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美人被迫替嫁后by一丛音

作者:一丛音  录入:08-20

姬恂握着他的手,淡淡道:“别怕,摸一摸它。”
楚召淮提心吊胆地被牵着手往前探去。
六出呜咽着往前一凑,脑袋撞在楚召淮掌心,温暖又柔软。
楚召淮心一点点落下,僵硬的手缓慢往下一抚。
姬恂垂眸看他:“还怕吗?”
楚召淮几乎整个坐他怀里,摇摇头,又点点头。
“你越逃避,就越怕。”姬恂笑起来,“年幼的记忆将恐惧放大,直面它就能知道,一只狼并不值得成为阴影。”
楚召淮挨着姬恂高大的身躯,垂着眼抚摸两下狼头,好像的确如他所说不再像之前那般畏惧。
仔细一看,这雪狼长得还挺傻的,特别是戴着止咬笼。
明明很不耐烦被摸脑袋,但还是乖乖仰着头往他掌心撞。
察觉他逐渐放松,甚至开始跃跃欲试揪狼耳朵,姬恂眉眼浮现笑意,继续悠哉哉地钓鱼。
楚召淮揪着六出的耳朵轻轻地捏,余光瞧见姬恂注视湖面孔雀翎的侧颜。
越逃避,就越怕?
楚召淮若有所思。
许是楚召淮运势比较好,刚坐下没一会,死都没动静的孔雀翎忽然轻轻一动。
鱼上钩了。
姬恂眉梢轻动,握着钓竿一派运筹帷幄的气势准备将鱼钓起。
就在这时,楚召淮从沉思中清醒,毫无征兆地问:“昨日王爷为何要去兵马司杀江洋大盗?”
姬恂手一顿。
噗通一声,大鱼脱钩,嚣张地游走了。
楚召淮问完就垂下头,胡乱摸着六出的脑袋,有些不敢听回答。
良久,姬恂重新挂了饵将鱼钩抛到湖面,心不在焉地道:“江洋大盗证词对不上,男人攀咬璟王妃说你带他们入城、盗窃物品五五分,那位娘子却道根本不认识王妃,兵马司不好交差,本王便亲去一趟,将供词统一了。”
姬恂三言两语将昨日之事说了,楚召淮听懂他话中的意思,心中五味杂陈。
不知是难过男人的反咬污蔑,还是庆幸云娘子似乎护着自己。
姬恂蹙眉,有些见不得他这个黯然的神色。
楚召淮垂着头半晌,就在姬恂以为他又要哭的时候,突然听他说。
“谢谢王爷。”
并非是病得稀里糊涂时被哄骗到的那种谢,而是发自内心真心诚意地道谢。
楚召淮第一次直视姬恂的双眼,眼眸底没有畏惧、排斥,纯澈得一眼见到底,只有欢喜。
他似乎觉得赧然,掩饰似的弯眸一笑,还带着病色的眉眼轻而柔,风拂着墨发微微动了动,宛如潺潺流水轻拂过尖锐冰冷的巨石。
姬恂眼瞳遽然扩散。
鱼再次上钩,用力挣脱下,姬恂手中钓竿直接被拽下湖面。
惊起平静水面一圈圈凌乱破碎的涟漪。

涟漪阵阵, 将冒头的鱼惊得四散而逃。
楚召淮望向湖面,看着鱼拖着鱼竿窜了老长才挣脱,鱼竿飘向湖中央, 遗憾道:“可惜了, 这鱼力道还挺大,连王爷都钓不上来。”
湖面涟漪仍在一圈圈朝着岸边荡漾,许久消散不去。
姬恂神情没什么变化, 只是和楚召淮紧挨的身躯紧绷, 不着痕迹往一侧挪了挪。
这摇椅有些弧度, 乍一动楚召淮摇晃两下, 险些又栽他怀里。
姬恂登时不动了。
楚召淮脑袋差点扑姬恂胸前, 手在腰上胡乱一撑艰难稳住身形,掌心肌肤滚烫,惊得他一哆嗦。
总觉得今日姬恂衣襟敞开格外大, 就差裸着上半身了。
坐稳后,楚召淮被烫得眼神都不知往该哪里放, 清了清嗓子转移话题:“王爷今日不用忙公务吗?”
“嗯。”姬恂一抬手, 殷重山递上来新的钓竿, “午膳吃鱼。”
楚召淮诧异道:“咱们平时吃的鱼全是王爷在府中钓的吗?”
姬恂手一顿。
王爷自然没有此等神通,他矜持地将孔雀翎挂好,淡淡道:“一部分吧。”
楚召淮忍住赞叹,咳了声,也有些跃跃欲试:“我能试一试吗?”
殷重山闻言正要去拿新的钓竿, 姬恂却挂好鱼饵, 将自己那根递了过去。
楚召淮在江南也曾钓过鱼。
不过就是在乡野河里随便撅断个歪歪扭扭的树枝, 挖个蚯蚓来钓鱼,往往一整日也钓不上来一条。
这还是他头回用上这样好的钓竿。
楚召淮忐忑地握住钓竿, 将鱼钩往湖面轻轻一抛。
湖面细微涟漪渐渐消失,王妃耐心等鱼上钩。
姬恂又随意动了下手指。
殷重山时刻听候王爷吩咐,也不知哪来的神通,瞧见一个动作便知晓王爷意思,熟练地去寝房搬了个炭盆,训练有素放置王妃脚边。
顺便还灌了个汤婆子塞给楚召淮捧着暖手。
楚召淮并不像姬恂那样东嫌西嫌,埋怨一切活物影响他钓不上鱼,他眼眸一弯轻声道谢,情绪极其稳定。
殷重山一转身,偷偷摸摸朝着还在鬼哭狼嚎的姬翊拼命一摆手,示意赶紧跑跑跑。
姬翊一愣,立刻哭着一溜烟跑了。
姬恂已没精力关注犬子的刀功,懒懒地靠在椅背上晒太阳,视线随意望出去刚好瞧见楚召淮的侧颜。
少年五官极其优越,侧颜将那股清澈的少年气掩去不少,端坐在那握着鱼竿老神在在,颇有种运筹帷幄的气派。
好一会湖面都没动静,若是新手恐怕要不耐烦的,但楚召淮耐心十足,修长五指漫不经心抚摸光滑的钓竿。
姬恂好一会才移开目光,淡淡道:“府中风水不好,钓不上来鱼实属常事……”
话音未落,就听到一声细微的游水声。
漂浮湖面的孔雀翎晃动不止,鱼线斜斜紧绷,是鱼上钩了。
楚召淮一喜,赶忙握着鱼竿使劲往回拽。
来回几下,鱼竿一收,大鱼破水而出,被鱼钩钓着扑腾着在半空划过一道弧线, “啪”地一声撞在楚召淮掌心。
楚召淮拎着活蹦乱跳的正口鱼,脸颊被鱼尾溅了几滴水,他高兴极了:“王爷!王爷上钩了!”
姬恂:“?”
殷重山:“……”
府里竟有如此大的鱼吗?!
这些年从未见过!
楚召淮欢天喜地将鱼摘下来放在桶中,乘胜追击继续挂上鱼饵往湖中心一抛,这会子兴奋劲儿稍减,偏头问姬恂:“嗯?王爷方才说什么?什么风水?”
姬恂:“……”
姬恂交叠着双腿,冷淡道:“没什么。”
楚召淮“哦”了声,继续高高兴兴钓鱼。
湖中每年都会撒鱼苗,可姬恂不知是身上煞气太重还是别的原因,一年四季钓鱼要么是小鱼苗要么一条没有。
——殷重山有几次都考虑找几个暗卫潜在水中往鱼钩上挂鱼了。
王妃才抛下鱼钩多久,一条大鱼就撞上来了。
殷重山唇角抽动。
王妃这样顺利,可能是巧合……
刚想到这儿,就听到楚召淮欢呼道:“又有一条嗷!”
殷重山:“……”
姬恂:“……”
王府的一切好像都格外偏爱楚召淮,连鱼都知道往他手里送死。
殷重山胆战心惊看着王爷脸色越来越冷。
这两人闹了好几遭,如今终于消停了,好不容易和平相处,王爷不会因为钓鱼这如此惨烈的对比就恼羞成怒吧?
可别再吵架了。
就在王妃嗷嗷叫着掉上第五条鱼时,姬恂眉眼冷漠,终于朝王妃伸出魔爪。
殷重山呼吸都停了。
……然后就看到王爷伸手探向王妃的脸——方才那条鱼活蹦乱跳,楚召淮险些被鱼尾巴扇了一巴掌,脸侧墨发全是水痕。
姬恂随意将他脸上的水迹一点点擦去:“打着了?”
“没有的。”楚召淮沉浸在钓鱼的欢乐中,眼眸都眯起来了,“就算打着也没事,晌午就吃它了。”
姬恂轻笑:“想怎么吃?”
楚召淮抛出鱼钩,努力想了想,干咳着清了清嗓子:“为了报答王爷,中午我亲自下厨料理了它,好吗?”
姬恂点头:“王妃真心实意实在令人感动,绝对不是叫佛楼太贵的缘故。”
楚召淮:“……”
楚召淮的小心思被拆穿,面颊微微发热,强忍着羞耻佯作镇定:“总吃叫佛楼未免太俗,家常小菜尝尝鲜也别有一番风味。”
姬恂见他故作冷静的样子,没忍住笑了起来。
楚召淮被他笑得脸更红了。
姬恂终于良心发现,道:“不急,等王妃病好了再说吧。”
“我已好得差不多了。”
看他踊跃的架势,姬恂也没东管西管:“那就辛苦王妃了。”
楚召淮眼眸一弯,绷着唇角点点头:“王爷就等着吃吧。”
优哉游哉钓了十几条,眼看着要到晌午,楚召淮终于放下鱼竿,拎着桶跑去厨房做鱼。
殷重山小心翼翼看去。
王爷似乎不信邪,拿起那根神奇的鱼竿,打窝抛饵,静待鱼儿上钩。
一刻钟过去。
两刻钟过去。
半个时辰后,王妃已做好鱼喊他去吃。
湖面的孔雀翎愣是死活没动静。
殷重山呼吸屏住,不忍再看。
不远处传来楚召淮的声音:“王爷!好了!”
姬恂“啧”了声放下鱼竿,施施然起身。
殷重山心想,这声“啧”怎么好像是王爷雄姿英发,即将一个鱼钩掉上八条大鱼,却被王妃一嗓子给嚎没了的错觉。
姬恂路过殷重山身边,似乎察觉到他的腹诽,凉飕飕瞥他一眼。
殷重山沉重悲痛,双眼含泪。
姬恂正要说话。
楚召淮又喊了声:“王爷?”
姬恂幽幽抬步离开。
殷重山彻底松了口气。
楚召淮忙活了半个多时辰,将那条差点扇他巴掌的鱼给炖了。
高高兴兴将鱼端到桌案上,楚召淮擦了擦手,额角忙得沁出汗珠,精神头倒是不错。
“王爷尝尝看?”
姬恂注视着盘子中折了的鱼尾、瞪圆的死鱼眼、过分甜腻的色和香,陷入沉默。
楚召淮爱吃甜的,做的鱼洒了一把冰糖炒糖色,甜和酱咸混合到一处,诡异得很。
姬恂在楚召淮殷切地注视下,拿着筷子尝了一口。
楚召淮忙问:“这鱼怎么样?”
姬恂心想这鱼死不瞑目。
姬恂吞下,想搁筷了,斟酌着措辞幽幽道:“这鱼应该很合王妃的口味。”
楚召淮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我厨艺一般,从未给其他人做过菜。”
姬恂放筷的动作一顿,重新拿起来又夹着吃。
这种调味水平,的确不想常做菜的样子。
楚召淮也拿着筷子尝了尝。
他自小应当没吃过多少好东西,鱼只要熟了能吃就行,这些时日不知是不是被王府的饭菜养刁了胃口,乍一吃了自己做的鱼,微微一歪头。
唔,好像不像之前做得那般好吃。
难道是病得味蕾都坏了?
楚召淮有什么吃什么,也没多想,继续吃。
不知怎么,瞧见他这副吃这种东西也能面不改色的样子,姬恂突然想起最开始周患查的楚召淮在白家的事。
之前看时,姬恂觉得没什么意思。
如今却是眉头轻蹙,语调有些冷:“白家待你不好?”
“没有啊。”楚召淮将最嫩的鱼肉夹给姬恂,“外祖父给了我容身之处,让我平安长到大,待我很好。”
姬恂眼神仍是冰冷。
周患查出来的,可并非楚召淮说得这般太平。
楚召淮抬头对上姬恂的视线,转念一想他在白家那些事只要想查定能查到,犹豫着咬着筷子,还是说了实话。
“白家没有义务养我,他们给我吃给我住,每月还有月钱拿呢,已算仁至义尽了。”
否则在京城侯府,迟早会被楚召江母子磋磨死。
姬恂垂着眼吃了口鱼,淡淡道:“终究血脉相连,白家未免太薄情寡义。”
“只是表少爷而已。”楚召淮看得很开,夹着鱼尾嗦了一口,“白家家大业大,他们总得提防着外人,省得分走家产,更何况……”
姬恂抬眸,想听他况什么。
楚召淮很少对旁人说这些,神情不太自然,带着些难为情:“幼时大师为我批命,说我六亲缘浅,多病短寿,想来和他们缘分浅薄,这是命数,不怪他们的。”
姬恂捏紧筷子,冷淡道:“怪力乱神,算命批言,不可乱信。”
楚召淮想了想。
好像也是。
国师还说他十八岁有劫难,哪儿呢哪儿呢,如今不照样活蹦乱跳?
楚召淮笑了笑,继续吃鱼。
姬恂注视着他傻乐的模样,神情愈发漠然。
白家忌惮,楚家排斥,楚召淮明明该是在富贵锦绣堆中长大的小侯爷,矜贵雍容,一掷千金。
却被这两家苛待成一条半生不熟的甜鱼也吃得津津有味的可怜人。
偏偏楚召淮并不觉得自己哪里可怜。
龙肝凤髓他吃得开心,野草根也能津津有味。
对他而言,富贵无极是一生,庸庸碌碌也是一生,到头来终究魂落黄泉一场空,衣衫褴褛孤魂野鬼和鸿衣羽裳得道成仙,并无分别。
豁达到近乎要立地成佛了。
两人你一筷我一筷将那条死不瞑目的鱼分完,吃得只剩下鱼骨。
楚召淮总觉得今日发挥失常,报答王爷只吃一顿未免抠搜,犹豫着又问了句道:“王爷觉得鱼做得如何?”
姬恂擦拭手指,下意识阴阳怪气:“味道很……”
楚召淮期盼地望着他。
姬恂动作一顿,硬生生将“独特”二字吞了回去,不存在的良心倏地窜出来,难得说了句人话:“很好吃。”
楚召淮眼睛一亮:“那我将剩下所有鱼全都做给王爷吃,算是报答王爷相助之恩。”
姬恂:“……”
这算恩将仇报吧。

从太医院下值出宫, 天已黑了。
白鹤知坐着马车一路到了璟王府,刚停下掀着车帘走出,王府门口的门房便恭敬地上来将马凳搬来, 殷勤极了。
白鹤知蹙眉。
煞神可从未这么知礼数过。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白鹤知面无表情地踩着马凳下了车, 长随挎着小药箱跟在身后,战战兢兢进了璟王府。
王府灯火通明。
白鹤知随着人一路进了后院,还未靠近寝房就嗅到一股极为甜腻的味道, 似乎还混合着某种土腥味。
大夫对气味极其敏感, 白鹤知眉头都皱成两个点。
穿过长廊, 顺着台阶走上寝房, 就见烛火倒映下, 楚召淮和姬恂正在用晚膳。
楚召淮眉眼笑着,殷勤地给王爷布菜。
白鹤知脸色微沉。
王府那么多小厮暗卫侍女,竟然逼迫楚召淮给煞神布菜?!
果真是虐待!
白鹤知气得胸口剧烈起伏, 却只能强忍着侯在外面,省得得罪煞神, 楚召淮日子更加难过。
白鹤知闭着眸在心中默念毒死皇亲国戚的刑律责罚。
还没念几条, 赵伯就快步上前, 乐呵呵道:“白大人……哦哟,看您这身官袍想必是刚下值就过来了,当真辛苦。这刚到晚膳的时辰,王爷请您上前一道用膳。”
白鹤知挑眉望去。
姬恂竟有这般好心?
他倒要瞧瞧王府会给楚召淮准备什么晚……
白鹤知走进一瞧,脸都绿了。
这玩意儿叫晚膳?!
楚召淮又瞧见白鹤知, 高兴得几乎蹦起来, 努力稳住神情起身相迎:“舅舅来了!”
白鹤知闭了闭眼, 努力忍住要喷火的暴躁。
忍忍忍……
忍不住了。
白鹤知一把抓住楚召淮的手腕往身后一带护住,冷冷道:“堂堂璟王殿下, 府中准备的便是这种粗制滥造的晚膳吗?”
这不是苛待是什么?!
楚召淮迷茫:“舅舅?”
姬恂夹了一筷子鱼肉慢条斯理吃了,似笑非笑瞥他:“白大人慎言。”
“下官自然不如殿下谨慎。”白鹤知漠然道,“殿下成日挥霍无度,头炷香一掷千金、王府门口长街布置集市,如此花销巨大,想必晋凌州入账颇丰,连圣上亲派去的布政使查了一个月也没查完。”
姬恂眼神倏地一冷。
白鹤知漠然和他对视。
他所言朝野上下皆知,就算杀了自己,也堵不住悠悠之口。
姬恂却罕见没有发作,冷淡道:“白大人坐下用膳吧。”
白鹤知心中冷笑,还不住口:“这鱼做得死不瞑目,王府的厨子就是这般手艺吗?”
楚召淮:“……”
姬恂:“……”
楚召淮拽了拽舅舅的袖子,蚊子嗡嗡道:“舅舅……”
“别怕,有舅舅在。”白鹤知反手握住楚召淮的手,瞧见他眼圈都红了,还以为是受煞神苛待而在委屈,安抚道,“王府竟然如此苛待圣上亲赐的璟王妃,该心虚的是他!——和舅舅说,他成日只给你吃这种菜?”
楚召淮这下不仅眼圈红了,脸也要红得要滴血。
他在白鹤知愤怒地瞪视下,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那鱼……是是是我做的。”
白鹤知:“……”
白鹤知:“??”
整个前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姬恂默不作声吃鱼的轻微声响响彻耳畔。
楚召淮手足无措站在那。
他本来还觉得今晚发挥正常,兴致勃勃做了甜鱼、鱼汤和清蒸鱼,也没让王府的厨子准备其他菜。
姬恂明明说“还不错”,白鹤知却说“这鱼死不瞑目”。
楚召淮正不知如何是好,白鹤知终于从尴尬中回神,嘴唇张张合合,硬生生找补了句:“……只是瞧着‘色’略逊色,‘香’‘味’定是不错的。”
楚召淮:“?”
姬恂淡淡道:“白大人若不介意,便一同用膳吧。”
这是煞神第三次邀他一起用饭。
白鹤知怕楚召淮伤心,硬着头皮落了座。
楚召淮小心翼翼将筷子递给舅舅,方才被姬恂捧得高高的自信瞬间飘下来了,讷讷道:“舅舅尝一尝,不好吃莫要勉强。”
白鹤知勉强一笑,拿着筷子夹了一块鱼肉放在口中。
甜味混合着咸香以及泥土的腥味在舌尖炸开,奇特的味道险些让尝毒试药多年的白院使眼前一黑。
反观姬恂,仍在慢悠悠吃着,好像已失去味觉。
白鹤知:“……”
“舅舅怎么样?”
白鹤知笑了下,硬着头皮夸赞:“色香味能占二者已算不可多得,召淮在厨艺一道真有天赋。”
姬恂似笑非笑看他:“那白大人多吃些。”
白鹤知:“……”
楚召淮自然知晓自己是个什么水准,知晓白鹤知是夸大其词,但还是忍不住高兴:“谢谢舅舅。”
三人你一筷我一筷将三条鱼分了。
用完膳,白鹤知去暖阁中给楚召淮请脉。
两人难得见面,白鹤知抓紧时间说姬恂坏话。
不过这次却不敢说煞神杀人如麻的血腥事,省得楚召淮吓到。
“璟王心思深沉,极其阴险狡诈。”白鹤知探好脉,又熟练检查楚召淮身上有没有伤,道,“这些年你不在京城不知道,他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惯回设局下套,朝中一些和他作对的大臣有的落了马都不知自己是何时进套的,可怕得很。”
楚召淮端正坐在连榻上,疑惑道:“朝廷党争,有输有赢,如果不和王爷作对,他应该不会主动算计人。”
再说了,能神不知鬼不觉将人算计,手腕了得。
也、也不算不择手段吧。
白鹤知蹙眉,只觉得楚召淮年轻,不知人心险恶:“若他算计到你身上,你怕是被卖了还得帮他数钱。”
楚召淮察觉出舅舅对姬恂的不喜,只好垂着眼没吭声。
姬恂好像也就宫宴那次拿自己设局,之后再也没有过了。
白鹤知又熟练将姬恂做得恶事说了一通,看着天色不早,终于起身告辞。
楚召淮依依不舍道:“舅舅这就走了吗?不多待片刻?”
白鹤知道:“于礼不合。”
要是再待下去,那位管家又得过来催促下逐客令。
“好吧,那舅舅明日还来吗?”楚召淮本来已起身,说完又踉跄坐回连榻上,蹩脚地装病,“我好像还没好全,今日钓鱼吹了风呢。”
白鹤知无奈道:“明晚我会再来。”
楚召淮立刻欢天喜地地起身:“好,我会好好喝药。”
白鹤知怜惜地摸了下他的脑袋,正要走时,楚召淮忽然像是记起什么:“舅舅!”
白鹤知停下步子:“怎么?”
楚召淮犹犹豫豫,欲言又止半晌,才小心地问:“您说的……王爷在王府门口长街布置集市是何时的事呀?”
“初八吧。”白鹤知想了想,又开始给姬恂安罪名,“王府亲信搜罗不少人来门口设集市,也不知安得什么心。”
楚召淮一愣。
不正是逛完平安坊之后那一日吗?
那些吹糖人的、卖江南吃食的,都是王爷寻来的?
将一步三回头的白鹤知送走,楚召淮心不在焉地坐在暖阁想这事。
原来那时姬恂已在想方设法逗他开心了吗?
那为何做了这么多,却从不告诉他。
楚召淮正想着,姬恂不知何时在外头等着,懒洋洋地道:“王妃不用着急,本王就在门口当守门神,等到地老天荒也甘之如饴。”
楚召淮:“……”
楚召淮赶紧从暖阁出来,视线低垂着没敢看姬恂:“要去哪儿吗?”
姬恂坐在轮椅上,眸子一眯:“不是说好要去看舞龙舞狮——脸怎么这么红?暖阁炭盆烧旺了?”
楚召淮愕然抬头:“真去啊?”
姬恂似乎发觉了什么,眉眼浮现笑意,似乎心情极好:“本王还能哄你玩不成?”
楚召淮也顾不得羞赧,忙将披风系在肩上:“走吧。”
姬恂眉梢一挑。
楚召淮左看右看没发现殷重山那个狗腿子,愣了下福至心灵,赶忙过去给王爷推轮椅。
姬恂的轮椅笨重,前几次楚召淮得使出吃奶的劲才能推动,如今又大病了一场,手脚发虚使不上劲儿。
为了看舞龙舞狮,楚召淮气沉丹田,心中“喝”了声,用尽十二分的力气猛地一推。
骨碌碌——!
这一下,轮椅咻地往前窜,楚召淮一个踉跄差点摔地上,连轮椅上的姬恂都险些飞出二里地去。
姬恂:“……”
姬恂好大一个武艺高强的将军,差点被轮椅暗杀。
他稳住身形回头看去,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那张毒嘴本性,皮笑肉不笑道:“王妃这是打算一鼓作气将本王推到晋凌老家去?”
楚召淮:“……”
楚召淮干巴巴道:“王爷换轮椅了?”
这轮椅轻得要命,用点力气就能推动,绝非上次那个笨重到极点的“坐骑”。
“嗯。”姬恂随意道,“上次那个旧了,换了新的——王妃若不喜欢,本王再换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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