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间点,天色暗了下来,乍一看这附近的巷子长得都一个样,高中生差点找不到回去的路。开启导航也导不出去。
毫无头绪时,他选择顺应本能,试探着往前走了几步才走出这个怪圈。
“你今天还想去,是不是?”江雪律冷静地吐出一句话,语气笃定。
沈明谦睁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他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我今天打算最后确认一下,我记了门牌号就走。”
江雪律:“……”
因为凶手也在等你自投罗网!他被你激起了杀心!
你这完全是玩火自焚!
江雪律眉心微微拧起,随着沈明谦交代自己今天的行程,他顺畅无比地接上了“凶手”视角,这完全是一场博弈,谁也无法确定这到底是飞蛾扑火,还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好奇心害死猫,沈明谦一路跟踪过去,以为对方是猎物,却浑然不知自己才是那个落入陷阱的人,他不断深入,最后被人敲在后脑勺。
同样的死法,可谁也不会将这一切跟十几年前的案子联系起来。
后续警方来调查尸体,警员没有读心术,完全不明白,一个高中生为什么会惨死在离家好几公里的巷子里,谁也无法推导出这一切是怎么造成的。自然更不会知道,正义是一个年轻人最初的驱动力,最终他死于好奇心。
“班长,你不确定对方是逃犯,你就敢跟?万一出事了怎么办?你有没有想过这个可能性?”
江雪律目光复杂极了,抿着唇角,显得有些不悦,“你想我们都停课一天,集体来参加你的葬礼,为你献花哀悼吗?”
“我……”沈明谦语塞,这些天他都是独自行动,没一个能放心商量的人,他脱口而出后心里又惊又凉,是啊如果那个男人真是逃犯,他这几天的行径实在是有些危险过头了。
不过面对江雪律的质问,沈明谦还想为自己辩解,正是他不确定,他才跟踪。
他想说我有分寸,我会注意安全,什么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这些道理我都知道,我只是记一下哪栋楼我就走。
可不知道怎么回事。
少年那句“你想我们参加你的葬礼,为你哀悼吗”这话一出,明明口气平淡,沈明谦他却倏然一惊,浑身突地激激灵打了一个寒颤。
某种毛骨悚然的滋味萦绕在心,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寒意慢慢攥紧了他的心,缓缓冻结了他周身血液。可能江雪律形容得太逼真了,沈明谦身体僵硬,莫名产生自己好似死过一回的感觉。
两分钟后,他做了一个深呼吸,坦然承认道:“你说得对,我太不谨慎了。”
这时候上课铃响,一切暖意重回人间。
第一百五十九章
上课铃响,班里陆陆续续掐点来了许多人,曲蔓枝是班花,一路走来吸引了不少人目光,迈入班级里时她下意识往一个方向看了一眼,没看到人时微微讶异,情不自禁地低头看了一眼手腕处镶嵌钻石的粉色手表,7:50,又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
时间都没错。
人没来。
外边走廊响彻了焦急忙慌的脚步声。
封阳比她直白多了。
他顶着一张闪亮的脸,真心实意地担忧道:“完蛋了,学霸迟到了。”
封阳心情非常愉快,高二一班有一项换座位规章制度,据说是班主任老姚为了防止早恋,煞费苦心想出来的。
每一个月,单号座位往左边、双号座位往后边挪一个位次。
这魔幻的制度,不少人怨声载道,许多“牛郎织女”被迫分开,也让学霸跟他这个学渣成了前后桌。
同桌提醒他道:“人家早来了,这不正跟班长聊天。聊好久了,七点半到现在。”
封阳顺着目光望去,发现还真是,三个优等生扎堆坐在那个角落简直让那蜘蛛网丛生的角落蓬荜生辉,沈明谦一直在说话,江雪律面色凝重,周眠洋睁着一双眼连连抽气……他们在聊什么,没人知道。
封阳瞪大眼,有些疑惑:“你说他们坐在一起聊天,聊了快二十分钟了?有什么好聊的。”如果不是他跟江雪律关系没熟到那份上,他都想过去说“快上课了,学霸赶紧回座位”,呼唤那心思不在、迟迟不回家的前桌。
同桌点点头:“差不多,有十五分钟了吧。”
封阳手里转了一下笔,下意识:“聊什么?”不得不说有点在意。
“隔那么远,咱也不知道啊。”你当我顺风耳啊?
“也对。”封阳勉强收起惹人烦的打探欲,心里不自在,干巴巴地说:“我也不想探究人隐私,我只想知道,一大早有什么事情好聊的。沈明谦作为班长,他到底知不知道早读要开始了啊,还不赶紧上讲台主持秩序,这班里乱哄哄的,他还视而不见,真是不像话!”
同桌看着他酸不啦唧的话,困惑地挠了挠头,“人家好学生才是一伙的,人家不跟班长聊天,跟你也没什么好聊的啊。人家跟咱话题太少,一开始就不是一路人。”
在同桌眼里,学霸就是一湛湛发亮的人物,是高高在上还发着浑然天然光辉的夜明珠,远距离欣赏就好了,真靠近了未必会喜欢。
这个世间甚少有人,能做到内表如一的光华。
“要你多嘴?”封阳冷哼一声,眉梢挑得老高,斜着眼睛看人,“你别小瞧人家学霸,人家什么都知道,不仅连国外发生什么都知道,上一次我跟学霸开黑打游戏,嘿你猜怎么着,你们这群垃圾怎么都上不了分,人家学霸随随便便就做到了,学习好的啥天赋也不差。”
“学霸还打游戏啊?”
同桌听得怔然,手动扶了下巴,这是真的诧异了。
封阳大大点头:“玩!周眠洋把游戏机寄存在学霸家里,一个月过去了,好多项纪录都刷新过。”
同桌嘟囔了一句,“搞不好是周眠洋不行,他那记录是个人都能超过。”
“你懂个屁。”
封阳定定望着墙上的挂钟,心里默默倒数,十、九、八、七、六……很快尖锐的上课铃声炸雷般在天花板响起,所有人都看到,江雪律从从容容地转身回了自己的座位,周眠洋跟听了一场酣畅淋漓的故事似的,神色看上去意犹未尽,脚步都迈不开,临走时还回头扯了江雪律的袖子,说了一句什么。封阳唇语十级,看出那句话是:下节课再说。
他瞬间很在意了。
你们什么话还要下节课继续说。
当事人沈明谦,在铃声猝然响起后,他也散了,连忙走上讲台,看上去有些手忙脚乱。这三人不知道发生什么。
一整场早读持续五十分钟,江雪律全程在看书,少年人侧脸瘦削又立体,一个寒假过去,他可能长高了点,白色的校服贴在脊背上,显出朦朦胧胧的肩胛骨形状和清瘦的线条。
早读结束后。
封阳一边交作业,一边注意力留了一半,发现那三个人果然去走廊了!
他们有秘密!
从窗户边看去,他们在走廊聊了几句后,还去了厕所。
等等,厕所!?
沈明谦手里攥着一部手机,今天气温不是很热,他掌心却出了一层黏腻的汗,手指摁了好几秒才成功开机。
周眠洋正在门口望风,如果是同学进来了,就小小地咳嗽两声,如果是老师进来了,他就重重地跺两下脚,这通风报信的手法十分熟练。
有他守门,隔间内的两人都十分放心。
沈明谦神色犹豫,似乎在做什么艰难决定,声音沙哑地说一句:“真的要报警吗?可我没有证据啊,如果抓错人了……”
“我们不能太冲动。”
他心里已经百分百怀疑了,依然不敢踏出那一步,他想着应该记下门牌号,有确凿的证据再去报警。
“别犹豫了班长,报警吧!把你的发现全部跟公安局说。”这里厕所比较偏僻,光线也暗,来的人较少。穿校服的少年站在窗户下,近距离站着,能将他面部所有细微表情尽收眼底。江雪律眉头微皱着,那浓密纤长的眼睫动了两下,表情非常坚定,眼珠不眨地盯着他。见他墨迹,直接拿过手机,帮忙摁了“110”。
几乎来不及阻止。
见拨号键都摁了,沈明谦嗓子眼微堵,一口气上来了。
事已至此,只能报警了。
“您好,这里是110报警中心,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电话音里传来接线员的声音。
“你、你好!”江雪律把手机还回来,沈明谦赶紧一把接起来道:“是这样的,我发现了一个行踪可疑的男子,我看了通缉令,发现他很可能是十几年前的命案在逃……地点是……对不起门牌号我不知道,他的行踪出现在唐郊社区。”
这竟是一通群众线索电话!
他们发布的文章果然起效果了。
一旦开始,后续就跟洪水倾泻一般发展顺畅了,沈明谦把自己如何发现和对方形迹可疑之处一一说尽,接线员闻言丝毫不敢大意,他非常重视,努力记录下一切线索,手指一刻没停。
“您是说逃犯是吗?海州市……嗯行我们已经记录备案,会派专人去调查,请您注意安全。”
这个拨出电话不久就结束了,呼出时长五分三十七秒,五分多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半个课间时长,足以交代一切。
挂完电话,见接线员重视这件事,也肯定他的怀疑有理有据后,沈明谦心下微松。他望向江雪律,发现少年的表情十分自然,似乎一点也不意外。
“班长,以后遇到事情报警就好了,千万不要自己冒险。”
“知道了,这件事你早上说了好几遍。”沈明谦低头笑了,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回去吗?”
达到目的后,江雪律自然而然地收回那一丁点少见的强势,他说,“班长你们先回去吧,我还要再停留一下。”
没有人发现,少年的手浅浅伸进校服口袋。
沈明谦理解为,他想上厕所。
他点了点头,“那行,我先回去了。”沈明谦转身离开,嗓子里溢出一股浑然的开心和如释重负的叹息。
他走了一半忽然想起一件事,赶紧往回走。
不出他意料,江雪律人还在里边,窗户透出天光,少年背对着门口,人站在逆光处,半垂着头静默,光影在对方身上勾勒出一道神秘莫测的轮廓。他手里似乎正拿着什么,乌黑的发丝间手指白皙修长。
沈明谦刚想喊人,直到说话声传来后,捕捉到关键字词,他的话戛然而止。
“小江同学……”听筒里传来机械的电流声。
“是我,那个逃犯出没地是唐郊社区桂楼门牌号是302……是的,我同学他跟踪去了巷口,差点殒命……逃犯家里有管制刀具,请上门的警员务必注意安全,对方可能会奋死一搏……”
“???”
沈明谦呼吸停了一瞬,他呆滞地瞪大眼睛,像是勘破什么秘密般,喉结上下滚动两圈,想喊人但不太敢。
他确定自己没听错。
他年纪轻轻的还没耳聋,江雪律不仅提到了逃犯,还提到了他的葬礼。
接下来是电话嘟地挂断和洗手的声音。
少年似乎挂了电话后,走向了洗手池,一点也不在乎上课铃,动作不紧不慢地拧开了水龙头,水流与洗手的声音在空气中回响。
下一秒,水流声消失了。
沈明谦倏然回神,感觉江雪律要出来了,他连忙撤回脚步,抢先一步地回了教室。他慌慌张张地坐回座位上,担心被人看出异样,快速从桌上抽出一本书,下意识地翻开,装模作样地看了两页。
谁也不知道,他此刻心里正掀起惊涛骇浪,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
我的同学他他他——我我我的葬礼——这这这——
到了下午,沈明谦的手机收到一条短信,来自公安局,说感谢小同学的举报线索,逃犯已经被抓住了。因为他提供有效线索,公安局在此给予他一笔奖励金。
仔细阅读了几遍短信,包括每一个标点符号,沈明谦心里想,这是我的功劳吗?
逃犯是我发现的,可门牌号不是我提供的,况且……
沈明谦有点想填江雪律的卡,可他不知道江雪律的银行卡。
谁也不敢怀疑年级第一的智商,如果贸贸然去问恐怕会暴露。
再三纠结之下,他还是报了自己的卡,奈何他实在不会隐藏自己的情绪,在下午快放学时,他故作无意地说:“我……我得到一笔奖金,江同学,我想请你吃饭。”
这一问话,他恰好对江雪律对视上了。
四目相接时,江雪律的眼睛一如既往黑白分明,沈明谦却像烫到一般脸色微红,眼神躲避不及。
这一极度不自然的举动,让对方快速明白了什么,一双冰雪般的眼微睁有点惊讶又无奈,半晌缓缓地说了一声:“好。”
喧嚣的班级里周遭人声萦绕,无声无息中,一种隐形的默契达成。
沈明谦松了口气,连忙给自己脸上扯了一个拉链。
表示自己一定会守口如瓶的。
第一百六十章
另一边江州市情报指挥中心忽然大中午警报声大响。所有警员第一时间关了警报,查看信息,只见江州市天眼传了一张嫌疑人画像。
相似度高达97%!
大屏幕一帧一帧的逐秒暂停,可以看到,画像上是一个咬着雪茄、春风得意的短发男子。他身高一米七左右,着装是黑色上衣,头戴白色鸭舌帽,上了一辆车,出没在燕岭附近,监控上最显眼的不是男人那微挑着嘴角不羁的表情,而是他那跟打扮格格不入的黑色商务皮箱。
“于浩现身了。”
这算什么,特大毒枭于某一年来首次现身。
去年支队曾出过手,可惜连对方一片衣角都没抓到,就被对方提前收到信跑了,他们蹲点埋伏了一整个晚上,准备守株待兔,直到后半夜才发现不对劲,冲进别墅里,发现屋内早已人去楼空。试探了一下温度,走之前饭菜还留有余温,一看桌上餐餐大鱼大肉,燕窝鲍鱼补品一个不缺,于浩这待遇哪里是逃犯。
这完全是被人众星捧月的祖宗!
光是想一想,几名小警员血压就上来了。
后续他们在港口、机场和车站堵截,布下了天罗地网,也没捞到这条大鱼。当时所有人便知道了,这条鱼回大海了,不知道下一次冒泡出现是什么时候,这场潮汐没有规律。
线人冒着生命危险给他们提供消息,消息没有错,于浩的落脚点确实在这里。
可他们都低估了于浩,这个男人性格太过狡猾,潜逃速度比兔子都快。
蒋飞过来了。
“好家伙,这孙子今年还敢在江州市地盘出现,这是完全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啊。”想起去年堵人没堵到无功而返,只能帮着治安所去港口扫了一波黄,蒋副队气笑了,十指咔咔作响,声音咬牙切齿:“也对,这孙子属实有恃无恐,仗着背后有人,特么连个口罩都不戴。”
秦居烈目光落在于浩手中的手提箱,下了定论:“他八成是来江州进行交易,交易完就走。”
话音落下,众人脸色凝重。
于浩箱子里装了什么?
是最新的毒品、是国外最新的技术配方还是满满一沓沓钞票?
谁不知道于浩明面上是罪大恶极的毒枭,什么都敢做,什么都敢卖,每一次他在一个城市出没,不出几天新型毒品便会在暗地里悄摸儿流通,为不少瘾君子和上下家提供便利。
江州市刑警队注意他好几年了,可每一次行动都失败了。
为什么?
因为于浩手段通天,他的每一次逃跑就跟开了天眼一样。不仅能够坐渡轮偷渡出国,还能成功拿到别人的证件,如果说他是毫无助力的孤身逃亡,简直是一个笑话。
所有人都知道,于浩背后站了什么,这名毒枭人脉广博,跟那群港澳台的富豪关系尤为紧密,其中利益牵扯太深了,抓对方难上加难。换言之,于浩完全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身后有无数把保护伞,那些有权有势的保护伞们也不想他落网。
导致这抓捕难度每一次都在逐步升级。
万幸的是,人都有弱点,于浩这个临走时都在吃燕窝鲍鱼的男人也不例外。于浩身上有一个极为致命的弱点——口腹之欲,他是极为挑嘴的老饕,从小出生在粤地,出生地给人的烙印长大后也无法消磨,于浩每一次潜逃出国都饿瘦几斤,再回国总喜欢混迹餐馆暴饮暴食,经常会选择一些招牌茶楼落脚,每一次所谓的正宗家乡味都能牢牢拿捏死他。根据情报的推导,这一次应该也不例外。
他身影被捕捉在燕岭,行动轨迹也在慢慢朝目的地行事。
“这一次行动提前布局,有必要时向上申请开枪。”
秦居烈声音冷而低沉,站得挺直,他提到枪。警员心里一凛,立马跟着站直身躯,既然都提到真家伙的时候,那大家清楚这一战非胜不可。
如果再一次让于浩逃了,别说张局大为火光,他们心里也过意不去。
这一次围剿,必须把对方的翅膀彻底折断,飞也飞不出江州。
警方行动起来。
十分钟后,一辆黑色奥迪从远处驶来,于众目睽睽之下,缓缓停在了茶楼前。
“好久没来了,没想到这家茶楼人还是那么多。”后车门拉开,下来一名头发半白的黑衣老者。老人笑不拢嘴,口里是不甚流利的国语,“还是小于会挑地方,这家口味最正宗了。”大人物的开口赞美,抵得过真金白银和美食杂志上狂轰滥炸的宣传。
旁边的助理身形高达,态度习以为常,手脚不慢地为男人拢过衣襟,扶着他上了楼。
待二人的身影消失,门口外的泊车位一辆面包车里传来声响:“这里是A队,目标交易人物已出现,正在上楼。”
“收到。”
“还是二楼的风景好啊。”老人慢慢地一步台阶一步台阶上,在拐角时那身穿黑色风衣的助理随着上台阶的动作,西装长裤和后腰无意识绷紧,暴露出身体线条,所有人清晰地看清了那轮廓——
一名坐在二楼的女子自然收回了目光,“助理有枪,老人不确定。”
对讲机那头,有一瞬不平稳的呼吸,“继续观察。”
“客人,你们有预约吗?”隔了老远,一名戴着白帽子、身穿白色制服的服务生就含笑走过来了,“你们是几号桌。”
服务生假装自己没有被助理观察,没人能看清他眼底涌起的一丝谨慎。
老人和蔼可亲,一只风干如树皮的手拍了拍助理的手背:“我们在等人,他有预约。”
“那个预约人姓名叫什么呢,我们帮你查一下。”服务生在前台噼里啪啦敲键盘,表面上在查预约人姓名电话和座位号,实际上不到两分钟,老人和助理的身份已经出现在公安局的桌上,“老人姓梁,来自港地,人称梁老,名下产业跟走私有关,应该正是这一次于浩的合作对象。老人身边的助理,姓郑,是老人的义子——职业杀手。”
这种情况在这些地方屡见不鲜,一些助理表面上是家族养子,时常跟随家主行程左右,比儿子还贴心,更收获他们信任,实际上身兼多职。只看老人身赴江州,带了对方就知道了,而江州能出海,是他们的中转站……
在场便衣不动声色,手指从身上的防弹夹克撤回。
不出意外的话,这次任务就是人赃并获,一场流血在所难免。
老人坐下了,慢慢地手持菜单,十分钟后,又一个身影大摇大摆地出现。“C队有发现,于浩来了。”
接下来不需要多说,各个点位的便衣已经准备就绪,刑侦组紧盯着监控屏幕,一把黑枪已上膛,放在副驾驶,秦居烈闭眼假寐,只等养精蓄锐,车窗光线泄露,在男人鼻梁上投下立体深邃的阴影,监听电话里每一句话都被收音,一场冲突一触即发,男人眉宇兀自波澜不惊,在这时,“不……不好了秦队,有人上来了。”
不仅a队这样说,紧随而来b队、c队警员假装动手舀汤,甜汤舀了八百回,勺子碰撞白瓷晚发出清脆声响,声线带着颤抖,与半小时之前的胜券在截然迥异。
这种气势并不好,未战先言败。
怎么不好了,秦居烈睁开眼睛,冰冷的唇角抿得极深,眉宇皱出沟壑,“你们没清场?”
“我们确实都清场了,但——对方还是上来了。”
很快秦居烈知道了。
意料之外的情况发生了。
真的有人上来了。
原本早已清场的二楼,叮的一声,按钮圆圈亮起灯,电梯门缓缓开启,走出来一群穿校服的人。
一眼望去,人头数量是四个人。
其中站了一个穿白色校服,头戴黑色棒球帽肩上挎了一个黑色书包的少年,裹挟在人流里,吸引了警方的注意力,因为对方这身高头发看上去挺眼熟。紧接着事实告诉他们这一切确实不是错觉,少年进了室内,很自然地抬手摘了帽子。那份一直被帽檐压着的脸得以见了天光,暴露完整的五官轮廓,秀气的眉眼隔着屏幕都能清晰描摹一二。
可不要太熟了。
秦居烈:“……”
猛地扭头望去,空气突然完全凝固,众人脸色风云变幻。
少年还在低头跟自己帽子过不去,他的视线朝前看,完全不知道有人在看他。
一方在明处,一方在昏暗的车里。
“阿律,你说坐哪里?”这个名字一出,警方最后一丝侥幸心也没了。这副模样长相外加同名同姓,全世界也找不出第二个。
这群高中生左右环顾了一下,没发现四周都是精心伪装的便衣,堂而皇之地找了空位坐下,很不巧正好是梁老那一桌的旁边。
他们突然拉开椅子坐了下去,速度快得令人来不及阻止。
服务员脸庞都吓僵了,他很想赶客,连忙道:“等一下客人,这一桌不能坐。”
其中一个少年不满道:“怎么不能坐,这不是空着的吗?”空着的桌子不给坐,哪有这样的道理。
因为这一桌是战场中心啊!
“……”服务生另辟蹊径,想了一个招想把人赶走,“几位小客人,这桌是给预约的,你们有预约吗?”
此话一出,四个高中生里,三个果然站了起来。唯独那个还坐着的男生没起身,仔细看对方的脸,神色恼怒又尴尬,服务生松了口气,心想这下成功了吧。
没想到那少年脾气还挺大,一拳砰地砸在玻璃桌上,直接把服务生怼得哑口无言,“你……你在这里干几个月了,不知道我谁啊?我是你们老板的儿子,你的少东家,我刚刷卡坐内部电梯上来的你瞎啊,你居然找我要预约。不是,我同学在这里,你成心让我丢面子?”很难形容封阳的心情,他好不容易跟同学约在这茶餐厅喝下午茶,人家学霸都坐下来,坐下来的姿势规规矩矩风轻云淡,帅得不行,一听没有预约要被人撵走,赶紧又站起来了,封阳只感觉这辈子没有这么丢脸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