尸体戳上去跟外表湿漉漉软绵绵的样子完全不同。它非常疏松,就像是一团已经风化许久完全没有任何弹性的旧海绵中一样。
“齐,齐骛。”
略带一点哭腔的声音响起,谢希书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被自己戳中的那小团紫红色烂肉,拼了命地在心中祈祷,齐骛能对他有所反应,只要一点点都好啊。
可是,并没有。
没有抽搐,没有痉挛,没有任何条件反射。
“齐……”
谢希书的眼泪终于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干什么?”
然后就在这一刻,少年的身后传来了男生极为不耐烦的阴沉回应:“找我什么事?”
谢希书顿时一僵,他无比震惊地转过了头。
浴室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打开了,而齐骛此时正双手环胸靠在浴室的门框上,面无表情地看着谢希书。
男生就跟之前一样,高大,阴鸷,周身萦绕着不好惹的气息。
“你……你还活着!”
“不然呢?”
齐骛十分冷淡地应道,浓黑的眉头微微蹙起,隐隐透出些不爽的意味。
“刚才让你帮我开个窗你跑得比兔子都快……”正说着,他的目光忽然凝在了谢希书手中的牙刷柄上,“你拿这干什么?”
然后,齐骛顺着牙刷柄的方向看向了浴室里那一大堆死气沉沉的软肉——也就是他昨天晚上刚刚留蜕下来的废弃物。
他满脸不敢置信。
“谢希书,你觉得我死了——然后你就用牙刷柄戳?!”
谢希书飞快把手中牙刷柄放回了浴室的洗手台。
“没有!”
他咽了口唾沫,干巴巴回答道:“我不过……我不过是以为,浴室里进了别的怪物,被你干掉了而已。我想确认一下它的死活,又怕它有消化液会具有腐蚀性。”
最开始他的话还有些许生硬,但说到后面就变得格外诚恳流利,仿佛他之前真的是这么想的一般。
谢希书也不知道齐骛到底有没有信自己的鬼扯——
隐约中,他觉得自己在说话的时候,齐骛似乎往自己脸上扫了一眼。
然后那一脸铁青的男生脸色渐缓,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你最好是这样。”
紧接着,他便转身离开了,离开之前还不忘伸手,拎着谢希书的衣领,像是拎垃圾袋一般直接他粗暴地拽出了浴室。
“……不过是一堆死肉,吓成那样了就赶紧跑啊,还蹲在那里戳什么戳。这要真是别的怪物,回光返照一口把你吞了,到时候你哭也没用了。”
说这些话的时候,齐骛一直背对着谢希书。
谢希书看不到他的脸,只能勉强揣摩出齐骛最后那几句话……可能是在担心自己?
好吧,至少从表面上来看,这一茬算是有惊无险的过去了。
接下来齐骛的反应,就跟他平时没什么两样。
简直就像是昨天夜里那混乱疯狂,近乎溃散的怪物,完全就是谢希书自己想象出来的一般。
但谢希书知道那不是什么臆想——他明显感觉到,齐骛有些地方跟之前相比已经变得完全不一样了。
“唔,就是蜕皮了而已。”
齐骛耸了耸肩,很平淡地解释道。
“在变异之后一旦遇到生命危机,只要能平安度过,之后便会自动启动二次发育的机制。”
男生的声音沙哑淡漠,将自己之前为了应付提头女人而差点力竭的事情一语带过。
虽然,以当时那种情况,若齐骛仅仅只是为了自保,他其实完全可以轻松应对过去的——但要在提头女人那种发育体前,将谢希书这样“香甜”的存在完全遮掩起来,他要付出的代价,很可能就是自己的命。
而这其实还不是齐骛在昨天差点崩溃的真实原因。
真正让他痛苦到近乎发狂的,并不是在一只高阶怪物面前遮蔽谢希书存在,而是在耗尽了所有能量之后,依然强迫自己维持住人类的理智。
那么可口芳香,平时哪怕只是闻两下都能口水直流的“食物”,就在了他触手可及的地方,可齐骛依然以酷刑般的意志力压制住了身体里叫嚣的本能。
直到谢希书这个蠢货,在他的意志力已经薄如蝉翼的那一刻,直接跳进了他的怀里——
当时,齐骛其实真的以为自己终将在野兽的欲望前败下阵来,就此彻底沦为恶心嗜血而疯狂的怪物。
但他没有。
事实上即便是现在的齐骛,也很难解释的清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奇迹也许来自于少年主动赐予他的那份汁液,由血液,眼泪,汗水,以及其他——共同汇聚而成的那份甘露,比以往任何一次摄取,都更加来的让他满足。
涣散的意识澎湃的渴望以及根植于怪物本能中的嗜血本能……这一切的一切,在那种过于强烈的极乐面前,都变成了一些轻渺的虚妄。
几乎是在“尝到”谢希书的那一瞬间,齐骛便恢复了人类应有的理智。
原本在体内肆虐,仿佛连内脏都要掏空的饥渴感瞬间褪去,根本无需将面前鲜嫩苍白的少年吞吃咀嚼殆尽,只需要稍稍吸吮,榨取一些甜美的液体,齐骛作为怪物的那一部分也瞬间餍足,甚至连力量都开始向外溢出。
再然后,他蜷缩在狭小冰冷的浴室里,聆听着门外床上那个少年因为陷入沉睡而变得异常平稳的呼吸声,整个人不合常理地沉浸在了甜美的幸福中,一点点脱胎换骨,蜕去了无力松软的皮肉,进入到怪物的下一个阶段。
当然,关于这些,齐骛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告诉谢希书的。
尽管他可以看得出来,谢希书看向他时候,眼中写满了探究。
“……本来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齐骛垂下眼皮,装作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避开了少年的若有所思的打量。
“也就是长高了一点。”
男生轻描淡写地嘀咕道。
“比之前也更强了一些。”
然后,他扬起手,将一个鼓鼓囊囊的大塑料袋直接丢给了谢希书。
“行了,废话那么多——这些是给你的。”
谢希书被那个塑料袋吓了一跳。看着塑料袋口中倾泻而出的食品包装袋,他恍惚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
“等等,你刚才出去是……是给我找吃的吗?”
他有些吃惊。
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别说作为怪物的齐骛了,就连他自己因为惊吓太多,都完全把吃饭这件事抛之脑后了。
事实上,如果不是看到那些琳琅满目的零食,谢希书压根就没有意识到,自己其实已经饿到快虚脱了。
齐骛没吭声。
但谢希书这时也顾不得那么多,飞快捡起了一小包巧克力蛋糕,拆开便塞进了自己嘴里。
在舌尖上瞬间荡漾开来的,是在平时能够让他头疼的极度甜腻。
然而这时候吃起来,却比任何事物都要更加美味。
谢希书在这之前一直都不太喜欢吃甜食。
这时候却在不知不觉中,拿了一袋又一袋,从塑料包装的小蛋糕到夹了大量香精和人造奶油的面包,甚至连最不喜欢的花生酱软心糖都吃了好几袋。
等注意到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是在狼吞虎咽,毫无形象地狂吃了。
齐骛带回来的塑料袋不知不觉就已经空了一半,只剩下地毯上被拆的乱七八糟的塑料袋。
随着足够多的能量填入肠胃,谢希书这才勉强找回了些许正常的思维能力——
然后他便注意到,自始至终,齐骛都只是神色淡淡地坐在床边,垂眸看着谢希书独自一人大快朵颐。
遇到谢希书因为低血糖,连袋子都拆不开的时候,他也只是冷哼一声,满脸不耐烦地伸手过来,替他拆开塑料包装。
那些食物齐骛自己一口都没有碰。
谢希书的脸一瞬间涨得通红。
“对,对不起。”
他咬着一团沙琪玛,含含糊糊地开口道。
然后手忙脚乱地,把一直堆在自己面前的食物,往齐骛那里推了推。
“我……我太饿了。”
谢希书喃喃道。
“东西是你带回来的,其实应该是你先吃才对。”
话音刚落,谢希书便看到齐骛非常奇怪地瞥了自己一眼。
“我用不着吃这种东西。”
半晌,齐骛长叹了一口气,一字一句冲着谢希书说道。
“不用在意我,我早就已经吃饱了——不然我也带不回这些东西。”
谢希书:……
齐骛确实用不着再吃人类的食物来填饱肚子了。
谢希书后知后觉地想到。
只不过,一旦意识到齐骛真正的“食物”是什么,谢希书忽然觉得自己嘴里的食物好像也没有那么香甜了。
但他也只能强迫自己不要去想齐骛到底是吃了什么才“吃饱”了。
勉勉强强把所有该吃的东西都吃了,等到血糖慢慢回归正常,谢希书终于有了些许精神。
“我吃饱了,谢谢。”
然而道完谢后,谢希书一抬头,便直接与齐骛四目相对。
齐骛脸上没什么表情,也没说话。
其实两人之前也经常陷入冷场,但大概是拿人手短吃人嘴软的缘故,唯独这次,谢希书微妙地觉得他与齐骛之间这种死寂,实在有些尴尬。
“那么,我们……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谢希书抿了抿嘴唇,随便开启了一个话题。
齐骛又看了他一眼,才收回视线。
高大的男生耸了耸肩,态度十分松弛:“先回我家。”
“不过回家前要去一趟超市。”。
谢希书:“嗯,去超市补充一点物资确实很有必要——”
齐骛:“感觉你比我想的能吃。”
谢希书:“啊?”
作者有话说:
谢希书:(好感-10)
被选定作为物资补充点的超市,就在谢希书暂时栖身的歇业酒店不远处。
超市不算特别大,是那种在城市里非常常见,专门服务周边几个小区的生活超市。不过超市里应该有的东西都还有,物资也能说得上齐全。
而且,这次整个A市遭遇的异变,跟谢希书曾经看过的丧尸危机小说和电影里都不太一样。许多正常人压根就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就直接变异成怪物了,而剩下的那些,则直接在昨天晚上怪物的“狂欢”中,直接沦为了口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