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命运就是如此巧合,被一只无形的手反复玩弄,世界线出现了变动。
穆扎米尔坐在椅子上,笑道:“泰姬玛哈酒店的人,你们就算哀嚎,请向南亚的风哀嚎吧,是它掷出了数字1,一切都是它的错!”
他遥遥指向了风。
只字不提自己。
到底是谁,想做二选一的选择题,把两个酒店的客人放在牌桌上。
主动权和选择权实际上都掌握在谁手里。
总之,在这个武装势力领袖嘴里,一切与他无关,泰姬玛哈未来的凄惨,都是骰子的选择,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
穆扎米尔不需要说服任何人,他手下的虔诚军信服他就够了,很显然,他们信服。
“我们进酒店了,BOSS,怎么说?”
按照计划,他们分为两批人,一批人提前几个小时进去,混在住客之中,负责打探情报,顺便观察有哪些住客值得……五星级酒店面向全世界,不仅有娱乐名流,还有政商界人士,譬如他们就打听到了有两名美国情报官员①、新晋富豪等下榻,还有外交官之子等,剩下绝大多数都是平民住客。
阿泰他们后一步赶到。
“除了目标人物,剩下的住客……嗯都杀了吧。”
首领的语气好似在开玩笑,根据一路以来首领的决策,这句话可能不是戏言。
他们眯起眼睛,对着害怕的人群扣响了扳机。
子弹出膛的瞬间,击中了一个男人,现场足足有几十人,那个男人也没想到自己会被杀,他的前胸一片鲜红,白玉瓷砖地板滴了许多。
男人迷茫着倒下。
他的中弹,象征夜幕降临,这场震惊世界的恐怖杀戮就此开始。从大堂开始,他们终将拾级而上,一路哀鸿遍野。
阿泰往前走了一步。
那个掐灭烟头的男人则从二楼走下来,他端起枪,枪口对准了人群,在领班和迎宾人员煞白震惊的目光中,主人一般昂首阔步走向了酒店门。
他把这扇沉重雕饰金漆的大门缓缓关上了。
——这个晚上不会再招待任何旅客。
而酒店里的所有旅客,这个晚上也别想出去!
天色极黑,大厅一角挂着一台古董西洋钟,到点了,它发出一声响声,远处轰隆隆炸开一声闷雷,风雨飘摇间,无限血色凄婉。
封阳在546号房间,他打开电脑,点开了火遍全球的射击游戏。事情发生时他佩戴高品质黑色耳机,将他整个人连耳朵脑袋盖得严严实实。
朋友催促他上号。
他骂道:“别催了,在上了!”
火速喝了一口水,敲击键盘登上电脑游戏,玩了一把又一把。
打游戏使人沉迷,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刻意听屋外的动静,完全没听到枪声,他操纵人物跳到高架桥下的河岸,才突然听到砰砰砰的声音,他骂朋友:“你开什么枪?”
这个时候绝杀战场已经缩小到了十人,大家都隐蔽潜伏,不敢贸然暴露自己,游戏界面中枪声已经歇息了,异常的安静。
开枪就如同在黑暗中点燃篝火一样醒目。
朋友傻了:“我没开。”
“你还没开?我这里都听到了,吵死了。”今天晚上不适合打游戏,他被网络制裁了好几次,次次卡掉线,顶着超高延迟能打入决赛圈,是他技术好。
朋友:“我真没开,我这里没声,大家都苟着呢。你那里的声音吧,少诬蔑我。”
封阳也意识到几分不对劲,五感敏锐如他,很快他发现,游戏里大家都不敢开枪的情况下,怎么他听到络绎不绝的声响。
空气中远远传来不同寻常的动静,有人尖叫,有重物落地声。
封阳伸手摘掉耳机,听了数秒,他心惊,眼神一瞬迷茫,我靠还真的是我这里的声音,不是,楼下这什么动静好吵啊。
“大晚上,外面放烟花啊?”
话是这么说,不知道为何,少年眉心突突突的跳,心里一阵空空发慌,他放下耳机,朝门口走去。
隔壁547房间,江雪律倏地一下惊醒,他赶紧冲向走廊。
第两百五十一章
江雪律昨天晚上宿醉没休息好,早上醒来头痛欲裂吃了两片止痛药,感觉舒服许多。
老师和同学都离开酒店,他独自留在酒店里也没什么不适应。中午一过,他到餐厅吃了点东西后,重新回到房间,拿起手机在玩,知不觉中,他躺在床上睡着了。
房间里漆黑安静,手机上的数字一下比一下跳动,有什么黑色的梦魇袭来,俊秀的少年蹙起眉头,他的眼皮无意识在跳。
他不知道做了什么梦。
江雪律他做了一个恐怖到让整座城市发疯,全世界的目光都会朝此处投射过来的梦境——
这个梦很漫长,长到他以为自己就是一名梦境中不断挣扎求生、凄嚎的幸存者,他挣扎着想要跑起来,躲避枪林弹雨。
终于他起来了。
他的床上干干净净,没有鲜血,什么都没有。唯一的液体可能是汗水,他伸手往后背一探,发现黏腻的汗液把脊背都打滑了,他整个人大汗淋漓。
盛夏的夜晚闷热。
这是什么梦……江雪律准备复盘一下。
他的心跳还未平复,一声枪响,惊碎了他的处境。也让江雪律荒唐地意识到,这一切好像不是梦?眼前好像闪过什么,他马上掀开被子冲了出去。
封阳正好走出门,看到江雪律,他心里一喜。
看得出江雪律很明显才睡醒,头发乱糟糟根本没用手指梳过,身上还穿着睡衣,领口处也皱巴巴的,学霸的睡衣居然是天蓝色格子的!
封阳一乐,伸手就想勾肩搭背。
没想到江雪律比他速度还快,瞬间冲过来,抓着他的衣服说了一句“来不及了,快躲起来”,抓着他往房间里冲。
啊啊?封阳还没反应过来。
几乎是前后脚的时间,一声枪响与两人擦肩而过,打中了一个人。
这一幕就发生在封阳的眼皮子底下,他脸上还挂着的笑容没有散去,转瞬就变成了惊恐茫然,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那是一个男人,他像是逃到五楼的,他在走廊大叫着奔跑。
砰的一声。
有什么东西贯穿了他的胸口,封阳清清楚楚地看见,男人的后背溅出一朵血花。人体内的鲜血平时被一层名叫肌肤的薄薄皮囊束缚住,一旦这个容器破皮了,血就争先恐后往外爆发。
大股大股往外溢出。
近距离看到一个男人在自己眼前被射杀,封阳感到惊悚,封阳感到茫然。
他以为自己大白天出幻觉了。
这是真的血吗?不对,我是在做梦吗?现在才晚上八点多吧!
他反应不过来,江雪律使出力气扯着他,封阳才踉踉跄跄跟着跑。
他不知道江雪律要干什么,但他无条件信任对方,只见江雪律动作飞快地抬眼环顾四周一圈。见到花里胡哨的游戏界面,似乎感应到什么,他冲上去,“啪”的一声合上了电脑,拔掉了鼠标线。
这些操作莫名其妙。
干完这一切,江雪律目光重新望向封阳,他评估了一眼两人的尺寸,看了一眼浴室,又望了一眼床底,最后选择将对方塞进衣柜里。
封阳被塞进去的第一秒,他还不知道江雪律要干什么。
很快他看到,江雪律蜷缩身体,也跟着猫了进来,一只手把衣柜门缓缓合上。一切发生太快,只在数秒之内。
江雪律面色凝重。
“不要动,我们先躲这里。酒店应该是闯入持枪歹徒了,他们见人就杀,必须赶紧躲好,千万不要暴露声音!”
否则必死无疑。
封阳第一次没有听清,他看到江雪律嘴巴一张一合,等脑子里第二次播放这句话,他才反应过来,江雪律用极度冷静的话说了什么恐怖的事情。
酒店……闯入持枪歹徒了……见人就杀?
他真的不是在做梦吗?
他呆滞的瞳孔可能表达了自己的心声,江雪律朝他靠近,压低了声音道:“不是,你不是在做梦,这是一场不在所有人意料之中的恐怖袭击,好了,接下来不要说话。”
少年将手指按压在嘴唇上,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衣柜层有隔板,本来目的就不为了装人,尤其是装两个体型接近成年的少年。
衣柜里还装了其他衣物,先进入的封阳腿脚能够自然安放,后进入的江雪律就不行了。
他被迫曲起腿,下巴也枕在膝盖上。一双眼注视前方,像猫一样安静屏息着,天蓝色舒适柔软的睡衣套在他身上,几乎要与衣柜融为一体。
这是静态的江雪律。
目光下移,会发现江雪律手里拿着一根鎏金烛台,握着烛台的腕部鼓出一条条细长的、筋结的肌肉,那双隐于静谧中的黑亮瞳孔反射着幽冷的光。
封阳像是被定住一样,呆呆地看着左边的江雪律。
少年面白赛雪,但他并不瘦弱,他手里握着武器,全身的肌肉蓄着跃跃爆发的力量,好像随时要给敌人致命一击。
这是动态的江雪律。
一静一动,都藏在这酒店的衣柜里。
如果不是生死博弈之间,封阳差点要被他迷倒了。
但他没有。
有人进来了。
封阳脑子陷入了一片空白。
江雪律没有把门合上,因为那个男人好巧不巧,就倒在546门口,对方临死前的想法很简单:整个走廊,唯独封阳所在的546号房间恰好开了门,他要冲进来,结果来不及逃进来,更来不及呼救,就死于了远距离枪杀。
血迹蔓延到了门口地毯,这时候关门是不行的了。
只能躲起来,伪装成整个房间没有人。
或者,真正的546主人已经死在门口,这个男人奔跑,全因这是属于他的房间,他想冲进来,只是迟了一步。
江雪律感应到的画面是,在整起事件中,除了特定人物,其他酒店的住客都会死。如果被歹徒发现,546号房间还有人,他和封阳必死无疑。
脚步声越来越近,透过衣柜百叶窗般的缝隙,封阳看清楚门口是两个男人,他们端着枪,胸口挂着子弹。
他们把枪对准了他的房间,一个口音极怪的声音道:“这个房间还有人吗?”
另一个人冷嗤一声,把头一扭,仿佛在做一个无声催促的信号:进去看看。
天,真的进来了!
这是枪吗?
这是封阳第二次在现实中遇到枪了,不是他在游戏里的道具,而是真枪实弹。
嗓子里堵着空茫感。
封阳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大脑陷入了缺氧一般无法运转,担心他发出声音,江雪律抽出另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
用肢体接触告诉他,别乱动。
眼前是江雪律充满锋芒的一张脸庞,对方的过敏还没痊愈,还是能看出,这是一个非常漂亮的男孩子。白皙的下颌、俊秀的轮廓隐现棱角,他手里的烛台是一个暗器,砸在人身上,一定会让人头破血流,是他们最后的退路。
看清这张脸,明白过来当下的处境,封阳血液稍微冷静下来。
他点了点头。
江雪律才选择撤回了手。
他们必须活下去。
匪徒进来了。
他们与衣柜擦身而过,让封阳原本缓和下来的心跳再次加快,他瞳孔蓦地放大了,身体绷紧像一根发条。
江雪律也深深吸了一口气,握紧了烛台,手心微微出汗。
他布置得太过匆忙了。
生死就在一线。
匪徒如果打开衣柜,发现里面躲着两个人,他和封阳就完了。也不至于完蛋,最起码,他手里有武器,能痛殴一个人后,逃掉一个。
江雪律承认,他这是在赌。
幸运的是,他一开始没选择关门这个决定似乎是正确的,他成功误导了两名匪徒。两名匪徒以为,这个被他们枪杀的男人是546的住户,他开门后,来不及躲进来就死了。
当然了,匪徒也没有完全相信,他们端着枪进了房间,一个人也没看到。
他们才撤退转身。
那台玩了一下午,散发着余温的笔记本电脑被他们略了过去。
封阳的鼠标是机械电竞鼠标,一旦通电就会散发七彩光芒,十分花里胡哨又夺目,很符合这个年龄段的男性审美,江雪律一看赶紧给拔了。
在前后脚的时间里,那道七彩光恰好黯淡熄灭了。
一台电脑,一个鼠标,全都安安静静。
另一边,20:15pm,361号房间。
一个男人浑身赤裸地躺在大床上,两只臂膀往前屈伸放在枕头上,另一个男人坐在他旁边,伸出手抚摸他的臂膀,空气中流淌着一股无言的暧昧。
这种场面如果让江雪律看到,再冷静的少年,都得脑子空白三秒。
不过好在,事实并非他所想的那样。
一名纹身师动作轻柔地给顾客按摩肌肉,进行完了检查后问道:“准备好了吗乔赛特先生。请让我告诉您一些注意事项,纹身刚做好,请务必保持皮肤清洁干燥,尽量不要碰水,不要饮酒不要吃刺激性食物……”
“等等,不能洗澡吗?”乔赛特趴在大床上,“你先下楼吃饭吧,晚一点我们再做。”
喔豁,还请他在泰姬陵酒店内部高档餐厅吃饭,纹身师脸上扬起亮色,朝他比划了一番本地人用来道谢的手势,欣喜万分道:“谢谢您的慷慨解囊。”
他真是太幸运了。
这几天是他的幸运日吗?
他是城里本地的第一名纹身师,前几天接了一个大单子,顾客刚恢复,今天又接到了顾客的朋友。
这两人都是白人男,有钱有势有身份地位,更重要的是他们很大方舍得花钱,下榻的住所不仅是泰姬玛哈酒店,还让他在酒店里随便消费,天啊他从没住过这么贵的酒店。
纹身师激动得恨不能亲吻钞票,翘着兰花指,他开开心心地下楼去了。
他高呼自己幸运的声音,截止一声枪响,纹身师开始尖叫。
狗屁的幸运!
怎么回事啊!救命啊!酒店里会为什么有人开枪!
杀戮在今夜降临。
大堂门口,阿泰开枪了,他和同伴先杀了迎宾人员、后杀了领班。领班见势不妙,他第一反应就是想跑,他的步伐已经很矫健,两三下跃上台阶想要冲上楼,可是比他逃跑速度更快的是子弹。
像风一般袭来。
中弹时,他脖子后仰,喉咙里爆发出狰狞的惨叫。其他客人吓坏了,尖叫着四散奔逃。这时候冲锋枪就派上用场了,男人架着冲锋枪,他的动作就如同提着一把电锯,激烈的火花带闪电,枪口瞄准哪里,突突突的射程就抵达何处。
阿泰负责补射,很快整个大厅除了成功逃跑的人之外,四处哀嚎。
鲜血淋漓中,有一个男人坐在轮椅上,他脸色非常苍白。阿泰能从他的腿和身上的西装判断出,很明显这个男人是一个有钱的残疾人,危机发生时,所有人都有健全的双腿,能够逃离现场,他不能。
他只能无助地转动轮子,狼狈地想要操作轮椅。手里都是汗。
Run!Run!Run!
“想跑到哪里去?”阿泰察觉到他的意图,冷哼一声走了过去,他一只手抓着男人的脸,把枪口怼进了这个男人的嘴里。男人惊恐地朝他求饶,又指了指自己的腿,疯狂哀求,阿泰脸色冷漠,丝毫没有松动。
另一个同伴摸索着男人的西装,摸出了一本护照,随后摇了摇头。
潜台词:不是目标人物,杀了吧。
什么?不是首领所说的目标人物,那便没有利用价值了。
阿泰果断扣动了扳机。
如同饮弹自尽般,男人的皮囊破裂,鲜血如同爆浆一般涌出。大量的鲜血,四处飞溅,溅在地板、白玉石柱上。
男人连痛苦的嚎叫都没爆发出来。
阿泰冷静地拔出枪,似乎觉得枪口沾了血和唾沫,弄脏了,他说了一句话,像是抱怨,又像是在生气。
他果断上手,抽出轮椅男人领口的手帕,狠狠擦拭起来。
同伴把这句话翻译给首领,卫星电话那头的穆扎米尔笑了一下。
枪声初歇。
“五楼有什么人?”
“五楼有外交官之子,还有M国某部长……这五楼住的人还真多。”像城堡一样豪华的酒店,入住者身份神秘素不相识,大家都把酒店当成暂时落脚点,隐藏几个非富即贵的人不难。
一份资料详尽的名单通过卫星电话发送到所有人手里。
“首领,我们会找到他们!”
“去吧,不要放过每一个角落。”
话音落下,大厅中的五名持枪匪徒分散开来,两人往一楼的其他方向走去,他们选择去贵宾俱乐部,两人则上了楼。
最后一个人负责看守大门。
四个人没发现,走廊角落放置着一个巨大复古花瓶,花瓶中插着一大捧新鲜娇美的月季,一个女人慢慢站了起来,她的腿在发抖,之前络绎不绝的枪声震得她耳膜嗡嗡作响,如今只剩下幻觉般的回音。
危机爆发时,她反应还算机警,仗着花瓶的身位躲藏自己,恐怖分子没有发现她。
她逃过一劫。
现在才能够思考,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看着满地的尸体,她的心情既崩溃难过,胃部又翻江倒海,她伸出手,挣扎地要从裙子里找到手机。
她想跑,这个花瓶从左边角度来看,她躲藏得很好。
换一个角度,比如说从二楼居高临下的俯视,大花瓶后,她娇小的背影就暴露无遗。更别提酒店的灯光很亮,她的影子也从脚下延伸出一汪黑影,她想逃,可她好像腿软了。
脚像是焊在地上了,又似注射了僵麻药剂,动也动不了。
老天我不想死。
女子欲哭无泪。
偏偏不如她所愿,驻守门口的匪徒察觉到了什么,朝花瓶处走来,仓促之间,一只手掌捂住了她的嘴。
她被四只手快速地拖入楼道口。
啊!我被发现了!女子本欲尖叫,一种疯狂感差点要跳出嗓子眼,转瞬就对上了两张年轻焦急的脸庞。
很难形容这种千回百转的惊悚骇然心情,女子一下子就放松下来。明明两方不属于同一国,语言也许并不互通。可是眼神一对上,女子能读懂对方眼神里的含义“您没事吧?”
女子脚一崴,放心地瘫软在地,就差没有崩溃大哭。
但她没有哭,她踉踉跄跄地跟着走。
躲开了枪口。
先是踮着脚尖走,很快是奔跑。
女子回头,发现酒店花园原本盛开得灿烂馥郁、生机勃勃的花,在刚刚的枪林弹雨中,被泼洒浇灌了一层又一层的鲜血,楼上还响起断断续续的枪声。
不知道楼上会发生什么……
她恐惧地捂住了嘴,发出一声不安的啜泣。
酒店的大堂杀戮成群,空气裹挟着枪声,后知后觉传到了餐厅。
不少人举着红酒杯,纳闷地问:“这是什么声音?”
孟冬臣和沈明谦坐在角落,他们在讨论潮声志愿者破获过的案子,沈明谦也向对方讲述自己的困惑,他觉得自己变了。
孟冬臣问他,他怎么变了,你明明是无数家长、师长眼中的“别人家的孩子”,你品学兼优,为人温和。
沈明谦犹豫向对方倾诉心事道:“从一次抓逃犯开始……”
以往的他每天放学都会回家,直到一次偶遇,打破了他平静无波的生活。他在回家途中认出了一个低头的男人,疑似公安局通缉在逃的杀人犯,他眼神一凛,瞬间上了心。
连家也不回了,连续两天跟踪尾随。后来证明了是逃犯,他领到了奖金,他的胸腔溢满了自豪和成就感。一切还没结束。他随手买了两本课外书,研究了几个案子,忽然有些沉迷进去,他很想知道,这几个案子破了没有。
直到书页厚度不断见底,他才猛然惊醒,啪地合上书,将书远远地丢开。
仿佛这书是引他堕落之物。
但他又很纠结,好奇心的驱使之下,他又继续看起了那本书,他想知道这个案子破了吗?
结果,这个碎尸案竟然是全国有名的悬案,实际上没有破。
气得好脾气的他一夜未睡。
从那天开始,沈明谦就感觉自己的性情有些变了,一些前所未有的体验,从他循规蹈矩的生活中开闸泄洪……
但这些东西不符合他原来的人生规划,他的理想状态是遵从父母的想法,上全国最好的学校,读经济相关专业,过上一辈子与金融数字、股票债券打交道的生活,可是潜意识的灵魂告诉他,他在渴望一些与众不同的东西……
哎少年满脑子纠结。
孟冬臣一语不发地听完了,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只说了一句:“这也许是一种好事,对这个世界,对这个社会,永远地保持你的好奇心和正义感吧。”
沈明谦低下了头,眼眸微闪,闪烁着亮光,似乎有所明悟。
在时光流逝中,日月星辰斗转星移,时间跨越到一年后。
不顾父母的反对,沈明谦成功考取了全国最好的新闻专业,若干年后,他成了央视一位赫赫有名的国际记者。为了追逐最真实的新闻,他潜入过拉美地区的贫民窟,采访过毒贩,以第一时间录下毒品交易现场,他上过弹火纷飞的战争前线,曝光一些恶行,更带着隐形摄像头暗访过世界最崎岖黑暗的角落。
有人说沈记,你不要命了?
唯有沈明谦知道,比起年轻时的冲动,他已经很收敛了,会努力降低报道风险。
但这条道路,本就是他内心所向。对这个世界,他始终保留着谨慎谦虚的性格和蓬勃的好奇心。
而这一年那场轰动世界的袭击,M国官方处理后,也给了世人交代。
一名酒店服务生作为幸存者,写下并出版了一本书,名为《幸存者回忆录》。读者如果翻开第一页,细心品读起来,会为当时的惊险时刻而揪心万分……
我的名字叫安吉·戴夫·帕特瓦拉,我是酒店的一名服务生,我家里有一个身患重病的母亲,她今天早上不舒服身体连连呕吐,我为了照顾她,比平时晚了十分钟出门。
一走出门我的眼皮就在狂跳,仿佛提醒我今天会发生什么糟糕的事情。
我在大街小巷里穿梭,很快驶向了车水马龙的大道,一看到大道拥堵的情况。
我马上意识到——不好,今天要迟到了,想到我那威严苛刻的领导,我咽了一口唾沫。
难怪我的眼皮一直在跳!
原来最糟糕的不是我要迟到了,而是我为了抄近道,我被车撞了,当我一瘸一拐地走进酒店,遭遇了主厨的训斥。
万幸的是,在我强烈恳求之下,主厨叹了一口气,最终选择宽恕了我。
我得以继续留在酒店里,甚至在危机降临的那一日我都没有离开——
作为一名餐厅服务生,我不仅要在繁忙的时候负责端盘子,我还要拿着鸡毛掸子,清理餐厅附近的画框、架子、地毯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