啾啾从看护女鬼的胳膊里掏出头，对着纪屿安叽叽喳喳地叫了几声。
因为她与韩晓晓之间的联系断了，纪屿安也分不清楚她在说什么，假模假样地逗弄了她几句，啾啾终于待不住了，挣扎着从看护女鬼怀里飞出来，然后跌跌撞撞落在了鬼婴霁虹身旁。
纪屿安看着啾啾，目光却隐晦的打量着一旁的霁虹。
霁虹的名字很好听，长的却不怎么样，嘴巴、鼻子、眼睛和耳朵周围的皮肤乌黑一片，身上更是青青紫紫糊成一团。虽然她身上没有被烧伤的焦黑疤痕，但颜色看上去和其他鬼婴差别也不大，不注意看的话，混在其中并不显眼。
纪屿安打量着她，啾啾也转过脑袋去看她，还十分大胆地伸手要去摸她。
鬼婴霁虹没躲，伸手和她碰了一下。
下一秒，啾啾就倏地一下把手给缩了回来，还不停地甩动着，撅着嘴委屈巴巴地看着韩晓晓，眼泪珠子吧唧吧唧地掉。
韩晓晓把她的手翻过来看看，眉头瞬间皱起。
就啾啾和霁虹触碰的那一下，啾啾的手上瞬间多了十来个血孔，在她那一丁点的手掌上格外明显，触目惊心。
看护女鬼也不由蹙紧眉头，欲言又止地看着鬼婴霁虹。
纪屿安握住啾啾的手，给她渡了一丝鬼力用作恢复，等她手掌的伤口愈合好后，他才问看护女鬼道：“这只鬼婴攻击性好像有点强。”
看护女鬼拍了拍她的背，哄道：“霁虹别闹了，快将针化去，免得伤到其他鬼。”
鬼婴霁虹朝她看了眼，却不理她，转过头继续幽幽地盯着纪屿安看，手里那一茬的钢针还没有收回去，在她手腕四周溜溜地飞着转。
看护女鬼看了双纪一眼，拉着她的小手屈了屈，又在周围滴溜溜飞的钢针上摸着弹了两下。
霁虹歪了歪头，没再让看护女鬼催促，自觉地收了能力。钢针化作铜丸铁水，被她用力一吸，全被吸进了肚子里。
纪屿安问道：“这只鬼婴的伤势和其他鬼婴不同，她不是婴儿塔里出来的吗？”
看护女鬼摇头说道：“不是的，她……”
犹豫了一下，看护女鬼还是说道：“那家人也是想要男孩的，在霁虹之前的几个孩子一连几个都是女婴，那几个和霁虹并不是一个母亲，长大后就被卖出去了。之后霁虹的母亲就……”
看护女鬼话语含糊，并未对霁虹的母亲多加描述，继续聊起了霁虹：“等霁虹出生后，见她还是女婴，他家就有点疯了，认为自家是对女婴太好了，所以女婴才一窝蜂地往他家跑。”
“那家人失心疯了，往霁虹的脑袋和身体里扎了几十根钢针，目的是要将她割肉断骨。霁虹生生疼死后，那家人也没有放过她，将霁虹的尸身埋在了家门口的槛下，要让她日日受人践踏。这样其他女鬼看了她的遭遇后害怕，就不敢再投他家的门。”
纪屿安不由皱起眉，韩晓晓皱着的眉头也慢慢松开，神情略显焦躁。
霁虹自己倒是没有反应，好似旁外鬼一般，没有任何感触。
纪屿安看着霁虹五官周围黑沉沉的皮肤，指了指自己眼下耳下的位置问道：“这是……”
看护女鬼神情郁郁道：“那家人也知道自己手段太残忍了，又迷信，于是故意用水泥封住她的口鼻，让她嗅不出他们的气味，对不上号，变鬼后也不能到地府中开口告状，还挖了她的双眼，让她看不到杀了自己的人长什么模样。”
看护女鬼叹道：“所以霁虹的视力和听力都不怎么好，除了对自己的名字比较熟悉外，其余时候反应都很慢，只对触碰到的东西敏感些。”
纪屿安挑眉，听力不怎么好使，但对自己的名字却反应很快。视力不好使，却对城主的模样十分敏感……
这只鬼婴和城主该不会是母子吧？
霁虹生前的家庭极度重男轻女，对自己的亲生骨肉尚能下这样的狠手，可见毫无人性，霁虹的母亲在家中说不定也饱受折磨。
而十月怀胎是母亲，母亲对孩子的感情往往更深，看到自己的孩子受到这样惨绝人寰的对待，怨气一定极深，也是极有可能化鬼的。
这么一想，这个猜测可能性还蛮大的。
问题是，她们一前一后在自己面前现身，究竟是有什么样的企图和打算？
纪屿安思索着，韩晓晓此时却盯着霁虹若有所思道：“我看她好像有点印象，以前是不是有谁带她去过美容院，替它换过眼睛？”
看护女鬼垂眸应了一声：“嗯。”
纪屿安回神，问道：“换过的眼睛好像也不怎么好使。”
看护女鬼一时嘴瓢：“那还不是你们美容院里的鬼怪等级太低——”
说到这里，她连忙将话题打住，又咽回了肚子里。
不过已经有些晚了，纪屿安笑眯眯问道：“是因为她等级太高，所以其他鬼怪培育不出的器官无法与她完美融合吗？我是A级的天鬼，手下役鬼的能力我也基本都有，如果你们放心的话，我可以专门为她培养一双眼睛出来。”
看护女鬼面露纠结，含糊道：“以后再说……不过您也可以试试看。”
看护女鬼不想和纪屿安打交道，却又有些拒绝不了这样的诱惑，所以态度显得很迟疑模糊，和纪屿安说话时都用上了敬称。
韩晓晓嘀咕道：“看来我美容院的业务对你们而言真的非常重要啊，早知道……”她当时一定将这点利用起来，好好拿捏她们，说不定她早就升为A级天鬼了，何必再给别的鬼打工，做低伏小呢？
看护女鬼冷哼道：“我们那是看你乖觉，又是女鬼，不想打压同类，才故意放了你一条生路。你该庆幸自己没有乱来，否则你那个店恐怕就当充公了，我们女儿城也是有牢房的！”
韩晓晓：“……哦。”
纪屿安闻言来了兴趣：“在女儿城，什么样的罪行会被判刑？伤害同类算吗？”
“那倒不算，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嘛，不是说性别一样，大家就真的亲如姐妹，都能好好相处了。我们只维护原则底线，绝对不允许城民为了男人而背刺自己的同类，只要不牵扯到男人，自家人打闹吵架的话，城主是不管的。不过打闹得有个限制，不能破坏公共设施建筑。至于偷窃、抢劫一类的，民不举官不究。如果灭口的很干净，不被抓到的话就没什么，但如果有鬼找城主举报，那么就会彻查，然后根据严重程度判刑。”
纪屿安点点头，若有所思问道：“那……偏帮男人还对女儿城造成了负面影响的恋爱脑呢？”
看护女鬼缓缓说道：“这种情况的话，那必然是……千刀万剐，死不足惜。”
纪屿安垂眸，想将意识转移到分身小人那里看看情况。
他刚将意识转移，就感觉有一只小手啪一下拍在他的手背上。这一下很轻，带给纪屿安的震动却很强。
纪屿安没有防备，精神和意识都混乱了一瞬，被迫断开与分身间的联系，回归到本体之中，然后去看罪魁祸首。
鬼婴霁虹正瞪着他，两只小手在半空中张牙舞爪地挥动着，看着凶巴巴的。
纪屿安和她对视了几秒，在看护女鬼紧张的注视下凑近了她，轻声问道：“所以你和你妈妈依次在我面前现身的原因是害怕我在女儿城捣乱吗？只是我不明白，你妈妈明明来过，后来为什么又走了呢？你那么小，她不担心你出事吗？还是说……”
纪屿安盯着霁虹黑黝黝的眼睛，问道：“因为她实力太弱，她才是更需要保护的对象？”
霁虹的眼神瞬间变得凶悍，好似地盘被闯入的野兽一般，神情满是警惕提防。
纪屿安眯起眼睛，她他和城主有过一面之缘，在他的感受中，城主的实力非常普通，只是D级鬼怪，这也是他一开始没有怀疑她身份的原因。
后来得知城主的身份后，纪屿安生出一丝不确定，以为是城主的实力比他还要强很多，所以才能伪装的非常完美自然，让他察觉不到一丁点的异常。
——这是他一开始的猜测。
但在接触到鬼婴霁虹后，他又不确定了，怀疑城主的实力可能真的只到D级，如果城主和鬼婴霁虹真的是母女的话。
而霁虹的反应也很有意思，算是一种佐证。
可以肯定的是，鬼婴霁虹一定是A级鬼怪。她压制了自己的实力，并没有泄露出自己的气息，但压制的太完美，半点威胁都感知不到，也算是一种另类的暴露。
鬼婴霁虹是A级的鬼怪，假设她与城主真的是母女，那就能解释的通为什么城主只是D级鬼怪，却能压制一众强大女鬼成为女儿城的城主了。
因为她有一个很强大的女儿，鬼婴霁虹就是她最强大的实力后盾。
鬼婴和鬼母之间的联系远甚于一般鬼怪，看韩晓晓就知道了。城主表面上看是D级鬼怪，但却极有可能能借用调用到霁虹的力量，鬼婴霁虹还可能是她的役鬼。
纪屿安还是D级鬼物时，A级的纪嵘景便是他的役鬼。他们之间的主役关系能成立，只要霁虹对城主如同纪嵘景对纪屿安一般忠诚不二，城主和霁虹的主役关系必然也是可以建成的。
以上条件如果成立的话，就能解释的清城主为什么会现身，在与纪屿安见了一面后，又匆匆离去了。
双纪是因为性别在女儿城鬼域中会受到天然的压制，但他们本质仍然是A级天鬼，这种压制对他们十分有限。如果双纪撕破脸皮直接动手的话，女儿城就算能占据上风，也难免伤筋动骨。
作为一城之主，城主本着负责任的想法，定然对双纪的动向十分上心，防止他们变脸生乱。
问题在于，城主或许能动用到A级的力量，但本质却仍可能是D级鬼物。与双纪之间接触的话，她可能会被识破底细而遭袭。
所以短暂碰面一瞬确认双纪并没有太明显的挑衅与敌意情绪后，城主便离开了，换上真正的A级鬼物霁虹登场来盯梢双纪。
即便双纪真的翻脸动手，霁虹也有更强的抵御能力。
霁虹收到的命令应只该是不允许双纪在女儿城动手，所以之前一直做了伪装，即便纪屿安故意在她变幻为城主的模样，霁虹也只是怒瞪着纪屿安，却没有动手。
直到纪屿安分神关注秦羽那边的动静后，才出手打断，估计就是怕纪屿安搞鬼乱来。
想通这一点后，纪屿安忍不住叹了一声。
他之前还以为城主在他面前主动现身，是存了和他接触合作的念头，故意考验他呢……现在看来，或许她只是单纯的提防自己罢了。
……也不一定，毕竟还有阿兰的存在呢。
纪嵘景皱眉看了霁虹一眼，关心问道：“她刚才对你做了什么，你没事吧？”
纪屿安揉揉眉心，摇头说道：“没什么事，就是被她打断了念头而已。”
看护女鬼紧张地看了一眼霁虹，也不知道她做了什么，神情有一点焦虑，慌忙道：“霁虹她惹事了吗？”
纪屿安安抚道：“并没有，你放心好了，我们之间很和谐的。”
看护女鬼将信将疑，看霁虹没有更进一步的刺激反应，委婉和纪屿安说道：“霁虹这个孩子性子很直，您尽量别刺激她。”
纪屿安嗯了一声，不再直接将意识转移，而是和霁虹理性交流讨论：“你知道芸娘干什么去了吗？”
霁虹没理他，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毕竟她听力不怎么好来着。
纪屿安解释道：“和我们一起进入女儿城的还有两个玩家，其中玩家有个女役鬼，那只役鬼很厉害的，和你和我一样厉害。”
他伸出手指，在霁虹和自己身上来回点了点。
霁虹先是迷茫，反应了一会儿眉头逐渐皱起。
纪屿安盯着她继续说道：“我和那些玩家的关系也不好，这一点你妈妈知道，不信的话，你可以找她确认一下。我刚才是想帮芸娘的忙，帮你们一起制服那两个玩家和役鬼，免得他们在女儿城中肆意捣乱破坏。”
“如果你不放心的话，你可以和我一起去。这样你还能帮一帮你的城民。”
霁虹歪了歪头，露出思索倾听的神情，只是看上去并不像是在听纪屿安说话。
纪屿安问道：“你是在听你妈妈说话吗？”
霁虹后知后觉地看了他一眼，一旁的看护女鬼忍不住了，急道：“纪先生，您为什么一直要和霁虹提妈妈呢！您难道不知道我们这儿的孩子是什么情况吗？霁虹是听力不好，反应慢了点，那您也不能一直戳她的伤疤呀！”
纪屿安颇为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忽然意识到看护女鬼好像并不知道霁虹的特别。但她明明之前和霁虹配合的很好，帮她掩藏身份来着……
倒是霁虹，对纪屿安的话没什么反应，在看护女鬼说完这段话后却生气地拍了拍肚皮，显然看护女鬼的话更戳她伤疤。
看护女鬼露出头疼的表情，抱着霁虹哄道：“姨姨说错话了，霁虹有妈妈的，霁虹的妈妈很爱霁虹，霁虹是妈妈最爱的宝宝~对不对~”
霁虹这才露出满意的表情，又乐呵呵笑了。
一旁的啾啾啃着手指满脸羡慕地看着她，转头期待的看向韩晓晓。韩晓晓摸了摸她的脑袋，她便也跟着傻乐起来。
纪屿安轻咳一声，问道：“所以你要不要和我一起，一起捉拿城里作乱的玩家和鬼怪？”
纪屿安说着，又去看看护女鬼的表情，看护女鬼也正看着他，问霁虹道：“纪先生，您知道霁虹的身份了？”
纪屿安笑道：“它原来并不在这间育婴屋里，是芸娘破窗后才混进来的。”
看护女鬼叹了一声，说道：“您的反应还真快……没错，霁虹其实并不是普通的鬼婴，而是女儿城的圣婴之一。”
纪屿安喃喃道：“圣婴？之一？”
看护女鬼点点头：“我们女儿城可不是普通的鬼域，里面有很多只A级天鬼的。霁虹只是其中之一，专门负责守卫抚育所。她平时便会在抚育所中转悠，随机出现在育婴屋里。我没想到她会正巧被您撞上……原本不想多说的。但既然您发现了，我就顺便给您解释下她的身份。”
看护女鬼看似平淡的说，语气却暗含得意：“您不用担心那几个玩家会惹出祸乱，我们城里的高级鬼物很多，每个区域都有A级天鬼镇守，那群玩家掀不起风浪的。”
“这样啊……”
见看护女鬼这么说了，纪屿安也不再说要帮忙这种话了，对方又不需要，他何必上赶着呢？
倒是霁虹，原来她和城主并不是母女吗？
纪屿安盯着霁虹，继续琢磨着她的身份。
霁虹和城主的母女关系要打上一个问号，但主役关系必定真实存在的。霁虹之前异常的反应表示，城主本身的实力是真的不强。
纪屿安琢磨，如果不是靠天然的亲缘关系绑定的话，那城主究竟是靠什么手段来收服……亦或者说，感化这批强大役鬼的呢？
纪屿安直觉这一点很关键，想深入探究，却又犹豫。
城主实力不强，顾忌自身的安危，便不会在纪屿安面前现身。她不现身的话，纪屿安也没法和她进行交流。
除非纪屿安触碰到她的本源秘密，逼迫她现身。但这么一来，又太过冒犯……换位置身处地一想，纪屿安肯定不会和威胁到自己安全的人或鬼进行更深的接触和交流。
正当纪屿安纠结的时候，霁虹忽然激动地飞窜起来，在半空中狂躁地挥舞着拳头、踢蹬着四肢，钢针也被她再次召唤了出来，在空中乱舞着。
不仅是霁虹乱了，其他的鬼婴也都出现了躁动的情绪，就连刚加入女儿城的啾啾都不例外。
看护女鬼还算冷静，眉宇间却也有一丝焦躁。
她没有管半空中正发疯着的霁虹，走到窗前盯着灰蒙蒙的天空怔怔地看，喃喃说道：“好像出事了……我嗅到了一股十分酸臭刺鼻的味道。”
纪屿安盯着神情焦躁的啾啾看了一会儿，忽然问道：“你们的圣水……是不是出事了？”
看护女鬼转头迷茫地看着他，半空中的霁虹和躁动的鬼婴们也一齐朝他看了过来。
周围安静到近乎死寂，针落可闻。
圣水对女儿城的意义非同小可，纪屿安意识到麻烦大了，飞快地感知了下分身那边的情况，随后松了口气。
秦羽和袁松海还在孕肚发愁，晴晴正在和一众女鬼互相纠缠，也并没有下手的机会。
还好圣水的问题并不是他们造成的……否则的话，将他们招进来女儿城的纪屿安自觉也是祸首之一，难辞其咎。
这时，霁虹忽然扑过来，纪屿安以为她又要攻击自己，纪嵘景也这么以为，连忙挡在纪屿安身前。
但霁虹并没有发起攻击，而是冲着纪屿安激动地比划起来。
看护女鬼脸色苍白地替她单膝道：“城主……她想见你。”
纪屿安叹道：“行，请带路吧。”
看护女鬼说道：“麻烦您等一等。”
说完打开窗户，在空中哼起了一首温柔绵软的小调。
在小调轻柔的旋律下，又有四只鬼婴陆续出现，面色不善地和霁虹将双纪和韩晓晓一起给围了起来。
纪屿安平静问道：“这是要做什么？”
看护女鬼笑容勉强：“您放心，我们对你并没有恶意，圣婴们只是想跟着你，保护城主的安全而已。”
“那她们应该跟着你们的城主的而不是跟着我。”
看护女鬼：“城主那里自然也有护卫。”
纪屿安挑眉，目光从包括霁虹在内的五只鬼婴身上一一划过，其中霁虹和另一只鬼婴是A级鬼怪，那只鬼婴的实力应当比霁虹要弱一些。
其余三只鬼婴等级都在B+左右，气息十分强劲。
防备双纪的队伍便如此强大，城主护卫队的实力更是可想而知。
盯梢纪屿安的鬼婴们本可以躲在暗处，看护女鬼却将她们召唤到明面上，大概也有劝告纪屿安的意思——
最好不要在女儿城内胡来，女儿城中鬼怪们的实力很强大。
纪屿安没说什么，由霁虹领路，带着纪嵘景进入了抚育所的电梯，韩晓晓则留在了育婴屋里。
电梯原本只有地下一层和地面上层数的按钮，霁虹进入电梯后趴在感应器上贴了一会儿，按钮上便凭空多出了一个地下二层的按钮。
霁虹按下按钮，电梯往下沉去。
墙上的数字飞快的变化着，但在到达地下一层后便像是卡顿住了一般，迟迟不见跳转。
约莫过了十来分钟，数字终于变化，纪屿安一行鬼到达了地下二层。
电梯门打开，五只鬼婴围住双纪的四方，霁虹在两鬼的头顶飞着，催促着他们往外走去。
纪屿安和纪嵘景牵着手，站在电梯里时并不能看清电梯外的景象，等踏出电梯后，电梯直接从原地消失，周围的景色也才真正显露在他们眼前。
他们头顶的‘天空’距离他们少说有数千米，‘天空’黑沉沉的，细密的缝隙中透出霞色的光，映在脚下这片流淌着血色的土地上。
地上的土是红褐色，地面不平，还有许多条蜿转绵延的血色小河。
小河很细，有的很长、有的很短，但却都连在一起，没有一条单独断开，像蜘蛛网、像血管一样盘桓散开，密密麻麻的笼罩在这片土地上。
纪屿安还在研究着脚下的土壤和血河，身边的几只鬼婴却忍不住了，冲着他吱嗷吱嗷地叫唤着，个别性子急的直接靠过来，拉着纪屿安的袖子拖着他往前拽，催促他赶快行动。
纪屿安说道：“不要拉我，我自己走就是了，你们在前面给我带路。”
说完顺手摸了下那只鬼婴的脑袋，那只鬼婴像触电抱着脑袋飞远了，小黑豆一样的眼睛睁大了瞪着他，模样倒挺可爱的。
霁虹没心情理会他们的交流，一股脑地往前飞，只有和双纪拉出一段距离时才会想起来停下等等他们。
双纪也知道事情大概挺严重的，飞快地跟上了霁虹，飞了十几公里，最后停在了这片土地中唯一凸起的一座“山丘”前。
远处看时，纪屿安以为这是一座小山，近看后才发现这座小山其实是一位蜷缩着身体的巨型女人。
女人双臂抱膝，头埋在手臂里，只露出黑乎乎的头顶。在双纪和鬼婴们靠近后，女人似有所觉般抬起头，露出了她的面孔，赫然就是纪屿安之前看到的那个女鬼。
女鬼说道：“你来了。”
纪屿安问道：“您就是城主吗？”
城主轻轻点头，舒展着四肢坐直了身体。随着她的坐直，纪屿安看到她的脖子上系着一条生了绣的铁锁链，锁链的另一头断了，半搭在她的肩上，被长长的黑发给遮住了。
她穿着白色的宽大衣服，衣服下探出一根黑色的带子，袋子往下垂着，一直垂到地底，深埋其中。
鬼婴们看到她后否激动了，但还记着自己的职责，乖巧的一个个生前，分别与城主抱了一下。
等其他四只鬼婴都与她抱过后，霁虹才冲上前，一把扑进了城主的怀里。
纪屿安看着在城主怀里撒娇的霁虹，问道：“她是你的孩子吗？”
城主微笑着说道：“城中所有的鬼民都是孩子。”
纪屿安：“我说的是亲生的。”
城主幽幽道：“她们在我的羊水中徜徉，和我有着能互相传递力量的脐带，也吸食着我分泌的乳液，她们本来就都是我的亲生孩子。”
纪屿安不说话了，城主明知道他问的究竟是什么，但回答的却很含糊笼统，显然并不想满足纪屿安的疑惑，纪屿安闭上嘴，也不再为这个问题纠结。
“女儿城的鬼怪们都说出事了，请问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你特地让鬼婴们将我带来这里，可否有我能帮到你的地方？”
城主说道：“你带来的那两个玩家有点烦，将我的城池搞得一团糟，还教唆我的女儿与她的姊妹作对。”
纪屿安想了想，问道：“你说的‘女儿’是指晴晴吗？她应该算不上是你的女儿吧，她是秦羽的役鬼。”
城主微微一笑：“她很快便会是的，早晚的问题罢了。”
“人鬼殊途，她是一个鬼怪，她的恋人却是一个人类，一个还想要回到现实世界的人类。”
“那个人类之所以没有回到现世，只是因为那个人类还没有走到回到现世的路而已，而不是因为舍不得她。”
“如果有一天那条路出现了，他会毫不犹豫地抛弃她回到现世，然后与一个活着的女人，他真正的同类，结婚生子，幸福美满地过完一生。”
“帮助他、成全他，只会使她变成他生命中的注定被抛弃的一个过客。”
“她真正的该做的是，杀死他、留下他。”
“人终有一死，她只是帮那个男人提前带到他的必经之路上而已。她只是还没有想清楚，所以才会和她的姊妹们作对。但没关系，她的姊妹很快就会教给她，如何做才能正确拥有她的爱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