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做出你的选择。”
在节目组的催促下,沙马赤尔在得罪别人和直接揭晓自己乐队分数之间选择了后者,将手伸到[碎蛇乐队]的后面。
秦一隅倒是一副乐子人的表情,冲一旁的阿满和小留说:“痛击队友了哈哈。”
两人紧张得直咽口水。
刷的一声,沙马撕开了贴纸,分数显露出来。
[观众分:2383]
乐手们同一时间发出感叹。
“好高!”
“哇……算上之前排练室200的加分,还有900的专业评审分,老天……”
背景音适时出现:“感谢沙马赤尔的选择,那么,综合之前的所有分数,碎蛇乐队的总分是——”
观战室的大屏幕亮起。
“3483分!恭喜。”
这个数字仿佛一座大山,压在房间内所有人心头。每个人心里都清楚,这场淘汰赛最后的赢家只有一位,对手的得分越高,他们就越危险。
南乙此刻的注意力却有些跑偏,他发现沙马赤尔的脖子整个都红了,紧张到说不出一句话来。
于是他伸出手臂,揽了一下沙马的肩膀,绕过去的手轻拍了拍他肩头。
但这还没完,背景音再次出现,“下面,请你的队友指定一支乐队,揭晓分数。”
显然是没料到这种福气还能落到他们头上,阿满和小留同一时间睁大了眼,“啊?”
其他人都笑了。
就在两人抓耳挠腮的时候,坐在右后方的王承笑着大声道:“选我们吧!”
像是得到解救一样,小留和阿满同时回头看向大哥,又扭头冲站在前面公开处刑的沙马连连点头。
南乙都忍不住笑了。
沙马最终揭开了蓝色药丸的贴纸,上面的分数是2376,加上600的专业分,总分是2976。
这个分数距离碎蛇有五百多分的差距,也宣告着他们在Crazy Band旅程的结束,但蓝色药丸的几名乐手倒是非常洒脱。
“好!现在可以开始想淘汰感言了!”
“几分钟发言时间啊,够不够每个人都说一遍的!”
“不然还是主唱代表发言吧,反正talking环节也是她话最多。”
或许是这种气氛感染了其他人,又或许是玩摇滚的骨子里就是叛逆,半梦乐队的几个人在沙发上交头接耳片刻后,竟然一股脑儿冲上前去,挤开了南乙和沙马,呼拉拉撕掉了自己乐队的贴纸,还高高举起来巡回展出。
这可把秦一隅乐坏了,直接从沙发上跳起来鼓掌,“牛逼——”
“又要被消音了。”严霁笑了出来。
一旁的迟之阳则是在他大喊前捂住了自己脆弱的耳朵。
半梦的分数总分也被展示在大屏幕上——3036,排在碎蛇和蓝色药丸之间。
现在的局势就变得格外明朗了。
“第一名肯定是碎蛇、恒刻和不烬木里的。”
“就看谁的现场票数高了。”
对于他们出格的行为,节目组也没有予以制止,背景音还是机械的人声。
“那么现在,请恒星时刻的乐手南乙……”
南乙对着摄像机点了两下头,没等他说完,直接撕掉了[恒星时刻]的专业评分,一副我知道你们想让我把悬念留到最后的表情。
“600。”南乙自己念了出来,他对此一点都不意外。
韩江想必也挣扎了很久,才选择冒着被骂黑幕的风险压下这一票。
但其他乐手却都惊在原地,包括同为对手的不烬木和碎蛇,甚至连一向不对付的程澄都皱起了眉,仿佛以为自己看错。
但结果已经板上钉钉,在此之前,迟之阳还抱着侥幸心理,期待这次那个不长眼的评审能突然开窍,但事实却还是给了他一巴掌。
“完了……”他捂着耳朵,瘫倒在沙发上,“完了完了,耳朵白难受了。”
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诡异,背景板上,只剩下不烬木和恒星时刻的观众分数没有公开,而前一栏整整三百分的差距,也让这一切显得有些无力回天。
“我怎么比他们还紧张。”
“三百分诶,靠观众票追回来有点困难了。”
“现在就看是碎蛇还是不烬木了。”
“真的我现在也好紧张,明明看票数咱们已经被淘汰了呜呜。”
背景音再次出现:“那么,现在——”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节目组会让台上两人把最后两个没有揭晓的分数一口气揭开的时候,背景音话锋一转。
“请看大屏幕。”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大屏幕,下一秒,画面划分成四格,其他livehouse一闪而过的演出片段各占一个,右下角的则是C组方才的表演,虽然仅有几秒钟的录像,但也能看出其他组演出的精彩程度。
“如各位所见,尽管我们将参赛的20支乐队划分成S、A、B、C四组,但所有组别的livehouse表演是同一时间展开的,也就是说,其他三组现在和你们一样,都在观战室等待分数和淘汰结果的揭晓。”
程澄仍旧愁眉不解,“怎么这个时候突然说起别的组了。”
“吊胃口吧。”Uka笑了笑。
“这样真的搞得人很紧张啊。”他小声说,“我都要吐了。”
Uka安抚地拍了拍他后背,“没事的,不管结果如何,你这次的表演在我心里都是满分。”
听了这话,程澄差点咬到舌头,含含糊糊地骂道:“你这么说我更想吐了!”
南乙有些走神。他盯着地板,视线顺着地砖竖直的缝隙一点点游移,最后落到秦一隅的鞋尖,于是又开始为自己的鲁莽而懊悔。他当时应该先问一句要不要吃退烧药的,怎么会想都不想直接选物理降温呢,正常人都不会这样吧。
不能再想了,南乙试图将自己的注意力拉回到比赛现场,毕竟这才是现在最要紧的事。
背景音继续道:“因此,让我们暂且将目光放大到整个Crazy Band比赛,一起来看一看,在首次的livehouse演出中,20支乐队里,现场观众投票的前三名分别是哪些乐队。”
“什么??”
“怎么突然跨组别一起比了?”
“组内比比就算了,拿到组外我真的好虚。”
“不会全是S组的吧,这算不算公开处刑……”
“你们制作组不去做恐怖向节目真的屈才了,干脆找20只乐队一起玩重恐追逐向密室逃脱算了,看谁先吓死!”
“闭嘴吧你,真采纳了你自己一个人去。”
背景音开始倒数。
“本轮结果将在四个观战室同时公开。”
大屏幕上,乐队live的画面消失,黑屏后,倒序出现三组分数。
[观众投票全场第三名——(A组)吞苦水乐队:2703票]
迟之阳眉头一皱,忽然想起什么,于是拿胳膊肘拐了拐严霁,“这不就是和我们一起从梦岛海选入围的乐队吗?”
严霁点头,“就是他们。”
“吞苦水挺火的,之前……”
秦一隅原本想说之前自己还在无序角落的时候,吞苦水就已经在办巡演了,但想了想之前的乐队实在晦气,于是没说。
“之前什么?”迟之阳没眼力见地追问。
秦一隅咧嘴一笑:“之前叫吞甜水儿。”
迟之阳瞪大了眼:“真的假的?”
严霁憋不住笑了,“你太天真了小阳。”
就在两人打闹之时,剩下的两组结果竟然毫无预警地同时公开了。
[观众投票全场第二名——(C组)恒星时刻:2892]
[观众投票全场第一名——(S组)执生乐队:2894]
“居然只比执生低两分,他们是这次参赛乐队里最红的了。”
看到这个结果,南乙的第一反应是他们已经晋级了。
2892的观众投票,加上作为挑战方在对决时赢得的200加分,还有专业评委给出的600分,总分3692分。
而目前C组唯一没有公开观众投票的不烬木,专业评委给了900,没有其他加分,这就意味着,想要赢他们,至少需要2793票观众分,但观众票全场第三名也才2703。
“赢了。”
坐在沙发上的秦一隅声音很低,像是自言自语。
迟之阳还没反应过来,一脸懵地凑到他跟前小声问:“谁?什么赢了?”
此刻,背景音出现:“恭喜C组的恒星时刻乐队获得全场观众票第二名,那么现在,回归到C组内部,让我们揭晓不烬木乐队的观众得票。”
“2681票。”
大屏幕上,原本的排位被抹去,回归到C组内部排名,恒星时刻的总分和不烬木的总分同时刷新,排名也根据分数实时变换。
[恒星时刻:3692分]
[不 烬 木:3581分]
[碎蛇乐队:3483分]
[半梦乐队:3036分]
[蓝色药丸:2976分]
“恭喜恒星时刻成为本次组内淘汰赛第一名,由于C组的淘汰规则是五进一,你们也是本场livehouse演出唯一的幸存者。”
赢得比赛原本是一件令人兴奋的事,但连一向把情绪挂在脸上的迟之阳,都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开心。
南乙站在原地,脑海中浮现出C组每一支乐队live演出的画面,无论哪一队,都是竭尽全力,掏空了对音乐的热忱,声嘶力竭地、真诚地对待台下的每一位乐迷。
尽管他一早就清楚这样的赛制不公平,此刻却依旧为他们惋惜。
整个C组都被阴郁的气氛笼罩着,和几十分钟前完全不同。楼下的乐迷早已散去,只剩下空荡荡漆黑一片的观众池,舞台开了灯,没有了方才迷幻的舞美,一切都回归寂寥。
二楼的玻璃房更是静谧无比,没人说话。
直到掌声划破了这寂静——南乙抬眼,看到的是Uka微笑着鼓掌的脸,紧接着是碎蛇三人组,是王承……渐渐地,这掌声愈发热烈、大声,除了恒刻四人外的所有人都为他们鼓起了掌,甚至欢呼。
“恒刻牛!厉害!”
“实至名归,《梦游》太炸了!”
“恭喜晋级,要继续加油啊!”
“要代表我们C组继续比下去啊!咱们不比任何组差!”
被掌声围绕的秦一隅感到很陌生。
过去的他早早地就带着乐队签约出道,写歌、排练、录音、一场又一场的演出,和厂牌争执,和队友争执,那几年里他在圈内名声大噪,却没有多少发自内心因为喜欢摇滚而结识深交的乐手朋友。
而最初来参加这个比赛,也不过是因为南乙,他其实并没有报过多大的期待,甚至觉得自己来了也是众矢之的。
但原来并非如此,他们在排练室会互相串门,和对方切磋器乐技巧,也在食堂里坐在一起吃饭聊天,仿佛学生时代最纯粹的关系,最重要的是,在这一刻,他真正地感受到那种发自内心的庆祝、欣赏,这太不可思议了。
他开始庆幸能再遇到南乙,能因为他加入到这场游戏。
抱着这个念头,他抬头朝那人望了一眼,没想到南乙也正巧看过来。两人的视线短暂地相接,什么都没说,但一切似乎都在不言中。
秦一隅的脸上浮现出很淡的微笑,南乙也回了他一个笑,嘴角的梨涡隐隐出现,很快又消失了。
于是,C组的众人拥抱、击掌,鼓励对方,迟之阳红了眼睛,和谁拥抱都不敢抬头,拼命忍下了酸楚,直到录制结束,他都没有真的掉眼泪。
“不烬木乐队、碎蛇乐队、蓝色药丸乐队,以及半梦乐队,感谢你们在Crazy Band的精彩演出,这里只是你们在摇滚之路上的一个临时站点,相信在未来,你们将会越走越远。”
结束后,C组自发地攒了个火锅局,但周围荒无人烟,压根找不着一家靠谱的火锅店,而且节目组也严令禁止他们出去。
“我们不是都被淘汰了吗?”
面对这群过于叛逆的选手,制作组的员工微笑着说:“不好意思,要到搬出疯乐营才能自由外出哦。”
就在众人为聚餐的泡汤而大为沮丧时,角落里的严霁放下手机,开口道:“我刚刚联系了食堂管理的阿姨,问我们能不能在那儿吃火锅,她同意了。”
“这都行?”
“食堂?CB的食堂好吃的,出去了就再也吃不到了!”
“你就知道吃。”
“严霁你太棒了!”迟之阳一个飞扑,抱住了火锅救世主。
秦一隅不禁对他比出大拇指,“还得是上过班的人啊。”
南乙默默点了点头。
“条件是他们可能也会录下来。”严霁耸了耸肩,“大概率剪到付费花絮里。”
“完了,我们卖身了。”
“连散伙饭的剩余价值都要榨干啊!”
“天下果然没有免费的火锅。”
C组的众人在食堂包了一个角落,将几张桌子拼到了一起。24个人,吃了有史以来最热闹的一顿饭。尽管节目组拒绝提供酒水,但蓝丸的鼓手拿出了偷偷私藏的酒,这顿饭立刻变成了酒精保卫战,每一个上前劝阻的员工都失败了。
“你们真的太疯了……”
秦一隅大笑着指了指他们胸牌上的Crazy Band,“谁让你们起这么个名字的?这才哪儿到哪儿啊。”
南乙也笑了,本想看热闹,却一把被王承拉住,“来来来,小乙你也来喝一杯,你喜欢红的还是白的?哥跟你说,这可都是我们鼓手的珍藏,平时想喝喝不到的,这小子平时可小气了。”
王承是东北人,热情好客,平时也是个热心肠,能帮忙的时候绝不含糊。这南乙有些盛情难却,但他对酒精实在没什么好感,以前心情极差的时候偷偷喝过几次,第二天头痛欲裂。
最重要的是,据迟之阳第二天吞吞吐吐的表现来看,他的酒品八成也有点问题,只是自己一概不记得了。
“承哥,我喝不……”
还没等他开口说完,眼前的杯子被他最熟悉的那只手拿走了。
顺着手上的玉兰花纹,他的视线追到秦一隅的脸。他似乎总是知道怎么样笑最讨人喜欢,还是这本来就是他的天赋,南乙也不知道。
“我先喝我先喝,太渴了。”他一口干了,把玻璃杯倒过来展示了一下,然后笑着凑到王承耳边,也不知说了些什么,王承一副了然的表情,立马不劝了。
“这样啊,早说啊。”王承热心地拿了雪碧,“那哥给你倒饮料。”
南乙瞥了一眼秦一隅,见他得意地歪了歪头,笑得很开心,仿佛做了件了不起的大事似的。垂了眼,南乙盯着杯子里冒着气泡的糖水儿,咕噜咕噜的泡泡争前恐后地往上浮。
都快溢出来了。
得意什么呢,你还发着烧呢。
“小乙!”
四处乱转悠的迟之阳突然间从背后抱住他的脖子,一张脸喝得通红,眼睛也是。
“你喝了多少,眼睛都红了。”
“他那是哭的。”严霁也走过来,“刚刚和阿满小留沙马他们抱在一起哇哇大哭,不过也没耽误吃,边哭边往嘴里塞。”
南乙想象到了那个画面,不禁笑了出来。
“那还不是因为你一直给我们夹菜……”迟之阳上了头,说话结巴,“都吃、吃不过来了。”
“怪我怪我。”严霁笑得有些无奈。
迟之阳挤到南乙身边坐下,脑袋搭在他肩上,醉醺醺道:“小乙,我刚刚、刚刚拿到一情报,巨重要!”
“什么情报?”南乙笑着,怀疑他已经喝蒙了。
被他挤走的秦一隅毫不客气地调侃,“怎么了?这节目要改成相亲大会了?”
“你放屁!”迟之阳扭头大骂。
“这吐沫星子……”秦一隅抹了把脸。
“说啊。”南乙笑着拉了一下他的小辫子。
“哦对,就是、就是刚刚那个观众投票第一的执生乐队,我认识的一个朋友,他……”说着他突然看向站在旁边的严霁,告诉他,“就是那个长得像蜡笔小新的,你知道……”
“嗯我知道,蜡笔小新贝斯手。”
“对!他也是S组的,他说执生他们的专业分是满分,而且还赢了挑战赛,是他们组内分最低的乐手去挑战别人,赢了,所以也加了200,他们的总分……”
迟之阳伸出十只手指头,但眼冒金星,怎么都算不出来。
“3994。”南乙替他说了。
“对!就是这个数!”迟之阳红着脸,重重点头,“太可怕了……”
南乙倒是很平静,执生的确是目前最热门的乐队,和当初的无序角落也差不多,区别在于他们并不像无落一样失衡——某个乐手盖过整个乐队的光环,而是每个乐手都很有人气。
的确是个值得期待的对手。
“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和他们……比赛……”迟之阳说着说着,把自己说困了,头一歪,栽到严霁身上,喝晕了的他把严霁当成了大柱子,牢牢抱住他的腰,开始闭着眼说胡话。
于是严霁只好先把他送回去休息,留他们两人继续吃。
无论在哪儿,只要秦一隅愿意,他永远都是最受欢迎的那个,现在在这里也是一样,南乙望着他被众人揽着、抱着,簇拥着,反倒发自内心地感到开心。
他很希望秦一隅永远站在人群的最中间,像以前一样。
碎蛇的三人哭过之后,似乎去洗手间洗了脸,没戴面具的他们红着小脸朝南乙走来,拉着他也不知道说什么,一开口又想哭。
南乙可没有陪哭的技能,更不会安慰人,立马喊停:“停。”
三人的抽噎都顿住,睁大眼愣在原地,眨巴眼睛望着南乙。
“什么时候开巡演?”南乙嘴角勾着笑,“我一定去。”
“好!”
他们提出想要拍照,南乙也欣然应允,陪着三人一起拍照。
似乎是喝得有些多了,秦一隅摇摇晃晃地起了身,周围有人想扶,都被他拒绝了,他嘴里说着去洗手间,然后就这么独自踉跄着去了。南乙的视线焦点从镜头移开,落到离开的秦一隅身上,想起身,却又因为沙马说的“再来一张”而止住念头。
等到他们拍够了,也不再想哭,南乙才不动声色地离开大桌,朝洗手间走去,才刚到门口,他就听见熟悉的声音,有些意外,但也是意料之中。
“之前,我们给无落暖场的时候,你说我唱得不错,这事儿你肯定早忘了,但我一直记得。”
是程澄。
南乙退了一步,靠上墙边。他听到了秦一隅的声音,带着点醉意,吐字慢吞吞的。
“我确实不记得了,这倒是没骗你。”
“我知道,你不用再重复一遍了。”程澄又差一点恼羞成怒,但忍住了,“而且我知道你就是看到我在后台不开心,随口安慰我一句而已,我没有当真,你不用担心。”
秦一隅笑了一声,“那你还是当真吧。”
“啊?”
“我从来不会用夸人的方法去安慰人,夸就是夸,夸你不错,就是真心觉得你唱得不错。明白了吗?”
南乙静静地听着,好玩地想,假如程澄这个时候哭出来,秦一隅会不会安慰他?会怎样安慰呢?
他想象力变得有些贫瘠,没能立刻联想出画面,大脑反倒跑偏,回忆起上学时秦一隅出手帮他赶走陈韫几人的场面。
他看到低垂着头的自己,想伸手碰他的眼睛。
于是他开始在脑中将自己的脸替换成程澄,画面继续,很诡异的是,心情莫名其妙就变差了。
果然人是不能胡思乱想的。南乙闭了闭眼,选择叫停。
“我……”再开口时,程澄仿佛挣扎了很久,吞吞吐吐,“我一直挺喜欢你的,不过你可别误会,是对偶像的那种喜欢,我知道很多人都喜欢你,这也没什么稀奇的,之前那样跟你说话,是因为……”
他说不下去了,啧了一声,“就有个人……他跟我说,今天比完赛可能就没机会了,所以我还是想说出来。”
南乙安静地挑了挑眉,属实没想到这里居然还有自己的戏份。
“这是我一直想给你的,我们乐队的首专,你想听就听,不想听就拿去压泡面,送人也行!我说完了,走了。”
他突然从洗手间窜出来,出乎南乙意料,差一点没躲开,没想到这人脚步一收,又折返回去,“还有一句!”
秦一隅看着他,“说吧。”
“……你回来继续玩儿乐队,我很开心。”
说完这句,程澄一溜烟跑出洗手间,南乙压根用不着躲,因为这人连头都不敢回。
也挺可爱的,他望着程澄的背影。
谁知下一秒,里面咚的一声,听上去像是倒地的声音,南乙心猛地跳了跳,难得地不假思索,直接进了洗手间,谁知看到的却是秦一隅好整以暇地靠在洗手台边,脸上挂着笑。
而真正倒下去的是垃圾桶。
他甚至在刚刚才收回踢倒垃圾桶的脚。
南乙这才意识到自己上当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外面?”
秦一隅没有说话,拿着刚刚程澄塞给他的专辑朝他走了过来,面对面,他微微低头,鼻尖差一点就碰上。
他的气息热得发烫。
“我……”才说出第一个字,秦一隅就像断了电的玩具似的,直愣愣倒在了南乙身上,脸自然而然地埋到他颈窝。
“你喝醉了。”刚刚还好端端说话呢,断片来得也太突然了。
“没……”
南乙没理会他下意识的嘴硬,把人扶起来。
这人简直烫得可怕,人形火炉一样,发着烧还喝这么多,仗着自己不能吃退烧药就不忌酒精了。
“你还烧着,我先送你回宿舍休息。”
他勉强架起了秦一隅,进了电梯,废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把这个烫到快要爆炸的危险物成功运回宿舍。在严霁的帮助下,秦一隅总算被搬上了床。
“剩下的我来吧,你照顾好小阳就行。”
房间里一下子就静下来。
南乙用冷水打湿了毛巾,叠好放在秦一隅的额头上,起身打算去找冰块和体温计。
但手腕被拖住了,明明发着烧,可这人力气却大得离奇,差点把他拽倒。
“我去拿体温计。”他试图从秦一隅的手中挣脱,可这人蛮不讲理,怎么都不松手。
“我没发烧……”快烧起来的闷葫芦总算开了口,可还是一样嘴硬。
“你知道你自己现在多烫吗?”南乙有些无奈,干脆坐到床边,伸出手,用手背贴了贴他额头。
这样其实是不准的,从小到大,外婆也好,父母也好,都是第一时间用额头测。
但南乙知道,对一个醉鬼来说,这都不重要,反正他不会信。
“你上次不是这样,要……”
秦一隅的声音实在太低,又太含混,南乙没能听清,以为他想要什么东西,于是压低身子,靠近他的脸,询问道:“要什么?”
谁知下一秒,醉鬼病号竟然直接抬起头,用他烧得滚烫的额头抵住了南乙的,努力贴得很紧。
“要这样测。”
或许是因为喝得太醉,他的眼睛显得格外明亮、湿润,像动物一样,令南乙恍惚了一秒,没能立刻躲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