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是那副样子。
穿着常服,头上还戴着一顶黑色棒球帽,背单肩包,简单又随意。
倒是校领导一窝蜂涌上去,嘘寒问暖,问路上顺不顺利?比赛紧不紧张?
终于有点英雄回归那味道了。
陈默原本有个献花,再说几句官方欢迎词的环节。
临到头了,才发现压根没有自己的用武之地。
席司宴其实一早就发现了他。
毕竟能让陈默这么老老实实,又不情不愿出现在此处的,估计也就赖主任能办到了。
席司宴简单应付完一众问询,主动走到陈默面前。
“送我的?”席司宴问。
隔得近了,陈默才发现他其实瘦了一点,卷起袖子的小臂好像肤色也深了些。
陈默把花递过去,台词什么的压根没记。
张口道:“恭喜。”
“谢谢啊。”席司宴在旁边赖主任瞪眼的时候,笑着接过去。
在赖主任被旁人叫住后,席司宴看着他眼底淡淡的青黑,压着声音问了句:“没休息好?”
陈默抬眼扫他,吐槽:“昨晚隔壁一哥们儿和寝室闹了矛盾,非跑过来和江序挤。呼噜声打了一晚上,你是没听见,跟打雷一样。”
陈默终于说出真实原因。
又玩笑道:“我现在还能站这儿欢迎你,唯一支撑我的就是咱俩深厚的同桌情谊,感动吗宴哥。”
“感动。”席司宴从善如流,突然道:“别动。”
陈默从鼻腔里嗯了声,表示疑惑。
结果席司宴低头凑近看了他两秒,伸手从他下眼尾抠掉一块花束包装纸上掉的芝麻大小的亮片。
席司宴伸给他看,直起身笑说:“我还以为两三个月不见,默哥见我感动得要哭了。”
“滚。”陈默骂。
校霸如今也变成了学霸。
至少在其他人眼里是这样,所以当两人在下课期间穿过学校,途经林荫道,图书室,操场边上,到达高二教学楼。一路上受到的各种目光,问询,都友好到最近几个月因为太忙,很久没有关注过自己口碑的陈默感到震惊。
比如陈默就听到不少人嘀咕。
“靠,那是高二被保送那大神吧,今年即将高考的这一届估计羡慕死了。”
“席司宴啊,不奇怪。”
“走他旁边那是陈默吧,果然学神都在一起玩儿。”
“陈默难道不是被通报批评过那人?”
“多久之前的老黄历了,你去学校荣誉栏看看,那张照片拍得还不错。”
“本人也挺好看的吧。”
“听说脾气特别好。”
“嗯,就是太低调。”
陈默:“……”
他怀疑地问旁边的人,“这是在说我?”
席司宴失笑,“看来默哥最近混得还不错。”
近两月老K手里的项目都在要忙着竞标,陈默根据自己以往的经验给了他一些建议。结果没想到竞标前一个星期,底价被人恶意泄露,创意更是被一个名叫“至诚”的公司剽窃抢先投入生产。
所有人心血付之一炬。
陈默忙的事一下子太多了。
除了学业,还有针对这种情况的一些应对方法,紧急预案,他不方便出面,基本都通过苏浅然告知。
苏浅然也是个奇人。
她从不质疑陈默为什么懂这么多,而且对市场未来有着很毒辣的眼光。
她建议陈默在不影响学习的情况下,可以试着在学校附近租个房子。
陈默还真的考虑过,就在席司宴回来的这天下午,他其实就约了人看房。只不过所有人给席司宴组织的庆贺聚会,也定在今天晚上,陈默就将看房的时间推迟了。
当天晚上,绥城的一家酒吧被包了场。
是孙晓雅一表叔开的地方,他们只是借用场地,并且孙晓雅跟人保证他们不喝酒,这才把地方选定在此。
夜晚八点。
人带人,认识的,不认识,起码有三四十号人在。
酒吧里炫彩迷离的灯光,震耳欲聋的音乐,配上一群群魔乱舞的未成年,怎么看都像是在犯罪。
对比特地化了妆,穿着火辣的女孩子,男生就随意很多。
“你确定这么搞没问题?”陈默不小心扫到沙发角落里一对拥吻的男女,问自己旁边扎着数根小辫的孙晓雅,“这里还有不少人压根不是我们学校的吧?你到底怎么跟你亲戚说的?”
孙晓雅震惊看了他一眼,笑出声:“陈默,我是真没看出来,你竟然是这里所有人中道德标准最高的。”
陈默看了一眼隔壁,席司宴和齐临一伙人。
没人穿校服,尤其是今天穿了一身黑衬衣靠着沙发的主角,在昏暗的灯光下,他看起来和这种地方很相称,一点没有学校里那个矜骄的学神模样。
陈默一想也是,他们是一群真正的公子哥,这种地方应该都是小儿科了。
有人问席司宴:“宴少,高二就保送了,那你是打算直接找个学校提前报道,还是玩儿完这最后一年再说?”
其实在场的都挺好奇这个问题。
席司宴手里捏这个透明杯子,“没想好。”
“学校也没想好吗?”
“嗯,不急。”
周围人感叹:“有钱任性。”
“难道不是脑子聪明任性?”
“都是啊,毕竟不读书,也有千亿家产等着继承。”
周围哄堂大笑。
陈默没跟着起哄。
他其实不太喜欢一些娱乐场所,和前世在类似场合看过太多恶心的交易和场景有关。他可以附和着维持体面,甚至装腔作势,回到公寓就会呕得一塌糊涂。
所以有外校的女生看他一个人,拎着瓶啤酒递给他的时候,他下意识拒绝了。
“啤酒而已。”浓妆艳抹的女孩子看着他,像是在看着什么稀有物种一样,揶揄:“现在不喝酒的男生可不多。哎,别说什么未成年,谁管呐。”
陈默撑着额头,无奈笑了笑,都已经准备伸手拿过来了,中途被人截走。
“他有胃病。”席司宴替他提开,在旁边坐下。
女生叫了声宴哥,面露抱歉,没再说什么起身离开了。
陈默侧头看着旁边的人,“你喝了?”
“免不了。”席司宴说。
除了身上淡淡的酒气,陈默确实没在他脸上看出任何迹象来。
陈默倾身把自己面前的一杯没动过的白水递给他。
席司宴接了,突然问他,“最近在忙什么?”
“我有什么好忙的。”陈默说。
席司宴脸上看不出情绪,只是喝了口水平常道:“听说你要搬出寝室?”
“嗯。”陈默既然在找房子,自然不可能隐瞒,寝室里其他人也知道。
只不过他没有说具体原因,只是道:“最近突然找到点想做的,我看书很晚,你知道下学期高三了,寝室里每个人都需要充足的休息时间,想了想,还是搬出去算了。”
席司宴没说话。
陈默反问:“你呢?打算什么时候离校?”
“最近吧。”席司宴顿了两秒道。
陈默有种感觉,好似他一开始的答案并不是这个,只是临时改了口。
陈默也没继续问下去。
周围太吵了。
在这种氛围里,即便没喝酒,人也很难保持绝对的清醒。
陈默的胳膊挨着席司宴的胳膊,隔着薄薄的两层衣料,能清晰感知对方身上的体温。
不断有人来找席司宴说话,祝贺的,玩笑的,调侃的。
陈默看人来人往,听他随意和人交谈,酒也喝得不少。
那个瞬间,他内心生出淡淡的遗憾。
他想如果自己不是活了两辈子,而是上辈子就早早看开,他们或许也如此生早早熟悉。那种熟悉不再隔着很多别的东西,比如时间,心性,那么席司宴或许有幸见到一个纯白热烈的少年陈默。
那是陈默自己,都没见过的样子。
如今的陈默,再冲动,开再没边界的玩笑,都不能改变他思维里本质的冷静和成熟。
所以当老苟拿着手机冲过来。
告诉陈默说:“操!杨家暴雷了!”
事情是先从杨舒乐那里起的。
他和陈建立在一起的画面,被拍摄他的平台拍到了好几次,记者估计觉得从原身家庭出发,能挖到更有深度的东西。不挖不知道,一挖吓一跳。
当初“抱错”被澄清的新闻再被翻出。
新标题格外悚然。
《亲子惨遭虐待,豪门隐瞒是为哪般》
《揭露少年大山里的十七年》
说是杨家暴雷,真正处在风口浪尖的人,反而是陈默。
因为杨家股价大跌,虽然远胜当初,但一切新闻的视角,都是从全方面挖掘陈默开始的。
新闻报道里,有榆槐村的邻居。
有他过去的老师同学。
有他打过工的餐馆老板。
口中的说词差不多,“那孩子努力,吃得了苦,就是性子倔又不会服软,小时候过得挺可怜的”
好好的聚会,气氛一下子就被破坏了。
越来越多的人拿起手机看新闻,越看,气氛就越古怪。
每个受采访的人,口中形容出来的经历过程,都很难和眼前的陈默重叠在一起。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同情他、怜悯他,有的女孩子甚至悄悄红了眼睛,直呼不敢相信。
陈默在很早之前,就有过心理准备。
所以他按了按额头,只是头疼会在这种时候,这种场合被曝光。
他让老苟和齐临他们继续带着大家玩儿。
起身去找刚刚脸黑得吓人,拿着手机出去的席司宴。
这酒吧位置隐秘,在娱乐街的尽头,而且要下几级台阶才能看得见正门。
此刻席司宴就靠在门口的墙边,露出三分之一的身量。
陈默往前走了几步,听见他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冰冷。
席司宴:“我现在要的不是解释,是解决办法!之前打过交道的媒体怎么说……什么叫官方媒体不敢硬碰硬?我告他侵犯未成年隐私你信他还敢跟我说什么官方?……放屁,别给我扯,这事儿我自己找爷爷解释……”
陈默站在后方,听了好一会儿,也没急着上前。
直到席司宴回头看见他。
皱眉:“怎么出来了?”
“每个人看我的眼神恨不能当我爹妈,实在受不了。”陈默上前走到他那儿,问:“之前我说陈建立找上我之后,在媒体方面引导出奇顺利,原来是你帮了忙,怎么不说?谢谢啊。”
席司宴收了手机,表情并未轻松,“能做的有限。”
“宴哥。”陈默笑,“你别忘了,你离十八岁都还有几个月呢。”
这话没让席司宴笑出来。
反而是脸色更难看了一点。
席司宴这会儿内心充斥着愤怒。
不单单是那些采访对象口中的无数细节,他甚至没来得及仔细看,更让他愤怒的,是发现陈默以这种方式被剖开在大众面前的时候,他没办法做到提前规避,连事后处理,都多有阻碍束手束脚。
他清晰感知到自己能力的极限。
是十七岁的席司宴无能为力最直白的真相,惨淡的,最真的事实。哪怕上一刻,他还在为拿到世界青少年竞赛冠军而接受无数人的祝贺。
而让他从一开始因为愧疚后生出心疼的那个人,也在今晚,毫无预兆暴露于媒体的口诛笔伐之下。
那个在冬天深一脚浅一脚去给养母买药的小孩儿。
被栓在井边冻了一夜的小陈默。
那个后来在餐馆打工。
和养父对打的少年,一一出现,成了媒体笔下的豪门落难少爷。
那种酸胀疼痛,直戳心肺。
扎得席司宴在看见眼前的陈默时,清晰感知到自己的情感已经突破了某种临界值,岌岌可危。
不远处,应该同样是一中的学生,没看见门口的两人。
正在小声说着这事儿。
“真是没想到,陈默以前这么惨。”
“杨家莫不是疯了,换了我肯定把那对狗男女告到牢底坐穿,他们倒好,不止不行动,还对着媒体撒谎,为了啥?”
“我觉得是为了杨舒乐,你看这新闻曝这么快,杨舒乐美美隐身了。而且他多受杨家宠啊,之前不是就有传闻,两人一直不和。”
“确实,还有席司宴的缘故,早就传是陈默撬了杨舒乐墙角。”
“你是说,陈默和席司宴……”
“不简单,陈默早说了自己喜欢男的,而且你们发没发现,新闻一出,席司宴那脸冷的,我看了都害怕。”
不小心听了全程的陈默:“……”
他看了看重新靠着墙,同样看过来的席司宴。
“要不我替你解释解释?”陈默试探道。
席司宴:“解释什么?”
陈默果断:“你席司宴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跟我陈默不会有半毛钱关系。”
席司宴眼底一冷,突然拉了他一把,在陈默下意识仰头之际他兜头亲下来。
虽然一触即分,陈默也傻了。
席司宴冷淡:“现在有了。”
陈默第一反应是回头看有没有被人发现。
然后发现没人看见,才重新转头。
那瞬间他感觉乱七八糟的,理不清,四周昏暗,鼻腔里充斥着淡淡的酒精味,还有席司宴身上的气息,他实在不知道说什么,混乱之际张口怀疑:“你喝醉了?”
席司宴虽然脸上依旧很冷,只不过他的手指碾过陈默的耳珠,缓慢的,安抚的,带着他在情绪冲击加上酒精加持之下失控的事实。
哑声回答:“没有。”
第46章
陈默终于不堪其扰, 一把抓住了席司宴的手腕,凑近一步,借着周围的昏暗灯光看清他的眉眼, 笃定:“你就是喝醉了。”
席司宴并未抽回, 坚持:“没有。”
“放屁。”陈默爆了粗口, 又下意识放低音量,甚至有点咬牙切齿:“你不是说你不喜欢男的, 你怎么亲下口的?”
席司宴抬眼:“那是因为我也没有喜欢过别人,自我认知不全面。”
“你他……”
陈默对这种解释嗤之以鼻,但他很快又意识到这话里的另外一层意识, 震惊:“你是说你喜欢……我啊?”
席司宴斜他:“不然?你以为我喝了酒见人就上嘴?”
陈默无语吐槽:“这时候了, 嘴能别这么毒吗。”
他深吸两口气, 觉得自己需要缓缓。
先别说他刚刚就感觉被什么柔软的东西触碰了一下, 什么感觉没有。他又特地回忆这一年时间,彼此从陌生到熟悉,从席司宴成为自己的同桌, 应要求给他补习开始。越想越觉得,席司宴疯了。
虽说他不止一次送自己去过医院。
给他找过中医,陪他治疗, 让自己睡过他的床,给他带过饭, 一起逛过街,见证他打过架。
可他到底喜欢自己什么?
喜欢他香烟配红茶?
在国旗下讲过话?
一只脚半残, 白手起家?
陈默忏悔:“我错了, 我平常在你面前说话不该无所顾忌。”
说自己是个gay, 洗澡时开玩笑说不会对着他那张脸做什么, 玩游戏说自己怀了他孩子。
凡此种种, 陈默将席司宴走上弯路的原因归结于此。
席司宴见他这种时候还不忘替自己找原因的模样,磨了磨后槽牙。
直接给气笑了。
“你……”
“先别说话!”
陈默突然上手捂住席司宴的嘴,将他推进通道的阴暗处。
回头等刚刚在外交谈的几个人从另一边重新进去,才松口气,回头才发现自己还没松手,连忙退开两步。
陈默想了想,直接:“今晚这场对话,咱俩都当没有发生过。”
“你真能当什么也没发生?”席司宴挑眉。
陈默正准备说被亲一口又不会怎么样,他还没有纯情到觉得被亲一下就需要对方负责,非要给个说法的地步。其实陈默内心里很清楚,他只是需要一个笃定的避开理由,好对两人的关系重新做出定义和梳理。
结果他还没说,齐临他们见他俩半天没进去,已经出来找了。
“你俩吵架了?”齐临走在席司宴旁边小声问。
席司宴看他一眼,“为什么这么说?”
“觉得你俩怪怪的。”齐临看了看前边重新混迹在老苟几个人当中的陈默,开口道:“而且我刚刚叫他,理都没理我。你说说今晚这都叫什么事儿啊,陈默他以前真过得那么……”
后面的话齐临没说完。
席司宴早已恢复他一贯的冷静模样,单手插着兜,嗯了声,算是坐实了新闻。
齐临爆了声粗口。
这天晚上散场比预计的要早了好几个小时。
陈默的手机在第三次接到陌生来电的时候,就已经关机了。
也没回学校。
“进吧。”席司宴推开豪华酒店顶层套房的时候,回头对身后的陈默说道。
陈默站在门口,迟疑:“我可以自己找地方住。”
“住哪儿?”席司宴并未把他的话放在心上,靠着门开口说:“杨家你暂时肯定不会回去,学校这两天也请假吧,别露面了。这是席家在这家酒店全年365天都预留着的房间,出示身份就可以入住,你安心待着,等风头过了再说。”
陈默犹豫了两秒,其实如果没有酒吧冲动那事,他应该还可以更心安理得一点,可到底不像从前那么肆无忌惮,陈默还是有顾虑的。
席司宴看了他两秒,“怕我?”
“你在说什么屁话。”陈默白了他一眼,“我是觉得自己把你带入了歧途。”
席司宴上手按在他脖子后,直接一把将人捞进了房间。
关上门,一边淡淡道:“那你高估自己了,我不喜欢的人,跪着求到我面前也动不了我任何选择和想法。”
陈默倒是相信这一点。
他问:“你就不能换个人喜欢?”
“不能。”席司宴看他道:“虽然摊了牌,你不用担心我对你做什么,所以,你也别再让我听见这种话。”
陈默不解,“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难搞?”
油盐难浸,还不许人说话。
席司宴对这种吐槽充耳不闻。
在套房里绕了一圈,确定没什么问题后,拿了房卡说:“你先休息,我去买点吃的。”
陈默对住在这里的事也就不挣扎了。
毕竟最近几天他确实不会回学校,自己在外面住不了什么正规的酒店,难保不会被记者找上门。
因为不上网,不开电视,不看报纸,陈默并未受到这波曝光的任何冲击。
席司宴带了晚饭回来的时候,他已经在沙发上短短睡了一觉了。
是察觉到有人将薄毯盖到自己身上,陈默才迷迷糊糊道:“Ada,走的时候帮我关下门。”
“Ada是谁?”低沉的男音让陈默骤然清醒。
他刚刚还觉得自己活在上辈子,Ada是他的秘书兼助理,经常在自己家出入。
只是此刻睁开眼,看见席司宴放大的那张脸,他才胡乱解释道:“Ada……是,是以前乡下隔壁村的一只田园猫,我养过。”
席司宴退开,嗤笑一声:“你这猫挺洋气,不仅有个英文名,还会替你关门,够聪明的。”
不过席司宴也没深究,说了句:“醒了就起来吃点东西。”
陈默这才发现他刚刚关掉了套房客厅里的大灯,只留下几颗很小的黄色的小夜灯,此刻笼罩得整个客厅都处在一种迷蒙的光线底下。
席司宴也没退开多远,反身就在陈默睡着的沙发前席地坐下。
陈默看他打开包装袋,便问:“买了什么?”
“小米粥,还有几样小菜,太晚了,简单吃一点。”
陈默侧过身,却没有第一时间起来。
他的头枕着自己的手,借着这昏暗的光线,肆无忌惮打量起席司宴的模样。
其实十七岁的席司宴和二十七岁的席司宴差别不是特别大,顶多轮廓比如今更加锋锐一些,气质更深沉一点。
或许还有一些别的变化,只不过陈默不知道而已,毕竟上辈子他们不算很熟悉。
所以当他们一坐一躺,相处在这样静谧的深夜,即便几个小时之间还刚亲密触碰,此刻也不觉得尴尬的时候,陈默是觉得有些神奇的。
为什么呢?
陈默这样问自己。
最终他给自己的结论是,他对某班长的信任,超出自己的预料范围。
至少在他下意识当中,他觉得这个人是安全的,可靠的,比杨家人来得安全,比上辈子做了多年朋友的老苟,更愿意让他在这种时候选择停靠。
这是一个危险信号。
对多年来,靠着直觉做出过不少选择的陈默来说,这不是个好现象。
依赖任何一样东西,就意味着软弱。
过去的陈默没有资格,如今的陈默,骨子里依旧保持着这种观念。
“好看吗?”席司宴问。
他甚至没有回头,就知道陈默一直盯着他。
陈默倒是不虚伪:“好看。”
“有多好看?”这次席司宴回头了。
陈默保持着侧躺的姿势,眼神描摹过席司宴的眼睛,挺直的鼻梁,好看的唇形,开口说:“好看到这是公认的事实。”
席司宴手撑在沙发上,靠近几寸,直视回来,压低的声音像是蛊惑,“既然好看,你怎么不愿意一直看着?”
“这位班长。”陈默扫过他的唇:“你是能毕业了,有考虑过勾引对象还是个在校未成年没?”
席司宴的目光掠过陈默因为侧躺露出的锁骨,被他揭开毯子后看起来薄韧的腰线,长腿,最终回到他脸上。
“到底谁勾引谁?”他问。
陈默突然伸手勾住席司宴的脖子,借着这点力起身。
等自己在沙发上找到一个舒适的位置靠好后,陈默才学着之前席司宴碾他耳珠的动作,拂了拂对方的耳垂,笑着靠近:“宴哥,人在深夜总是容易犯错的,而且今夜你喝了酒,之前的话我不会当真。但是……”陈默说到这里刻意停顿,整个人圈住席司宴的肩膀,靠上去,开口道:“感觉到了吗?我能不介意对任何人说自己是同性恋,自然不会介意靠近自己有感觉的人,但我不会谈恋爱的。不是之前说过的不会早恋,是我压根没打算跟任何人谈。”
陈默说完,就很快退开。
仿佛刚刚露出心底深处最真实想法的那个陈默从未出现。
那一刻的陈默并不像个少年,他残忍,清醒,冷静。如同酒吧里那些总是寻求一夜情刺激的渣男,第二天提上裤子就不会承认。
可惜陈默到底看低了席司宴。
他预想中的质问和退避全都没有出现。
席司宴只是淡定将勺子塞进他手里:“我也没让你跟我谈。”
陈默跟不上这套路,“那你什么意思?”
席司宴扬眉:“我说喜欢你就非得有个结果?老死不相来或者在一起?”
陈默问:“那咱们现在算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