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对方身上的衣裳又让他觉得不应该, 若真是钟家派来的, 恐怕不会穿着衣衫褴褛才是。
“不是,我没来买过,我在城外破庙住着, 有人找到我,让我吃的……”他就是个无家可归的乞丐, 不认识什么镇上人,一日三餐都是问题, 怎么可能还会使银子买这么贵的东西!
白日里他正在破庙里躺着,突然就来了俩人, 说是见他可怜,所以才将这串儿给他吃, 他见那串儿不新鲜,只当是这俩人不想吃的, 再加上他有一日没找到东西吃,就感激涕零的接过了,谁知刚吃了两串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再睁眼,就躺这了。
事已至此,众人还有什么不明白。
两名衙役更是当场就将带乞丐来的男子给扣下了,势必要从他们口中问出幕后主使来。
只是除了这里卖串儿,便只有另一家卖,萧寒锦不用再多想,就知道是钟家搞的鬼了。
这得是瞧他多不顺眼,即便是用这么肮脏残忍的手段,都要给他泼脏水!
“烦请两位告知县令,若需要我们协助,定不推脱。”萧寒锦对两名衙役说着。
“萧秀才放心。”两名衙役都是人精,自然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无非就是要县令严查此事。
萧寒锦对县令的脾性多少有点了解,亲疏有别是常事,但县令也是真的爱护陵阳县的百姓们,居然发生这样不把人命当回事的事,他定然不会松怠。
先前不能让钟家真正吃到苦头,但这次下毒外加污蔑,总该让他受教训了。
衙役带着抓到的两名男子离开,但人群始终没有散去,他们还是有些后怕,入口的东西,本就该小心再小心的。
萧寒锦无奈:“此事已经查证,与我们福锦串没有任何关系,但此事到底因我们而起,铺子今日便暂停开门,诸位且先散去吧!”
“那啥时候开门?我们还没买上呢!”
“是啊,又不是这里吃出问题,我们还等着买呢!”
“那明日可开张?我们府上可都等着吃这口呢,这早早就打发我过来排着了,蜜果浆我还没喝够呢!”
倒是没想到他们会这样说,萧寒锦心中略有些安慰,他笑道:“明日会照常开门,各位准时来就是,今日繁忙,不能再招待各位了。”
客人们倒也不是不能理解,见他话都说到这份上,便没有再坚持,纷纷散去了。
几人这才稍微放松些,只是这一放松,就发现各自的身上都有些尘土和伤口,小瞎子暂且不提,一直在护着王秀莲和江以宁的萧永福才是最惨的,甚至还有些烂菜叶挂在身上。
小瞎子默默揉着手腕,萧寒锦一手搭在他肩膀上,站起身说道:“先关门,我们去医馆瞧瞧,大嫂方才定然受到惊吓,过去让大夫把把脉。”
“好好!”萧永福这才回过神,赶紧扶起王秀莲。
四人一路朝善德医馆走去,方才还没有给老大夫看诊的银子,待县令那边查明真相,定会让钟家将银子还给医馆。
把脉结束,老大夫捋着胡须沉声说道:“只是受到些惊吓,养养便无事,若不放心,我便开帖药方喝着,小夫郎手上的擦伤,抹点药膏就没事了。”
“如此便有劳大夫了。”萧寒锦点头。
这事弄得大家心里都不舒服,在医馆略坐了会,萧寒锦就让大哥带他们都回去了,自己则是准备回酒楼。
临走时小瞎子有些不愿不舍,迟迟拽着萧寒锦的衣袖不肯松,萧永福又不能强行带他走,便僵持着没动。
王秀莲轻咳一声:“二弟不妨就带着宁哥儿?回去我和大郎还得忙活,宁哥儿手有伤,还是不累着好。”
衣袖随着这句话又被轻轻晃动,萧寒锦无奈,攥住他的手:“也好,那兄嫂路上注意安全,晚些我会带他回去。”
小瞎子闻言轻轻动了动手指,嘴角也偷偷上扬着,满脸都写着欢喜。
萧寒锦将他带到酒楼,只是现下自然是没有太多精力看顾他,就让他坐在角落的小桌里,人来人往的,小二们都能看着他些。
他则是回到账房继续做事,见他回来,温中忙小声询问:“寒锦兄,可还好?”
“只是些小误会而已,无事。”萧寒锦说,“酒楼无事吧?”
“也无事,生意甚是好,我们在这里做事一年多,生意从未像如今这样好过。”张元突然笑了起来,对萧寒锦拱手,“这其中也有寒锦兄的功劳,东家都给我们涨银钱儿了!”
萧寒锦轻笑:“别贫嘴了,哪日有机会请你们去家中做客,快些做事吧。”
涨月银这事萧寒锦早就听说了,不过他涨得早,也比他们多,所以没声张,这会知道他们也要涨,也实在替他们高兴。
毕竟每日都在一起做事,他们两个踏实也心善,平时言谈也有趣,能说到一起去,称得上是朋友了。
萧寒锦平时虽也和他们闲谈,但总让人觉得无法真正接近,但今日听他说这番话,张元和温中两人可真是欣喜坏了,请他们到家中,那是真将他们看做朋友了!
“那你到时给我们多做些好吃的。”温中眼睛都亮了,若是在酒楼吃,那可是贵着呢,可萧寒锦做的就另当别论了!
“这个自然。”萧寒锦也没想让他们和自己客气。
傍晚回家,因着萧永福和王秀莲早回,村里只当他们生意好,早早就回,李桂兰和萧大山知道内情,却始终高兴不起来。
乡下人总是喜欢安安稳稳的生活,有田地有粮食,就觉得满足。
从没有见过村里哪家是像他们这样做生意的,做的好也就算了,还隔三差五的总有各种各样的事,这次更是不得了,居然还有中毒的,这对他们来说,都是天要塌了!
“要我说,这铺子还是不开的好!”萧大山冷哼一声,“靠山吃水的总要比这种卖人笑脸的踏实!”
萧寒锦没说话,萧大山已经和他彻底离心,就算他再如何解释,对方也是不会听他的,他没必要为不属于自己的错误道歉并服软。
大概是以为他的沉默等同于理亏,原本沉默的老好人,此时却像连珠炮似的,句句都扎人心窝。
“穷人有穷人的命,有穷人的过法,农家户从来不会想着一脚踩天上!步子太大扯着蛋,活该!”
“人就是得学会认命,没有那个本事就别没事找事,到头来叫别人看笑话,我和你娘的脸都被你们给丢尽了!”
“没见过哪家儿子是这样不成器的,早知道还供你读什么书,媳妇娶不回来,偏要娶个瞎眼的!”
“够了!”萧永福先忍不住怒吼,“我和二弟做买卖到现在亏您和娘一口吃的了?说这些就算了,好好的扯人宁哥儿做什么!我和二弟月月给着您银子,咋就还堵不上您的嘴!”
萧永福是随萧大山的,沉默寡言,但爆发起来也是同样可怕。
这两日本就事情多,做事总是不顺心,三言两语说不尽的心烦,说给家里听,却连句安慰的话都听不到,不仅如此,难听的话却是排着队,叫他如何不寒心!
萧寒锦冷眼看着,说句俗不可耐的话,距离产生美或许是真的,至少离得这样近,好吃好喝银子伺候着,都不能让这两位长辈对他们和颜悦色。
他从前竟不知,萧大山这样沉默寡淡的人,竟也能为了几年不见一面的亲兄弟,对亲儿子不假辞色。
“我们这是造了什么孽!都说养儿防老,我们还没死呢,儿子就不听话了!”萧大山也学会了撒泼耍赖。
萧永福还记着他儿子的身份,再怒都没有说其他的话,只是胸膛剧烈起伏,可见气够呛。
萧寒锦想,来日若真去县城、府城,乃至京城,萧家双亲怕都会成为拦路虎,他是不介意带着这一家,但对方显然从一开始就没想给他这个机会。
“旁的我都没什么好说,但若我没记错,宁哥儿不是自己愿意嫁来的,是娘找婆子轮番去说,甚至亲自去说好听的话将人哄来的。”萧寒锦淡淡出声,打断他们的话,“怎么就怪上他了?我也算是瞧明白了,你现在是看我们所有人不顺眼,不如就遂了你的愿,咱们分家断亲,以后老死不相往来!”
“二弟……”萧永福震惊,他没这个意思!
一句分家断亲将所有人都吓住,连江以宁都悄悄拽了拽他袖子,这样的话不能随便说的。
萧寒锦却是无所谓,亲人若是不能彼此提供情绪价值,每日都要遭受言语暴力和针对,即便强行过着,也是无趣。
他冷笑:“从萧二明一家开始闹,爹就已经不向着家里了,你若是真惦记你的亲弟弟,听我的,去镇上找他们过,不用每日给我们脸色看。”
萧大山像是被戳穿心事,他抬手对萧寒锦指指点点的,本就皱巴黝黑的脸,此刻更显狰狞:“你就这样对你老子?我是你爹,你敢不孝顺!李桂兰,看你生的好儿子!你敢打你二叔一家,来日就敢打我!”
胡搅蛮缠!
萧寒锦实在是一句话都懒得和他多说,他牵起小瞎子径直回了自家院子,今日种种本就够让人心累的,在自家都难以得到正面支持,还费心解释那些做什么?
萧永福生怕他真因为这事就断亲,赶紧追了过去,现在分食,往后分家也是可以,可若是断亲,那就是老死不相往来了,万渔村可从没有出过这样的事!
“二弟,分家且再商量,断亲这事实在是……”
“大哥,话我只先说在前头,不管是给银子还是建房子,我都没二话,可我不能每日都听这些令人寒心的话。”萧寒锦偏头看他,眼底氤氲着薄怒,“我夫郎何罪之有,也要跟着被侮辱?待我空闲,便会找村长见证分家之事。”
萧永福不说话了,这些年听过的难听话不少,他也以为自己麻木了,可看到二弟这样,他久违的也感受到了真切的愤怒。
分家,他是没意见的,他也愿意。
萧寒锦现在就两个字——后悔!
后悔没有将三家的小院墙建起来,当初也确实想着照顾他们两位方便,这会反倒是啪啪打自己的脸了。
“分家我们没有意见,只是断亲,恐怕不可,你是秀才,要是爹娘去状告,连你的功名恐怕都得被取消。”萧永福说,他深知这功名有多重要。
萧寒锦也知道。
秀才的功名成了他在荷叶轩做事的本钱,也让那些衙役对他礼敬有加,县令都能因此和他说话,若是没了这功名,在镇上怕是都难,更别提县城了。
他无奈:“我明白,明日大哥还要照旧开铺子,先回去休息吧,大嫂那边接生婆找好了吗?”
萧永福见他换了话题,也就跟着顺坡下了,他摇头:“乡下生娃要什么接生婆,娘和前头婶子就会接,到时候喊过来就行。”
“也好,回头让镇上大夫也来家里,以备不时之需。”萧寒锦说。
萧永福压根没想到这些,毕竟农家生娃,都没有叫大夫来的,但是在镇上这段时间,他也知道了不少,叫大夫的确稳妥,他也就没再多说什么。
屋内就剩他们两个,小瞎子对萧家没有什么归属感,但他看不见,不愿意在还没好的时候离开熟悉的地方,否则他只会给萧寒锦添麻烦。
萧寒锦确实觉得麻烦,他无法改变萧大山的想法,但他总得让对方明白,现在的吃穿用以及家里的一切,都有他和萧永福的一份力。
正面的指责他有耳朵,可不明就里的谩骂,他绝对不能无声承受。
“让你听到那些烦人的话,抱歉。”他轻轻捏了捏小瞎子的耳朵。
“她们都这么说,但我一字都不信的,大夫说我孕痣长得好,我能生宝宝的!”小瞎子说起这个还很骄傲,他能!
萧寒锦眯了眯眼,微笑:“是吗?大夫还说了什么?”
小瞎子立刻顺着出溜:“他说你要是真不行就喝药!”
萧寒锦:“……”
第42章 登门
毒药的事在衙役的努力下传进了县令耳朵里, 且因为此事涉及到萧寒锦,稍有不慎连蒋亦疏都有可能会被牵扯进去,县令不得不严厉处置。
他先是将那两名去“福锦串”闹事的押堂询问, 又派人去卖串儿的摊子处检查, 果然发现那里的东西全都肮脏不堪,且不说蔬菜都是不新鲜的,连肉都不干净,飘着蝇虫不说,还带着一股淡淡的酸臭, 那涮料更是不敢细想了。
赵砚稹看到这些东西几欲作呕,他是吃过萧家的串儿的, 那味道令人回味,垂涎欲滴, 可这钟家的, 实在连看都不愿看。
人证物证俱在,串串摊无从抵赖,几番严厉询问之下, 就将钟家给供了出来。
钟守期被传唤到县衙时,人都还未回过神来, 但张口便是冤枉。
“钟守期,你可知罪?”赵砚稹冷声询问。
“大人, 草民冤枉啊!”
“草民是见萧家串卖的好,所以也让人有样学样的卖, 但从没有让人下毒!”
赵砚稹却是笑了:“本官只是问你知罪与否,何时说过你下毒之事?你倒是不打自招!”
钟守期傻眼了, 他跪地抹了把汗,慌乱道:“草民来时曾听说此事, 怕县令大人误会,因此想快些澄清误会,实在不想竟加深误会了!”
“巧言令色!”赵砚稹拍案怒斥,“他们皆为人证,已经将事实全部告知本官!你因嫉妒萧家店铺,让人学了他们手艺不说还给乞丐下砒/霜之毒陷害萧家!本官可有冤枉你!”
钟家这样不将律法放在眼中,只是个商户便能这般狠心,无所不用其及,若继续放任,唯恐要闹出更残忍的事!
福锦串照常开铺子,也确实如那些人所说,一瞧见就赶紧过来排着队等买了,甚至还有些早给银子提前预买的。
虽说有些不合适,但若人人都有银子,怕是都想这样做,除去相熟的几家府上,萧永福都没让其他人预买。
“萧老板,今儿怎不见你媳妇儿?”一熟客拿着竹筒站在旁边边吃边问,“可是身体不适?”
萧永福摇头,淡声回应:“在家歇着。”
早知晓他的寡言,熟客们都习惯他这样,虽说话少,但句句都有回应,一搭一搭聊着,也还算有趣。
来往的都是男食客,江以宁除去收钱也是只字不语,倒是也鲜少有人主动和他搭话,人人都晓得这瞎子夫郎的夫君是个厉害人,没人会去惹他不快。
生意依旧不错,刚开张两个时辰,东西几乎就要被卖光了,虽说已经八月,但天气还有些暖和,串好的串儿都不过夜,萧永福也就没在意那几个串儿,全都涮来给江以宁吃了。
芝麻粒沾在串儿,一口下去喷香细腻,他甚至能吃出猪油的味道。
只是日常总吃,这才略吃了两串就有些不想吃了,剩余的就都进了萧永福的肚子里,两人将这里收拾好,去荷叶轩和萧寒锦打过招呼就回村了。
“回来了。”王秀莲正在院里收拾,连江以宁的草药也被她拿下来翻了翻,只是最近摘的少,这些都是自家准备喝的。
“嫂嫂,我来帮你。”江以宁闻到了草药的味道,快步朝那边走去。
萧永福将牛赶进棚里,偏头朝角落看了一眼,之前每次回来那里都会有一垛草等着喂牛,今日倒是什么都没有。
他背起背篓朝外走:“我去割点草,等我回来再吃饭吧。”
“多割点,二弟的马也得喂。”王秀莲说。
萧永福应了一声便离开了。
江以宁却是有些不是滋味,虽然昨日起了争执,说是要分家断亲,可到底不曾那样做,且家里还特意买了两个仆人帮做农活,不至于连两捆草都割不回来。
分明就是在置气,可大哥孝顺,二寒虽说脾气烈些,对爹娘到底没有苛待侮辱,却不想他们所作所为,反倒是叫人寒心。
只是这样两捆草也根本不会让萧寒锦折腰,若真要闹起来,一文钱能买两捆,村里有得是人愿意送来,只是还没到那一步罢了。
王秀莲轻声道:“我已经习惯了,爹娘早就回来又出门了,阿祥和阿瑞还在田里,他们这样也就是做给大郎和二弟看的。”
江以宁在这家里生活的时日短,许多话王秀莲说得,他却说不得,无关远近亲疏,只是因为不合适。
因此他也只是微微点头,没再说其他。
“这样的小事也就不用和二弟说了,他知道也只会生气,这时气动肝火对身体不好吧?”王秀莲说着看向他,这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江以宁向来不会瞒萧寒锦任何事,但萧寒锦的脾气他实在了解,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许多事都是以小见大,真告诉他,恐怕也是真要闹起来了。
“我知道的。”他应声。
“那就好。”王秀莲满意点头。
不是她故意要隐瞒,而是这事闹起来,怕真是要叫村里所有人都看笑话了,她最近总觉得不舒服,不想家里起争执,平白心烦。
萧永福出去没一会就背着空篓回来了,身后还跟着阿祥和阿瑞,两人一人后背捆着一大捆草,将两人的脊背都压弯了,连身形都快看不见了。
“丢那边就成,我喂牛。”萧永福说。
“是。”两人应了一声将草放下,转身跪下,不安的看着他,“今日都是我们不好,在田里耽搁了,还累的大爷要亲自去割草……”
萧永福惊的整张脸都扭曲了,他赶紧躲到旁边,抹了把脸:“你俩这是干啥,赶紧起来,割草有啥的,农户谁不割草!”
本还有些心烦的王秀莲看到这一幕也笑了,她也赶紧出声:“咱们就是农户家,谁割草都是割,晚点就晚点,这都没我啥事!”
阿祥和阿瑞有些迟疑,不知道该不该起,视线却是落在了江以宁身上,对他们来说,尊敬大爷一家是应该的,但更怕的是捏着他们身契的二爷家。
二爷不在,自然就得怕二爷夫郎了。
江以宁兀自坐着,突然就察觉到了炙热的视线,他抿了抿唇,强装冷静道:“大哥大嫂说的是。”
两人这才谢天谢地的站起来,又是喂牛吃草,又是打理棚圈的,殷切的很,生怕被他们找出错处。
将院子里这些事全都规整好,各家也都回了屋里,江以宁照旧在门口等着萧寒锦,因为有事要瞒着对方,他难免有些不舒服,但不这样做又不行。
萧寒锦那脾气,闹起来恨不得把家给点了……
“唉。”他低声叹息,左右草都割回来了,只当这事从不曾发生就好了。
刚叹完气,他猛的听到了马蹄声,面上的阴云一扫而空,立刻站起来满脸春风的迎接。
只是马车刚停下,他便闻到了脂粉香气,紧接着就是女子的说话声。
“他如今住在这样的好地方了?”
江以宁瞬间皱起眉:“胡小姐?”
胡巧云呵笑一声,走近打量着他,这瞎子倒是比之前明艳了,衣衫干净整洁,连模样都白净有肉了,可见萧寒锦养的有多好!
先前娶她时百般推脱说没钱,转身娶了这瞎子倒是钱也有了,铺子也开起来了!
这瞎子凭什么能拥有这些,若是她嫁给萧寒锦,这些就都是她的!
“怎么?萧家现如今连看门狗都养上了?”胡巧云张口便嘲讽,难听的话更是不要钱似的往外吐,“你穿得这样寒酸,也不怕丢了二寒的脸!”
江以宁下意识攥紧衣袖,因他看不到,他每日的衣裳都是萧寒锦拿了给他穿的,只要舒服即可,从未在意过样式布料,但应当不是丑的。
他稳定心神,壮着胆反问:“胡小姐今日来,可是有事?”
胡巧云轻笑一声,抬起下巴:“我自然是来找二寒的,你既然在,还不赶紧将我请进去,将客人拒之门外,是什么待客之道?莫不是怕我进去与你抢男人?不过也是,先前他最是喜欢我,成日里追着我说情话呢!”
“钟、钟夫人!”小瞎子微微提声,“你已经嫁做人妇,就不要说这些有失身份的话了,平白让人看笑话。”
“你敢侮辱我?”胡巧云咬牙,眉眼都瞪了起来。
江以宁也微微抬起下巴,十分硬气反唇相讥:“我夫君说,人必自辱而后人辱之,钟夫人这样不谨慎,我只说两句又如何?”
“你!你个瞎子!”胡巧云气势汹汹,扬起手便照着他的脸挥下去,那力道之大,连她的身体都扭起来了。
只是巴掌还没落在瞎子脸上,她自己便先腿一疼,踉跄了一下,若不是旁边的婢女眼疾手快,她怕是要摔个狗啃泥了。
萧寒锦快步走来,他皱眉瞧着胡巧云,语气带着说不尽的嫌恶:“我先前便警告过你,不要随便动我夫郎!”
他说罢转而看向小瞎子,见他规规整整的连尘土都没沾上,这才稍微放心。
胡巧云将他前后的表情看得分明,从前只会围着她转的人,现在全身心都扑在别人身上了,说不嫉妒是假的,可今天她还有更重要的事做。
她微微垂眸,再抬头时眼底已经氤氲了一汪眼泪,她啜泣道:“从前嫌你家贫,父母不许我与你一起,我也只能冷脸待你,可如今你我都已成婚,你可否放下从前事,不要再与我家作对,让县令放了我夫君?”
“你夫君是下毒谋害人命,且诬陷与我家铺子,你有这功夫请我,不如在牢狱里多给他带几件衣裳。”萧寒锦忍不住冷嘲热讽,他甚少会对某位女子这般无礼讨厌,这胡巧云也算是头一份了。
“二寒,只当是我求你,你就帮帮我们好不好,不要报官了,我给你磕头,或者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她话里带着不加掩饰的暗示,不仅萧寒锦能听出,连不通人事的小瞎子都察觉到不对劲儿。
小瞎子从未想过,自己居然能在青天白日听到这样露骨的话。
萧寒锦没说话,他只垂眸看着胡巧云,眼底带着复杂情绪,像是纠结,又像不忍,更像是难以忍受……
胡巧云以为自己说动他了,当即上前一步,准备抬起纤纤玉手去触碰他,却不想直接被萧寒锦躲开了。
“你拿我当什么?”他隐忍反问。
江以宁心猛的一沉。
胡巧云欣喜若狂,她面若灿桃,羞意满满道:“此处说话做事不方便,你可愿与我回镇——”
“我说你到底拿我当什么?”萧寒锦嗤笑一声,“饥不择食的饿死鬼吗?我以为我话说的已经够明白难听,却不想你还是听不懂,实在是让人忍无可忍,你口中所谓的从前让我恶心,你更是令人作呕,你这样自甘下贱之人我连看一眼都觉得恶心。”
毫不留情的话,让胡巧云血色尽失,惊的小瞎子都愣在了原地,他甚至不知对方是何时走的,等他回过神时,已经在自家院里了,耳畔还是萧寒锦的嗔怪。
“早便知道她是什么人,就不该与她多言语,直接将她拒之门外她能奈你何?”
“明日我会再问问医馆,能否让你好快些,眼睛始终看不见,被人敲闷棍都不知道,那一巴掌下来,你得哭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