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中也不是没有药物无用的人,可或多或少会起到一点作用。多少患者生活太过痛苦,全靠药物熬过去。
见医生还想深究,许薇薇站了起来,转移话题道:“医生,你再给曼曼开几种新药吧,这一次我会全力监督她吃药。”
她的发言,换来了几双赞许喜爱的目光。
“那就交给你了。”医生果断去开药了,周思曼的病情太严重了。
“曼曼,你要听话。”许薇薇目送医生离去后,重新在病房边坐下,她两只手将周思曼的手拢在掌心里,看似想用自己的体温,传递一些温情过去。
周思曼眼神空洞、无悲无喜,仿佛一尊冷漠的雕像,根本无所谓一切人体的温度,她没有任何反应,无声地辜负她的好意。
周夫人歉疚地看了许薇薇一眼。
许薇薇笑容温婉,似乎并不介意,实则在旁人看不到的角落,她凝视着周思曼憔悴的脸庞,心中悄然流淌出愉悦的笑意。
眼前这个姑娘实在完美,即使心病缠身,患了抑郁,黑如绸缎的头发大把大把地掉,她依然看上去精致无双,皮肤如同白玉般细腻。
有些人天生就得天独厚,她抑郁前开朗爱笑,旁人都说她是太阳。她抑郁后,气质变得淡雅,大家又说她安静娴雅、人淡如菊。
可是……这么漂亮的女孩子,还不是被我玩弄在手掌心里,骗得团团转。人生存在天地间,体内组成不仅仅皮囊血肉,还需要一股精神气支撑。
可周思曼已经没有精神气了,她在最美的年龄里,成了一朵日渐枯萎的花朵。
“阿姨,曼曼是不是又瘦了?”许薇薇口气轻轻,似乎怕惊扰了什么。
“是啊,之前瘦了二十斤,这一次又瘦了。”周夫人擦了擦眼角的泪痕,眼睛有点红。
本来是中等正常的体重,如今瘦得骨架嶙峋,更显眼窝深陷、神情忧郁,充满了病态美,真是太可怜了。许薇薇垂下了眼睛。大家以为她在感同身受,唯有江雪律知道,她在笑,皮囊之下是恶魔的微笑,令人心颤。
坐了一段时间,眼看着天色已晚,亲戚朋友纷纷提出告辞,许薇薇也是如此。
“阿姨,我们还有事,必须回到学校。我们改天再来。”许薇薇礼貌地提出告辞,周夫人还不知道她的真面目,送了送她。
这一路送到了一楼。想到女儿还在病房里,周夫人才匆匆折回。
许薇薇见人都不在了,心满意足地笑了。
计划出了点意外,不过万幸的是手机没了,估计掉入大海里找也找不回来了。唯一可惜的是,警方效率太高了,来得太及时了,怎么那般正好,把人抢救下来,出了点让她措手不及的变故。
不过……周思曼没死,这也许是一场天意。
周思曼第一次轻生未果,周家人绝对不敢再放松警惕了,很难再蛊惑第二次。
想到自己空空如也的钱包,许薇薇心想,或许A计划不管用了,她能采取B计划?她拿出一部手机。
她旁若无人地走出去,中途差点撞到了一个小护士。小护士扶正了晃荡的药瓶,连忙道:“对不起啊女士。”
许薇薇本来没当回事,直到她看清楚小护士粉色口罩下那张半遮半掩的脸,长睫毛、白皮肤、鹅蛋脸,这个小护士还挺漂亮,她瞬间就不高兴了。
她抿了抿唇,眼神很冷。
她决定了,采取B计划!
许薇薇回到了江大,宿舍里的人早就想知道内幕了,见她回来,纷纷围了上来,“薇薇什么情况,周思曼真的轻生了?她真的那般痴情?我早就听说了,她给男朋友在青竹园买了墓,在一个视野很好的地方,还立了艺术碑,提了许多深情的文字,一场葬礼下来花了几十万,每周还去献花。”
痴情的人傻,可大家听到这件事后,敬佩感油然而生。可能是潜意识,大家都认为傻子不会伤害自己,不会对自己构成威胁,反而能更加客观看待此事。
这时候大家都开始羡慕那个詹云了,人家虽然死了,可化成了一抹月光,久久停留在美女心中。
许薇薇故作叹气,“是的。”
那一场葬礼,她也知道,她当时还出席了,见到哭着流眼泪的周思曼,她心情起伏不断,周家比她想象中还财大气粗,为了一个死人,居然舍得掏出几十万……她伪造的太平洋航空公司银行账户还收到了一笔钱,周思曼知道大海茫茫,可她希望航空公司能尽全力打捞尸骨,所以打了这笔钱……她伪装的詹云父母,也收到了一笔不菲的抚恤费……
早知道如此……
“詹云”也许可以晚死一点。
可惜没有早知道。
不过没关系,周思曼活下来,还能继续使用。
她努力研究周思曼的性格弱点,经历了詹云事件后,周思曼一夜之间成长了许多,她也过了为爱情飞蛾扑火的年龄,她变得敏感脆弱,情感释放注定变得保守内敛。
这时候新的对象,不能是詹云那种热力四射的,最好是成熟稳重的,比她大上五六岁的疗愈型男性,温柔又贴心,充满亲和力,能慢慢治愈她情伤的类型。
怎么初遇?
詹云是一不小心加错了好友,那这个暖男,就最好是一不小心打错电话吧。
仅仅是思索片刻,一个全新的剧本跃然心底。一回生二回熟,第二次会比第一次更有把握。
就在这时,一辆警车驶入大学里,警笛没有长鸣,可那红蓝颜色的灯放射出的光芒,依然照亮天际,更打破了大学冬月的宁静。教学楼里无数人好奇地探出脑袋,“警察来干什么?”、“今年第二次见到警车了。”
“是要抓教授还是学生?”一个男生没心没肺这样说,同伴倒吸了一口凉气,连忙捂住他的嘴。
这场动静很大,埋头完善这个剧本的许薇薇吃了一惊,眉心狠狠一跳,她正下楼就被人拦住了。
“请问你是许薇薇吗?”一名女警来到宿舍楼下,亮了一下警官证,“有一起涉嫌诈骗的案子需要你配合调查。”
这句话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就这样她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带走了,感觉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太过锐利,如芒刺背,许薇薇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能惊慌失措,扬起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容。
距离周思曼轻生未果之后,不过一天多的时间。没有其他原因,只是那部充满了罪证的紫色手机,交给技术科的人紧急恢复后,在家属的默许之下,里面的东西大白于天下。
另一边,孟冬臣还想问treasure具体是怎么一回事,什么叫我的信息和照片被人盗用了?
孟冬臣满脸的茫然,好在很快不需要江雪律答疑解惑了,他收到了警局的电话,传唤他往江州市警察局走一趟。
孟冬臣暗骂了一声,只能穿好西装,叫管家备车,自己亲自走了一躺。不过去警察局前,他先去了青竹园这个他从未涉足过的地方,看到了自己的豪华墓碑,自己的照片赫然在上。冰冷的墓碑下,摆满春天般花团锦簇的鲜花,寒风卷着小旋儿路过,一点尘埃也没有。
看得出,为他建立墓碑的人,对他很好,这是一场风光大葬。
可这一切无异于一场暴击,孟冬臣要崩溃了,自己什么时候死了?他从没想到,自己这张脸在许多人眼里已经是已死之人了。
他差点没被刺激得背过气去,片刻后,他沉下脸对一脸见了鬼的墓园看守人道:“这个葬礼办了多少?我出双倍,赶紧给我砸了!”
“treasure,你还是告诉我吧,发生什么事了?”孟冬臣没忍住,还是拨打了这一通电话。
江雪律这一回没有谜语人,他说:“孟先生,这是一场长达多年针对某个人精心编造的情感骗局,你是无辜的受害者。”
第八十六章
孟冬臣在外网上有一个账号,绝对没想到,自己的照片和在国外事迹被人一一搬运了。
那一年他二十岁,他不是什么明星网红,没有任何偶像包袱,在那个账号上他有旺盛的分享欲,除了自己的照片,他还发了自己的留学生活,偶尔晒一下自己做菜、运动锻炼、日常社交的照片,自己做好人好事的心得体会。
随着他回国后,这个账号便停用了。一个被主人废弃的外网账号,赫然成了最好的冒充顶用工具。
这些素材,都一一转变成了丰富的养料,填充丰盈了“詹云”这个人物的血肉,被人拿去诈骗。对于这些,孟冬臣一无所知,所以他也在自己二十七岁那年惨遭身败名裂。
他发现自己的照片登上了江州日报,上面被冠以“诈骗犯”的名称,那个时候受到的刺激,不亚于今日。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周家人来到了警局,因为江雪律那句话,“报警吧,罪名是诈骗。”周家人一脸茫然无措,没有中途去医院,而是跟着警车返回了警察局。
警车在江州市警察局的停车场停下,周家人也下车了,脸上还是没有回过味来,什么叫“残酷的真相”、“这个詹云我认识,希望你们不要迁怒他”。
周眠洋没什么顾忌,他悄悄把江雪律拉到一边,“阿律你实话告诉我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跟詹云生前认识?”
周眠洋性格有点急,一路虽然安分坐在警车后车座上,看上去平静无波,实际上心里如同烙饼般翻来覆去,一颗心就像猫爪子挠一般。
“你姐姐的案件有疑点!”江雪律也不瞒他,直白相告。
“有什么疑点?”十六七岁的少年眉宇闪过一丝困惑,周眠洋动了一下脑子,“难道她是被推下去的?可我们赶到现场时,没有第二个人啊。”
好人对于世间险恶的想象力总是十分贫瘠。
江雪律认为这场真相十分残酷,无论对当事人还是受害者家属,他口气低了下去,“如果我说,那个‘男朋友’有问题呢?”
周眠洋脸色剧变,似乎已经想到了什么,难道……
江雪律见他醒悟过来,点了点头予以肯定,又道:“不止如此,你姐姐为了詹云而死,一段跨越大洋彼岸的网恋为什么那般刻骨铭心,你想过没有?”
周眠洋不甘不愿道:“那个詹云人很好,我也深深佩服他,我姐姐迷恋他理所当然,更重要的是他为她死了,所以我姐姐受不了打击,选择抛下亲人为他殉情。”
作为被抛下的亲人之一,周眠洋实在不愿意承认这种事,仿佛一个家里的亲人放在天平上,都无法跟一个男人抗衡,这种滋味很难言喻。
“实际上不止如此。”
“也许是因为詹云死了吧。”周眠洋推了一下黑框眼镜,他连女孩子的手都没牵过,却要为这种感情的事绞尽脑汁,“电视剧里不是说了吗,死了的人才会被深深怀念,蚊子血变成朱砂痣,白米饭变成白月光,再加上我姐姐情窦初开,很容易把感情看得太重。”
也许是死了,詹云才化为一抹皎洁的白月光,让他姐姐的灵魂随着这份情殇被抽干。受害者家属、警方每一个人都这样深信不疑。
实际上,这个案子看上去很简单,不过也没那么简单。除了这些警方和家属都能想到的原因之外,还有一个幕后推手。
周家人还在警察局里茫然之际,坐在招待室里喝茶,茶水喝到一半,他们忽然见到了一个人。
该怎么形容这个人呢?
他头发挺时髦,身穿冬季款的长风衣,走进来头发被寒风吹得微乱,看上去是一名十分英俊的青年。当对方慢慢转过头时,周家人无一例外打翻了手里的茶盏,如同青天白日见了鬼一样惊悚。
对方赫然是已经死去一年多的詹云!
对方从照片里走出来了。
周家人不是傻子,脑中一根弦崩断后,当下明白了一切,他们目眦欲裂,狠狠踱步过去,一个没忍住破口大骂:“啊啊啊詹云你原来没死,你把我闺女骗得好惨啊!”
其余人上去揪他衣领:“你难道从头到尾都是在骗她吗,你知道,她为你做了什么吗?她为你的死愧疚抑郁了一年多,今天去断魂谷跳海自杀了!”
江雪律口中的“诈骗”,原来是这个意思!他们明白了!这一刻周家人恨不得啖其血肉。
孟冬臣,也就是詹云,他面皮气得泛红,烦躁地暗骂了一声。
他深吸一口气,耐心解释道:“你们认错人了,我姓孟,不姓詹。”
眼看一场流血冲突将要发生,江雪律挡在他面前,孟冬臣见了他跟见了亲人一样激动,“treasure,你要帮我解释清楚!”
一开始江雪律走过来时,他的面孔逆了光,让人看不真切。
随后孟冬臣似乎想起了什么,挑起一双眉,走到不逆光的角落,目光紧紧盯着,认真打量江雪律那张脸,脸色微微一变,口气咬牙,“treasure,你跟我想象中不一样?”
今天江雪律没有戴口罩和棒球帽,取代的是他穿黑色羽绒服,在警局明亮的灯光下,在他的视野之内,露出那张头发乌黑、轮廓俊俏优越的脸,那高挺的鼻梁和白皙的下颌,彻彻底底暴露。
“你年龄二十了吗?”孟冬臣几乎绷不住冷若冰霜的表情。他跟treasure一向是称兄道弟,互相欣赏,谁能想到这份欣赏隔了足足八岁。
江雪律也丝毫不介意孟冬臣的打量,“孟先生,我现实中姓江,这个不是重点。”
对我来说这个就很重点!孟冬臣想说。
而他脱口而出的那个“treasure”,周眠洋也听到了,少年陷入了同样的茫然,“treasure?阿律,为什么这个孟先生叫你treasure?是我理解的那个treasure吗?好巧哦,我昨天看了一期真人秀,那个treasure嘴里说的是外国话,不过声音确实跟你有点像,我还以为是巧合。”
周家人除了周眠洋不怎么上网。
周眠洋也是海角论坛的常客,treasure动手揭露的两个案子他都看过了,treasure广大关注者中就有他一个。他对那个疑似黑客,披着神秘低调的外衣,来去无踪的treasure心生喜爱,结果今天就被人敲了一棍,脑子里嗡嗡作响,旁人告诉他,在前段时间做出轰轰烈烈事情的那个treasure,疑似他的发小。
今天接收的信息量太多,他必须得捋一捋。
不妨碍,周眠洋心里涌现了跟孟冬臣同款微妙复杂的心情,他瞬间顾不上别的,只瞪着眼睛:“阿律,你解释一下!”你怎么会有那么多秘密!
“事后我在跟你说。”
另一边,这个时间点是5:15pm,不出意外的话,眼看着要下班了。难得正常上下班,不用熬夜,手里也没有案子,刑警支队的人还挺不习惯。
除了要轮值的人,其余人正常交班了。
这时候他们听说小江同学来了,大家第一时间瞪大了眼睛,他们就说嘛!怎么可能正常上下班,果然有案子在等着他们!
众人屏息凝神,等着小江同学走进他们这层楼。
结果风尘仆仆的一群周家人,被安置在接待室里,两名警员泡茶接待了他们,愣是没有上楼。
其实这才是报警的正规流程。
秦居烈还好,手翻资料的动作停了片刻,蒋飞一大把年纪了,依然有点沉不住气,他抓了一把头发:“不对劲啊小江同学出手必定是刑事案件……不是,这楼上空气有点闷,我下楼抽根烟啊。”
他随手揣了一包早已干瘪的烟盒进裤子,连打火机都没带,装模作样地下楼了。其余人也随便找了一个借口,纷纷撤了。
接待室里,孟冬臣的后出场,早已人仰马翻,两名警员不了解什么情况,哪里能眼睁睁看到警察局里爆发冲突,赶紧一个继续笔录,一个负责劝架,将他们分开。
见到这种激烈万分的情况,刑警队的成员,假装拿着马克杯和保温杯进来倒水,实际上早竖起了四五双耳朵。警局里饮水机是那种老掉牙到早该淘汰掉的红蓝色立式款,换言之,热水有限,想要等下一波热水,得等红灯跳转慢慢烧,普遍要等个十分钟到十五分钟吧。
没耐心的,一般想喝热水的早就骂了。
可这群刑警却不慌不忙,拿着保温杯就在门口杵着,一副天荒地老的架势。
一个两个也就算了,人数多了,三五成群,笔录员也意识到了不对劲,“蒋哥,这里没热水了,去隔壁接吧。”
“……没事,我就在这里等着,隔壁也没热水了。”
“是吗?可能是桶装水没换,我这就去换。”这名小警员老实巴交,正准备放下笔录本出门,蒋飞一个手快步拉住他,“水这种事不重要,没看人民群众心里火急火燎呢,你快点给人家登记了,我们正好也没下班,赶紧给处理了,是什么案子?”
“噢噢,那个家属报案说的是一个很简单的轻生案子,未婚夫在一年前死了,一个年轻姑娘接受不了这个事实,选择要跳海自杀殉情,被海警救下来了。”报案单上登记了当事人姓名、案件性质和前因后果,让人随便一看都一清二楚。
乍听之下,这个案子确实很简单。
普通的轻生案件不归刑警队管,刑警队负责的是刑事案件。
蒋飞想了想,伸出手摩挲下巴,不可能啊,小江同学不是犯罪之眼吗?按理来说,对方眼里应该看到了犯罪才出手。
果不其然,笔录员下一秒话锋一拐道:“不过小江同学说,这个案子另有隐情,涉及什么诈骗。”这种当事人家属跟报案人各执一词的情况,比较少见,甚至周家人来报案都是一脸茫然,似乎没想过女儿轻生需要报什么案,所以分开来记笔录。
刹那间一切峰回路转、柳暗花明,自杀案变成诈骗案,还涉及了人“死而复生”、教唆引导自杀、网恋诈骗等等。暂时不明白前因后果,不过这一瞬间,所有来接水的警员们恍然大悟,果然啊!他们就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秦居烈也下来了。
男人皮鞋踩在楼梯上,发出沉稳有力的声音,走廊处有回响,这个季节天色暗得快,警局的白炽灯将他的身影拉得老长,他侧脸如雕刻般鲜明深邃,目光落在少年身上。
江雪律本来正在喝茶,精致的茶盏里是碧波荡漾的茶水,少年人捧起杯子慢慢抿了一口,不敢多喝,仅仅润湿嘴唇的程度。
这个点已经不早了。
多喝两口今天晚上就要失眠了。
茶水散发热雾,随着少年人凑近,那一缕氤氲的白雾蒸腾而上,模糊了精致的五官,也浅浅濡湿了浓郁的睫毛。然后在这片白雾中,他似有所感般抬头望去,看到了那道沉稳颀长的身影,两人目光相撞,江雪律心脏微微一停,以为是幻觉。
杯子放下后,白雾消失,果然不是错觉。秦警官确实站在他面前,还叫了他的名字。
江雪律摩挲茶杯,忽然感觉这个釉白茶杯秀气可爱。
在争执过程中,案件被受理了。
周家人认定孟冬臣是诈骗,江雪律说:“他是无辜的,他根本不认识周姐姐。”这个时间点案件刚受理,包括受害者家属、刑警队和孟冬臣,或者说包括在医院里的周思曼,所有人都是一头雾水,想不到破局的关键。
“所有罪证都在那部紫色手机里,一旦成功解锁那部手机,所有真相都会浮出水面。”技术科果断接受了那部被打捞上来的手机。
“交给我们吧,这个进水太严重了,恢复它需要半天,大概率会恢复个八成。”李纯隔着证物袋,试着操作了一下。
这个结果已经很好了。
在江雪律所看到的未来片段里,在多年后的某一天,周家人总算接受了女儿死亡的事实,他们把女儿的墓选在了詹云墓隔壁,希望在这绿水青山的包围中,这对爱侣能在天堂重聚。
结果没想到,在一次机缘巧合中,周家在人群里看到了“詹云”,一个没死的詹云。一个早已死在飞机事故里、机毁人亡的年轻人,怎么可能死而复生呢?这个事实让周家人感到震惊,终于缓慢意识到了不对劲。
当年海警队也从水里捞出了周思曼的遗物,其中就包括了那部紫色手机。
奈何这个案子是以普通的跳海殉情结案,紫色手机没有拿去修复。浸水严重的手机刚打捞出来就进行修复,跟时隔近两年后才着手修复,难易程度截然不同。
不仅修复过程变得非常困难,许多手机零件早已经生锈老化,只能勉强修复百分之四十。
可这百分之四十的数据,也足够包括周眠洋在内的周家人,踏上漫漫的寻找真相之路。
周眠洋无法预知后来发生了什么,听到这个“半天”、“数据恢复八成”,有一点小失望,他嘟囔了一句,“你们警察行不行啊?不如把手机还给我们吧,我们去找其他技术好的修复。”
李纯拿着手机的手在颤抖,你小子在说一遍?
傲气的少年并非无的放矢,他也会一点技术活,江雪律看到的未来,比现在成熟两岁的周眠洋,他解锁手机后,发现手机数据里空空如也。其余周家人心如死灰,周眠洋却没有放弃,他第一时间登陆暗网,花了一些渠道,找到了一个可以恢复手机数据的软件,将周思曼删掉的所有文件手动恢复。
江雪律看了好友一眼,“你别闹了,李纯警官能恢复。你也不要对他大小声,你以后可是一名刑警。”人最好不好贬低某项职业,因为未来自己很有可能会从事它。
江雪律第一次鲜明意识到,自己这只蝴蝶煽动的风暴有多强烈,世界线变动后,周眠洋没有死于连环爆炸案。
对方走向了另一条路。对方也没有考取江大,姐姐的死,看似悄无声息,却促成了他一些变化。那些飞逝而过的片段里,周眠洋身上是蓝色的制服,帽檐遮面,他的眼神坚毅又果敢,与学生时代的稚嫩截然不同。
怎么可能!
“阿律,你别乱说,我不可能当警察的。”周眠洋毫不犹豫道,“警察那么辛苦,你看他们加班到现在!”
办公室里弥漫着泡面的味道,从少年身边走过的一名刑警本来正在打呵欠,想去走廊吹吹风散掉身上一股味,一听这话,脸色变了:礼貌吗你小子?
技术科紧急修复数据,周家人和江雪律先撤了,决定第二天一大早再来。墙上时针转了二分之一,办公室的灯也亮了又暗,墙上倒映的身影来回走去,忙忙碌碌,第二天早上再来,果然是一部空空如也的手机,周思曼带着手机跳海,她也许想把有关詹云的一切记忆带走,带到另一个世界,所以毅然全部删了干净。
寻常人面对这样的情况,只能抓耳挠腮。
可这一夜,神通广大的技术科,面对一部宛若空壳的手机,没有束手无策,他们把所有删除的数据恢复了,还一一拷贝出来了。
这一看,所有人脸色剧变。
这果然不是一起简单的案子!詹云、太平洋航空公司、詹父詹母、许薇薇……为什么会有人,一人分饰多角,将一个年轻女生的生活无孔不入地层层包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