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私底下已经把各自乐队的代表作和现场都研究了一遍,对彼此的了解都很透彻。
绣眼想了想:“梦游是好在歌词的视角就一分为二了,加上一隅和小乙的音色是两种极端,所以层次就很清楚。”她顿了顿,“感觉还是得从歌词下手。”
“现在的歌词其实就像是一个受害者的自白。”秦一隅也认真起来,“或者说是一封遗书。”
他顿了顿,继续道:“如果想用《梦游》的方式改这首歌,就得从现在的歌词叙事里抽出其他视角。”
“你是说加入加害者的视角!”迟之阳立刻明白。
“这也是一种选择。”秦一隅耸了耸肩。
“可是……”绣眼说,“假设三个主唱分别唱三个视角的歌词,听感肯定是很混乱的,切换起来也会给观众生硬感。”
“那最多就只能是受害者和施暴者的角度了。”
“我觉得也是。”
“先这么定,至少可以解决一部分主唱层次的问题。”
这时候阿迅忽然开口:“……啊对,我不当主唱,我可以伴唱。”
迟来的反射弧把众人都逗笑了。
“去吃饭吧!”迟之阳腾地从鼓凳上站了起来,“我饿死了!”
于是在他的号召下,B组众人像中学生放学一样,将手头上的活儿暂且搁置,一涌而出,结伴来到了CB食堂。
和他们的浩浩荡荡截然相反的是,明明已经划进了大组别,但无论是S组,还是A组,乐队之间都有着明显的距离感,即使都在食堂,却各坐各的,泾渭分明。
当坐下来,迟之阳就小声对身旁的南乙说:“小乙,我打听到一个八卦。”
南乙勾了勾唇角:“又是蜡笔小新告诉你的?”
“是啊是啊。”迟之阳低声说,“他是S组的嘛,雾都怪物的贝斯手,我听他说S组现在乱套了,之前明明定了让倪迟弹主音吉他,雾怪的吉他手弹节奏吉他,结果昨天突然要求换掉节奏吉他。”
坐在南乙右边的秦一隅也凑过来,一下就抓住了重点。
“要求?谁要求?”
人类在聊八卦的时候总是能化干戈为玉帛。
所以迟之阳也难得地靠近了秦一隅,“说是他们S组的导师让换的。”
南乙看着聚在自己跟前两颗毛茸茸的脑袋,一时不知该怎么动筷子才不会戳到他们俩。
“导师?”严霁听了也觉得奇怪,“可是我们组的导师除了给我们排练的意见,基本不会干涉。”
这确实是。南乙也就是在学新器乐的时候找了赵楠,通过赵楠向节目组申请了新的器乐老师速培。
“所以S组现在的气氛很僵啊,离淘汰赛就剩一周了,原定的人没病没伤的突然就被换了,谁能舒服?”迟之阳小声说,“可能就是黑幕吧。”
严霁点了点头,“难怪这两天倪迟总往B组跑,S组现在的排练氛围应该不太妙。”
南乙忽然想到了什么,低声问:“换了谁?ReDream的阿丘?”
迟之阳眼睛一亮,刚夹起来的小油菜都掉了,“你怎么知道!”
“猜的。”南乙垂了眼,没继续说了。
这下秦一隅想不明白了。
上次他们在食堂遇到阿丘,就感觉南乙一直盯着他看,这次又直接猜中别组的内情,还是那个阿丘。
同为吉他手,阿丘出道比秦一隅晚一年,中途因为斗殴的负面新闻,换了一个乐队,他技术一般,但因为外形好,粉丝不少。
无论秦一隅怎么想,都想不透南乙关注他的原因。
他不是最慕强的吗?
就在这时,B组其他乐队的人也端着餐盘落座了,长长的餐桌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
眼见着失去了旁敲侧击的机会,秦一隅有些烦躁,拿出手机,点开了一个软件,大拇指笃笃笃地敲着屏幕。
没连耳机,咚咚咚咚的声音直接外放了出来。
这自然引起了南乙的注意,他扭头看过来:“你在干什么?”
“啊,敲木鱼。”秦一隅一边超高手速敲着屏幕上的木鱼图标,一边回答,“电子木鱼,我那天看绣眼在玩,就下了一个。”
绣眼听见了,弱弱地说:“我不是在玩,我是认真敲的,可以让心情平静下来。”
秦一隅越敲越快,笃笃笃的声音简直砸在迟之阳脑门儿,他一把抢过手机,关了电子木鱼的软件,再扔回他怀里,“他是平静了,我脑瓜子疼!”
“你毁了我的功德。”秦一隅瘪起嘴。
南乙被他逗笑了,嘴角的梨涡露出来。
“哎小乙有梨涡诶!”礼音捕捉到这个小细节,有些惊喜,“好神奇,你平时看上去冷冷淡淡的,一笑起来又有点甜。”
李归忍不住感叹:“南乙这样的小酷哥,上学时候绝对一大帮女孩儿追。”
“那不是和一隅一样?”闽闽咬着筷子头,“之前吃到过一个小瓜,说无序以前还是校园乐队的时候,就已经风靡西城区了,好多别校的都去看。”
绣眼想了想那画面:“你俩要是在一个学校,那阵仗多吓人呀。”
两人都一顿。
谁的反应都没有迟之阳快:“他俩还真……”
可他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住,想起以前南乙一直瞒着,于是及时刹了车。
一桌子人都等着他把话说完,可迟之阳却干笑着话锋一转:“还真是哈,都挺受欢迎的。”
严霁被他糟糕的演技逗笑了,决定帮他转移话题:“所以小乙以前真的很多人追?”
秦一隅发觉严霁说话还看自己。
看我干嘛?
我会因为这种事儿生气吗?
喜欢南乙难道不是每一个人应该做的吗?
喜欢就喜欢呗。难不成我还能因为错过了一段轰轰烈烈的校园恋爱而破防吗?
迟之阳又说:“小乙高中每次情人节都一抽屉巧克力,全留给我吃了,吃都吃不完。不过他都没谈。”
“啊?”阿迅不理解,“怎么和小迟一样……”
“为什么不谈?”秦一隅追问。
“没时间。”南乙没什么情绪,反问了秦一隅,“而且为什么一定要谈?”
李归轻声说:“情窦初开,是人之常情吧,你十几岁的时候就没有老想着一个人,老惦记她,总想着偷偷去看她?”
这些问题的答案都指向同一个人。
南乙陷入沉默。
可秦一隅似乎也想要这个问题的答案,甚至开口的语气都有些古怪,“对啊,你就没有对哪个女孩儿动过心?”
问题忽然被缩小了范围,正确答案被排除了。
南乙侧过头,盯着他:“没,让您失望了。”
“小乙看起来就是很会拒绝别人的人。”穗穗评价道。
也不知怎么了,秦一隅一反常态地不依不饶起来:“那你拒绝那些女孩儿的时候,心里不会有愧疚感吗?”
迟之阳还好死不死插了一句:“还有男孩儿。”他说完突然捂住了嘴,看向严霁,“这是可以说的吗?”
严霁已经见怪不怪了:“后期老师会替你决定的。”
秦一隅的脸色更难看了。
但对这个问题,南乙的态度倒是异常冷漠:“他们喜欢我是他们的事,我没有一定要回应这些喜欢的义务。”
“我有很多事要做,不是为了回报别人的爱而活的。”
这番话说出口,简直像个冷心冷情的渣男,可偏偏是南乙说出来的,又显得十分合理,所以在场竟然没有任何一个人对这样的态度提出质疑。
仿佛南乙就应该是这样,没有感情,也拒绝回应。
但秦一隅知道他不是的,私底下和他在一起的南乙有一颗很柔软的心。他不会表达,但很会爱人。
意识到这一点的他,忽然间被愉悦感包围。
会宣泄情绪,也会亲吻他的伤口,这样的南乙是他一个人的。
吃完饭回到排练室,大家又回到了之前的几个问题,但这一次,一直没发表观点的南乙忽然开了口。
“我把整个歌词梳理了一遍,重新改写了。”
他将改好的词给其他人看。
“原版的歌词也很好,但是就像大家说的,缺乏一个完整的叙事框架,所以我想了一下,在这个歌词的外面套了一个恐怖故事。”
李归幽幽地抬头,拨开两边的长发:“恐怖故事?”
“嗯。”南乙点头,“一个鬼魂的追问和控诉。”
他将自己整理的概念完整地讲述了一遍,并且将不同的唱段划分出清晰的层次逻辑,几乎解决了上午大家争论不休的所有矛盾。
这时候大家才发现,一直置身事外、不发一言的南乙,其实在认真听所有人的想法,记录下来,并且想办法解决。
“你也太靠谱了。”
而沿着南乙的思路,大家似乎突然打开了创作灵感的阀门,从演出方式、器乐排布、舞台布置等各个角度出发,都提出了各自的想法,将这个“故事”不断地完善。
“这样一改……”阿迅发现,“副歌部分只有一隅能唱得出来,这种核嗓和清嗓之间的转换,其他人是做不到的。”
南乙很坦然。
“要是没有秦一隅,我就不会这样改了。”
秦一隅一愣,这么爱我?
这话说得,就好像……他是南乙手里最好用、最趁手的一把刀。他莫名有些开心。
于是,秦一隅成为这首歌演出层面的核心,而他的背后,是南乙的创作概念。
在他的方案下,这首耗时一周的歌终于被整合出和谐统一的样貌,有了概念作为支撑。
唯一的问题就是三个主唱的视角。
“这块我再想想。”
下午三点半,南乙独自前往节目组安排的器乐速培教室。他的时间并不多,所以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跟着老师学习。
全神贯注的两小时后,南乙有些累,送走老师之后,自己也收拾东西离开。
刚出门,肩膀就被拍了一下,一回头,南乙愣了愣,竟然是秦一隅。
“你怎么来了?”
“我来接学弟下课啊。”秦一隅笑着说。
因为他的胡言乱语,南乙有一秒种的混淆,仿佛他们真的回到少年时代,秦一隅来接下辅导班的他。
刚想说什么,转角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是s组执生乐队的三人。
一想到早上那个尼克,秦一隅就有些无名火直冒,还想着得找个由头带走南乙,没想到南乙竟然先一步握住他手腕,拽着他往另一个方向走了。
南乙似乎没有什么方向,就是单纯往前走,于是秦一隅反手握住他小臂。
“想去看小猫吗?”
南乙眨了一下眼睛,他一直以为秦一隅说的流浪猫是假的,他从没见到过。
“真有猫?”
“骗你是小狗。”
于是他就这样,被秦一隅拽着,离开了CB大楼,在漫长的黑夜中走着,绕过两栋livehouse,走到最南边的圆柱形建筑背后。
“他们说这是废弃的化工厂。”秦一隅没事儿就爱溜达,不能离开CB园区,他就在把里面溜达了个遍。
不知不觉地,他将握着手腕改做牵手,南乙忽然间察觉到自己心跳的缓慢加速,却无法控制。
或许是因为刚刚秦一隅来接他时说的胡话,他莫名有一种诡异的既视感。
他们现在这样……
“像不像偷偷溜出来约会的校园情侣?”秦一隅忽然搂住了他的腰,南乙都来不及躲。
“会被发现。”南乙挣开他。
“发现就发现啊?”秦一隅声音都带着笑,“难不成能开除我们啊?”
又来了。
南乙简直拿他没办法,但这里太黑,他眼睛状况本就糟糕,现在更是什么都看不见。
秦一隅变成了他唯一的依靠。
“猫呢?”
“别急啊。”秦一隅牵着他来到一处角落,然后打开手机。
手电筒的光柱泼在墙上。
原来是七八只猫咪的涂鸦。
南乙就知道。
他双臂环胸,看向秦一隅:“小狗。”
秦一隅愣了一秒,立刻反应过来,“我没骗你呀,这不是猫吗?”
“很冷,我回去了。”
“哎哎,等会儿。”秦一隅拉住他的手,凑近了轻声说,“小乙,你今天是不是想起了什么不高兴的事儿?”
南乙没有回答。
“从尼克来找你,到午饭大家聊天。我总感觉你心情不太好。”
灯忽然间灭了。
在黑暗中,秦一隅的轮廓分外清晰。南乙知道自己总可以看见他,因为他从小到大,始终注视着这个人。
可他不明白,为什么秦一隅也能一眼将他看穿?
暖热的气息忽然靠近,萦绕在南乙的脸颊,一双手交叠在他后腰。
不在卧室,也不是狭小的洗手间,秦一隅在露天的黑暗中拥抱了他。亲密又大胆。
秦一隅低下了头。那双黑得发亮的眼睛,绕过帽檐,准确地找到了南乙躲避的双眼。
“告诉我吧,我会认真听的。”
作者有话说:
——cb小剧场——
s组的宿舍卧室里:
倪迟:你这样不行的,送吃的有什么用呀,你看南乙像是爱吃零食的人吗?
尼克:那怎么办?
倪迟:都跟你说听我的啦,我很会追人的。
尼克:追人??我也不是要追他啊,哎不对,你追过谁我怎么不知道?
倪迟:……我为什么要让你知道(心虚)
尼克:我们不是最好的朋友了吗!!我连你有喜欢的人都不知道,我们认识多少年了,幼儿园咱俩就一块儿玩了,那人还能比我更早认识你吗?
倪迟:你别说,还真比你早……
——等老婆下课的小鱼同学做了些什么——
1.在隔壁的声乐教室练歌
2.偷看小乙上课
3.点开#秦南自乙 超话看完了一篇cp同人文,被无预警be结局创了个半死
4.在CB群里蛐蛐了迟之阳
5.和严霁私聊
[双开门冰箱盐雨齐:我在取快递]
[不靠谱健身搭子:你又买啥了?蛋白粉?]
[双开门冰箱盐雨齐:耳塞,我买了一大包,准备分给大家]
[不靠谱健身搭子:我也要]
[双开门冰箱盐雨齐:你真的需要吗?我是给除了你和小乙之外的所有人买的。]
[不靠谱健身搭子:你这是赤·裸裸的排挤!我为什么不需要?我要,给我,(猩猩伸手·jpg)]
[双开门冰箱盐雨齐:出cb大门左转100米711便利店结算柜台,你需要的东西在那里。]
第58章 爱与无畏
在某个瞬间,南乙的记忆真切地回溯到过去,或许是因为这里的风太大,很像中学时那个天台,又或许,是因为秦一隅说的话。
他最常去的教学楼天台的结构并非一览无遗,中间被一个高的天井式的结构隔开成两边,秦一隅通常都在阳光充沛的那一半,而南乙则藏在天井落下的阴影里。
就是在那儿,南乙目睹过几次失败的告白,除此之外,秦一隅的一大票朋友也很喜欢上去找他。高中生乐趣匮乏,大家每天都有说不完的话,也都想说给好朋友听。
可秦一隅并不是个称职的倾听者。
“你就不能认真点儿听我说话吗?”
每当听到这样的抱怨,秦一隅只会笑嘻嘻说:“我认真不了,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怎么办,要不你掐我吧?”
很神奇的是,无论他表现得多么没心肝,说话多伤人,明摆了不交心,可少年时代的秦一隅永远都是受欢迎的,身边的人只多不会少。
他从不掩饰自己的逆反和不在乎,浑身写满了“我心里只有我自己”,但偏偏人人都爱他。
因而在此刻,听到他说出认真两个字,南乙有些恍惚。
他不确定是秦一隅被这几年的苦头磨平了性子,还是相较于其他人而言,自己是特殊的。
第二种太自视甚高,因此只在他脑中停留了一两秒,就随夜风消散了。
“没什么,就是压力太大了。”南乙说。
他随口找的理由下一秒就被秦一隅戳破。
“不是压力。”秦一隅拖住他的手,“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以前我经常被骂空心人,上学的时候被这么说过,后来出道,乐队里的人也好,公司的也好,他们都觉得我没有心。”
听到这里,南乙想,他们不是一样吗?
这样的评价他也听过不知多少次了。
他笑了笑,“说得多了,我自己觉得也是,好多时候我压根儿感受不到身边人的情绪,有时候人都发火了,我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哦,原来他生气了啊。”
秦一隅始终相信,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存在什么感同身受,至少他贫瘠的共情能力达不到,他可以一针见血地凭直觉戳穿某件事的内在逻辑,但却在感情方面表现得极为麻木和鲁钝。
“但是南乙,现在我发现,原来我不是空心的。”
夜色是浓郁的黑,秦一隅的双眼分明也是一样,可不知为什么,南乙却觉得这双眼格外的亮,不像人类,像动物。
努力又荒诞地说自己很快就会变成人类的小动物。
“我能感觉到你的痛苦,明明你藏得比任何人都深,都更难发现,但我就是能立刻发现,很奇怪是不是?”这话太过坦诚,秦一隅好像把自己都说笑了。
“好像……我突然多了一颗心,是专门用来连接你的情绪的。”
那个曾经一晃而过的第二种可能,在风中兜了个圈子,又回来,对南乙说,你想得没错,你就是特殊的。
“所以你不要骗我了。”秦一隅靠近了,捧起他的脸,很小声,还有些洋洋自得,“你骗不过有两颗心脏的人。”
南乙有些鼻酸,很想抱住他,但渴望的背后又生出一丝恐惧,只是他还没能清楚地意识到这恐惧的根源,那仿佛是根植于他心底的某种诅咒在作祟。
他和秦一隅之间的距离,好像在逐渐跨越安全边界,开始不受控了。
“你真厉害。”他笑了一下,有些苦涩。
停顿了片刻后,他对秦一隅说:“你猜的没错,我确实想到了一些不愉快的事。”
“我知道尼克只是想和我交朋友,但我天生就应付不来太热情的人。转学之后,我被一些人追求过,有的很克制,有分寸,但有的就超出了我可以接受的范畴了。”
用“一些”这样的量词显然是不切实的,但并不是自谦的说法,只是许多追求过南乙的人,他都不记得了。
印象深刻的是一个女孩儿,热情到令他费解的程度。
那时候的南乙逃脱了原本被霸凌的环境,来到新的学校,脑中只有三件事:复仇、学习和寻找秦一隅,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有一个女生,同年级,不同班,某天我骑车上学,在校门口她突然窜出来,张开双手拦住了我,当时我吓了一跳,还以为我会撞到她。”
秦一隅忽然想到了南乙外婆的事故,更加理解他说的惊吓是什么程度。
“人来人往的校门口,她说想和我做朋友,还送了我一小束茉莉花。”
南乙掠过细节,平淡地复述着经过,“我拒绝了,以为就没事了,可没多久,两个班同时上体育课,我们在集合,他们班跑圈。她跑过的时候,大喊了我的名字,让我看她。”
他并不快乐地历数被人喜欢的经过。
“再后来,她在广播站点了一首情歌,指明是给我的,也在表白墙一次次投稿。”
南乙很坦诚地说:“我知道,她其实也没做错,是她把热情全都捧给了我,但我根本连手都不愿意伸出来,是我不想接。”
他不明白像他这样的人有什么好喜欢的。木讷。疲惫。痛苦。阴暗。很会伤害人。
“寒假,我决定去欧洲找林逸青,不知道为什么,她也知道了,还追去了机场。看到她,我突然意识到……”
秦一隅轻声询问:“意识到什么?”
我和她不是一样吗?
一厢情愿地追逐着一个人,唯一的区别是,我的出发点并不是爱这样伟大的东西,也不敢让对方发现。
“……就是突然心情非常糟糕。”
或者说破防吗?
“所以我当着所有人的面很大声地请她以后消失,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有用吗?”
南乙摇头,“没有,反而起反效果了。返校后她甚至更加执着,好像觉得只要够努力,就可以打动我。不过后来,因为她的喜欢闹到众人皆知,我被约谈,连她家长都出面了。”
秦一隅皱了眉,问:“他们来干什么,你又没错。”
“他们以为我们在一起,在我解释之后,他们还是觉得,是我给了她错觉,希望我再果断地拒绝,不要影响她的学习。”
秦一隅冷笑了一下,想骂人,但忍住了。
“出来之后她问我是不是被为难了,当时走廊人来人往,我直接当着所有人的面,告诉她,我一点都不喜欢她,也不可能会喜欢她,请她离我远一点。”
秦一隅几乎能想象到那画面。
他看到的不是南乙表现出来的薄情,而是背后深深的疲惫和不堪忍受。
“然后呢?”
南乙笑了:“她哭了,把她抱着的一沓练习册砸到我身上,骂我没有心。”
后来她甚至发了两条短信。深黑的屏幕上,前面是她过的许多展示爱意的语句,因此这两条突兀地像是两把刀子,插在对话框里。
[南乙,像你这样的人,根本不值得被任何人爱。]
[总有一天你也会喜欢上一个人,到时候你只会比我更狼狈。]
爱,爱,爱。
人总喜欢无限放大和美化这字眼,仿佛这就是一切问题的终极解答,是解药,是真理。
但对他而言,爱是会杀人的东西。
当时的南乙毫不在乎,都快不记得这两行字的存在了。
可最近这段时间,他总莫名想起来。
在静谧的夜色中,他们默立在彼此面前,像两只努力学习和摸索人类情感的动物,谁都理解不了他们,他们也理解不了其他人。
但因为很像,反而能明白彼此。
秦一隅轻柔地抱住了他。
“小乙,你不是的。”
他抚摸着南乙的背:“可能你自己都看不到你的心,但我能看到。”
只有我能。
“是吗?”南乙垂着的手晃了晃,最终还是回抱住秦一隅。
“嗯,很漂亮,是透明的。”
予取予求,不期待回报,全世界独一无二的一颗心。
“而且你没有错。”
他将下巴抵在南乙肩头,分析着背后的逻辑,“那时候的你刚刚脱离了一个痛苦的环境,离开了那些霸凌你的人,虽然看起来好像可以重新开始了,但其实那些坏的影响还没有消除,你的自我保护机制还是在运作。”
“突然间出现承受范围之外的热情,你当然会警惕,这是正常的。更何况,你已经不舒服了,拒绝了,可对方没有收手,甚至在众人面前营造出‘她非常喜欢你,但你很冷漠’的氛围,这无形中也给了你很大的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