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从光的妹妹知道哥哥今晚要加班,瞿从光上楼时还和同一栋楼的大妈打过照面,一旦他宣告失踪,警察马上就会找上门来。
所以不仅要处理掉他的尸体,他们还要处理得足够完美,给瞿从光的“失踪”找一个再合理不过的理由。
汤文耀想到了伪造出一桩强奸案。
他是个律师,每日都在接触相关业务,熟知报警、侦查、取证、立案等流程。
最重要的是,汤文耀了解一些对当时的人们来说还普遍比较陌生的法医学知识——他知道什么证据会被采纳,怎么样在抓不到“疑犯”的情况下,把自己伪装成受害者。
而汤文耀的确成功了。
审讯到这里,警官们其实已经猜到了后续。
月黑风高夜,杀人抛尸天。
二十五年前汤文耀住的是市区那种没有电梯的九层小楼的二楼,在当时来说算是居住条件很好的了。
而且身为一个开律所的“成功人士”,他已有了自己的私家车。
汤文耀威胁恐吓李琴成为他的帮凶,让她将瞿从光的衣服全部扒掉,然后用沾了死者鲜血的地毯将光溜溜的遗体包起来;而自己则先下楼将车挪到小楼的楼梯间旁,好方便等会儿他把尸体塞进车里。
而他没料到的是,李琴虽然不敢反抗他,却趁他去挪车的时候偷偷拍下了瞿从光的尸体照片。
“我明明叫她把东西都处理掉的……”
汤文耀抱着脑袋,只觉得完全不能理解。
他不明白总是唯唯诺诺的李琴为何会那么大胆,竟然不止偷拍了瞿从光的死亡照,还擅自将他吩咐必须处理掉的衣服和凶器藏起,一直藏到现在。
是前妻迟到了二十五年的“背叛”,给了他致命一击。
负责审讯的警官问了最关键的问题:“你把瞿从光的尸体丢到哪里去了?”
“……在海里。”
汤文耀的脑袋已经低垂到几乎要磕到桌面了,“我把尸体……扔进了海里。”
虽然是在二十五年前,但作为一线城市的鑫海市,可比统共就百来户人家的孖海村热闹多了。
汤文耀想要抛尸,就要抛得足够远且足够隐蔽,还要保证至少尸体在烂成骨头前不会被人发现。
更重要的是,他得尽快赶回家,伪装好现场,然后走他那一出报警流程。
所以汤文耀选择了一处荒滩作为抛尸地点。
得到了准确的地址后,警官们掏出旧地图仔细对比了一下,发现当年那荒滩还没并入鑫海市的辖区,距离汤文耀的住处开车大约一个半小时左右。
这么算来,汤文耀差不多刚好可以在凌晨赶回,逼着李琴配合他布置出“强奸案”的现场,再在当年警方的实际接警时间的范围内报警。
时间线清清楚楚,再明白不过了。
至于说为什么汤文耀要收养汤俊明,他回答说是莫平潜逃后打电话来威胁他,如果不想办法让他没出世的儿子过上好日子,他就要鱼死网破,到警察那儿自首,把他们做过的非法勾当全说出来。
汤文耀双侧睾丸发育不良,以当时的辅助生育技术而言,基本上就是没法治疗的不育症了。
在自知无法生育的前提下,汤文耀接受了莫平的胁迫,让莫平的女朋友吴小雨用“李琴”的证件在偏僻的小诊所里生下儿子,然后将汤俊明当成亲生儿子一样养到了现在。
听到这里,当年的案情就已经很清楚了,专案组要弄明白的问题只剩最后一个了:
“那么,你为什么要唆使莫平扮成瞿从光,刺杀钟允儿呢?”
“莫平是这么说的!?我唆使他!?”
汤文耀一听,双眼瞪到几乎脱窗,失态地大声尖叫了起来:
“他说谎!不是我!是他自己要这么干的!!警察同志,请你们一定要相信我啊!”
第029章 1.face off-28
仿佛生怕迟一秒背上就要多背一口教唆杀人未遂的锅,汤文耀以前所未有的急迫试图向警官们陈述到底发生了什么。
因为心里着急,汤文耀的语速过快,表达十分破碎且混乱,但经验丰富的刑警还是捡着重点反复询问,迅速整理拼凑出了一个完整而明确的犯罪经过。
在汤文耀的证词里,莫平受他提携照顾,本来已有了安逸的生活。
但他不甘寂寞,总觉得自己能发大财,这几年沉迷炒币输了个血本无归,欠下了巨额债务。
走投无路之际,莫平只得向他的“老友”和亲生儿子要钱。
但利滚利滚出来的将近千万现金哪是好凑的?哪怕是开律所的汤文耀,也拿不出那么一大笔钱。
为掩饰三人的关系,莫平不会给汤家父子打电话或发短信,平常想找他们说话,都是直接在写字楼堵他们的。
偏偏事情那么巧,大约两个月前,钟允儿恰好有事到律所找汤俊明,一出电梯就看到一个保安打扮的中年男人领着自己的丈夫拐进了逃生梯。
女孩儿觉得很奇怪,于是悄悄地跟了过去,结果便偷听到了莫平管汤俊明叫“儿子”。
钟允儿大吃一惊,同时出于女性特有的敏锐,意识到自己的丈夫对她隐藏了重要的秘密。
可惜钟允儿不是个有城府能憋住话的人,她没有选择私下查清真相,反而直接跟汤俊明摊了牌,当晚就和丈夫大吵了一架。
虽然汤俊明当时巧言令色把人暂时给劝住了,但汤家父子和莫平都知道此事后患无穷,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
二十出头的年纪就敢往来边境做器官贩子的生意,莫平本来就是个心狠手辣的主儿。
只不过年轻时的他还有顾忌,还会为赵远航的死感到惊慌失措,但现在,二十余年的逃犯生活,和几百万债务的压力,足以逼出人性最残忍最卑劣的一面。
莫平提出,只要把钟允儿杀了,汤俊明就能继承几亿遗产,这样所有的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但做了几十年律师的汤文耀又不是个傻子。
他深知现在时代不同了,杀人以后想要逃脱法律的制裁,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我试过阻止他的……”
汤文耀竭力辩解,然而说出来的话却是如此的苍白无力:
“可他威胁我,如果不帮他搞钱,就拉着我一起死……”
在汤文耀口中,他被莫平纠缠得没法子,“不得已”只能协助他策划谋杀。
既然要杀人,就得有个“凶手”,这个凶手最好是已经消失的人,从一开始就根本不存在,也就永远不会被警方逮捕了。
他想到了跟他“有仇”的瞿从光。
瞿从光如果活到现在,年龄、身高、体格应该都与莫平相近,最重要的是,瞿从光的小臂上有一条很明显的疤痕,只需要让不相干的人看到那条伤疤,就能引导警方将凶手与之联系起来。
“汤俊明也参与了你们的计划,对吧?”
警官紧盯汤文耀,严厉地追问。
汤文耀缩在椅子里,精英形象完全垮塌,狼狈不堪。
他试图躲避警官们的逼视,但一转头又会被灯光照得睁不开眼,只得尽量把背佝偻起来,胡乱地点了点头。
汤俊明比他养父更支持这个计划。
小汤律师是自己主动让汤文耀牵线搭桥认识的钟允儿,从一开始,他接近女孩儿,就是看中她无父无母,偏偏继承了一大笔遗产。
可想而知,即便没有莫平那一刀,汤俊明也迟早会对钟允儿下手,弄出个什么意外或是急病,让她死得无声无息。
可惜债务不等人,才没有足够的时间让他慢慢策划出一场“完美”的谋杀而已。
汤文耀交代说,他不知道那俩父子背着他商量了多久,反正不久后,他们就敲定了行动细节。
而汤文耀要做的,只是与“儿子”串好供词,并在莫平动手的那天避到外地去,给自己弄一个天衣无缝的不在场证明。
在汤文耀和汤俊明相继落网之后,莫平也不再嘴硬试图自己把所有的锅全背上了。
他终于坦白了刺杀钟允儿的经过。
清泉小筑和玉兰街12号的内外结构都是汤俊明透露给莫平的,包括小区哪里有监控摄像头,可视门铃的覆盖范围等等。
除此之外,汤俊明还清楚钟允儿每天都在干些什么。
两人商量后觉得若想嫁祸给瞿从光,莫平最好还是不要进入屋里,以免留下毛发之类的物证——钟允儿每天傍晚都会在后院忙活一会儿,打理打理花草,拍拍vlog什么的,这时候便是最好的动手机会。
5月6日,行凶当天,莫平按计划来到玉兰街12号的后院附近,等着钟允儿出现。
果然,傍晚六点二十五分左右,钟允儿穿着围裙来到后院,开始给花草浇水。
莫平隔着围墙叫住了钟允儿。
一开始,钟允儿对戴着口罩、行迹十分可疑的莫平很警惕,根本没有靠近到可以动手的距离。
莫平只得摘下口罩,露出真容,一脸恳切地问钟允儿记不记得自己。
钟允儿其实对那日看到的“保安”的长相没什么印象了。
看着女孩茫然又怀疑的表情,莫平转而轰出爆炸性的消息,告诉她自己是汤俊明的亲爹,这次来找是想和汤俊明父子相认的。
城府不深的钟允儿果然被这个晴天霹雳般的大消息砸懵了。
在莫平把手伸进外套前襟里,说“我这里还有俊明小时候的照片”时,女孩儿自然而然地靠到了围栏边上。
然而莫平掏出来的不是一张照片,而是一把刀。
两人的距离非常近,近到莫平根本不需要瞄准,手一伸刀子一递就直直刺入了钟允儿的左胸。
钟允儿甚至连莫平手里的刀都没看清,就已经遇袭倒地了。
如果钟允儿不是个内脏完全转位患者,那一刀绝对能扎破她的心脏。
“……俊明他没有告诉我,那丫头的心脏在右边……”
当时,莫平是这么说的。
事实上,汤俊明得知这件事时的震惊表情并非是他的演技——从来都只把钟允儿当成爆金币的肥羊的小汤律师,根本没花心思真正了解过自己的妻子。
直到汤俊明从医生那儿了解到“全内脏转位”这个词时,才恍然想起钟允儿以前好几次笑说自己是“从镜子里走出来的女孩”,而他却从来只认为这是姑娘在玩文艺瞎矫情,根本没问过她到底是什么原因。
而这个“失误”,成了令汤俊明坐立难安的梦魇。
要知道,莫平为了让钟允儿放下警惕,可是在她面前摘了口罩,还表明过身份的。
如果姑娘侥幸不死还醒了过来,那么一切都完蛋了。
偏偏钟允儿人在医院,二十四小时有人陪护,医院里还到处是监控,他什么都做不了,怎能不令他惊恐焦虑?
不过现在他倒也不用再为“怎么才能弄死钟允儿”这件事担惊受怕了。
因为等待着他的,是罪行暴露后的法律严惩。
5月30日,星期一。
中午十一点四十分,潜水员上午最后一次下水寻找瞿从光的遗骸,若是这一趟还没有收获,就会休息两小时,下午再继续。
江晓原早就站到腿都麻了,寻了块平整些的岩滩席地坐了,都有点儿失去信心了。
汤文耀交代,因为衣服鞋袜容易暴露死者身份,所以当年他吩咐李琴剥光了瞿从光的血衣,然后用客厅的尼龙纤维地毯卷了,外面捆上绳子,确保毯子不容易松开。
然后他趁夜将尸体搬进车里,一路飙车开到这片荒滩。
之所以选择此地,一是足够偏僻,二是汤文耀的老爸以前是捕鱼的船工,曾经跟他说过这一带的海水很深,风浪也急,不容易停船也没什么渔获,简直是抛尸的绝佳地点。
果然,如同汤文耀知道的那样,夜晚的岩滩一片漆黑,别说是人,连个鬼影都没有。
他先将车停好,再把裹成卷的尸体拖下车。
汤文耀先往海里扔了一块石头试了试水深,听声音确定那片水域足够深了以后,就在“包裹卷”上绑上重物,推进了大海。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汤大律师都惴惴不安。
他每天盯着本地报纸和新闻,生怕瞿从光的尸体浮上来被人发现,或是捆扎绳脱落毯子松脱,让尸体被海浪冲到其他地方去了。
好在一直都没有这方面的消息见报,汤文耀才终于放心了。
可惜时隔多年,连汤文耀也只能指出一个大致的范围,并不能确切地告诉警方抛尸点在哪里。
再说了大海又不像静水湖,二十五年间,“证物”泡在盐水里,浪打砂蚀鱼虾啃咬,变成什么样都有可能,冲到多远都不稀奇,甚至可能深深地埋进了沙里,根本挖不出来。
看潜水员们忙活了一早上仍然一无所获,江晓原其实已做好了找不到瞿从光遗骨的心理准备了。
但就在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了一阵骚动。
小江同学循声望去,就见三百米外的海边已聚集了一群人,有消防员有警察,那架势,肯定发生了什么。
柳弈已经站了起来。
果然,有人朝他们这边招呼:“法医!法医过来看看!”
柳弈和江晓原一路小跑,挤进人堆里,便看到一张破破烂烂的湿毯子正平铺在岩滩上,虽然颜色已泡成了灰褐色,但怎么看都很像李琴发给他们的照片里的垫在瞿从光身下的那张灰色毯子。
“还有这个!”
一个蛙人掀掉潜水面罩,将一样东西递给柳弈,“在毯子附近发现的,被卡在岩石缝里了。”
旁观的江晓原倒抽了一口凉气。
即便只剩半截了,但自问专业水平尚算过得去的小江同学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一块人类的下颌骨!
第030章 2. mimic-01
戚山雨的整个五月都因为钟允儿的案子忙得脚打后脑勺,根本顾不上六月初就要高考的妹妹戚蓁蓁。
不过特别懂事能干兼之成绩优异一模二模高分过线的戚妹妹,根本不在乎哥哥能不能抽空管她的高考,自己整理好东西就住到学校封闭冲刺一个月,然后淡定地揣着准考证上考场了。
反倒是柳弈,还特地抽空陪戚蓁蓁看了考场,又主动揽下了高考三天接送的任务,戚蓁蓁感动之余悄悄在心中感叹——这就是所谓的“长嫂如母”吧!
终于,6月9日,星期四。
戚蓁蓁考完最后一场,笑容满面地从学校出来,没费多少力气,就在乌压压的家长群里很轻易地找到了笑眯眯等着她的柳弈,和刚刚从外地赶回来坐车坐得衬衣皱皱巴巴都没机会换的亲哥戚山雨。
“哥,你回来啦!”
戚蓁蓁一把圈过戚山雨的胳膊,没说自己考得怎么样,反而先关心起了哥哥的工作:“‘那案子’你们搞定了?”
“嗯。”
戚山雨点了点头,眼神带出了显而易见的愧疚,“差不多了。”
自己妹妹参加高考,他却为了找到当年涉嫌器官买卖案的一众当事人,在各处东奔西跑了差不多有一个星期,不仅完美错过了妹妹人生的转折点,还得麻烦柳弈替他关照戚蓁蓁。
不过不管是柳弈还是戚蓁蓁,好像除了戚山雨本人之外,没人觉得他这个当哥哥的有什么不称职的地方。
“好啦哥,好不容易我解放了,你也刚好出差回来……走走走,我们去吃大餐!”
戚蓁蓁可太了解自家哥哥从小到大干什么都要护着她的责任感了,看戚山雨那恹恹的表情就知道他心里在纠结什么,于是一手箍住戚山雨的胳膊,另一手去拉柳弈的:
“路口新开那家火锅店你们知道吧?每次我经过都看到门口排队排出一百米,趁现在时间还早,去试试到底有多好吃呗?”
钟允儿的案子因其一波三折的发展,在网上隔三差五热搜了差不多有一个月,直到警方发出结案通告,不仅伤人的嫌疑人莫某,连汤家父子也双双被捕之后,才令舆论热度发酵到了顶峰。
戚蓁蓁这几周高考冲刺,实在没时间关心社会热点。
现在考完,她拿回自己的手机,连饭都顾不得吃了,埋头刷微博疯狂吃瓜,拇指都在屏幕上搓得快要冒烟了。
这会儿热搜第三正挂着一个tag,#渣男能渣到什么地步#,后面跟着一个大大的“沸”字,点进去都是火眼金睛的名侦探顺着案子细节扒皮汤文耀和汤俊明的。
众人从汤文耀替钟允儿打理财产开始扒起,再到两人杀人未遂后一系列的深情表演,真是要多精彩有多精彩。
网民们群情激荡、义愤填膺,骂不到已被刑拘的正主,就把早已删除的律所公告截图挂起来疯狂鞭尸,骂得异彩纷呈,骂得金句频出,骂得表情包霸屏,热评一条赛一条抓人眼球。
“喂,你的黄喉,再不捞起来要硬了。”
妹妹过于沉迷手机,戚山雨实在看不下去,用小网捞敲了敲戚蓁蓁的调料碗,提醒她。
戚蓁蓁回神,连忙放下手机,抄起漏勺在锅里一阵打捞,抢救已经蜷缩过度的黄喉。
“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戚山雨看了看,离左右几桌都挺远的,火锅店里本来也热闹,只要注意说话的音量,聊点可以透露的案情应该不成问题,“直接问我不比你刷微博快吗?”
戚蓁蓁的双眼顿时亮了。
姑娘的志愿就是公安大学,她要像她的爸爸和哥哥一样当个刑警,向来都对这种跌宕起伏迷雾重重的大案很感兴趣。既然哥哥都开口了,柳哥也在旁边,戚蓁蓁当然得近水楼台,好好问一问这桩谜案的破案逻辑了。
于是这一顿火锅,三人足足吃了将近两个小时,隔壁都翻台第二遍了,戚蓁蓁还抱着一碗免费赠送的冰激凌,一边舔勺子一边追问:“那么,李琴现在回来了吗?”
戚山雨摇了摇头。
李琴的情况很复杂。
她常年忍受前夫的精神控制和家庭暴力,偏偏汤文耀还是那种精通律法连打人都验不出伤的高手,与汤文耀婚姻存续的那十多年,她求救无门,除了默默忍受之外无计可施,可谓过得生不如死,甚至多次考虑过轻生。
在瞿从光的死亡上,李琴不仅做了伪证,还协助处理了尸体,确确实实是从犯。
当时的她懦弱、胆怯,既不敢摆脱前夫的控制,又没勇气伸张正义,实在可怜又可恨。
但这样的李琴,却又凭着自己学法的知识,偷偷地拍下了死者的照片,保留了证据,并在二十五年后的现在挺身揭发了前夫的罪行,最终让警方得以顺利侦破这桩涉及两条人命的旧日悬案。
现在李琴已移民多年,人在枫叶国,要将人引渡回国需要一系列的司法程序,一时半会儿还真搞不定。
所以对于妹妹的问题,戚山雨也只能老实否认了。
戚蓁蓁表示理解。
“对了。”
她又想起另外一件事,“瞿阿姨……她知道‘真相’了吗?”
对瞿思嘉来说,这个案子的真相过于残酷,戚蓁蓁设身处地想象了一下,着实替瞿思嘉感到难过。
戚山雨叹了一口气,“她是被害者的遗属,有权知道真相。”
瞿从光留在这个世界上的唯一一样东西,就是从海里捞出来的半块下颌骨。
柳弈能凭这残缺不全的半块下颌骨确定死者的身份,却无法知道当年的瞿从光是不是当真死于颅脑损伤了。
但无论如何,瞿从光早在二十五年前就已不在人世的事实无法改变,警方也必须把这个结果告诉苦等了哥哥许多年的瞿思嘉。
得知真相后,瞿思嘉痛哭了一场。
两天后,她的情绪稍稍平复,给戚山雨打了个电话。
电话里,她恳切地表示了自己的谢意。
虽然哥哥的死亡对一直心存渺茫希望的她而言是巨大的打击,但同时也是一种解脱。
多年的谜团终于迎来了终结,瞿思嘉在哭过后,总算可以放下心结,不再受困于往昔了。
“谢谢你们替我哥讨回了公道。”
电话里,瞿思嘉如此说道。
一直以来,瞿思嘉都坚信她的哥哥是无辜的,可惜她没有任何办法证明这点,也无法让其他人相信她。
现在瞿从光沉冤得雪,杀害他、诬陷他,还企图嫁祸他的人也最终会得到法律的严惩。
虽然正义迟到了二十五年,但终归没有缺席。
除此之外,瞿思嘉还告诉戚山雨,她在找和哥哥的旧照片时,翻到了另一张合照。
在那个照相机都算稀罕物的年代,家境贫寒的瞿家兄妹照片其实少得可怜。
除了必不可少的证件照之外,瞿思嘉一共就找到三张他哥的旧照片,一张是已经糊到看不清人脸的中学毕业照,第二张就是她曾经翻拍后发给林郁清的她和哥哥站在卫校门前的合照。
而最后一张,则是瞿从光和赵远航的双人照。
那张照片明显是用定时功能拍的,取景略有些歪斜,更接近现在手机自拍的生活照的效果。
照片里,两个青年勾肩搭背,姿态亲密地靠在一张旧书桌旁,笑容灿烂到只能用“傻气”来形容。
可那确确实实的快乐,却仿佛如有实质,从那泛黄发灰的画面中流溢而出,看得瞿思嘉眼眶酸涩,不知怎么的就掉了眼泪。
“啊……”
听戚山雨说到这里,戚蓁蓁发出一声低呼。
她看看柳弈,又转向自家哥哥,不确定地问:“那两人,是不是……?”
“不知道。”
戚山雨摇了摇头,“毕竟现在……已经没法求证了。”
在得知真相以后,不仅瞿思嘉,连专案组的警官们也一直在琢磨,赵远航为什么能替那两兄妹做到如此地步。
论关系,赵远航和瞿家兄妹只是发小和老乡,就算交情再好,也不至于两肋插刀到能为了给他们筹钱治病卖掉一个肾的程度。
瞿思嘉那时只是个刚刚考上中专的十四岁小姑娘,什么都还不太明白,不过凭着女性特有的敏锐,以及这些年在社会上摸爬滚打的阅历,她可以肯定,当年赵远航只把他当成邻家妹妹,并未对她存有任何男女之情。
但若说赵远航和瞿从光之间有点儿什么……时隔多年,当事人双双离世,线索随时间湮灭,仅留下一张褪色的合照——连最亲近的遗属也无法肯定的事,外人也就更无从揣测了。
戚蓁蓁垂下视线,轻轻地点了点头。
女孩儿心思纤细敏感,偏偏这桩案子又处处戳她心窝子,听得她心情沉重,连最喜欢的香草冰激凌放进嘴里都跟蜡片似的,什么滋味都尝不出来了。
好在接下来她总算听到了一个好消息:
上周医生查房时,发现钟允儿有了微弱的疼痛反应,说明她的脑部功能正在缓缓恢复,接下来她会被送到专门的康复疗养院去,交由专业的护理人员照顾——或许一段时间后还能醒来也说不定。
三人从火锅店出来已经是晚上七点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