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之前,他开始思考莫昂直升机坠海事件的反常之处。
首先,直升机为何会突发故障?这是莫昂的毕业礼物,照理说他的父母绝对不会准备二手直升机,一架全新的飞机发生如此严重的事故的概率是多少?当然,也不能排除莫昂的飞行操作出现失误的情况,颜再宁懊悔自己不在他身边,否则是决计不容许他做出一个人驾驶这么冒险的事。
颜再宁突然想起陶岸歌说过的一句话:她们的消息倒是灵通。
说的是莫嘉江姐妹知晓莫昂拥有直升机的事。
顺着这句话的逻辑思考,难道给莫昂准备的毕业礼物其实并未对外公开,她们本不该知情。
可她们为什么会知道?
颜再宁很难不去联想到另一个人,更巧合的是,那个人近期同样也去了非洲。
莫恒守。
临行一天,颜再宁来到了泽信集团的工业园区,他在园区内的一家咖啡厅坐下,半个小时后,莫嘉江也来到了这里。
颜再宁抬手示意,她走了过来,“你居然也会约我喝咖啡,找我干嘛?”
“有些事想向你请教。”颜再宁说。
她喝了一口颜再宁给她点的手冲,很快又嫌弃地放下,“说。”
“你爸不在公司?”颜再宁问,现在还是上班时间,莫嘉江却还能自由行动。
“是啊,谁知道他又去哪里鬼混。”莫嘉江语气轻蔑。
“他非洲的生意谈完了?”
“应该吧,反正他已经回来了。”
“谈得怎么样?”
莫嘉江瞧出了不对劲,“你今天怎么那么关系我们公司的事?想来实习?我劝你别来,一堆烂账,到时候审计来清算我看他们怎么填。”
“难道你们还有监守自盗的?”颜再宁问。
“谁知道。”莫嘉江耸了耸肩,又后知后觉在外说这些不好,给了他一个点到为止的眼神。
“直升机的事,是你爸告诉你们的吗?”颜再宁看着莫嘉江的眼睛问。
翌日,颜再宁终于坐上了飞向莫昂的飞机。
要先到西雅图中转,落地中转机场已是他们飞行了十一个小时后,精神多少有些疲惫,但颜帆收到了陶岸歌发来的信息,颜再宁看了后立刻振奋起来。
茫茫已恢复意识。
三个小时前发来的。
颜帆打电话过去,陶岸歌接起来,先是关心他们的落地情况。
颜再宁少见的失礼,打断她们的对话迫切地询问莫昂怎么样了。
“医生给他检查了说身体指标已经都恢复正常,只是因为昏睡了太久,大脑神经紊乱,有许多事情记不清,不过会随着康复训练慢慢恢复过来。”
颜再宁松了口气,只想赶快去到莫昂身边。
落地波士顿已经是当地的下午,陶岸歌为他们安排了接机的车辆。
短短一天时间就跨越了国度,车子行驶在异国的道路上,颜再宁却没有一丝新奇,看着窗外掠过的风景,他只看得到自己和莫昂的距离在越来越近。
终于到了莫昂所在的麻省总医院,见到了陶岸歌和莫恒承,颜再宁感觉到自己的心总算回落了些。
颜帆和陶岸歌紧紧拥抱,小声说着话。莫恒承微笑着揽过颜再宁的肩,说:“你真了不起,我才他一定感知到你要来,所以才睁开了眼睛。”
颜再宁:“我想见他。”
“他做完康复训练就睡着了,我想你也需要休息。”
颜再宁摇了摇头,“让我在他身边吧。”
于是颜再宁来到了莫昂的病房里,莫昂正躺在床上安静的睡着,手指上夹着监测仪,显示屏上的各项指标平稳地波动着。
颜再宁怔怔地看着他。
瘦了许多,那与生俱来的骄傲、张扬都化在了羸弱气色里。
心疼与懊悔再次包拢着颜再宁,他应该陪在莫昂身边的,他应该早点明白自己也离不开莫昂。
他握住了莫昂的手,手指上温凉的温度令他想要落泪。
“我来了。”颜再宁低声说。
莫昂的手指动了动,他睁开了眼睛。
颜再宁欣喜地凑近他,一手撑在他的枕边俯下身,“莫昂,你醒了?看得到我吗?你还记得我吗?”
莫昂眨了眨眼,当从惺忪中恢复清明后,他的眼神突然变得错愕,颜再宁并未注意到旁边监测仪上莫昂的心率波动幅度十分之强。
但又很快恢复成原样,莫昂平静道:“我当然认识你,颜再宁。”
不知是否因为他身体虚弱,音色较低,颜再宁感觉他语气几分冰冷,浇灭了心中的喜悦。
莫昂又道:“可以离我远一点吗?”
“……”颜再宁站直起来,后退了一步,仿佛不认识他一般看着他。
莫昂同样也在看着颜再宁,从头到脚,看得非常仔细那样,但却是审视的意味。
颜帆见莫昂醒来,也是十分高兴,笑盈盈地过来摸摸他的头发:“我们茫茫是有大福气的人,遇到什么困难都能平安渡过!”
而莫昂看到她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偏头避开了她的手,“别碰我!”
语调上扬,毫不掩饰的厌恶令颜帆难以置信。
陶岸歌连忙过来拉住了颜帆的手,“这就是后遗症,很多事情记不清,没有安全感。”
莫昂也露出了惊讶神色,语气软了下来:“妈妈……”
“这是帆帆阿姨呀,妈妈的好朋友,和你的关系也很好。”陶岸歌说。
莫昂往被子里缩了缩,收起了敌意对颜帆说:“对不起,我记不太清了。”
“没事,我们慢慢来。”颜帆笑着说。
“妈妈我还想睡。”莫昂半阂着眼说。
“好,那你休息,帆和宁宁飞了一天,也需要休息。”陶岸歌为他捻了捻被子。
莫昂却像依恋母亲的小动物那样巴巴地望着她:“你可以陪着我吗?”
“天呐,你已经十八岁了。”
颜帆:“他经历了那么凶险的事情,依赖妈妈很正常啊。你陪着茫茫,不用管我们也行。走吧阿宁。”
颜再宁点点头,在离开前他最后看了一眼莫昂,莫昂却仿佛对他的存在视若无睹。
他心中的不安在不断扩大。
这是全然出乎颜再宁预想之外的发展。
莫昂并不需要他,哪怕见面了也表现淡淡,很快就下逐客令。这种异常现象可以用大脑还在恢复来解释,可颜再宁只感觉到陌生,莫昂可能会因为受伤产生认知故障,可为什么性格也会发生巨变?
简直像换了一个人。
莫昂苏醒后的第五天,经过全面的康复治疗,他已经可以独立下地走动了。今天的阳光舒适,他来到楼下的花园沐浴阳光,感受风吹、花香、鸟鸣,这个世界给他真实的感官体验。
陶岸歌去忙正事了,莫恒承也有其他计划,好像是要带颜帆母子俩观光一天。
明明他们的儿子大病初愈,才是最需要关心照顾的人。
他慢慢走在花丛中的径道上,心情在计较中变得不美好。
颜再宁真是阴魂不散,只要他一来就没好事,板着脸给谁看?越来越丑……
“呃!”
莫昂大脑忽然一阵钝痛,像是被挤压一般,一瞬间他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腿一软就要摔在地上。
“哎!”
摔倒之际,他被人从后抱住,失去的掌控力又回来了。
“怎么样?要不要叫医生?”扶住他的人紧张的问。
莫昂转头,看到颜再宁担忧的侧脸,表情一冷将他推开。
明明确确的抗拒,让颜再宁感到失落,哪怕他明白现在的莫昂生病了,但和从前一看到他就黏上来的态度对比起来,落差太大。
“你不是和我父亲去观光了吗?”莫昂淡漠地问。
“没去,我放心不下你。”颜再宁说。
他听到莫昂轻笑了一声,带着一丝恶劣的味道。
莫昂坐到了旁边的长椅上,环抱前胸,视线自下而上地看着颜再宁,又是审视,居高临下的姿态。
颜再宁蹙起眉头,“你让我感觉很陌生……你真的还记得我吗?”
“我当然记得,你是颜再宁,还当上学生会会长,管起了全校的学生,真了不起。”莫昂说这话的语调微微拉长,显得很是轻慢。
颜再宁缓缓攥紧了拳头,问:“我们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在我家,你来劝我入学。”
“你刚入学的前桌是谁?”
“叫梁什么,梁珂。”
“你送给阿欢的生日礼物是什么?”
“无人机。”
“我们的猫叫什么名字?”
“酿酿。”莫昂掀了掀嘴角,“这名字真难听。我说,你试探够了吗?”
“最后一个。”颜再宁看着他,“你为什么会一个人驾驶直升机?”
莫昂尽在掌控的神情收了收,他淡淡道:“无可奉告。”
他起身,准备往回走。
“我还没给你答复。”颜再宁说,“我们之间的事,你不记得了?”
莫昂倏然皱紧了眉头,没由来的感到一股怒意,他表现得刻薄无礼,这个颜再宁却总保持着声色不动,却又在暗暗进攻,仿佛这段关系中他才是掌权者。
“这还真不记得了。”莫昂回以他一个笑容,阴凉如蛇,“看来不是重要的事。”
是莫昂的脸,莫昂的声音,但他的神情和气场和莫昂毫无瓜葛。
颜再宁的眼中也覆盖了一层薄冰,“你是谁?”
“怎么,轮到你失忆了?”莫昂笑着,“我是莫昂啊。”
不,他不是。
这样的神情,这样的姿态,言行举止仿佛都带着丝丝缕缕的恶意,这分明是——
“汪汪!”
熟悉欢快的叫声暂时打断了两人之间凝滞的氛围。
莫昂转头看去,表情出现了瞬间的失态。
是Daniel,要不是莫恒承拉紧它的绳子,它就要撒欢扑过来。
“刚办完的手续,它可以每天来陪你一会儿。”莫恒承说,“没打扰你们约会吧?”
莫昂没有心思注意他在说什么了,只是怔愣地看着Daniel,直到Daniel来到他面前,迫不及待地蹭他舔他,举起爪子往他身上扑。
“嘿!我们说好了,不能玩得太过火,茫茫现在抱不住你!”莫恒承控制着Daniel。
莫昂却伸出手抱住Daniel的脖子,这只大金毛光滑、温暖、健壮,却依然如小时候那样纯善活泼。
“Daniel,Daniel……”莫昂哽咽了,“你……你长这么大了。”
Daniel发出撒娇一样哼唧的声音。
“它因为惦记着你,还瘦了两斤呢。”莫恒承说。
莫昂抱着Daniel不撒手,嘴里小声叫着它的名字。
Daniel的脑袋搭在莫昂的肩膀上,乌溜溜的眼睛看着颜再宁,仿佛流露出了一丝困惑。
这是它的主人,又好像不太对。
颜再宁浑身发冷。
是从灵魂里渗出来的冷。
同时身体像被长满棘刺的荆藤蛇形缠绕,极度的心慌激起了他的躯体化反应。
这是另一个莫昂,不是他的莫昂。
为什么会变成这个人?
莫昂去哪儿了?
他会回来吗?
莫昂被取代了。
颜再宁越是对眼前这个莫昂观察得越深,这个事实彰显得越刺骨——他对父母之外的人疏离冷淡的态度,在陶岸歌背过身时对颜帆流露出阴沉的敌意,以及面对颜再宁时不加掩饰的厌恶……
这些都绝无可能出现在莫昂身上,不是因伤影响情绪就能解释得了的。
颜再宁私下还询问了莫昂的主治医师,单从身体各项数据来看,莫昂正常得不得了,心理测试表也是天衣无缝,连最科学说法的多重人格症状都没有。
他无法接受,就仿佛原来的莫昂凭空消失在这个世上似的。
不可以。
他还去和陶岸歌商量,最了解莫昂的至亲应该可以觉察到这具躯体的内芯换了。
陶岸歌刚结束了一场视频会议,因为莫昂的事,她快一个月没有回国,堆积了许多公务,回到家里又要加班看议题、看季度报表。
颜再宁敲开她的门,她才从工作中抬起头,“宁宁,怎么还不睡?”
“您才是,都十二点了书房还有灯。”颜再宁放了一杯刚泡的花茶在她桌上,“在忙吗?”
陶岸歌端着杯子来到旁边的沙发上,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让颜再宁过来坐,“你有事要和我说对吗?”
颜再宁点了点头,心里慢慢紧张,“您有没有觉得,莫昂醒来之后有些不对劲?”
陶岸歌回忆了一下,“只是刚醒来那阵表现得有些惊慌,但你知道,他刚经历过……之后就正常了。要说不同,他变得更黏人了,就像七岁之前做什么都要找妈妈,不过这也符合他的创后心理。”
颜再宁心想,这就是异常,现在这个莫昂失去过母亲,所以才会对失而复得的陶岸歌表现出珍视,而他又十分会伪装,想必他也拥有着之前莫昂的记忆才能扮演得如此滴水不漏。
陶岸歌问:“你为什么会这么问呢?”
“他……他让我感到陌生。”颜再宁低声道,“在我眼中,他和以前完全不一样。阿姨,他两年前有没有和您提到自己做了场离奇的梦,在梦中变成了另一个人。”
陶岸歌回忆了片刻,点了点头,“是他刚回国那会儿,我还带他做过一次脑部检查,结果没有问题,后来就没听他再提了。”
“他现在给我的感觉,就像变成了梦中的那个人。”颜再宁说。
“你是说他出现了人格分裂症状?”陶岸歌蹙起眉头,“但他做个测试,精神上没有异样。”
“我也不知道要怎么解释这种情况。”颜再宁感到阵阵无力,另一个灵魂?平行世界?这些站不住脚的说辞只会引人发笑。
这时,陶岸歌的手机响了,她给了颜再宁一个稍后聊的眼神,去接了电话。
她用英文对话,说的似乎是直升机相关的事,颜再宁侧耳去听,好像是查到了那位教练飞行员的行踪,三天前他从留尼旺几番周转去到了法国的蒙特卡洛,由于跨度太大,想要锁定他还需要时间。
结束了通话,颜再宁很快问:“直升机和留尼旺有关联?”
“嗯,直升机是从美国购入的,运送到毛里求斯前先放到了留尼旺当地的直升机公司进行测试维护。”陶岸歌说,“那位飞行员也是当地干了十多年直升机旅游业务的人,没想到他会在上面动手脚。”
“莫恒守,他前段时间来过留尼旺。”颜再宁说。
陶岸歌露出讶然神色,“他?”
莫昂出院那天,两家人在波士顿的别墅里为他庆祝。
院子里架起了BBQ烤架,厨师专门烹制的碳烤牛肉香味迷人,桌上人手一杯啤酒,高中生毕业之后就是大人了,颜帆很热衷于给颜再宁灌酒,她非常坚信颜再宁继承了自己的好酒量,可实际上她猛喝了一杯就倒在陶岸歌身上傻乐,被陶岸歌一阵嘲笑。
莫昂还不能喝,他端着汽水,笑眯眯地和陶岸歌搭话,聊的是他以前住在这里的事。
颜再宁坐在一旁冷漠地看,那根本不是他的经历,他十岁之后就一直呆在国内,和十三岁的莫昂过的是两种不同的生活。
他怎么能这么恬不知耻地窃取别人的回忆?
“烤肉来啦!”莫恒承欢天喜地地捧上一大块肉,两个拳头这么大,散发着热气,但焦黑焦黑的卖相不佳。
“毫无美感,爸爸你根本不会料理!”莫昂大声地说。
和以前一模一样的语气。
“这是我为Daniel准备的,我每次给它烤肉,它都爱极了!”莫恒承说。
陶岸歌:“可怜的小狗。”
莫恒承为了证明自己的手艺,把肉切开,内里倒是不错,粉红的肌理充盈着肉汁。把肉分割成小块,在盘子里也堆成了小山。
Daniel遛弯回来就趴在自己狗屋里睡觉,莫恒承对莫昂说:“茫茫,你拿去喂给Daniel吧。”
莫昂捻起一块肉怀疑地嗅了嗅,这确实是不违背狗狗健康的食物。
莫恒承又对颜再宁说:“宁宁,你也一起去,好吗?”
顿时,莫昂面对父母所展露的放松自在淡了下去。
颜再宁把杯中剩下的酒喝完,“好。”
走在去狗屋的路上就是在慢慢远离和谐。颜再宁不出所料地看到了莫昂的冷漠,在自己面前他便不再扮演另一个自己。
“你装成那样不累吗?”
“你是不是和我妈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
颜再宁脚步一顿,“她找过你?”他以为陶岸歌不会把那些话放在心上。
莫昂转头看向他,“在别人看来我再正常不过,你以为会有人相信你那些鬼话?以前那个招招手就冲你摇尾巴的人不会再有了。”
“你抢占他的人生。”颜再宁低喝道,“这不是你的世界,你也不是他,你知道自己现在像什么吗?像个自私阴暗的小偷!”
“你说什么?!”莫昂眼中阴沉,向颜再宁迈出威吓性的一步。
可这位颜再宁不会惧怕他,目光清冷如泉,周身皆是锐利的戒备,“你应该回到你的地方去。”
莫昂面对他,就像撞上了冰川,情绪产生强烈的冲击,脑中却不受控地冒出了另一个人。明明是长着同一张脸,对方却脆弱而柔软,无论他多么混蛋作恶,都会被无条件的包容。
这类似于想念的情绪一浮头,莫昂的心绪狠狠动荡,他本就是阴晴不定的人,醒来后的这段时间他以为自己会被亲情治愈,,但其实只是短暂压制而已。
“看来你认识我,哦,对,你做过梦,去过我的世界。”莫昂声音和煦,但表情极为冷峻,“可就算你看穿了,又怎么样?会有人相信你吗?你能做什么呢?这种玄而又玄的事情,除非你是神仙。”
看着颜再宁越发悻然的神情,莫昂桀然一笑,“况且我拥有他的记忆,我就是他,唯一的不同大概是我对你没有丝毫感情,这不恰好也是你想要的?根据我的记忆,你好像想和他分开。”
“我从来不是想要和他分开。”颜再宁实在不想再看到最讨厌的人顶着爱人的脸,“我不想跟你解释,我会亲自和他说。”
莫昂:“那个他已经死了。”
他平静地掷出一把毒刃。
“什么?”颜再宁声音发紧。
“不然为什么会是我醒来?”莫昂似笑非笑,“因为他的灵魂不在了,消散了,才留下这具空壳放下我啊。”
这是颜再宁最最无法接受的可能性,被莫昂轻飘飘地说了出来。
“他没有消失……”颜再宁带着恨意看着莫昂,他必须要用这份力量来支撑起自己濒临溃散的情绪,“只是意识在沉睡,他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健康,迟早有一天会苏醒过来。”
莫昂忍不住发笑,“你就这么自我安慰的?难道你不知道他在坠机的时候身体已经是死亡状态了吗?是奇迹发生,让我来到这里,才令这具身体‘一天比一天健康’。现在这是我的身体,只有我,你明白吗?”
“你胡说……”颜再宁咬紧牙关。
在狗屋里的Daniel早就闻到了肉的味道,等了好久都没等到肉肉,只好自己爬起来跑向主人,金灿灿的毛发在夜风中飞扬,散发着快乐。
莫昂的注意力被Daniel带走,他蹲下来迎接,“Come here, babe!”
这一幕此刻无比刺眼,这是莫昂的Daniel!
“Daniel,到我这里来!”颜再宁说。
原本要扑向莫昂的Daniel刹住了车,双眼依赖地看向颜再宁,它很爱自己的主人,也非常非常喜欢主人爱的人。
于是甩着尾巴朝颜再宁奔去。
莫昂十分不悦地皱起眉,“Daniel,过来。”
Daniel十分困惑地停在原地,两边都看,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不能站在一起,反倒让可爱的狗狗纠结。
“到我这里来。”颜再宁蹲下来,眼中带着破碎的温柔,“他不是你的主人,你能感觉得出来,对吗?”
“这是我的狗!”莫昂凶恶地瞪着他,“你害死过它,颜再宁!”
Daniel发出了小声的哼唧,狗狗听不懂人类的语言,却能感知情绪,他们之间的针锋相对令它不知所措,去哪边好像都不对。
于是就地倒下来翻起肚皮,在地上蹭着扭着,试图用憨傻的作态来让他们和好。
莫昂更在意Daniel,自然被他逗笑了,过去抓揉它的肚皮,喂它吃烤肉。
肉肉送到嘴边,Daniel立刻忘记了一切投入的吃起来。
颜再宁没有动,他的心像被刀割那样难受。
那是莫昂最重视、最宝贝的伙伴,它也区分不了,仿佛莫昂真的可以被轻易替代。
莫昂……真的消失了吗?
心痛的感觉成倍而来,和莫昂在一起时的幸福早就融进了他的体内,如今被生生剥离,就像将他撕成了血淋淋的两半。
莫昂随意看了眼他,见到他脸色惨白,眼中噙着泪水,心头便不受控的抽扯一下。
这才是他熟悉的颜再宁。
莫昂想要看清那颗眼泪要如何落下,颜再宁却没给机会,起身走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早晨,颜再宁被楼下的嘈杂吵醒,他来波士顿这些天一直没睡过好觉,生生从睡眠中吵醒,令他的起床气短时间膨胀到顶点。
他走出房间,吵闹的动静来自客厅。
电视里游戏的爆破音效剧烈得像是家里正在被轰炸,莫昂和一位颜再宁不认识的黑人青年坐在沙发上,两人用英文对话,握着手柄一边游戏一边发出大笑。
莫昂那不设防备的明朗笑容,还有激动时前仰后合的举动,和从前如出一辙。
这是他的莫昂!
颜再宁的血液似乎都沸腾了,他抓紧护栏紧紧盯着莫昂,只怕自己稍一眨眼对方就不复存在。
莫恒承同样也在客厅,他注意到颜再宁出来,立刻制止了两个玩乐激动的男孩,“嘿!控制音量,男孩们!”
“这是在最关键的时候!”莫昂快速操纵手柄,控制自己的角色去吃掉buff。
“你太迟了!”黑人青年兴奋大喊,屏幕上一把大刀劈过,将莫昂的角色斩杀。
莫昂输了,他扔开手柄叹气,“我不喜欢这个游戏。”
“可你以前从来没输过!”黑人青年大笑。
“音量!”莫恒承再次提醒,接着又冲颜再宁说,“早上好,宁宁,你被吵醒了吗?”
沙发上的两人也抬起头,那位黑人青年似乎认识颜再宁,有些惊讶地指着他:“噢!你是……嗨,我是Michael,Elmo的好哥们儿。”
而颜再宁只看得到莫昂眼中的快乐淡了下来,或许在旁人看来他没有变化,也向颜再宁打了招呼:“早。”
颜再宁的手松开了,他有些疲惫地说:“你好Michael,我是颜再宁。”
“我知道!”Michael促狭地撞了撞莫昂的肩膀,“伙计,你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