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老板都被他打动了,面色叹服,伸出一只手掌,重重拍在他的肩膀上:“等事情结束后,希望有机会喝你们的喜酒。”
不愧是过来人,竟已提前笃定,骆荣这番深情,最后会得偿所愿。
骆荣也笑道:“一定有机会。”
他这句话声音极低,老板没听清楚,自然也没听到这句话中,透露了野心勃勃的掌控感和势在必得。
这个男人心机深沉得可怕,假若蝴蝶没有扇动翅膀的话……
听到回复,蒋飞“哦”了一声,凉凉地掀起眼皮,嘴角有几分讥诮:“霍小姐现在最想知道的是案件进展,骆先生你专门请假陪着霍小姐,你能做些什么?”
骆荣猛地抬起头,一抹错愕从他眼底闪过,脸庞控制不住地扭曲了一瞬,因为他实在不敢置信,警方会问出这种问题!
霍善善现在脆弱无助,他自然要来安慰她!不然他来做什么?这什么警察,竟如此不解风情,直白地问出这种问题。
骆荣面上不显,余光认真地瞥了一眼蒋飞制服上的警号,记仇一般记下了每一个数字,他掩饰住眼神里的情绪,决定事后再投诉蒋飞。
他的注意力完全被蒋飞吸引了,没注意到专案组所有人视线都锁定了他,对他神色不善。
秦居烈更是眯起眼睛,眼神直白掠过审视。
专案组决定把人带回去,于是他们站出来道:“骆先生,我们案件有一些疑点,需要你配合调查,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吧。”
你们警方不是调查过了,发现我没有任何嫌疑,也有不在场证明了吗?怎么又要我配合调查?
骆荣心下不悦。
不过他擅长伪装,面上不显,话语客客气气:“警察同志,我很愿意配合你们调查,可你们现在也看到了,星星她马上就要苏醒了,善善她情绪很不稳定,我必须陪在她们身边,实在分身乏术……你们如果有什么疑问的话,在这里问就好了,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问完就赶紧走,别打扰我们!
这婉拒理由说得有理有据,潜台词就是拒绝跟他们走一趟。既然你执意如此,那我们不客气了。
专案组成员互相对视一眼,拿出资料,当场开始了询问:“那好骆先生,是这样的,我们警方目前的侦查方向陷入了瓶颈,我们想问一下霍小姐和你,你们有没有线索?”
“你们觉得凶手是谁呢?你们又对霍先生这个人怎么看?”
当然是仇家了!
骆荣心里打了个突,张口欲言,很快又谨慎地闭上了嘴。他想把警方目光转走,蓦地又敏锐意识到,仇家这个方向警方可以调查,唯独不能从他嘴里说出来,会有几分嫌疑,于是选择按兵不动。
秦居烈全程注意他,冷淡的目光一扫,沉淀了许多思量。
霍善善一听这话,神情凄楚,眼里笼上一层雾气,“我爸爸……警察先生,我知道你们最近在查霍家的仇人。我爸爸不是什么好人,他早年做过许多错事。可他在我眼里,真是顶天立地、世界上最好的父亲。”
霍善善口气哽咽,几乎泣不成声。
她看过法医的鉴定结果,父亲是下楼第一个遇袭,凶手手段极为残忍。霍善善知道自己父亲有半夜下床喝冰水的习惯,这点许多亲朋好友、商业伙伴也都知道。凶手如果想行凶,霍老先生的日常资料完全是信手拈来,所以她根本想不出,是哪一个仇家在下手。
“骆先生呢?”警方的问话,给人一种捉摸不透的感觉。
被周围十几双眼睛盯着,骆荣没办法,只好呼了一口气,也谈一谈他的看法。他以为警方是打算从他和霍善善这里找突破口。
尤其是那个姓秦的警官,眉宇藏不住冷漠,正一言不发地盯着他,仿佛要在他身上盯出两个窟窿。
骆荣心里一突,一边暗骂江州市警方多管闲事,八成是黔驴技穷了,才没事逮着他们瞎问,一边面色正经地回答。
“我认识霍先生两年了,他是一名古板严肃又热爱慈善的人,不可否认,他早年为了家庭、为了家人,选择牺牲别人的利益,做出了一些违背道德的事情,恐怕也因此遭遇了杀机报复。可他年到中旬浪子回头,把自己的大半家产捐出,积极热心地关爱社会,为许多残障人士提供庇护,为贫困学生提供奖学金,我也是其中之一……他是一个复杂多面的人,我深深怀念他。”
骆荣这样说,霍善善瞬间望向他,睫毛一眨神色略有动容。
如今报纸媒体满天飞,都在说霍家坏事做尽招来报复,一片活该的骂声中,唯有骆荣夸她的家人,霍善善垂头拭泪。
骆荣话说一半,停下了,他望向警察,“这位警官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吗?为什么一直盯着我。”
骆荣作秀做了一半,他也不想停下,实在是这个秦警官盯着他,眼神太过锐利。
“是吗?”秦居烈盯着他,他坐在一名小护士搬过来的椅子上,翻了一下手中资料,“骆先生,我怎么查到你私底下其实对霍老先生有许多不满?……‘那个老头不是什么好东西,狗眼看人低’,是你说过的话么?”
多年刑侦经验让秦支队长擅长审讯,他知道怎么撬开嫌疑人的嘴。他气势凌人,仅仅坐在那里,就让偌大一个病房俨然成了审讯室。
这些熟悉粗鲁的话语,从冷淡的男人嘴里蹦出来,抹去了几分暴戾,带了几分正经。
骆荣骇然抬头,心里咯噔一声,这些话确实是他私底下说的。
世界上没有密不透风的墙,警方能查到也不奇怪,可放在当前环境下……
他努力压下心头的焦躁,脸上故作无奈一笑:“好吧,警察同志,我和霍老先生在生前确实发生过一些口角,他爱女心切,认为我不能给善善幸福,对我有诸多挑剔。可人死为大,生前种种已经是过眼云烟,我生前与他发生过争执,与他死后我深深怀念他这两件事并不冲突。”
他这会儿感受再迟钝也意识到不对劲了,警方的态度咄咄逼人。
“那对老太太呢,你怎么看?”病房到底不是审讯室,座椅差太多了,秦队长换了个姿势,目光如炬,“你是不是说过‘这老太婆多管闲事,嫌贫爱富,没有她我早成功娶到霍善善,我迟早要杀了她’这些话……”
原话更不堪入目,专案组成员看了后都皱起眉头,选择性地只表述了部分。
秦队长的口气平铺直叙,说话声根本毫无起伏,那话语内容却让整个病房的人心惊肉跳。
尤其是他全程目光盯着骆荣,那双眼幽深如寒潭,似乎在洞察什么。
医生护士悄悄屏住了呼吸,他们换药的动作都停了,眼睛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诧异的霍善善,又投向被警方严防死盯的骆荣,脑海里悄然浮现一些可怕的猜测。
不敢相信有这种事,小护士捂住了嘴,还想再听,医生已经把她拉出去了。两人步履匆匆走出病房,把空间留给警方、受害者家属和疑似的犯罪嫌疑人。
骆荣脸色骤然一变,双手紧握成拳。
“警察同志,你们是怀疑我吗?那不过是争执时的气话,你们怎么能当真呢。”他嘴角扯开一个僵硬的微笑,他哪怕不相信自己,也要相信自己雇佣的五星杀手。
一分钱一分货,他跟那名杀手仔细沟通过种种细节,杀手经验比他丰富,骆荣详细听过计划后,心里也有了几分底气,自信现场没有多少纰漏。
况且霍家自己树大招风,早年人情血债一大堆,警方怎么怀疑他也没有证据。
“那你对霍家长子和幼子的态度又如何?”秦队长口气冰冷,“是不是说了‘这两个狗仗人势的小子,居然说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一定要他们好看,一刀不够解恨,两刀差不多,其中一刀要落在脸上’……这是你的原话吗?”
此话一出,病房里陡然一片死寂,气温似乎掉到了零度以下。
霍善善是彻底惊呆了。
骆荣浑身一颤,眼神惊骇,再也维持不住平静,他只能听到自己的心“扑通扑通”地跳。因为前面那些话,他尚且可以用争执中的气话来掩饰,可后面这“一刀”、“两刀”、“脸上”的秘密对话,都是他内心最深处的隐秘。
全世界应该只有两个人知道——
偏偏警方知道了——为什么,警察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事?为什么?
骆荣心中震颤,脑海里掀起惊涛骇浪,他现在脑子很混乱,只能支支吾吾。
他还不知道。
正确的说法是,这些秘密对话,全世界有三个人知道,他、杀手和江雪律。偏偏这三个人中出了一个“叛徒”,所以这些秘密对话,再也不是什么秘密。
江雪律通过“精神共振”,看到了他与杀手的对话。那些对话框里充斥着无数愤怒血腥的文字,全都是骆荣在深夜疯狂敲击输出,他满身的戾气,透过黑暗的网络,传递到了另一头。
骆荣不明白警方掌握了什么,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蒋飞走了过来,态度强势道:“骆先生,能否使用一下你的手机?”
几名身材高大魁梧的警察围了上来,态度咄咄逼人,几乎不给人思考反应的时间,一个没注意,骆荣的手机就落入了他们掌中,被移交给了一名技术员。
技术员早把资料上的密码和种种操作,默背得熟稔于心。
一路前往医院的过程中,他也拿同事的手机模拟了好几遍,于是骆荣的手机一入手,他几乎是一秒解锁密码,三秒快速入侵,四秒进入隐藏空间。
很快一大片照片暴露出来,映入了眼帘,吸引了警方的注意力时,也剥夺走了他们的呼吸,每一个人都陷入了巨大的震撼。
居然真如报案人所说——
全都是死者的现场照!!!妈的畜生啊!!!众人怒目圆睁。
警方猩红愤怒的目光,让骆荣总算意识到了不对劲,他劈手就想抢夺,“还给我!你们警察怎么能抢无辜群众的东西?”
没想到警方大怒,才不听这句话,一名暴脾气的警员直接揪着他的衣领咆哮:“无辜群众?你好意思管自己叫无辜群众,睁大你的眼睛自己看看这些都是什么!?”
骆荣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倾,等他看清楚后,轮到他心跳都吓停了,瞳孔里闪过震惊,“——你们怎么发现的?”
这一条件反射的脱口而出,变相等于了承认,彻底将他的所作所为暴露。警方当下不再犹豫,伸向后腰,掏出了手铐。
“他是凶手之一,是一名杀手。他拍摄了许多现场照片,为了事后向雇主得到报酬。”
江雪律看到凶手在杀完人后,不急着下一个目标,而是掏出手机仔仔细细拍摄了死者的照片,这些都是证据。
死不瞑目的霍家四口人,每一个人皆在照片上。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是约定俗成的规定。
可那名凶手估计都不会想象到,一般聪明人看到报纸和照片,确定他已经完成任务,满意地笑了笑后,都会第一时间选择销毁罪证。
可骆荣偏不。
高高在上的霍家,在江州市小有名气,这一家子带给他的自卑和屈辱太深了,几乎深不见底,转为了浓浓的恨意和心高气傲,让他选择保留了这些照片,将其锁进了仅有自己可见的隐藏空间,想要事后时不时拿出来回味欣赏,于是没有第一时间进行焚毁。
如果骆荣但凡理智一点,早早把照片删除了,警方除非找到了买凶的关键证据,否则一时半会儿,还无法拿他如何。
骆荣被俩警察抓住胳膊,铐上手铐时,整个人依然处在巨大的震荡中,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如同疯了一般,反复在问:“你们怎么知道的?你们怎么知道的?”
他的手机密码,他的隐藏文件,他那些阴暗见不得光的秘密,警察是怎么知道的!他才不相信警方如此神通广大!明明一天前,专案组还在死磕仇家这条线!
“你们怎么知道的”这个问题,六亿赎金绑架犯的周霁问过,想杀害陈莎莎的夏明俭问过,男扮女装犯下入室抢劫案的郑民问过,目前已经有快超过一个巴掌数的人问了。
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呵呵。警方冷笑两声,才不会回答他。
要问这个世界上,对罪犯而言什么人最可怕?
自然是那些能看破他们心底秘密、行动轨迹的人最可怕——
第五十四章
专案组成员将骆荣制服时,秦警官收起手里的一些资料,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凝神专注片刻后,编辑了一条短信。
“小江同学,谢谢你的情报。骆荣落网了。”
收到短信的时候,江雪律正在上课,老师的手拿着粉笔在黑板上飞舞,课堂秩序井然有序,校园的氛围自带屏蔽的磁场,外界所有风风雨雨都与安宁平和的环境无关,也传不到少年的耳朵里。
直到放学后,江雪律才看到这条短信,他愣了一下,沉吟半晌,细白手指落在屏幕上,斟酌了几句用词后,也慢慢地打下一行字。
“能够帮上你们,我很荣幸。”
总算落网一个了,江雪律站在校园门口,如释重负地长长吐出一口气。
骆荣接受医院内所有人目光洗礼,被专案组一路押着塞入警车,一路打包送回警局。一些犯罪情节较轻、自尊心较为强烈的嫌疑人,警方给人戴上手铐后,会照顾对方的心情,脱下外套盖在对方手腕处遮一遮。
可面对骆荣这种丧心病狂、灭人满门的犯罪嫌疑人,所有警员都面露嫌恶,没一个便衣愿意脱了自己的外套,去给这个男人维持一点体面。
任对方手腕上拷了一副银晃晃的手镯,走在光天化日之下。
路上遇到有人拍照,秦居烈目光望了过去,问:“你在拍照?”
秦警官的气势太强,拍照者倏地一惊,老老实实回复:“是啊警察同志,不可以吗?”如果不可以,他当场就会删掉。
秦居烈颔首:“可以,别拍我们。他目前还是犯罪嫌疑人,你们的称呼也要严谨一点。”现在人手一部手机,手机在别人手里,无孔不入的摄像头,警方也管不了。言下之意,骆荣这个犯罪分子随便拍,警察就别拍了,除了宣传组的,侦查人员不需要社交媒体高强度曝光,也不需要热度,他们负责办案,总有便衣伪装的需要,如果一张张脸在犯罪分子那里混了个脸熟后,只会对日后的工作产生阻碍。
拍照者:“噢噢好的警察同志,我回去会把你们p掉。”
可惜了一群帅哥,必须p掉了。
得到了许可,一些围观群众更加肆无忌惮,骆荣被押送警车的这一路,闪光灯络绎不绝。
“不准拍!你们拍什么!”骆荣愤怒地朝这群人大吼大叫,脸上血管青筋狰狞,眼珠子迸发出令人胆寒的怒意,表情又疯又狠,暴露在围观者的手机里,更加丑态毕露,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骆荣是霍家灭门案的头号犯罪嫌疑人,他的手段是雇佣杀手这件事很快传了出去,一传十十传百,传到了骆荣一群朋友同事、客户领导耳朵里,跟台风警报似的,每个人都呼啸过了一遍。所有人表情皆流露出不敢置信,心尖猛地跟着颤抖了几回。
他们想到了案发前,骆荣一直在热烈追求霍家小姐,哪怕霍家小姐对他态度平平,霍家人也一直百般阻挠,他依然锲而不舍、表现十分执着,谁见了都要感慨一句深情。
谁曾想,这根本不是温柔深情,这完全是不甘心的偏执,打着以爱为名的幌子,行令人作呕的占有卑劣之心!
爱你就葬送你全家!
——好一个心机深沉的可怕男人!
明面上和背地里完全是两副面孔,案发后霍家成了人间炼狱,他还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去安慰崩溃的霍小姐。
真真是畜生啊!
偏偏他们还真被对方温文儒雅的假象给骗过去了,一起在警察面前做了伪证,当时参与聚会的所有人都快吓疯了。骆荣公司的同事更是恐慌骇然,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感觉后脖颈一阵冷飕飕的寒凉,他们不想跟一个杀人犯共事啊!前脚褒扬了骆荣情深的老板,发现自己看走眼后,也是错愕,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不出十分钟他立刻召开了员工会议,当着全公司的面做出了开除通知。
骆荣的老板恨不得撇清关系,告诉全社会的人,这种杀人犯跟他们没关系!他们也是完全不知情的!
转眼半个小时,骆荣狼狈地坐在审讯室里。
手铐束缚住他的双手,让他动弹不得,稍微一牵动,手腕处就传来轻微的链条碰撞声。骆荣听到这个声音,满脑子癫狂似乎才反应过来,他这一路从医院到警局的路途中到底经历了什么,一双眼瞪大了,死死盯着自己手腕和手铐,后知后觉身体颤抖——直到这一刻,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处境。
他开始暴动踢拽,想要挣开这些锁链,一边挣扎一边呐喊:“我要找律师!”
“你们警察局诈我!那些照片其实是我在网上看到的案发照片,跟我没有关系!我只是保存下来的,你们没有理由抓我!”
事情到了这一地步,骆荣还在狡辩,脸上没有一点对受害者的愧疚和负罪感,只有自己被带回警察局、恐怕会成为阶下囚的恼羞成怒。
“跟你没有关系!?”
负责审讯的一名警察,用力地拍了一下桌子,指着满满都是犯罪证据的手机,气得咬牙切齿,怒喝道:“这些都是第一手的照片,照片上的系统时间显示凌晨三点到五点!”
案发之后,法医第一时间进行尸检,痕检人员拍照,那时天光已经大亮,四具尸体的照片早已呈现冰冷僵硬,身上血迹凝固,呈现干涸的红褐色,法医不忍心,动作轻轻地为死者们一一盖上白布。可骆荣手机里的死者照片赫然是第一手,受害者脸部表情还未因僵硬苍白,伤口颜色也更为鲜艳。还有更致命的一点,就是灯光问题,凶手潜入霍宅行凶,时值深夜,室内没有开灯,所以照片上的光线整体昏暗,只有一束手电筒的灯光。
刑侦人员不是傻子,这些种种都是强有力的证据,骆荣本来还在叫嚣,听到这些话哑口无言。
他当然知道,案发时的照片跟事后警方拍摄的照片不同,只是想抵死不承认罢了。
“一百万一条人命!定金十万,你还真是大方啊!你身上哪里来的那么多钱?”蒋飞厉声道:“你一个小职员哪里有钱,恐怕早就盯上了霍家的家产吧!霍老先生是学校董事,给勤工俭学的你颁发了奖学金,得知对方有一个年轻美貌的女儿,你早早就起心思了吧,从入学那一天就盯上人家,展开猛烈追求,闹得全校皆知。”
“在你一番操作之下,霍家成了嫌贫爱富的代表,所有人都同情你!”
什么爱情,嘴里说得冠冕堂皇令人作呕,霍小姐真的倒了大霉!医院里,专案组留了两名警员,随时守着受害人,就怕霍小姐回过神后想不开。
“你很嫉妒霍家长子吧,他年少俊美,出生优渥,走在人群里简直像艳阳一般耀眼,他兄弟好友众多,爱慕他的女性也到处都是,对方活得像一名人生赢家,几乎是你幻想中的模板。你希望跟他成为连襟,得到许多好处,可你万万没想到。霍家长子根本看不上你,当他嘴里刻薄地骂出一声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时,你大受刺激,心里涌起杀意,所以你才特地嘱咐杀手,要划掉他的脸——收到照片时,你很痛快吧!”
不销毁罪证的心思,完全昭然若揭!
“别说了!别说了!我没有嫉妒他!”
这些皆是他内心最阴暗最不可告人的秘密,一句话两句话还好,无数句话冲击下来,骆荣实在受不了。
警方根本没有停下,这是审讯节奏。
片刻后,感觉四面八方都是质问,骆荣心理防线崩塌了,他激动地伸出双臂抱住了头,似乎想把自己长埋于地下,躲避这些一连串的质问。这一动作牵动了手铐,安静室内发出更加铿锵清脆的声音,他像是呼吸不过来般大口喘气,痛苦地从嗓子里发出一声声低吼:“你们怎么知道!”
明明他这些卑劣心思和过往,连那名杀手都不知道!
人皆有幽暗之处,他平时脑海里在想什么,自己心知肚明。可当这些幽暗光明正大地呈现在阳光之下,被人说了出来,好似没有穿衣服一般,他完全受不了。
审讯室里,那位姓秦的警官微眯着双眼,眼窝深邃,薄唇一张一合,唇里吐露的尖锐话语和那看透一切的冷嘲目光,让骆荣感觉自己无处遁形,一阵阵难堪冲击着他。他心知,自己不是被警察一声声严厉的质问打败,而是被警方嘴里那卑鄙无耻、充满算计的自己。
这一刻,他破防了,只想用老实开口交代,换取审讯人员闭上那张犀利至极的嘴。
三个小时不间断的审讯后,蒋飞走入审讯室,嘴里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骆荣招了!买凶的事实还有那个渠道网站!”
秦居烈落后一步,他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整理了一下口供记录,一夜不眠不休外加高强度的审讯,他总算感到疲惫了。
不过骆荣这里招了,案子远没到休息的时候,专案组成员行程忙碌,抽空眯几个小时后,必须连夜上车,前往另一个城市抓捕另一名凶手——那个传说中的五星杀手。
一路上案情讨论也没停下。
“骆荣交代他购买杀手服务的那个网站叫海洋之路,是一处城市黑暗交易集市,他是被别人邀请进去的,李纯用他的账号登陆,发现网站有特殊的匿名加密技术庇护,隐私信息被加密了三层,每一个用户都不会暴露自己现实身份……”换言之,警方现在用骆荣的账号可以暂时登陆,一旦切换了城市ip,恐怕会引起网站方的警惕,随时可能被踢出去。
海洋之路?
所有人神经一凛,他们想起来了,江雪律曾经写下一句话:“乌鸦,组织元老之一,海洋之路创始人……”
他们还记得,少年说:“那是一个躲在阴影处,沟通公开光明世界和匿名黑暗世界的地方,创始人取名海洋,是为大航海时代血腥扩展的原始之意,那里黑暗滋生”
江州市警方这一刻还不能完全知道,海洋之路意味着什么。因为骆荣的账号浏览权限太小,并不能解锁网站全貌,直到他们逮捕了创始人“乌鸦”,从对方电脑里,才知道“海洋之路”原来是一个售卖各种违禁品平台。
暗黑版的电商平台,只是与光明世界出售的东西截然不同。
黑暗世界里,上架的是身份不明的护照身份证、受管控的化学药物、致幻剂、信用卡破解技术、电脑病毒、假钞、杀手服务、洗钱服务等等,全部都明码标价,应有尽有,任所有人随意挑选,俨然是一条完整的城市地下黑色交易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