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是这么说着,周不仁却是下意识的转动着自己拇指上的扳指,仿佛有些什么心事。
苏棋觉得,周不仁肯定是知道些什么。
但对方不说,他也不便开口问。
不知多时,一缕白雾悄然从那水面朝着他们这边而来。
等到苏棋反应过来的时候,四周已经升起了薄薄的一层雾气了。
周不仁却仿佛如临大敌,他站起身将苏棋护在身后,神色却很是凝重。
也在此时,那股熟悉的冷香再次传来。
苏棋嗅了嗅鼻子,目光有过几分的难以置信。
这是在雾雪峰多年才能留下的味道。
苏棋目光有几分恍惚,其实直到今天,他都不怎么相信他师尊已经陨落了。
那样的人, 怎会轻易就陨落了呢。
可所有的一切又在明白的告诉他, 他师尊的确消失了。
那现在这人, 又是谁?
那白雾点点靠近,一缕小小的白雾想要缠上苏棋的脚腕,却被周不仁一脚给踩散了个干净。
周不仁看向白雾,深深的叹了口气,语气很是疲惫以及无奈
“师兄,何苦步步紧逼到此。”
苏棋下意识的看向周不仁,他刚才叫对方什么?
周不仁只有一个师兄, 便就是他的师尊。
苏棋很想问周不仁到底知道多少, 可话到嘴边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而他们身前的白雾也终于出现了一些变化。
浓浓白雾里,依稀仿佛能看到一个身影。
倒像是白雾组成了一个人影。
那人点点浮现出来, 却只有一个大概的轮廓。
即便如此, 苏棋却依旧一眼就认出了那人就是他的师尊。
苏棋用力的将指甲掐进了掌心里,这才堪堪维持着几分清醒。
“师尊, 你没死?”
他不知道自己是用怎样的语气问出这句话的。
然而周不仁却抿紧了嘴唇说道,“他已经死了。”
那道身影却是缓缓朝着他们靠近, 隐约可见相貌,但依旧被层层白雾所笼罩着。
那白雾人影看向苏棋,他伸出手, 似乎想要抓住什么东西。
然而就在此时, 四周的白雾突然消散,四周压制着他们的阵法消失了。
周不仁见此, 立刻一道真气挥去,随后反手拉住苏棋就朝着上方飞去。
直到步入了云层之中,周不仁这才带着苏棋落在了远处的一处山丘之上。
而很快,周不仁就看到了过来接引的修士。
他们见到是周不仁后低头行礼,随后每个人的脸色都有些沉重。
周不仁猜想,估计这群修士也见到了一些不该见到的东西,于是安排他们继续留在此处接引,随后带着苏棋回到了联盟之中。
因为修真界此次遭遇大劫,倒是出乎意料的所有门派以及宗门都无比团结。
周不仁将苏棋安置在一处安全的木屋后便匆匆离去。
苏棋也大概知晓他去干什么了。
看来,眼下所有人都知道那些白雾里面是什么东西了。
只是,怎么可能呢?
突然,苏棋想到了公子泽禾。
如果公子泽禾自裁于无望崖上,要么是不是,公子泽禾也会在那白雾之中?
公子泽禾想要人界跟修真界共存,甚至苏棋怀疑这奇怪的阵法也是公子泽禾故意弄出来的。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洪水一直无法退去的原因。
阵法之中,洪水再现,只会越来越多。
苏棋闭上了眼,想要将这一切都串联起来。
他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仿佛冥冥之中,有一只手无形的推动着所有的一切。
甚至,他对自己都有些不确定起来。
他当真还活着吗?
苏棋不得不把事情朝着最糟糕的地方想去。
因为最近发生的这一切都让他没办法正常思考。
或许,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就像小木偶说的,他是从异世来的,被天道所不容。
直到第二天周不仁才赶过来,他神色有些疲倦,眼下带着淡淡一圈乌青。
想来也是忙绿了一晚上。
苏棋恭恭敬敬的站起来给周不仁行礼,“宗主。”
周不仁眉头动了一下,“你在我面前不必如此多礼。”
苏棋没说话,只是将目光又低了低。
周不仁进屋坐下,他看了一眼苏棋,似乎在斟酌着什么,继而说道,“想来你也发现那些阵法白雾不对劲了。”
苏棋颔首,“弟子只是猜测到了一二,具体如何还并不知情。”
周不仁摩挲着扳指,若有所思道,“在那阵法之中,所有修士的修为都会被封存住,就如同去往人界的屏障一般,但唯一不同便是,这阵法之中还有已逝故人的残魂,我们猜测可能是冥界那边出事了,这些残魂不入轮回,只为执念。”
苏棋并不意外,从那白雾里见到他师尊时,他就大概知晓是这么一回事了。
只不过残魂?
残魂还能以这种方式存留在修真界吗?
可是修真界不同于人界,修士陨落是直接进入轮回的。
周不仁见苏棋神色有异,于是继续说道,“因为残魂缘故,因此我们去请了佛修入世,现在大部分阵法白雾都能控制一二,另外修真界跟人界的屏障已经开始打破,到时候所有的洪水都将流入人界。”
苏棋差异,“那人界的凡人呢?”
周不仁叹了口气,“今后,修真界便是凡人与修士共存了。”
“也就是说,舍弃人界了?”
“这是唯一的解决办法,再者人界地势远低于修真界,刚好洪水流去可汇聚成海。”
苏棋皱了皱眉,“可两界中的那屏障?”
那是天道所设下的,怎么可能被轻易打破?
周不仁却是说道,“这件事会有人处理,你我无需上心。”
苏棋嘴唇动了动,还想问些什么,话到嘴边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过了好一会儿,苏棋瞧见周不仁眉宇间的疲倦,轻声问道,“宗主可要小憩一会儿?”
周不仁捏了捏额头说道,“不了,等会还有事情要去处理。”
苏棋垂下头,“嗯。”
又沉默了一会儿,周不仁又看向苏棋,他的目光中带着几分说不出的复杂。
“苏棋。”
“弟子在。”
苏棋也抬眼朝着周不仁看去。
只是两人目光交织了一瞬,苏棋就立刻移开了。
周不仁看清了苏棋的动作,嘴角扯动着,“你害怕我?”
苏棋顿了顿,“宗主威严,宗内弟子无一不敬佩。”
“你总是如此。”周不仁声音带着疲惫以及无奈。
他看着苏棋,目光之中流露出几分不易察觉的情意,但却又不敢轻易表露出来。
周不仁明白,他跟苏棋很像,都不轻易将自己的感情展露出来。
不是小心翼翼,也不是不敢面对。
周不仁不像自己的师兄,他的师兄,那位怜风仙尊,若是深爱一人,必是将所有的珍宝都恨不得一一奉上。
怜风仙尊的情意,总是炙热,又让人移不开目光。
同时也是不惜一切代价的。
若是周不仁年轻几分,年少轻狂时或许也能做到。
但如今他要顾虑的东西太多,他也放不下整个宗门。
最终,周不仁闭上了眼摇了摇头,“罢了,你我之间,或许本就该如此。”
苏棋目光抬了抬,在看到周不仁时带了几分迟疑。
周不仁常常给他一些错觉。
以前这些错觉他都下意识忽视,可今天不知怎么,苏棋觉得这好像,不是错觉?
周不仁似乎对他,是有些不一样的。
苏棋将视线落到周不仁的脸上,想了想,试探的问道,“宗主待弟子,似乎不同于其他弟子般。”
以前苏棋其实羡慕过周不仁的徒弟。
因为周不仁此人很是护短。
但也仅仅只是护短,对其他人都很严厉,唯独对自己人很是宽容。
之前周不仁对他,只能说不冷不淡,这段时间却是殷勤了许多。
若是一点都察觉不出来是不可能的。
只是苏棋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去确定这件事。
周不仁却是动作僵硬了一下,他习惯性思考的时候,会下意识的转动自己手中的扳指。
然而这次却是忘记了。
甚至眼中还有慌乱一闪而过。
周不仁微微张了张口,然后看向苏棋。
有什么话就在喉咙中翻滚,就像即将滚烫的开水灌入了喉咙。
明明滚烫得无法承受,却又不知如何解脱。
“苏棋,你是个聪明人,我——”
就在周不仁即将说出之时,远处天边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随即是无数洪水暴涨的声音,两人齐齐朝着外面看去。
周不仁眉头又皱起了。
他转身朝着屋外而去,发现远处天空一片浑浊,大风刮起,无数的枯叶残枝被卷入半空中。
明明是白日,却看不到什么光亮,无比昏暗。
苏棋却是感受到了什么,目光带着几分诧异,“公子泽禾?”
周不仁侧目看向苏棋,“是公子泽禾?”
苏棋又细细感受了几分,继而点点头,“应该是他,但周围好像并没有阵法,也没有白雾,他怎么会出现?”
周不仁上前两步,“不一定是阵法原因。”
“不是阵法,那是什么?”
周不仁没有说话,不远处有几个修士飞快的朝着这边过来,神色有些慌乱。
周不仁看向苏棋道,“你去找个安全的地方歇着,等此事善后我再来寻你。”
苏棋不喜欢这样的安排。
好像他是个什么柔弱的东西,遇到事就只能被放在安全的地方等着。
“宗主,弟子已不是孩童,已经足以独当一面。”
周不仁深深的看了苏棋一眼。
他只是不希望苏棋涉险罢了。
或许是身处于高位久了,对于在乎的人下意识便想着对方保护起来,而不会去管对方是否需要。
周不仁沉吟了片刻,“好,那你跟随在我身侧,一切小心为上。”
“弟子明白。”
没一会儿,那几个修士就过来禀告说不远处出现了异样,暴风正朝这边卷来。
周不仁带着苏棋去跟联盟那几个领头商议了一二,立刻带着所有修士撤离。
同时还安排了佛修在时刻注意那些暴风,若有阵法出现立刻镇压。
苏棋回头看向那些暴风,呼啸声中像是谁的哀嚎。
突然,苏棋胸口处猛的痛了一下,他捂着胸口,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周不仁注意到了苏棋的异样,急问道,“怎么了?”
苏棋看向周不仁,目光闪烁了一下,
“他来了。”
“谁?”
“公子泽禾。”
周不仁看向周围的修士,那些修士也纷纷如临大敌起来。
那些暴风飞速的朝着他们席卷而来,周不仁立刻在周围设下屏障, 一些实力强大的修士也纷纷祭出法器。
苏棋死死的盯着那暴风, 枯叶卷起从他的耳边划过, 有几缕发丝擦过他的脸颊。
暴风之下,人人自危。
然而那些暴风即将把他们卷入之时,却突然停顿了下来。
就像突然静止了一半,除了呼啸而过的风声,周围一切都变得无比安静起来。
修士们纷纷亮出了法器,这场变故来得太突然,许多人都未曾反应过来。
苏棋眼前的一切, 轻声说道, “你无法驾驭它。”
下一瞬,暴风轰然消散, 只留下漫天的枯叶飞舞着, 然后飘在洪水之上。
就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周不仁看向苏棋,眼中有着说不出的情绪。
甚至周不仁觉得, 苏棋比他知道的更多。
可他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苏棋则是垂下眼帘,沉默着。
四周的修士此时也反应了过来, 试探着撤下了阵法,继而又开始忙碌起来。
刚刚的暴风来得太过突然,好在并没有损失修士, 只是一些建立好的房屋被损坏了而已。
这都是小事, 稍微有点积蓄的修士,谁的纳戒里面不藏着一两座府邸以备不时之需。
接下来几日周不仁更忙了。
苏棋也是跟着那些修士忙碌治理洪水, 开山挖道,镇压阵法。
那些阵法之前出现得太过蹊跷,所以才会有不少修士莫名陨落在里面。
后来才发现佛修可以镇压那些阵法,于是大批的修士不得不转去了佛修,但他们的悟性太差,半天没入门,最后又回来老老实实的挖渠道了。
苏棋也见过那些佛修,平日里修真界内都不怎么看到,如今却是出现了不少。
有苦修的,总是衣衫褴褛。
也有静修的,倒是很慈眉善目。
只是大部分修士跟那群佛修都没什么话题,也不怎么交流。
虽目前都在对抗洪水,然而两拨人却像井水不犯河水一般,各不干涉。
在那群佛修帮助之下,阵法出现的频率越来越低,范围也越来越小,终于慢慢的将洪水逐渐朝着人界那个方向引去,水位也下降了不少,许多丘陵也逐渐显露了出来。
天气也稳定了不少,不再像之前暴雨连绵,甚至还偶尔透出了几缕阳光下来。
只是那点光亮太过渺小,从他们身上滑过的时候,就像薄纱轻抚,没留下什么温度,却足够温柔。
苏棋很是珍惜。
大约一个月左右,整个修真界的沟道基本都挖掘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人界跟修真界那道屏障。
虽然洪水可以从那里流去人界,然而速度太慢,中间又间隔太久。
层层屏障下来,导致洪水直接挤压在那里,逐渐开始呈现回流趋向。
这几日周不仁的神色也越发凝重起来。
很明显,那道屏障成了他们最大的困难。
毕竟是天道设下的,凭他们是很难打破的。
苏棋偶尔也会去那边看看情况,目前阵法已经很少出现了,基本修真界的各大门派都恢复了秩序,虽然有时候也会有些摩擦,但大部分时候都挺齐心协力。
同时这一路上他们也遇到了不少凡人,周不仁则是专门安排了两个宗门照顾这些凡人。
这两个宗门平时不怎么关心外界,对凡人也没有任何仇视或者同情心理,虽然不会对凡人太好,但也不会对他们坐视不理。
苏棋倒是能理解周不仁的安排,修士对凡人是没有责任与义务的,能做到这一步已属不易。
同时他们还安排了修士前往人界查看里面的情况。
为了避免生灵涂炭,之前他们派去了不少修士前往人界那边情况,很奇怪的是人界留下的生灵已经不多了。
这段时间那些修士也一批又一批将还留在人界的人类送往修真界。
只是人界的屏障压得那些修士很是难受,所以必须一批换着一批去转移。
修真界陨落了不少修士,人界亦是如此。
苏棋也问过周不仁,为何一定要以人界作为这场洪水的代价?
周不仁告诉他人界的气数已经到头了,一个是即将凋零的人界,一个是被洪水肆虐安能完焉的修真界,两者之间该如何取舍从一开始就决定好了。
其实有些凡人也的确不愿来修真界,但修真界的修士又何尝希望凡人来到这里?
凡人身上都背有因果,他们脆弱,甚至可以说是不堪一击,但偏偏天道垂怜,修士们若对凡人出手,就极容易被入心魔。
还有就是,即便周不仁也不怎么想承认,但凡人能在短短几十载寿命里将人界繁衍成这样盛大繁华的景象,就说明凡人是聪慧的。
基本大部分的凡人的确没有修炼的天赋,可心思手段却远超过修士。
对与错,只是大家立场不同罢了。
苏棋也跟那些凡人接触过,的确那些凡人大部分都没有修炼的资质,但大部分都还算和善。
之前他也去过人界,两次接触下来的感觉并不相同。
但这已经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了,修真界想要自救,人界的凡人也为了自救,最终只能如此。
只是人界跟修真界之间的屏障有三层,第一层都耗费了不少修士心血,可却只隐隐有松动的痕迹,若要全部打通,不知道又得何年何月。
苏棋觉得,肯定还有其他方法。
公子泽禾是怜悯人界的,他故意弄出这些东西,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两界都陷入绝境之中。
于是苏棋时常去那屏障之前观察,之前穿过这道屏障时他意识有些不清醒,对于人界的记忆后来有些模糊,忘记了许多事。
那层屏障太长太长了,哪怕靠近了都会让修士不适。
有种被强行镇压的感觉,体内的真气运行都缓慢了下来,丹田感觉压着什么重物一般。
这种感觉不算陌生,但多熟悉也说不上来。
苏棋回过头看向身后那汹涌澎湃的洪水,又看向人界的方向,总觉得他们好像忽略了什么东西。
最终苏棋叹了口气,朝着修真界那边回去。
他刚抬起脚,一缕若有若无的白雾缓慢缠上了他的脚腕。
同时一股若即若离的冷香缓缓浮动,苏棋微微抬起了眼,从他脚下开始,散发出一圈白波,这奇异阵法以他为中心,迅速朝着四周扩散。
不过片刻就将这片小天地完全禁锢在了其中。
苏棋手指微微抽动着,身形僵硬在原地不敢动弹,四周的白雾点点浮现,不断的朝着他逼近。
苏棋眉头紧锁,最终化作了一声叹息。
“师尊,何苦如此。”
那白雾颤抖了一瞬,随即围绕在苏棋身侧。
过了好一会儿,那些白雾逐渐浮现出一个人形,就像白雾之中包裹着一个人般,但却看不清里面是谁。
那人形朝着苏棋过来,缓缓抬起手。
在白雾手指即将触碰到苏棋时,却又停在了半空,最终没能再进一寸。
四周安静得可怕,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声音。
所以苏棋很清晰的听到了那一句话。
“你不是他。”
“是我想他了。”
转世之人,本就不是前尘之人。
苏棋目光有过一瞬的松动,继而又恢复到了以往的平静。
他的师尊已经陨落了,这一缕幽魂只不过是借着阵法才能勉强存于世间罢了。
但总归不会长久,终有一天这一缕幽魂也会消散的。
所以苏棋很清楚,这也不是他的师尊。
那白雾人形淡了几分,像在惆怅着什么。
苏棋一动不动的看着对方,最终摇了摇头,
“师尊,去轮回吧。”
白雾晃动了几下,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
四周依旧安静得可怕,过了许久,那白雾又淡了几分。
“是我错了。”
是他想要的东西太多了,共用一个身体的时候,他无比迫切的想要为对方制造一具身体出来。
他希望可以真实的拥有对方。
是他奢求太多,想要的东西也太多。
也是他存了私心,最终落得如今这般的结局。
苏棋摇了摇头,“师尊,对错都没有意义,你我,亦或许上一世的你我,或对或错,如今都无法改变。”
白雾深深的看了苏棋一眼,终于缓缓从他身边离去。
那些白雾越来越淡,也正在逐渐消散。
像是爱人之间的低声呢喃,有点点风声而起,不知道是谁的呼唤。
——听风
——听风
一句又一句,呼唤着再不会有回应的名字。
苏棋看着那些白雾消散在眼前,想起之前在雾雪峰的日子。
日日夜夜里,他看着雾雪峰上的白雪,孤独,寂寞,彷徨不安。
玲珑心会指引着他来到怜风仙尊身边,那是上一世的执着与承诺。
但可惜的是,怜风仙尊没有认出他。
对方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他爱谷听风,但也只爱谷听风。
他的世界里容不下第二个人,甚至没办法接纳身边的所有。
他封闭了自己的眼睛,让自己再也无法看到周围的一切,圈地为牢,将自己永远禁锢在里面。
若说情深,世人谁不说一句怜风仙尊深情。
谁能没有一丝动容?
若说苏棋对他师尊没有一分感情是假的。
雾雪峰的夜是很漫长的,也很寒冷,但苏棋没怨过,脑海里偶尔也会浮现出几分不该有的画面。
尽管有玲珑心的缘故,可他自己亦是心动过。
苏棋一直不敢承认,之前他会对公子泽禾那么好,其实也有几分是为了逃离雾雪峰,将这些心思都放下的缘故。
来来回回,曲曲折折,未曾想变成了这样。
只是,都结束了。
无关对错,是非所有,都过去了。
周不仁赶过来的时候, 就看到那些白雾逐渐消散。
像是化作了一阵风,从耳边吹过时还能听到谁在低声呢喃。
他朝着前方看去,就看到苏棋站在那屏障前方,衣衫随着风起。
苏棋只身着一身灰色长衫, 头发随意拿了一根发绳扎好, 额间留有一些碎发被吹散。
望过来时, 眼中仿佛有着什么化不开的东西笼罩着一切。
周不仁想,或者,他也从未看透过苏棋。
而苏棋只是望着周不仁,然后轻声喊道,“宗主。”
他们之间的距离,永远会因为这一句宗主而变得极其遥远。
周不仁上前两步,却又不敢靠得再近。
他看着苏棋被吹散在脸庞上的碎发, 手指动了动, 想要抬起,却又化作了一句叹息。
他有心想要为对方拂过碎发, 又觉得此举不妥。
“师兄呢?”周不仁问到。
苏棋摇了摇头, “或许走了,或许会一直留下, 弟子也不太清楚。”
“师兄执念至此,不是件好事。”
苏棋也赞同, “师尊不愿轮回,也不愿忘记前尘往事,的确不是一件好事。”
周不仁侧头朝着苏棋看去, 连日的阴雨连绵, 所有人的脸色都灰扑扑的,都带着几分疲倦, 苏棋也是。
只是在他看来,苏棋依旧俊秀。
只是蒙尘了几分。
苏棋察觉到周不仁在看他,思索了一二,抬眼回望过去。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织,都似乎想要看清楚对方眼中藏着的到底是什么。
过了好半响,周不仁吞咽了下喉咙问道,“你对你师尊,是如何?”
尽管周不仁也不想怎么承认,但他多少也能感觉到几分,苏棋对他的师尊,是不一样的。
他师兄是个冷面冷心之人,除了谷听风外,他谁都不在乎。
苏棋目光闪烁了一下,继而缓缓垂下了视线。
又过了一会儿,苏棋才说道,“虽然有玲珑心的缘故,但弟子对师尊,的确也有过几分不该生出的心思。”
周不仁眉头突突的跳着。
他觉得自己不该问这些。
但随即苏棋又道,“后来自裁在无望崖后,那几分心思变成了怨恨,他收我入门,却从不曾教导我,也未曾告诉我过什么是对错,我犯了许多错事,也为了躲避做出更多是非事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