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肝—— by一枝发发

作者:一枝发发  录入:08-21

唯一可惜的就是,她老板不是个直的,不然她肯定追。
陆予心到了医院楼下,天灰沉得厉害,风也开始刮起来了,干燥的空气中飘下来几颗零星的雪粒。
想起病人该多补充维生素,他又到医院外的小店买了个果篮,连同补品一起提着走进住院部。
苏城很少下雪,天气预报说今年气候反常。不正常的气候每过几年就要来一次,要么热得要命,要么冷得要死。他还记得那年李素萍和白姨也常提起气候反常,那个多雨多风的北方夏天,一晃过去八年了。
陆天华说出去办事,没在医院,告诉了他楼层和病房号。看着病床上躺着的人时,陆予心险些没认出来那是李素萍。
本就不胖的她在病痛和化疗的折磨下瘦如枯骨,两年前他去看她的时候,脸上还有些血色,现在连精神气也不多了,躺在病床上像是一具灵魂出窍的躯壳。
桌上放着一袋新鲜水果,应该是上个来探望的人买的,陆予心只好把补品和果篮放在了地上,冲着病床上的李素萍问候:“李阿姨。”
“予心?”李素萍刚做完化疗,无神的眼中亮了亮,说话透着几分艰难,“你爸爸告诉你的?”
陆予心看见她这副样子,心里很不是滋味,不敢直视她几乎瘦到变形的脸,就低头剥橘子:“嗯,听说您转院到苏城治疗,我过来看看。”
“多亏了你妈妈,有认识的肿瘤专家,不过我这病……”她叹了一口气,“已经复发过两次了,治愈的可能不大了。”
她这么一说,陆予心更觉得胸口发闷,连安慰的话也说不出来了,只垂头看着剥完橘子的满手汁水。
病房里太闷,窗户紧闭着,仿佛不想让一丝冷空气透进来,实在闷得人喘不过气。他站起来说:“我出去洗个手。”
李素萍点点头,缓缓阖上眼皮休息。
生离他经历过,死别也经历过,陆予心以为再次经历这些能做到对生死坦然,可看到躺在病床上被折磨得不成样子的李素萍,还是触痛了他的神经。
当年他外婆意外去世,陆予心从国外匆匆赶回来,只看到了冰棺里凝霜的一具尸体,老人家躺在里面,神情安详,仿佛睡着了明天早上还会照常醒来一般。
但事实上,姥姥再也不会醒来叫他吃饭,也不会笑着边埋怨边给他做红烧肉了。
那是陆予心人生中第一次后悔没有听父母的话,后悔执意要出国。他以为四年很短,可忘了对于年迈的老人来说,人生再没有多少四个春秋了,可能生死就是一眨眼的功夫。
也是那时候他才明白,原来很多人冥冥之中已经见过最后一面了。只是当时觉得寻常,以为还有很多再见的机会,于是连告别都风轻云淡。
陆予心推门出去,摸着口袋想找地方抽根烟,不料低头那瞬却撞上个人。他还在找口袋里的打火机,没抬头,说了声不好意思。
那人正在打着电话,闻言愣了两秒。陆予心没太在意,擦着他的身影过去,走了两步听见身后传来声:“陆予心?”
声音很低很沉,不确定中带着几分急切。陆予心手里攥着烟盒,怔在原地,不敢回头。
“是你吗?”那人又问了一句。
他顿住的脚步已经给出了答案,这个没太多人的走廊里,应该没有第二个叫陆予心的人了。
在病房外遇上李澈,似乎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李素萍病得这么重李澈不可能不回来,他来探望就有遇见的可能。
只是陆予心从没想过这种可能,也不再抱有任何会跟他重逢的期待。
从那年李澈出国以后,他想过无数种跟他再见的场景,在对方的学校,在某个提前约好的咖啡馆里,在华人留学生圈子里。当这些希望一点点破灭后,他甚至痴心妄想,想说不定哪天走在大街上就遇到了。
很可惜,他的期待跟在古寺的祈愿一样,一点点落空了。
八年前他在房间里跟李澈说过的再见,成了他们的最后一面,从此他们再也没有见过。
大学的四年里,他去过很多遍李澈的学校,找过对方无数次,可李澈就像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还不留一点痕迹,让他无迹可寻。
陆予心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捏在手里,终于转过了身。他不太想抬头,但还是看向了李澈。
李澈高了点,也瘦了些,除了更加成熟了,其他跟当年没太大变化。这张脸在他脑海里描摹过无数遍,如今再次出现在了他面前。
陆予心一时有些无措:“好久不见啊。”
李澈看着他,喉咙发紧,声音听上去比刚才更加不自然了些:“好久不见。”
许是谁也没想过会在这种场合遇到,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陆予心被他盯得不自在,解释说:“听我爸说阿姨在这里住院,我过来看看。”
李澈“嗯”了一声,目光仍旧不愿意从他身上移开:“现在要走了么?”
“出来透透气。”陆予心又把手里那支烟塞了回去,放回口袋,才注意到他手上提着的粥盒,勾着塑料袋的两根细长手指,无名指上圈着一枚戒指。
那戒指刺得他眼睛有些痛:“你快进去吧,天气冷,粥该凉了。”
李澈还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推门进了病房。
还是想抽根烟,兜里的烟盒都被他捏得变了形。陆予心下楼去室外,天色仍旧阴沉,雪比刚才下得大了些,冰冷地划过他的脸上。
他微仰着头,有一片雪花落在眼里,融化的雪水像是一滴滚烫的泪,转眼被凛冽寒风化为无形。
作者有话说:
晚点还有一更

第52章 风雪
再回到病房,李素萍正拉着李澈的手说话,开门声打断了他们,李素萍撑起一个勉强的笑:“正跟小澈说你刚来过,你们很久没见过了吧,记得上高中那会儿住在一起……”
陆予心摸不准她知不知道他和李澈曾经的事,便听着没说话,也没走太近,怕身上还有没散去的烟味。
可能人病了都爱回忆往事,李素萍也不例外,病得这样严重,哪里也去不了,只能整天对面着天花板,细数着过往的一桩一桩,将往事反复咀嚼。
看到这一幕陆予心不由得想,万一有天他也老了病了,躺在病床上会回忆起哪些往事?
那时候还能想得起十六岁的自己谈过一场轰烈又短暂的恋爱吗?还记得起十七岁哭闹着要出国留学,求了很多遍妈妈才答应吗?还会想得起每周坐四个小时的车去N大找一个叫李澈的人,最后却不得不接受他骗了自己吗?
还有那串李澈临走前夹在课本里的密码,他倒背如流却解了无数遍都没解开,到他临终的那一天能解得开吗?
陆予心想了很多,他不保证那时候还能记得,但如果可以的话,这段回忆他也不想忘记。
尽管痛苦,尽管挣扎,但除了李澈之外,他的人生迄今为止似乎没什么好反复回味的了。
从十六岁的那个暮春开始,之后的每一天都跟这个名字息息相关。
八年,将近三千个日夜,他以为足够把这个人忘记了,李澈却在这个平平无奇的苏城下着小雪的傍晚,峰回路转杀了个回马枪,袭击得他措手不及。
李素萍回忆了一会儿,李澈便打断了她,提醒她该休息了。
“我还不累,今天予心来了,我很高兴。”不知是不是房间开了灯的缘故,暖色的灯光让她的脸色看起来比刚才好了些,“我还记得你第一次叫我阿姨,那天我真高兴。”
陆予心眼眶微微发热,忽然手机在兜里突兀地响起,铃声在安静的病房里显得格格不入。
他低头看了一眼,是江铄,边往外走边说:“我出去接个电话。”
离开病房,陆予心滑到接听,江铄的声音传进耳朵里:“在做什么呢?给你发微信也没回。”
“没看微信,有事?”
江铄用佯装抱怨的口气道:“不是吧,上回说的电影今天晚上七点首映,说好了一起看,忘了?”
陆予心回忆了一下,是有这么回事,只是忘了是今天。提前一个月就答应了他,不好推托:“我有点事在医院,过去会晚点。”
“你生病了?”江铄听起来很紧张,“是不是最近降温感冒了,发烧没?怎么没跟我说。”
陆予心:“不是我,来探望……”他顿了半秒,“一位亲人。”
江铄这才放心了些,又说:“哪个医院,我过去接你。”
“不用了,我开车来的,去哪个影院你把地址发我,我直接过去。”
江铄坚持:“我去接你,外面雪下大了,又冷路又不好走,你驾照刚拿了没多久,实习期还没过呢,开车不安全。”
陆予心想了想,开车出点事确实麻烦,便把医院地址告诉了他。
离江铄工作的地方很近:“我就在这附近,十分钟。”
“那行,我在医院门口等你。”
说完,便挂了电话,陆予心捏着手机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一回头看见李澈站在病房门外,不知什么时候出来的。
陆予心隔着玻璃往病房里望了一眼,就听见李澈说:“睡了。”
他点点头,又听见李澈问:“有事要走了吗?”
“嗯,约了朋友,改天再来看阿姨。”
陆予心具体没说去做什么,这时候当着李澈的面说自己去看电影总觉得太残忍,他该考虑一个病人家属的心情。
李澈:“我送你下楼。”
“不用,你照顾阿姨吧。”
陆予心不明白,怎么在别人眼里自己跟个废物似的,江铄觉得他雪天开车不安全还可以理解,怎么李澈觉得他下楼都要人送?
李澈却说:“我正好下楼去吃饭。”
说到这份上,陆予心就不好拒绝了,两人一起上了电梯,开始人还不多,到了六楼忽然上来几个人,把两人挤到了角落里。
他和李澈之间的距离陡然拉进,陆予心紧张得放缓了呼吸。
偏偏这个时间点乘电梯的人多,上上下下,每一层都停十来秒,稀缺的空气让他憋得有些脸红。
好在很快就到了一楼,到了室外冷空气一吹,总算吹散了耳朵尖的那点烫意,陆予心脸色恢复正常,跟没发生过什么似的。
地上落了薄薄一层积雪,两人在上面留下一串脚印。这时候李澈问:“跟朋友去吃饭么?”
陆予心“嗯”了声,不愿意聊太多关于自己的话题,想起陆天华说李素萍过两天要手术,便问他:“阿姨什么时候手术?”
“下周一,张医生主刀。”
陆予心并不知道他口中的张医生是谁,大概是柳韵给介绍的肿瘤专家,想着手术那天再过来看李素萍。
他下来早了,还要等会儿江铄,在冷风中站了一会儿,陆予心才发觉李澈没走。
“你不去吃饭?”
李澈却提起另一回事:“你朋友来接你,车怎么办?”
这回陆予心确信他是听见了自己跟江铄的电话,还听了不少。车只能明天来开,就怕明天雪下得更大,他没想到太好的办法,就听见李澈说:“我帮你开回去吧。”
陆予心显然没想过这个解决措施,也没想过要麻烦他,正想着怎么拒绝,李澈又说:“不麻烦,明天路上结了冰更不好开,容易出事故。”
怎么八年没见,他觉得李澈好像话变多了?
想到自己的车是新买的,贷款还没还完,稍微剐蹭一下都心疼。陆予心想了想,头脑一热便答应了:“那好吧。”
刚把车钥匙给了他,路边缓缓停下一辆揽胜,江铄摇下车窗,看见陆予心正跟别的男人在说话,便解了安全带下车。
他眼中有少许敌意:“这位是?”
陆予心深吸一口气,刚要站出来做介绍,李澈就主动伸手道:“你好,我是李澈。”
“江铄,陆予心的朋友。”江铄跟李澈握了下手,“也是他的追求者。我们正在尝试交往。”
空气瞬时变得紧张起来,李澈扫了眼他,陆予心总觉得那目光也落在了自己身上,火辣辣的。
“快走吧,电影要开场了。”陆予心有点受不了这种气氛,率先打破僵持。
他刚想上车,却忽然被拉住,一回头李澈拽着他的衣袖:“陆予心,地址给我。”
差点忘了这回事,其实刚把答应的话说出口,他就有点后悔了,让李澈把他的车开回家,不就相当于告诉他自己的地址。
“车载导航上有。”
他想不通李澈为什么要这么做,无名指上的那枚戒指又代表着什么意思。
是结婚了吗?
所以当时从他的世界里彻底消失,是跟别人谈了恋爱?这么多年都不联系他,也是因为早已结婚?
那现在这样做,又算什么呢。
想来想去,陆予心还是觉得是他自作多情了,说不定李澈单纯是想帮医院空出一个车位,才好心提出要帮他把车开回
副驾的车窗开了缝隙,冷风连同雪一起灌进来,江铄帮他关上,问:“想什么呢?”
陆予心看着后视镜里变小的黑点,那是李澈还停在原地的身影:“我好像还没答应要跟你交往。”
江铄愣了一下,刚才陆予心没反驳,他还暗自高兴了一下:“你之前说会考虑,还没考虑好吗?”
陆予心想了想,说没有。
他可能还需要时间,很长很长的时间。
江铄开着车,脸上没了刚才的喜悦,等快到电影院了才说了句:“我以为你今天答应出来跟我看电影,就是给我答案了。”
陆予心偏过头看了眼他,才注意到江铄今天穿得有些正式。然而他还是不能答应:“抱歉,让你误会了。”
“没关系,我们可以再相处相处。”
到了影院,江铄去取电影票,陆予心买了两桶爆米花,一杯可乐和一瓶水。
买完正好赶上电影检票,等坐到座位上,他把可乐和爆米花递给了江铄。他们看的是系列动作电影的最后一部,正巧两人都是影迷,不是什么爱情片,所以陆予心答应的时候没想太多。
原本还能好好地看场电影,他的眼前却总是晃过李澈的模样,少年的李澈,成年的李澈,最后重合在一起成了熟悉又陌生的人,孤零零地站在他眼里。
一场电影下来,没能记住几个画面,出了电影院江铄要送他回家,陆予心说自己叫了车。
江铄抿着嘴没再说话,他今天特意想借下雪的理由,想要电影结束后送他回家,以为两人的关系能更进一步,没想到还是原地踏步。
接触三个月了,陆予心却在今天忽然对自己变得很抵触。
是因为在医院见到的那个男人么?
最终他还是没有送陆予心回家,陆予心叫的车,让司机把他送到了宿野。
宿野前有一段斜坡,司机说雪天轮胎打滑,为了安全起见只能自己走上去,陆予心便下了车,开始走那段两百米的斜坡。
走到一半,他隐隐看见远处灯下站着个人影,很高,陆予心以为是哪位客人,等走近了才看清那是李澈。
雪在他身上落了很厚,眉毛都染成了白色,嘴唇也冻得发紫,像是风雪中等待已久的归人。
陆予心停住脚步:“你怎么没回去?”
李澈手里攥着钥匙:“等你回来把钥匙给你。”
陆予心看见他手都冻红了,也不知站了多久,怀疑他冻傻了:“你是不是笨,放前台就行了。”
“我想自己给你。”
陆予心接过车钥匙,不忍心立刻把他赶走,便说:“进来暖暖身子吧。”
李澈用冻得僵硬的手掸了掸身上的雪,才跟着他走进宿野。乔叶眼都看直了,刚才她就见外边站了个人,没曾想竟是在等自家老板。
又是个帅哥,比上回那个姓江的还帅,果然人以类聚,来这里打工没白来!
陆予心往她这边看了眼,她立刻很有眼力价地说:“我去给你们接热水!”
他让李澈先坐。李澈脱下外套抖了抖衣服上的雪,但没坐下,而是四处打量着。两年里他假装路过过很多次,却是第一次有机会走进来。
陆予心又上楼,去自己房间找出两包感冒冲剂,扫了眼日期确定没过期,才拿下来放在桌上。
“就着热水喝了,冻成这样明天肯定要感冒。”
李澈没反驳,吸了吸鼻子,听得出来此刻已经冻感冒了。
他喝下感冒冲剂,因为受寒声音也变得发闷,问陆予心:“电影好看吗?”
陆予心根本没看下去,也没想到他会问,随口说:“挺好看的。”
“为什么骗我说去吃饭?”
“嗯?”陆予心有点没反应过来,看电影是件比吃饭更私密的事,他不想说,“本来是要去吃饭,电影赶不上了,就没去。”
不知道李澈怎么问这些,外面雪下得挺大,以自己的技术肯定是不敢上路,恶劣天气叫车要挺久,于是陆予心想想:“谢谢你帮我把车开回来,你回酒店还是医院,我帮你叫辆车。”
李澈说了个宾馆的名字,就在附医旁边,陆予心刚要叫车,便听见他说:“不过我忘了续房,今晚可能没地方住了。”
“……”真不像是他能做出来的事,陆予心问:“回医院呢?”
“今天陆叔叔在医院,我过去不方便。”李澈转头问乔叶,“你们这里还有空房吗?”
乔叶刚要开口:“当然……”
“没有了,这种天气早就住满了。”
陆予心打断她想说的话,还被乔叶瞪了一眼,她老板在干嘛,明明还有一半空房啊。
“那你住哪里?”李澈问。
陆予心说:“我有自己的房间。”
李澈为难地看了眼窗外的大雪,外面天寒地冻,而他贪恋屋内的温暖,不想离开。
往周围看了一圈,他问:“我能在沙发上凑合一晚吗?”
沙发是一米五长的,恐怕容不下他一米八多的身高,何况让其他客人看见了也不好,陆予心败下阵来,总不能把人赶出去。
“小乔,给他开间房。”
乔叶“啊”了一声:“老板,你刚才不是说没房了吗?”
陆予心只好硬着头皮说:“我说有就有,让你开就开。”
“哦,好。”乔叶说,“这边出示一下身份证。”
开好了房间,李澈接过房卡,陆予心随便往那边瞥了眼,就看见上面的房号在自己房间隔壁。
这么多空房,怎么偏偏开这间。

李澈住到了他隔壁,这让陆予心有种不真切的感觉。
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把床单滚得褶皱,也没想明白既然李澈当初决心不再联系,现在为什么又突然出现。
就像他不明白李澈临走留下了那串密码,却又不告诉他答案一样,十八个字母,困住了他好些年。
那是李澈离开的第二周,陆予心发现了他夹在数学课本里的一张纸。
李澈的课本里夹了很多张草稿纸,偏偏这一张最特别,干干净净,是对折起来,叠成方块状夹在陆予心总是学不会的函数里。
他小心又颤抖地打开,以为里面会是一封很长的告别信,但其实只写了一句简单的话:陆予心,忘了我,好好生活。
下面留了一串排列好组合的英文,一共十八个字母。
陆予心立刻找出笔去解,没有任何提示,加密规律不知道,间隔数字也没告诉他,面对着无数种可能,他只能一个一个地去试。
纵使后来他读了很多密码学相关的书籍,已经能够熟练地玩这种游戏,但李澈留下的十八个字母,至今他仍未破解出含义,解出来的都是没有意义的乱码。
后来他想,或许从一开始李澈就没打算让他破解出来,就像从一开始,在李澈的计划里就没打算让陆予心找到他一样。
开始陆予心还跟他保持着联系。以前在陆予心的概念里,时差不过是个可以跨越的数字,可他晚上发给李澈的消息常常早上才能得到回复,他说的早安却是李澈那边的晚安,好不容易两人时间对上,也因为各自的学业聊不上太久。
没有了共同话题,陆予心只好跟他分享些生活琐事:今天老韩又占用自习课考试,这次月考进步了相当大一截,白姨新学的粉蒸排骨味道不错,放学回来去喂了流浪猫,但是已经很久没看见小白了……
而手机那边的回复总是很简短。
陆予心问他大学里好吗?李澈说很好,陆予心又问有没有不习惯,李澈便回还好,在慢慢适应。陆予心说,我也想出国,我想去找你。
那天很倒霉,陆予心刚按出去发送键,教导主任就出现在了他面前,顺理成章地没收了他的手机。
张瑜对他表示很同情,并沉重地告诉他毕业之前别想拿回来了,于是陆予心换了新的手机,可惜之前的聊天记录全都丢失了,至于李澈的回复,他也没能收到。
是那时候开始,陆予心开始想要出国。陆天华不答应,他就去求柳韵,柳韵虽然疼他,但也不是任他由着性子胡来,也不愿意让他去。
以前他没想过要出国,偏科严重导致GPA不高,课余活动和学科竞赛也没参加过,加分项很少,只能硬着头皮申请。跟家里闹了好一阵,柳韵才愿意松口,但要他想清楚。
国外留学听着光鲜,实则要吃不少苦头,尤其到了那边没亲戚没朋友,孤零零的一个人,吃不惯住不惯,说不定还要受欺负,她担心陆予心受不了。
但这次陆予心似乎不是闹着玩的,下定了决心要去,柳韵作为母亲天生敏感,察觉出几分端倪,可最后还是让他去了。
逐渐没有联系,是李澈越来越忙,回复也越来越少,本以为消弭时差就能跨越的隔阂,实际上只是在徒劳无功。
陆予心要去学校找他,也被以各种理由推辞了,直到有天,李澈彻底失联了。
发出去的消息再没有人回复,电话也成了关机状态,陆予心坐了四个小时的车去找他,却遍寻无果,但他还是坚持每周都去,直到N大一位跟李澈同专业同年级的留学生告诉他,他们从来就没有听说过这个人,当年的N大该专业只录取了三位中国人,里面并没有他说的这个名字。
那时候陆予心才陡然清醒,李澈骗了他。
可为什么,他不明白。
如果是为了摆脱他,有必要用这种手段吗?
敲门声打断了陆予心的回忆,他从猫眼里望了一眼,门外是李澈。
陆予心隔着门问:“有事吗?”
“手机没电了,想借一下充电器。”李澈的声音隔着门,听得清却不够真切,仿佛在梦里听过。
陆予心开了门,问他手机什么型号,才把自己的充电器拿了给他。李澈拿了充电器却没离开的意思,说:“我想在你房间充。”
陆予心一愣:“有什么不一样吗?”
李澈:“有。”
陆予心不明白有什么不一样,也懒得问。相处了一晚他觉得李澈这几年变化也挺大,不是说相貌和性格,是其他说不上来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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