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雀—— by甜梅星

作者:甜梅星  录入:08-19

“我……不是在国内上学?”郑毅文震惊。
周德明叹了口气,说:“出国读吧……周钧南也跟你一块儿出去。”
周钧南哪能想到自己混完本科毕业,随意打工半年撂挑子走了之后,还被他爸安排了继续出国读书的事情。
他比郑毅文更加震惊,在冬夜里拉着郑毅文的手使劲晃:“为什么我也要上学!再说一点你们的计划!你们还聊了什么?”
郑毅文被他晃得头晕,说:“我说,不能强迫你……”
“靠。”周钧南还在想这件事,“你说的对,你不能强迫我……但我爸知道我会跟你一起去的……”
“他说之后工作安排也要听他的。”
“……靠!”周钧南说,“你这是把自己卖给他做牛做马了,以后你再也不能获得自由,以后你……”
郑毅文的眼睛适应了黑暗,看见周钧南在他面前絮絮叨叨,炸毛得像是毛茸茸的小猫。
周钧南真的喜欢说一大堆,对他讲话的时候带着担心,嘱咐他这个那个,一定要学会怎么样,不能怎么样,就像前不久……郑毅文唯一的那一次交友不慎。
郑毅文不嫌周钧南烦,反而很喜欢听,但有时候,郑毅文其实知道怎么让他停下——
他准确无误地找到周钧南的嘴唇,往上面亲,周钧南顿时失语,过了一会儿才说:“你学坏了。”
“没有啊。”郑毅文笑着说。
周钧南作势要揍他,说:“每次我跟你说话,你就打断我。”
“我忍不住。”
“……睡觉!”
上学计划已定。这是周德明和郑毅文之间的约定,周钧南竟然无从插手。周德明当然不可能自己操心这事儿,他给郑毅文找了一个自己朋友的儿子,这人三十来岁,每天无事可做,闲得发慌,正好可以帮小朋友找点事儿做。
遗留下来的问题一大堆。一对一的补习班看了个遍,郑毅文几乎把之前学的东西忘得差不多,只能艰难地重头开始。周钧南自己也把以前学过的东西忘了个干净,郑毅文要学习,他也找来以前的网课看。
他们在大年初三准备回老家,这次周钧南是第一次问他爸:“你要一起回吗?”
“没空。”周德明正抽着烟,对他挥挥手,“你们去吧。”
周钧南想了想,说:“爸,你知道我们家老房子里面……我奶以前不知道从哪儿搬回来一张大圆桌吗?就是饭店里面用的那种,上面有个旋转玻璃……你是不是好久都没回家了。”
周德明油盐不进,嘲讽地道:“这一摊子事情我不做谁做,叫你回来接手你也不愿意。滚,带郑毅文去吧,等过几年学好了给我老实听话地进公司。”
周钧南笑了笑,没再搭话。
他又开了去年的那辆车,当时他一个人,只觉得郑毅文在电话那头的情绪不对劲,便没想太多地去找他了。
郑毅文买了一些东西,说要给晓霞和姜宇带过去。周钧南往袋子里一看,乐得不行,说:“这什么?奥特曼?”
“嗯。”
“我没看过这玩意儿。”周钧南笑道。
“有时候我也分不清。”郑毅文说,“但姜宇是专业的,pro。”
周钧南说:“我看你学英语学疯了。”
郑毅文说:“昨天还学会一个……Godzilla。”
“啊,这个这个……”周钧南开车上了高速路,眉飞色舞地对他说,“你读的没那味儿,是……狗急啦!”
郑毅文一下子笑出声来。
周钧南说:“我以前经常想你笑起来的时候是怎么样的,你认识我的时候没笑过。”
郑毅文说:“可能会很像你,我认识你的时候你总是笑着的。”
笑着的。主动的。快乐的。无忧无虑的。随心的。自由的。奔跑而来的。在夏天时候出现的。
——周钧南。
以前郑毅文总是想着他的名字。
两人在路上聊天说笑,在服务站停下来一起简单吃点东西,又喝了咖啡。导航里的终点越来越近,道路和周钧南记忆里的样子越发重合,他们又来到了这里,这个有些偏远的、安静的、平凡的小村庄。
周钧南放慢速度,说:“每回开这里我都害怕翻车……但好神奇,一回来我就知道路要怎么走了。啊,这里,以前我俩经常骑车路过。”
春天还没到来,天气寒冷,眼前的景象和去年的没什么不同,村庄很少改变,不管是景,还是人,总是像是被定格在了原地。郑毅文也想起来,去年他还在树下吹竖笛,后来才学会打鼓。自从离开这里,他也是第一次回来。
“先去你家吧。”周钧南说,“我家更久没人住了,肯定要收拾很久。”
郑毅文说:“好。”
周钧南看着他们经过的那棵树,想起另一件事,有些担忧地说:“其实……我怀疑晓霞知道我俩是什么关系。”
“什么?”郑毅文不解,“她怎么知道?”
“因为……去年你在车里亲我,她大概是看到了。”
郑毅文愣在原地,很久没说话,像是在回忆大海里打捞起了什么,他说:“她……好像问过我是不是还要带你回来。”
“啊哈。”周钧南笑道,“她肯定知道了!”
“但她什么也没说。”郑毅文说,“真的,没有对我提过,如果是去年就知道了,她还让姜宇和我们一块儿去市里玩呢。”
转眼间,周钧南把车开到郑毅文家附近,车子熄火,两人却没有第一时间走下去。
周钧南猜测道:“也许晓霞只是不想让我们难堪……她人很好。”
郑毅文说:“她烧饭也很好吃。”
“是啊。”周钧南长长地叹了口气,“我来这里的第一天,就是在晓霞家里吃饭的。”
晓霞或许知道很多事情。有关郑毅文和外婆,他那个时不时闹事的舅舅,吵吵闹闹的什么都听到了。但她从没有嚼过舌根,还对他们很好,即使郑毅文离开了这里,也收到过晓霞给她寄的咸菜。那一点东西,在城市里当然买得到,可是总归不一样。所以,郑毅文总是会愿意相信这世界的善意。
两人进屋,院子里长出了杂草。郑毅文想,这也是不可避免的,但也许有一天,他能让这里回到外婆还在的时候。
周钧南和郑毅文分工合作,很快地把最需要的地方打扫干净,周钧南说:“等下干脆再去吴叔的鱼塘抓鱼好了!”
郑毅文笑起来,说:“现在我会杀鱼了。”
周钧南去洗了个手,跑过来亲了郑毅文的脸颊一下,说:“厉害。”
然而,他们最终还是没去成。
郑毅文在院子里看了一会儿,早就听见隔壁动静的姜宇爬上角落里的那张桌子,小孩儿一年不见又长高些,看清是郑毅文,激动地大叫道:“哇哇哇!正义!哥哥!你回来了!”
郑毅文回过头,也对他笑了笑,说:“你过来,我有礼物要送给你。”
姜宇大笑着喊:“你过来!我妈——我妈喊你吃饭!”
去晓霞家,那就走不成了,说什么都不让走了。周钧南和郑毅文拎着礼物和奥特曼,姜大勇一家三口迎出来,姜大勇一直笑,他们围着郑毅文看他,说郑毅文变帅了,变精神了,像个城里人了。
“小南也回来了。”晓霞看着周钧南,依然没点破她悄悄发现的秘密,“怎么还带东西呢?你爸也来了吗?”
“没。”周钧南笑道,“就我和郑毅文一起回来看看。”
他们在姜家吃完饭,晓霞的厨艺永远那么稳定发挥。周钧南和郑毅文坐在一起,姜宇玩了一会儿奥特曼,又被晓霞拧耳朵,催他去写寒假作业。
姜宇撕心裂肺地吼:“我写不出来!周记我写不出来!我要出去玩才能写出来!”
周钧南被姜宇的真情实感给传染,答应他:“那等过几天我带你去玩儿。”

周钧南回到自己家。
那个夏天里他购置的各种东西都在原地,比他第一次回来时空空如也的情况要好很多。
贴着海绵宝宝贴纸的自行车靠在院墙,早就枯萎死去的盆栽边还放着浇水壶,他的书、switch还在房间……周钧南打开窗户,深吸一口气,竖起耳朵的时候,听见有风吹过。
闲来无事他给盛泽辉打电话,盛泽辉还在外面公园逛街,笑着说:“过年好。”
“我又回来了。”周钧南说,“我老家。想起那时候你和月海的人过来……可把我忙坏了,做一桌子菜。”
盛泽辉说:“是你说的,你家就是民宿,我还记得这句话。”
周钧南说:“是是是,还有……”
他推开客房,看见那两张折叠床,笑道:“宋时晨在这里睡觉老打呼,什么时候得让他去医院看看。”
盛泽辉说:“他也回家了吧?昨天看见他在朋友圈发大盘鸡,馋死我了。”
周钧南说:“嗯,好像很久没回家了。”
“你爸那儿怎么说呢?”
“我爸已经……”周钧南思考着措辞,“我爸差不多已经不管我和郑毅文了,但他要让郑毅文去上学。”
“哦?”盛泽辉一听这个来了精神,“以柔克刚有效果了?”
他这个知心哥哥终于等来了一点好消息。
盛泽辉说:“郑毅文那个笨蛋真的能学好吗?”
周钧南冷汗直冒,抓狂道:“应该吧……最起码先把高中混完……”
“不管如何……”盛泽辉说,“你爸给你们这么好的缓冲,好好享受生活,顺其自然吧。”
“嗯。”周钧南笑了笑。
挂了电话,周钧南看了一圈房间,想着,好吧,那还是得先打扫打扫……太久没住,到处都灰蒙蒙的。也许,等到天气暖和一些,他和郑毅文还可以邀请盛泽辉和月海的人过来待上几天。
保留下来的物件里总是有许多回忆,周钧南也终于回想起来——不对啊,是不是他借给郑毅文的东西,他都没有还回来?最开始……最开始是什么?周钧南的鼻尖抽动,仿佛那场突如其来的夏雨又不合时宜地出现,雨势磅礴,氤氲着水汽。
最开始是一把伞。老爸给他塞到背包里,之后他再塞给郑毅文。他怕打雷,像个小孩子。周钧南走去厨房,见到那些摆在柜子里的不锈钢餐具,筷子、勺子与叉子。外婆让郑毅文给周钧南送来吃的,他又带着郑毅文去镇上“恶作剧”。
其实,那时候的周钧南没想过会和郑毅文发展成后来的关系。他当时只是觉得郑毅文很特别,讲话很好玩,不想看到他受欺负。周钧南微笑着,低头把碗筷都洗了一下。
没有归还的还有……一本书?郑毅文看了很久,好像从来没有看完,也从来没有问过周钧南里面到底讲了什么。雨伞和书他离开时有带走吗?周钧南也忘了。
来到客厅,周钧南先是把沙发和茶几擦了擦,再把那落灰的switch充上电。他的游戏进度一定还在, 不,是郑毅文玩得多一些。不管怎样,周钧南终于给自己收拾出一个可以休息的地方,干脆脱掉羽绒服外套, 像是夏天那样半躺在沙发上。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茶几的抽屉里,里面有一瓶……青草膏。嗯,青草膏。周钧南一个人缓缓地笑起来,他像是一个潜水员,正在一点点下潜。每找到一样过往的东西,都能想起他和郑毅文的回忆。
沙发,沙发也是他俩经常待在一块儿的地方。许多时刻,他去找郑毅文玩。后来,不知不觉中变成郑毅文来找他。他们在一起吃西瓜、打游戏,那时候的晚霞是如此绚烂,仿佛永远不会落幕。也就是那时候……周钧南发现他和郑毅文之间的感觉有些不一样了。
爱。爱诞生于某个瞬间。星火般的一点,却能不断燃烧与蔓延。周钧南有过无比犹豫和动摇的时刻,他的试探与挣扎,郑毅文或许也经历过。周钧南又想起那片蓝天下的野湖,姜宇对那里总是情有独钟,现在周钧南也想再去一次。
周钧南闭上眼睛,想在沙发上休息了一会儿——他想起郑毅文在这里第一次留宿,周钧南不知道他家里发生了什么,只是见到那样的郑毅文会觉得心里很难受。他慢慢地越来越了解他,知道郑毅文的事情,发现他好像总是一个人。
一个人啊。周钧南不自觉地叹了口气。那跟他大概有点儿像。在过去的很多个日子里,周钧南也总是一个人。他睁开眼睛,看见对面柜子上的白色提灯,想起有天晚上郑毅文悄悄来找他,说要给他讲一千零一个故事,那也是他们之间的第一个拥抱。
等等。周钧南想,不对啊……郑毅文只讲了一个故事就把他骗到手了吧!还剩一千个!一千个!他后来怎么完全忘记了?该不会郑毅文其实才是背后的大boss,假装对周钧南神魂颠倒,其实呢……神魂颠倒的那个人,是他自己。
周钧南想到这里,又一个人笑起来,忍不住戳开郑毅文的微信,给他打电话:“喂?正义……嗯……我差不多收拾了一下,冰箱里没吃的,晚上还是去你家吧。”
“你还要待多久?”郑毅文那边吵吵闹闹,像是姜宇还在沉迷玩他的奥特曼。
周钧南说:“一会儿吧……对了,我想问你,我的雨伞和书,你是不是一直没还我?”
郑毅文顿了顿,很迷茫地说:“……嗯,好像是?”
周钧南继续翻旧账,说:“还有,某个人说要给我讲一千零一个故事,就讲了一个!”
郑毅文丝毫不慌乱,很认真地说:“嗯……在准备了。”
周钧南顿时笑起来,说:“郑毅文,你一直在忽悠我。”
郑毅文也笑起来,说:“没有忽悠你……只是……”
“只是什么?”
郑毅文像是故意压低声音,贴着周钧南的耳朵,语气上扬,说:“只是你特别喜欢我啊。”
恃宠而骄!周钧南想,哼哼,这绝对是恃宠而骄!
周钧南又挂了电话,把之前买的漫画书拿下来装进袋子里——他总是和郑毅文在一起,被盛泽辉嘲讽两人像个连体婴。这次过来除了简单打扫一下卫生,也是为了把之前的漫画送给姜宇看,免得小孩儿总是吵着要玩平板。
院子里的那辆自行车好久没人骑,周钧南也辛辛苦苦地擦了一遍。今天出太阳了,天不再是雾蒙蒙的灰色,光线从云层后出现,暖暖地照在周钧南的身上,空气里漂浮着极其细小的尘埃,他单穿着毛衣和运动裤,骑着车在院子里晃了两圈。
什么都好。周钧南想。他爸做了让步,自己和郑毅文一起过了年,年后他们要先回学校,周钧南也要准备起来了。如果一切顺利,明年郑毅文出国读本科,周钧南就去读个硕士。去哪儿好呢?澳大利亚?美国?或者去一个欧洲的小国家,找一个可以看见海的城市。
什么都好,什么都好……周钧南单脚点地,依然跨坐在自行车上,微微有些出神地看着四周——这一道院墙,隔绝了他爷奶以前的生活。院墙外,向前走,穿过树林,是郑毅文的家。也是……杨悠乐的家。
什么都好,可是杨悠乐没回来。周钧南还是忘不了杨悠乐,他知道郑毅文至今仍然会在网上发帖找她,但其实无论他们做什么,杨悠乐如果不想出现,她就有办法一直不出现。或许郑毅文可以再去问问他舅舅,但……算了,还是不要联系那个男人了。
这一刻,周钧南再次怀念起夏天来。他的记忆里,郑毅文的画面当然很多,但还有一个女孩的身影也很重要。周钧南把自行车停在一边,进屋坐在沙发上,打算再休息一会儿。
那一天,他还记得自己接到老爸的电话,心情很低落。加上郑毅文的微信后,他第一次收到一条语音,但那不是郑毅文的声音,而是一个明亮欢快的女声。
“你是谁呀?我弟弟怎么给你备注哥哥?我是郑毅文的表姐。出来见我一面!”
周钧南想着想着轻轻笑了一下,风吹动天上的游云,温暖的冬日午后有一瞬间要和记忆里的那个夏天重叠,恍惚之中,周钧南像是听到了一个来自梦里的声音:“ 喂!周钧南!你在不在家?我看见你家门没关啊——”
那声音变得有些沙哑,但语调和咬字还是那样熟悉。她忽然出现在周钧南家门外,骑着车,邀请他一起出去玩儿,说自己和他念同一所大学。她在阳光下笑得眼睛弯起来,自我介绍——
不对。周钧南难以置信地愣在原地。他好像真的……真的……听到了!周钧南一下子从沙发上站起来,大吼一声:“杨悠乐?!”
“……我靠。”门外女孩的声音还在,并且被吓了一跳,“你吼什么,呃……周钧南!你没事吧?”
周钧南从屋里跑出来太急,脚下被绊了一下没控制好,跌跌撞撞地撞倒了扫把,他心跳如鼓,仿佛有一双无形的大手穿过他的身体,抓紧他的心脏。那混乱、惊喜、不敢相信的情绪像是打结的毛线团,把周钧南紧紧捆住,一时间动弹不得——
他急切地拉开门,穿着红色羽绒服的杨悠乐把那一头脏辫拆掉了,剪了看起来很乖巧的短发,她瘦了一些,下巴尖尖的,眼睛在冬日暖阳下像是一潭波光粼粼的湖水。
“周钧南。”杨悠乐看着他笑起来,“你还好吗?”

九个月以前,深夜教堂的石台阶,那是周钧南和杨悠乐的最后一次见面。
两人被“走出象牙塔”的浪潮卷入其中,要到很久之后才能明白,那一刻他们失去了什么,又将面临什么。
生活不再是一起抽根烟,生活像是透过万花筒的镜片,变成一种复杂又斑驳的彩色图案。
杨悠乐在“逃离”中再次“逃离”,无影踪的,像是一只失去联系的小鸟。周钧南有时候也会想,如果再见面,会是在哪一种情况之下。他想了很多,但真正面对这一刻,却发现生活总是这样,喜欢给他措手不及,喜欢看他错愕,喜欢让他丧失思考的能力。
“傻了?”杨悠乐在他面前打着响指说,“喂——回魂了。”
周钧南终于一点点地笑起来,哑声说:“没,你……你什么时候?”
杨悠乐说:“我去你家坐会儿?”
“好。”周钧南像是已经被她牵着鼻子走。
走进屋,周钧南才想起什么,要去拿自己的手机,激动地说道:“我给郑毅文打个电话……他是不是还不知道?”
“嗯。”杨悠乐拦住他,笑着说,“等会儿吧,给他一个惊喜怎么样?”
周钧南说:“你确定是惊喜而不是惊吓?”
杨悠乐爽朗地大笑起来,笑声像以前一样,周钧南跟着她一起笑。两人在屋里的沙发上坐下,什么都没说就先傻乐半天,杨悠乐把背包拿下来,擦了一下眼角的泪,提议道:“抽根烟吧?”
“戒了。”周钧南说。
“这么不合群!”杨悠乐愣了一下,随即自己点了一根。
烟雾混合着冬日的尘埃,一圈一圈地上升,她的脸隐藏在那层雾气之后,像是终于整理好了情绪。
周钧南坐在那儿,手握在一起,他有许多问题想问杨悠乐,但居然一下子无从说起,只好道:“我找过你。”
“嗯。”杨悠乐用鼻音应道。
周钧南说:“郑毅文也是。我们在网上找过,后来你前男友回来了,我们去跟他聊。你爸报过警……但我不知道有没有找你。还有一些别的方法……你……没事就好。”
杨悠乐把烟头按在烟灰缸里,如周钧南所说,他戒了烟,烟灰缸里确实空空如也。
杨悠乐说:“我知道。”
接着,她把手机相册打开,给周钧南看一些截图,说:“你们发了好多帖子是不是?”
“嗯。”周钧南说,“有些是盛泽辉女朋友在发,有些是郑毅文发的……”
杨悠乐把包打开,从里面掏出几张有些皱的纸张,上面有她的名字和郑毅文的联系电话。周钧南震惊地打量,发现这些是当初自己托同学塞在快递纸盒里的寻人启事。
“你买到了?”周钧南说,“居然真的这么巧。”
“我没买。”杨悠乐把寻人启事摊开,纸张上面沾着一些油渍,“是在一家小饭馆吃饭时候看到的,老板娘拿来垫桌子。”
周钧南忍不住笑道:“我靠。”
“还有……”杨悠乐又把手机打开,给周钧南看一个视频,“我看见了,月海……”
——那是过去几个月里,宋时晨一直在演出开始前的“闲聊”,他说,新朋友,希望你能回来。
“新朋友”的交情嘛,也就那样。他这么坚持,到底是因为从杨悠乐的“逃离”中看到了自己,还是因为和周钧南的关系太好?
宋时晨肯定不会说的。
“还有什么?”杨悠乐和周钧南都安静很久,她再次开口时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凝滞,“你还试了什么?”
“我……”周钧南鼻尖有些微微发酸,“我去算命了,找了一个据说很灵的算命大师。我还想过要不要去开网约车,天南海北的,谁知道坐车的人里面会不会是你……”
杨悠乐的眼眶刹那间红了一圈,周钧南看着她,却依旧没有继续追问。
“给你说说郑毅文吧。”周钧南忽然笑道,“他去年过来之后,送过快递、做过好些兼职,还在ktv里当服务生,哦对了,还差点儿交友不慎。我爸也知道我和郑毅文的事情了,郑毅文年后打算回到学校里念书……”
杨悠乐一边听一边笑,声音颤抖着问:“那你呢?”
周钧南说:“我啊,我没什么……很普通地接了之前找的那个offer,去写字楼打卡上了半年班,后来不想干了,直接跑了,里面的人都好智障。”
杨悠乐转过头,她的肩膀微微颤抖,周钧南停下来,默不作声地拿纸巾递给她。
杨悠乐小声地说:“谢谢……周钧南……我本来不打算哭的……”
周钧南轻声说:“没事。”
杨悠乐说:“我有很多想告诉你们的,但我一下子说不出来。”
周钧南说:“没事,你不说也没事。你……别再走了,有困难可以告诉我。”
杨悠乐说:“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那午后的太阳仍然慷慨地将它的光芒洒向大地,到处都暖暖的,仿佛一夜之间冬天就要过去。气温回升得如此快,周钧南感觉到身上穿的毛衣笨笨的,像是披着一层熊皮。
他的手变得很热,脖子也很热,心里在想——杨悠乐回来了,杨悠乐回来了!她没事,健健康康,活蹦乱跳,她从哪儿来的?她是不是总喜欢这样突然出现在他家门口?
光线从屋外照射进来,杨悠乐把眼泪和鼻涕都擦干净,女孩的眼角红红的,鼻头也有些红,她像是终于露出脆弱的一面,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哭的太丑了。”
周钧南笑起来,随后摇了摇头。
上帝啊。周钧南又想。回去之后他一定要再去一次那座小教堂。
推书 20234-08-19 :我的田螺小夫郎by》:[古代架空] 《我的田螺小夫郎》作者:山月小七【完结+番外】番茄2023-9-24完结简介[种田文+双男主+甜宠+美食+家长里短+细水长流]春雷响,万物生。下过雨的林间带着草木与泥土的清香,山里人家的美味就藏在这一方天地中。勤快的小夫郎赶早踏着露水,挖一筐鲜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