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主编,冯司南很满意大家积极的工作态度,他拍了拍手掌,声音响亮到把手心都拍红了,鼓劲道:“那快点行动起来!一天后我要看到进展!”
“报!冯编,有一匿名人打来电话,她自称是其中一名受害者的家属,她要曝光内幕。”一名记者拿着手机冲了进来,他心情激动又复杂,毕竟该怎么形容这通电话的内容呢。
几乎是刚接通电话,记者说,会给对方这段采访变声,对方就哭了,迫切地倾诉发泄出来。
一听声音就知道电话那头是一名年轻姑娘,那声音轻轻细细,哭得他心里酸酸胀胀,他也不敢相信,居然有十多名彪形大汉,来到受害者家里施压,无声逼迫对方签下和解书。
倒是给了一大笔钱。
可这笔钱跟烫手山芋没什么两样,胆小的受害者家属敢花吗?
青龙纹身、黑色西装、彪形大汉……这些形容词本身就扑面而来一股煞气。
“冯编,这种堵门的行为恐怕沾染了几分涉黑性质。”往下再挖,一定有惊喜!
这名男记者转身离去几个小时后,立马跑回来:“冯编,我查到了!孙某的父亲孙迟鹏,孙氏集团的董事长、掌舵人。”
根据他所调查来的资料,孙迟鹏表面上是一名热心公益慈善的企业家,实际在上世纪九十年代便是江州市道上一名叱咤风云的人物,人称“孙哥”。孙迟鹏一开始做敲诈勒索起家、给人收保护费,还曾参与过投机倒把,沾过高利贷,什么都敢做百无禁忌,正是通过这样的原始积累,搜刮了不少资金。
到了世纪初,孙父发现,这种事做到头了遇到瓶颈了。
国家也严厉打击这种违法行为。
对方便通过几次地震捐款,摇身一变,洗白上岸成为远近闻名的企业家,甚至获得了政府的褒奖,从此成为江州市首屈一指的富豪。
因为他的洗白上岸,他手底下的“小弟”也跟着经商上岸了,承包各地工程……可一个庞然大物洗白后,真的白了吗?骨子里分明还保留着几分暴戾,习惯了简单粗暴的行事作风,这名记者越是调查越是心惊肉跳,简直不敢想象,如果孙楠宸的案子没有爆发出来,这个势力还会继续发展吗?
看完孙家的发家史,冯司南倒吸了一口凉气,“竟真的涉黑,原来是家学渊源!”
“干得好!回去给你加奖金!”
话音未落,又一名职员冲了进来,口气充满激动:“老大!我调查到了那个毒贩詹某了!那个詹某经过尿检,还拔了头发,仪器证明他果然不吸毒,更分不清楚毒品种类,他甚至不知道自己面包车上的枪是什么型号,吞吞吐吐之后说了一个错误答案,他果然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假毒贩。”这是他们托人脉关系,从警方口里得到的爆料。
“假毒贩?”
Treasure说的居然都是真的!冯司南猛拍了一下办公室长桌。
“没错,是假毒贩!我继续往詹某身边调查,发现他确实收了一笔巨款,詹某跟孙家签了协议,一旦伪装毒贩帮助孙某取得重大立功表现。坐牢三年是两百万,坐牢五年的话多一百万,以此类推……詹某是藏不住的性格,收到钱的第一时间就把钱打回老家,老家都约了施工队准备盖房子,据说是要在乡间盖一栋三层大别墅。”
现在工程自然被警方紧急叫停,想通过坐几年牢换来的泼天富贵自然也要收回去。
冯司南有点急:“你说工程已经有地基了,那你给工程拍照了吗?”
“放心吧老大,拍照了,到时候会放到报纸上。”
等明后天,江州市市民就会看到,报纸上有一栋“烂尾”的别墅地基。如果treasure没有揭露出来,这栋傲立乡间的别墅也许会盖得精致漂亮,成为富贵一方的证明。
乡民们路过也许会啧啧称奇,心生艳羡。
谁又能想到,这富贵背后的真实秘密呢,是一场重大立功骗局,而钱又从何处来?财帛动人心,这一切都是建立警方被瞒在鼓里,五位受害者又昏迷不醒的痛苦身上啊,这一砖一瓦都血迹累累!
所以这个工程,烂尾得好!烂尾得妙啊!
越是调查,这名记者心中正义越是激昂澎湃,这一刻他心里燃起一团火焰,十指发热,恨不得转身写上一万字的稿子。
“冯编,我去调查了孙家的远房亲戚。”另一名女记者也跑过来,汇报自己的调查进展。
她负责调查的方向是孙楠宸真实年龄之谜,也许警方都还没来得及查到,她已经先完成了。
“你查到了什么?”
“我得到了孙家亲戚的口供,他们都有印象,孙楠宸今年是十九岁。”医院的记录被销毁,可人的记忆不会欺骗。
人活在世上,一切都有痕迹。
逢年过节的,这些亲戚都有印象,早在上个世纪末,在1998年他们就抱过襁褓中刚出生的孙楠宸。这些皆是孙家来不及封口的证人。
“孙某真实年龄”上了热搜,网上吵成一片,不影响现实中的办案。孙楠宸以及一群律师自首到一半,惊悚地发现,互联网上全都是他的名字,才意识到了大事不妙。
一开始他们皱眉、脸色阴沉地看这些爆料,渐渐地发现爆料越来越多,他们神色才惊恐起来。
犹如晴天霹雳五雷轰顶,孙家人都吓坏了。
孙楠宸也吓得猛地起身,早上他还是被人夸出花的五好少年,到了下午他忽然就全网黑,他不明白,在他没看手机的这几个小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他做的那些事,外界都传遍了。
他点进热搜,第一条就是在讨论他的真实年龄。
来自四面八方的信息,将他扒得体无完肤。
孙楠宸脸黑了,他一向脾气暴躁唯我独尊,见到有人冒犯,他立刻就破口大骂:“谁说我是98年的!”
“我就是00后!我只是发育得好长得老成!”修改年龄至今有一段时间,孙楠宸一开始还不适应,后来渐渐习惯后,他也发自内心认同自己就是未成年人了,成年人需要承担责任,未成年人却能得到世人宽容。同时他也清楚,成年人是十年起步,他自然要咬死年龄不放。
不过他话说一半,忽然卡壳了,因为晏律师考虑他的水平,教给他一堆话术,却唯独没有教他,事情暴露了该怎么狡辩。
他自首时专门背过稿,说话极为流利,实际上在蒋飞看来,这种流利背后透露着一种孩童背诗歌般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感觉,也正是如此,孙楠宸遇到突发情况,毫无反手能力。
明鹤予看着不断飙升的热搜,她心脏吓坏了,差一点要跃出胸膛。
怎么会这样呢?
他们自导自演的这出戏明明很成功,眼看警局系统内部马上要录入了,结果时间仅过了小半天,一切就被人揭穿了。儿子的重大功劳泡汤了,这也就算了,为什么现在网友居然都知道了,毒贩是假的,未成年是假的,家属和解书是威逼利诱的,甚至知道,连伤情鉴定都涉嫌造假,一条运作链被人连根拔起,甚至还牵连到了孙氏。
丈夫的发家史,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她只是想让儿子减刑,根本没想搞垮孙家。
怎么办?
他们六神无主之际,冰凉的触感落在他们的手腕,伴随“咔嚓”的两道声音,看清那是什么东西后,他们的叫声硬生生卡在喉咙里。
是两副24K合金打造、完美贴合人体工学设计的、一秒就能锁住自由的——银手铐。
手铐另一头。
一个身材高大气势凌厉的警官站在那里,那眼神锐利无比,太有攻击性,仿佛看透了一切,盯得他们浑身毛骨悚然。
第一百四十八章
孙楠宸被两名警员架着胳膊强硬带走了,如果他不是自己来自首,警方抓他还要走传唤嫌疑人或者申请抓捕令、出警、实施抓捕等流程,可他来自首,自己大踏步迈进警局,如今不需要警方出动了。
“你们凭什么抓我,网上说的都是假的!”孙楠宸咬死了不承认。
“请配合调查。”
不承认没关系,先带走再说。
“儿子!”明鹤予吓坏了,她快步往前走,跌跌撞撞地去拦截警察的脚步,高跟鞋刺啦地砖发出尖锐的噪音。下一秒她才意识到自己的手也被铐着,她不满了,“你们凭什么抓我?”
刑警队的人都气笑了,“这位女士,您儿子涉嫌故意伤害罪、寻衅滋事罪、涉嫌骗取重大立功罪等。”一口气都快列举不完了。
“您不会以为自己清清白白吧,您也同样涉嫌伪造出生证明伤情鉴定、威胁恐吓当事人、徇私舞弊减刑罪、行贿罪、包庇罪、徇私枉法罪等多项罪名。”运作链的顶端可是你自己。
明鹤予瞳孔瞪大,她傻愣愣地留在原地,习惯了一切都靠金钱运作的贵妇人不明白,心想怎么她也有份?这些分明都是很正常的操作,为什么她涉嫌了那么多罪名?
大庭广众之下,她好似听到了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是一切暴露后,她脑子清醒后对法律的恐惧,双腿一软,差点忘记了贵妇人形象瘫坐在地上。
孙家收到消息时已经晚了,孙氏集团被推上风口浪尖。
“怎么会这样?”孙迟鹏快疯了,他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一夜之间,老婆孩子被警察抓了,企业也正在被介入调查,接二连三的坏消息,让这个位高权重,名下产业涉及房地产、影视投资、进出口贸易和饮食娱乐等诸多领域的富豪焦头烂额。
要知道有一些企业光鲜亮丽,内里实际上是一条爬满虱子的华美长袍,禁不起查验,消息一出,孙氏集团股价应声而跌。
如果不是他在黑白两道都有一些影响力,去警察局喝了几杯茶就因证据不足给放了,他八成也要折进去。
面对无数争议,对他涉黑的指控,孙迟鹏拼命在媒体记者前为自己辩白,“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这些年我早已经成为合法公民,妻子和儿子的事情事先我并不知情,我与妻子感情不和,我们夫妻早已经多年没有交心,我没有包庇他们。什么涉黑组织、涉恶犯罪集团,跟孙氏没关系,你们说的黑西装成员,实际上是我们集团旗下的员工,他们领合法薪酬,没有干违法乱纪的事……当年捐款不是运作,君子论迹不论心。”
他花大力气为自己公关,又聘请了一名天价律师,把所有罪名都推到儿子老婆身上,结果安然无恙,奈何这一通下来也元气大伤。
警察并没有放弃调查他,让他这两年不能去外地,而他老婆孩子还在拘留所里。
一个曾经威风八面的庞然大物,因内部垮掉一半。
如果没有人勇敢地曝光这件事,这个风光无比的集团还能继续威风到下一代,风光到十余年后。
一段时间后,江州市中级人民法院开庭审理了这起案件。
肃穆庄严的场合之上,小法槌落下,敲出震撼人心的清脆声响,宣判着庭审的开始和结束,法官道:“全体起立!”
孙楠宸吓了一跳,他还不明白要干什么,下一秒他就被两名执法警察架着胳膊站了起来。
不仅他,整个法庭之上所有人都站了起来,脸色十分凝重。孙楠宸愕然,作为一名罪犯,他明显跟法庭所有人格格不入。
法官道:“本院认为被告人孙楠宸、明鹤予的行为已构成……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一审判处被告人孙楠宸二十年有期徒刑,明鹤予十年有期徒刑……如有异议,请等下一次上诉。”
二十年?
那他今年十九岁,二十年后不就三十九岁了,长达二十年的时间都要在监狱里度过?
判决结果一出,孙楠宸暴跳如雷,当庭就大喝道:“我不服!我是打人了,可我不是故意的,凭什么判我故意伤害罪。”
还数罪并罚,罚到二十年去了。
他还没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没有深刻反悔。
一个恶徒蜕变成无法无天的混世魔王,完全是被人给惯出来的,如果这个世界上你有一个任你允取允求的母亲,无论是杀人放火还是寻衅滋事都为你擦屁股,帮你修改年龄,帮你弄虚作假玩弄权术,连天塌下来有人顶,久而久之,一个人怎么可能正常下去。
孙楠宸不嚣张跋扈才怪了,他根本无法理解法律的逻辑。
另一边明鹤予被架住,被迫起立,听到判刑结果,她哭得颤颤巍巍,每一滴眼泪都在诉说着她的心痛后悔。
她无法接受自己从贵妇人沦为犯罪者,她也不后悔自己运作,她只是后悔自己的手段为什么没有更隐蔽一点。
孙楠宸不服,当庭就提起了上诉。
法官扬眉,似乎没见过这样搅乱秩序的傻子,判决过程正常,量刑合理,你还上诉,上诉是这样上的吗?程序是这样走的吗?
他敲了敲小法锤:“上诉驳回!”他这里不驳回,二审时法院大概率也会驳回。
什么还给驳回了?
孙楠宸当场气晕过去。晕之前他还在想,他不服一审,一定要上诉,我要去二审!!!
许多人围观了这一场庭审,结果一出纷纷鼓掌叫好,庭审结束后掌声雷动、礼花齐放。
蒋飞喜气洋洋:“多亏了你啊小江同学,我们总算将人逮捕归案了。”
这个结局真真大快人心,正所谓“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也能给那群受害者和家属们一个公平的交代了。
没想到少年竟然摇摇头:“蒋警官,事情还未结束……”有人的地方便有规则,有规则的地方便会存在漏洞。
一个习惯了运作的人,真的会停止他的脚步吗?
这个人世间,罪恶远没有停下。
大家都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孙家树倒猢狲散,可这棵庞然大树并没有真正倒下,浓云被风吹散却还遮蔽阳光……江雪律所看到的未来,蓝泊山监狱是对方起飞的一个新征途。
苍穹之下,故事还在继续。日暮西垂,整片黑夜笼罩大地,华灯未曾亮起时,整座城市矗立在大地上,如同隐匿在黑暗中。
“晏律师,我该怎么办啊?我的儿子被判了二十年,我的妻子被判了十年……”
二十年!想到这个数字孙迟鹏就眼前一黑,身体摇摇欲坠。
妻子跟他没有多少感情了,能证明他们彼此不交心的证据太多,他才能在媒体记者的咄咄逼人中撇清嫌疑。成功保住自己之后,人必须诚实面对自己的内心:儿子是他命根子,妻子又是因为儿子进去的。孙迟鹏并非无情无义之人,自然想捞儿子的同时,也捞妻子一把。
“孙先生,请冷静,情况还没到最差的时候。”
这一夜不知道交流了什么。
孙迟鹏惺忪着一双红眼睛离去,西装革履的律师意兴阑珊地倚靠着沙发,手腕的表一针一针跳动,黑发垂落遮住了对方冷淡厌世的眉眼,任谁都能感受到对方的百无聊赖。
小助理全程站在一旁,等结束后才小心翼翼:
“老板,您为什么要……”给孙家出谋划策啊?
一次又一次,明明这个案子都结束了,互联网风波平息了,警察也结案了,您还要出来搞事。更重要的是,他旁听了许久,听得心惊肉跳,发现这一笔笔都是漏洞,如果孙家人真的去运作了。
二十年有期徒刑也许会被缩减至十年,孙楠宸、明鹤予很快就会被放出来,抬头挺胸站在阳光下重新做人……那谁又能阻止他?
“这是法律咨询,我只负责提供建议,做与不做,一切选择权都在当事人手里。”说话者毫无起伏。
至于当事人又是用什么手段做到的,一切与他无关。
小助理似悟非悟,总觉得老板从事这个职业久了,身上透着一股置身事外、游离于第三者位置的疏离冷漠。
他的老板常常接受坏人的求助,也不拒绝好人的咨询,在善恶之中,对方一直始终如一地选择了自己的阵营——钱。
小助理忍不住胡思乱想。
如果这是电视剧,这孙董事长完全是反派三号,他老板八成能领到一个反派四号的角色,那他是什么角色?恶毒精英律师反派四号身边一个平平无奇的小跟班?
那谁是这部电视剧的主角?这部电视剧还有隐藏的幕后黑手吗?
小助理情不自禁地想深了,这时,他看到老板拿起手机,手机界面上赫然是一个黑色的头像——
Treasure——
太可怕了。
说起这个treasure,这一次事件对方再度破圈,这个热度蔓延到其他城市,一夜暴涨千万粉丝,据说北美还有人搬运到油管,不明所以的路人进来还以为treasure是什么娱乐圈明星,张口就道:“这个treasure是哪一个明星,粉丝好多,他有什么作品吗?”
随后就被科普了一堆大大小小层出不穷的案子。
路人都傻了。
“小江同学!小江同学!你不能死啊!”
“小江同学!你千万要坚持住!”一语惊破天际,不顾警察的悲痛,医生连忙赶来,白色担架列好,将奄奄一息的伤者送入急救室。
红灯亮起。
说明情况很危急,一切都在接受治疗。
一个小时后红灯熄灭,医生满头大汗地走了出来,摘下口罩,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微笑:“手术很成功,伤者已经恢复健康,麻醉效果还没褪去,可能还要持续一段时间,你们可以去看他了。”
“谢谢你啊医生!”
蒋飞和一名女警大喜过望,连忙上前。
护士动作轻轻地推出一辆小车,上面盖了白布,白布下赫然是一只黑色的猫。黑猫虚弱无力,双腿也绑着绷带,只能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叫声也发不出,看得两名警察心软得一塌糊涂。
仔细看,这只黑猫仿佛充满了智慧,更给人一种现实与梦境掺杂在一起的梦幻感。
如果有人在这一刻点开treasure的头像,会发现,头像上的那只猫好似走出屏幕来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这只猫是从马路上跳入警局,从事后的监控来看,当时它停在一辆警车的引擎盖上,可能天气冷,引擎盖还很热乎,这只猫便蜷缩起尾巴睡得昏天暗地。
等它醒了,它就跟迷路了一样,在夜里凄凄的叫声尤为可怜。“哪里来的猫?”当时值班的小警员都坐不住了,端着一荤两素的盒饭跑出去看。
瞅了半天没瞅着。
原来是猫太黑了,跟停车场混为一体。
小警员不信邪地看了两遍,他确定这附近有猫在叫,那叫声抓耳挠肝一般,却怎么也没发现,手电筒扫了几圈只能放弃。
令人恍惚以为这是错觉。
直到那只猫从景观草丛蹿了出来,差点把人吓死!
“呜~”
好一道可怜巴巴的叫声,好似刚出生的幼崽,小爪子出现,怯生生又脏兮兮,有一种可怜可爱又诡异的感觉。
原来是一只小黑猫啊。
大概率是被人遗弃的流浪猫。
小警员松了一小口气,随即定睛多看了两眼,看清猫的样子忽地头晕目眩,声音轻颤着,“这只、这只猫怎么那般眼熟?”
让我看看!仔仔细细、里里外外辨认一下。
他小心翼翼地抬起手,落在猫咪流畅纤细的脊背上,“真可爱啊。”声音沙哑得值班同事都觉得他傻了,几分钟后同事跟他一起摸猫,一边拿着手机,一边嘴里止不住地赞叹:天啊!太像了!
这是什么特殊的缘分啊?
小猫咪被两个人类轮流抓着拍照,全程无助地喵喵叫,它只是来讨一口吃的,没想到一口吃的没讨到,反被摁住走不动了。连蒋飞都惊动了,从办公室里走出来:“哪里来的猫?你们谁把宠物带来了?”
人民公仆不抓紧时间值班破案,在这里招猫逗狗。
这像话吗?
小警员还蹲在地上,口气兴奋:“蒋哥,不是我们的宠物,是一只误入咱警局的流浪猫。”
“流浪猫啊……这年头遗弃猫狗的人越来越多了。”蒋飞皱了皱眉,心里对那些没有公德心的人发出谴责。
下一秒他跟猫水汪汪的眼珠子,他好似遭遇了一场暴击,心跳快得有些紊乱,他下意识地拿出手机,“这、这猫……”
爱屋及乌,没有人能拒绝这只猫!
他心里已经有了大胆的想法,唯恐不保险,忍不住问出声:“这猫确定是流浪猫吧?”可别周围哪户人家丢了猫,去派出所报案查监控,最后发现是他们江州市公安局的人给扣了。
“应该是的,蒋哥你看这爪子。”因为天气冷,猫咪下意识眯起眼睛农民揣,小警员抱起它,抬起猫咪的小爪子,换来猫咪一声无助的喵喵叫。
蒋飞仔细看,这小猫毛发很脏,爪子也脏,身上还沾了灰尘和绿叶子,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可怜的孩子,没有家了吧?
他心动了。
他们刑警队可以养啊!
“蒋哥你不厚道,这是我们先发现的。”更何况你们刑警队天天忙得脚不沾地,哪有时间养猫。
“哎呀放在警局里,一起养一起养。”蒋飞深谙敷衍学。
局里大山摆在那里,想把猫留在局子里,还得通过上级的点头同意。这只猫被送去宠物店清洗过后,一路送到了办公室。
“把猫留在局子里?”张局还没说话,秦居烈先开口了,男人左手撑着额头,抬起眼皮,案子没破眉峰皱起,更显眼窝很深,手掌心下是深邃的眉眼,他平和地说:“警局里不能养宠物。”
怎么就不行了?
哪条明文规定了?
蒋飞不服气:“这不是一只普通的猫,老秦,你看这里。”那只猫被腾空夹起,蒋飞笑道:“看吧,眼不眼熟,是不是很可爱?”
该怎么形容这只猫呢。
这只猫很安静,跟那些只会喵喵乱叫的小猫不一样,黢黑的杏仁眼瞪大,看上去有些瘦弱,小眼神精致,连叫声都透着几分可怜兮兮。
哎哟这只。
张局倒吸了一口凉气。
秦居烈怔怔片刻,他眯起那双眼眸,打量着这只瘦骨嶙峋的黑猫。半晌收回视线,表情不变地解锁了手机,确认了两遍。发现不能说有几分相似,应该说一模一样,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涌上心头。
treasure的头像,似一团浓墨的颜色,点进去会发现是一只颜色纯正的黑猫。
他眼睛牢牢盯着猫,又望了一眼头像两秒,炽热的眼神几乎将其洞穿。
这年头做猫也是挺不容易的,小黑猫眼睛惊恐,灯光从头顶落下,它瞳孔里照出眼前男人干净的深蓝色衬衫和熠熠生辉的警徽。
对方把他抱起来,手指架着胳肢窝,这姿势悬空小猫咪害怕地蹬了蹬腿,“猫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去宠物医院看过了,说差不多四个月,没名呢。蒋哥叫小江同学,我觉得……”
秦居烈想也不想打断道:“换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