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足不出户,到底是怎么成为亡灵法师的?思来想去也只能是黑蛋的功劳,他虽然懵懂无知但魂体的底子在那儿,你源源不断吸取他的天赋与力量作为自己的,加上一体双魂简直是亡灵法师的绝佳胚子。”江屿白拎着黑蛋,冷静十足,“他应该是你魔力的来源,只要我封了他的魔力,你也用不出来。”
希雅盯着他,缓缓露出一个笑容来:“不错,真不错。”
她抬手试了下,果不其然体内的魔力已经被封印住了,源头不言而喻,是江屿白手里拎着的黑蛋。
“你很敏锐。”希雅望着周围纷纷枯萎的花朵有些感慨,“你把战场从庄园转移到这里真是明智的选择,脱离现实太久,我都快不记得魔法要怎么施展了。”
她好像放弃抵抗了,但江屿白没有松懈。
果不其然,希雅身上又渐渐涌上了另一股力量,分外熟悉,却又更加疯狂。
他感受到了,那本来是梅莱芙的力量,如今趁着她昏睡被希雅暂时剥夺——希雅还是人类的身体,承受不了太久血族的魔力。
“这该死的契约是时候解除掉了。”
希雅猛地朝他冲过来,浑身气势几乎化作凌厉的剑,黑沉沉的魔力侵蚀着江屿白周围的防护。
江屿白退了一步,火红的毡子牢牢黏住希雅,束缚着让她动不了,他突然开口:“我一直有个问题。”
希雅望着他:“说吧。”
江屿白看着她,又好像在看被她挡住的人:“解除了双生契约,你还想杀死梅莱芙吗?”
这个问题一出,希雅却并没有立刻回答。
她的表情无懈可击,连眼神都没有一丝一毫变化,浑身上下却不自觉紧绷起来,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
“当然。”
希雅重复道:“当然,我恨她,恨她恨到入骨,我巴不得她早点死。”
江屿白沉默了一下说:“我知道了。”
希雅奇怪地看着他:“你为什么要问这么愚蠢的问题,回忆你也看完了,我就是恨她、嫉妒她,她活该跟我一起被折磨,我的痛苦必须要让她跟我一起受!”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我早该想到的。”
希雅浑身一僵。
她没回头,却能想象到梅莱芙此刻的表情。
为什么梅莱芙会突然醒过来?她盯着江屿白,果然发现他此刻才把那只黑漆漆的小鼠收回来,是先前江屿白问话的时候放出去的?
梅莱芙眼里终于充斥着纯粹的恨意,浓厚到比当初见到父母死去、信仰崩塌之时还要恨:“如果我能解除双生契约,我也一定会让你死。”
希雅没有回头,她紧闭着的嘴唇死死绷着。
她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猛地一顿,致命处刺痛传来,惊愕回头,对上梅莱芙恨意的双眼。她低头,看到鲜血从心脏涌出来,和那把长长的白色的刀柄。
最后一击,来自背后。
“梅莱芙……”
那是她们之间最后那点微末的默契——她从来不会对梅莱芙设防,梅莱芙不会对她下死手,就像梅莱芙知道她因为双生契约不会动手一样。
而现在,一个被抽干了魔力比凡人还孱弱的血族,举起希雅留给她的匕首狠狠扎在希雅心脏上。
希雅终于跪倒下来,死死抓着梅莱芙手腕,指甲嵌入她的肉里。
很难说那一刀捅到希雅心口时,梅莱芙到底是大仇得报的喜悦,还是失去最后一个至亲的痛苦。
她分不清。
眼泪模糊了她的眼睛,剧痛涌上她的全身。
直到她被人扶了一把,抬头,就见江屿白手里提着个黑不溜秋的石头按在她和希雅身上,火红色的契约印记从她身上逐渐蔓延到江屿白手臂,再逐步涌到石头里。
梅莱芙惊愕地发现自己身上共感的疼痛消失不见,同时刚刚回到她体内的魔力又开始大量流逝,她茫然抬头,就见江屿白收起了那石头,起身的动作有些迟缓。
梅莱芙慌忙扶住他,迟疑道:“您刚刚……”
江屿白略显疲惫:“你们的双生契约现在解除了,但契约的流逝同时带走了你一半魔力,回去以后需要静养。”
梅莱芙怔怔望着他,又慌忙低头看着了无生息的希雅,艰难地接受了这个信息量巨大的消息。
束缚了她无数年的契约,让她又恨又怨的契约终于解除,这份迟来几十年的仇终于得到报复,她最先感到的居然是空洞与茫然。
陡然卸下一个大包袱,感受到的是无尽的心酸、疲倦,与几乎难以抑制的感激。
她突然神色一正,缓缓朝江屿白跪下来,声音沙哑:“始祖大人,请让我从今以后都追随您。”
江屿白已经转身准备离开,闻言懒散地挥挥手:“知道了。”
梅莱芙仍旧望着他:“您答应了吗?”
“嗯。”江屿白想了想说,“你先处理好自己的事再来找我。”
“是!”
梅莱芙站了起来,她望着那大片枯萎的银莲花和希雅已经没了生机的身体,摊开手心,手心聚拢一簇小小的火焰。
她随手一抛,火焰瞬间覆盖住那片洼地,她站在一边,看着冲天火光渐渐变小,最后一切的一切都化为了灰烬。
一点火星都没有了。
梅莱芙捡起路边一块扁平的石头插在土里,本想写几个字,却迟迟没能下手。
最后也只留了块孤零零的石头,她慢慢离开。
走过一段时间路的江屿白带着他们原地修整片刻,他握着那块黑石仔细感应里面的魔力,这是抽离双生契约以后牵连带出的梅莱芙的魔力,很纯粹,完全可以直接吸收。他就当这是帮过梅莱芙的报酬了。
他此前了解过双生契约这种咒语,只觉得非常有趣,抽离方式也很特别,契约的力量是与宿主成正比的,宿主越强抽离代价就越大。好在当时梅莱芙与希雅都很虚弱,不然江屿白也不会成功。
“阿斯塔莱殿下。”
突然被叫了声名字,江屿白下意识回头,立刻看到一闪而过的银光。
他躲闪不及,旁边的维达尔瞬间打掉匕首。江屿白反应过来,魔力涌动瞬间将瓦尔斯特甩到一边,他狠狠撞在树干上,狼狈地咳嗽。
一边的艾尔格被突如其来的异变吓了一跳,站了起来躲到一边。
江屿白站在他面前,低头看着他:“你也想要我死吗?”
瓦尔斯特身上却逐渐开始不对劲起来,先是口腔里涌出浓重的黑泥,再是皲裂的皮肤,皮肤下几乎全是烧焦痕迹,狰狞可怖。
江屿白眉头紧皱。
维达尔一眼认出来:“这是诅咒。”
是念末代始祖名字的诅咒,江屿白用了魔力攻击他只是激化了这一症状。
诅咒并不是当场发作的,而是看概率,基本上在三日以内发作。
瓦尔斯特张了张嘴,脸颊上的黑皮随着他动作簌簌往下掉:“我只是,想离您更近一点。”
“想挖掉我的心脏,还是要我的血?”
“都不是!”瓦尔斯特陡然提高音量,在对上江屿白冷静的眼时弱了下来,“我没想害您,我只是想让您记住我,我害怕我在您眼里跟其他人没什么不一样,才一时冲动……”
江屿白望着他,眼神看不出情绪:“你不用非要承担诅咒的风险来吸引我,你已经离我很近了。”
“这不一样。”
瓦尔斯特艰难抬头,他脖子处的关节咯吱作响,那声音令人牙酸。
身上的伤一看就很重,可他却像是感觉不到一样,不再清澈圆润的眼睛一直望着江屿白,像只执着又灰扑扑的小羊。
他又笑,表情却像是在哭:“我只是,很喜欢您,从您还没苏醒开始,对您的画像一见钟情。”
“我一直很想当着您的面叫您,因为我想让您记住我。”
“哪怕只有一小会儿……我也觉得很幸福,因为是您。”
他有些撑不起自己的脑袋,太沉重、太累赘了。
但他还想看着江屿白,期待着江屿白的反应。
——没有反应。
为什么?他都已经做到这种份上了,为什么江屿白还是不说话,连动都没有动,为什么?
瓦尔斯特身子伏了下去,他实在有些疲惫,头脑中乱糟糟的。
始祖大人生气了。
生气了,不愿意搭理他了……
面前突然伸过来一只手,捏着手帕慢吞吞擦着他的脸,瓦尔斯特抬头,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流泪了,而江屿白在替他擦泪。
瓦尔斯特哭得更可怜了:“殿下……”
江屿白根本来不及擦:“别哭。”
瓦尔斯特尤为听话,说停就停:“您说什么我就做什么!”
他眨巴眨巴眼睛想装得无辜一点,可惜他身体侵蚀得快,看起来更恐怖了。
他还想说话,却没能张开嘴,黑泥堵住他的咽喉。
诅咒如影随形。
江屿白静静等了一会儿,最终没能等到瓦尔斯特再说什么,便起身带着剩下的人找离开森林的路。
原著中对瓦尔斯特这个角色有过许多描写,最后也轻描淡写说过他的结局——在尝试过无数次召唤始祖的办法以后,绝望地发现始祖根本没有灵魂,自尽而亡。
倒是为结局添了几分怪诞。
艾尔格在一边看完了全程,只觉得江屿白的反应未免太过平淡,他纠结了半天还是咬牙问道:“您不觉得,他很可怜吗?”
在前面探路的江屿白不解:“为什么可怜?”
艾尔格也说不出理所当然来,支支吾吾地说:“他也许只是想靠近您,只是……只是用错了方法,又有些偏执。”
江屿白说:“所有人靠近我的原因除了觊觎我的肉体与灵魂、鲜血与心脏,就是想要巴结权贵一步登天,或是单纯信仰始祖这样一个抽象的存在,大多是这么千篇一律的想法,不然为什么要对初见不久的人这么上心。人都是虚伪的,所有人对着我都装着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实在是太假了,他们所作所为不都是在掩饰他们真正的欲望?”
这是瓦尔斯特自己选择的路,说不定人家自己心里自豪还高兴,他没理由去可怜人家。
艾尔格愣愣望着瓦尔斯特的背影,仿佛也能感受到那种深切的悲哀。
这样浓重的情绪,仿佛一直以来的信仰崩塌一般,悲痛欲绝。
“那,您不觉得维达尔的灵魂与信仰有问题吗?”
江屿白说:“我不觉得他的信仰会动摇,如果你说他性情大变有问题,有没有可能那才是他本来的样子。人的性格都是多变的,也许你眼里的他与我眼里的他并不相同。”
艾尔格缓缓睁大眼睛:“是这样吗?”
现实的落差、所处的困境,曾经几乎站在巅峰现在却只能在敌人手下当仆人,亲眼看着同族受困却无可奈何,这些都是能动摇信念的存在。
被带到公爵这儿以后,艾尔格见过各色各样的人,有信仰崩塌后堕入黑暗的,有誓死不从被公爵杀害的。
他没有信仰,没有魔法,体会不到崩溃的绝望,也从没见过像维达尔那样矛盾的人。
艾尔格犹豫片刻:“您说很多人接近您都是有所图谋,那为什么您不排斥圣子的靠近,还那么维护他呢?”
江屿白似乎觉得这个问题有意思,笑了一下:“可能是我每次同他对视时他看我的眼神,像是直接对上了我的灵魂。”
可以说,维达尔是他在异世界里第一个与他处境相同的人。
他维护一下好朋友怎么了。
密林深处那道裂缝分外狰狞,死亡的气息浓重,几百米内没有一个活物,躺在裂缝中央的瓦尔斯特一动不动,黑泥与石块堆在他身上,组成一座小山。
半晌,一道矜贵优雅的身影出现在裂缝中,不一会儿,‘小山’顶端动了动,随后那具本该失去生命体征的身体撑着地面坐了起来,抬头时黑泥掉下,才勉强露出那张脸。
莫里甘踹了下他僵硬的胳膊:“梅莱芙失手了,你可得小心点,我不想给老朋友收尸。”
瓦尔斯特圆润的小脸挤出乖巧的笑:“我不指望您给我们收尸,只要别趁我‘复活’时下黑手就好。”
“我有那样阴险吗。”莫里甘优雅地抽出帕子扔在他沾满泥土的脸上,眼里带着淡淡的嫌弃,“擦一擦,挺恶心的。”
瓦尔斯特挣脱掉先前石化腐烂的躯壳,薄薄的黑斑底下是灰白色的皮肤,像石头一样,没什么弹性。
他活动了下四肢,慢吞吞站起来:“始祖大人的诅咒真是越来越厉害了,这回疼得太久,我还以为醒不过来了。”
“不疼才该怕。”莫里甘望着他脏兮兮的手指,似乎还沉浸在那近乎痉挛的疼痛中,权杖轻点他的手背,“你该庆幸还能睁眼。”
“是呀,我该庆幸。”瓦尔斯特露出幸福的笑容,“始祖大人好容易心软,我一露出难受的表情他就摸摸我的脸颊,就算猜到我是装的,可身上的伤不假,他就不忍心拒绝我。他掌心好软好舒服,我都舍不得让他走了。”
他抬手准备抓着莫里甘递过来的权杖起身,却没想到莫里甘突然一把抽出权杖,由着他重重跌倒在地。
瓦尔斯特勉强爬起来:“你干什么?拉我起来啊。”
莫里甘却抱着胳膊,语气平静:“始祖已经苏醒,还有研究诅咒的必要吗?”
瓦尔斯特错愕:“你什么意思,我们研究了十几年,你现在要退出?”
“你想退就退,说停就停,我们耗费的财力物力全都打水漂?你把我们当傻子玩?”
莫里甘不为所动:“我只是突然想起来,你总借着研究诅咒往始祖身边凑,正经想法没多少,私心倒是不少。你能保证到时候不会倒戈向始祖,背叛我吗?”
说到这里瓦尔斯特总算听明白了,他勃然大怒狠狠捶着地面:“当初公爵还想让我也去服侍始祖大人,现在想来不过是看维达尔不顺眼,想叫我去制衡一下。我早该想到公爵心眼这么小,要真让我跟了始祖,遇到的刁难得更多吧?!”
莫里甘轻笑一声,微微躬身尽显优雅,眼里的神情却很冷漠:“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不知所谓。”
“瓦尔斯特,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样,把这当做自己的梦想。”
每位实力强大到一定程度的存在,名字都是极其重要的,如果轻易被别人知晓,乱用于结契之类极易引发动乱,于是随之而来的各种诅咒都令人闻风丧胆,让人们主动掩埋掉这些名字。
有人害怕,自然有人痴迷向往,瓦尔斯特就是疯狂向往的其中一员。他年幼时在父王书房中偶然见过末代始祖的画像与姓名,立刻陷入了无与伦比的倾慕之中,他无意中念了始祖的名字,当时就被诅咒反噬,在王国中数名光明法师面前皮肤寸寸龟裂,化为泥球,生命垂危,国王当即把他泡在圣水中让光明牧师日日祈祷,没想到瓦尔斯特足足花了十五天熬过了这一次诅咒,成为第一个能扛过诅咒的人。
代价也是惨重的,每一次诅咒过后都对他的魂体造成了不可逆的伤害,每一次身体都被寸寸割裂,瓦尔斯特甚至连清醒的时候都很少,大多时候暴躁易怒,受不得半点刺激。
这个消息尽管国王瞒得很死也被莫里甘得知了,不顾国王阻止,他跟瓦尔斯特一拍即合决心研究诅咒,每次瓦尔斯特被诅咒反噬过后都有很长一段时间的虚弱期,期间都是由莫里甘带他离开,一是作为保护免得他这个唯一能承受住诅咒的人死亡,二是研究诅咒的破解办法,看能不能唤醒对方。
当然,那是在始祖苏醒之前。
如今始祖已经醒来,莫里甘觉得研究诅咒倒也没什么必要了。更何况,他跟王国的交情很深,一个无所事事注定成不了国王的王子阻碍不了他。
莫里甘语气尤为温和,可落在瓦尔斯特耳中却与嘲讽无异:“这也是为你好,就你的身体状况再折腾个两三回估计就没了,到时候你父王可要找我麻烦。”
瓦尔斯特狠狠捶着地面:“之前足足十几年的实验你怎么不叫停?别说你现在突然注意到我身体不行,怎么,一牵扯到始祖的事儿你就急了?”
“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莫里甘从始至终没让他身上的黑泥挨到自己身上,也从没想过用平等的姿态对待他:“在王城里乖乖养伤吧。”
身后出现一道身影将瘫倒在地的瓦尔斯特拖走,隔着老远还能听见他骂骂咧咧的声音。
多维雅静静站在他身后:“您要的材料都整理好了。”
“嗯。”
她犹豫一下,又开口:“您之前安排过的佣人里,留在艾尔格身上的咒语消失了。”
“他如今跟始祖在一起,消失了倒也正常。”莫里甘整理了下袖口,精致服帖的手套翘起一角,他直接将整只手套脱下扔掉,“什么时候?”
“昨晚。”
莫里甘目光落在她脸上,从恭敬垂下的眉眼到谦卑自持的姿势,目光意味深长:“别让我失望。”
多维雅头很低:“是。”
伊维是被女佣送回来的,全须全尾没受半点,据他的描述是莫名其妙被关进地牢半天又莫名其妙被匆忙放出来,守着他的佣人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他瓜仁儿大的脑子自然想不出前因后果,但他深知孩子会哭才有奶,一见熟人来接他登时哭得跟孙子似的,背后佣人脸都绿了。
等见到江屿白,伊维叫得更起劲了:“呜呜呜维达尔好狠的心啊!我都这么惨了他还嫌弃我身上脏,我都洗完一遍了他凭什么嫌弃?!”
跟在后面关门的维达尔坦然承认:“没忍住,确实脏。”
“我也嫌弃。”江屿白揪着他衣领,轻轻皱眉,到底没松手,“鼻涕擦干净,别弄我衣服上。”
维达尔就没他那么关心伊维情况,抓起伊维放到一边:“哭够了歇会儿,别这么闹腾。”
伊维很难过,等到他一个人趴桌子上缓过来以后,抬头看到黑蛋,惊讶道:“这是哪儿来的小瘦猴?”
他刚想凑过去看清楚,就见黑蛋默默缩在艾尔格身后,立刻伸手揪着黑蛋胳膊不撒手:“诶?好欠揍的一张脸,我怎么有种想干架的冲动,咱们之前见过面?”
黑蛋屈辱抬头,瓮声瓮气:“你认错人了!”
伊维疑惑:“我记性有这么差吗?”
黑蛋还以为自己糊弄过去了,正想趁着没人注意到他偷偷溜走,却被江屿白提溜起来,他变出的人形个儿矮,江屿白又长得高,他一下子腾空,心都快跳到嗓子眼。
“他是之前暗算我们的亡灵法师,被梅莱芙姐姐利用,我封印了他的魔力,没什么威胁。”
“什么?就是这家伙?”先是大吃一惊,紧接着伊维心里升起一抹微妙的同病相怜,“好相似的经历。”
江屿白也在思索这家伙的去处,能间接捧起像希雅那样强悍的亡灵法师,这家伙的天赋也不可小觑,放走是不可能的,有前车之鉴,鬼知道他会不会反咬一口,至于留下……
也许看出江屿白平静无波表象下的杀意,黑蛋急得大叫:“等等!我可以跟你签订主仆契约,我真的没有反心啊,您相信我!”
伊维差点没咬到舌头:“我以为你贼心不死想害我,结果你是来抢我饭碗的?!”
他气冲冲地说:“不行,始祖身边只能有我一个仆人!就算是吉祥物,我也要当始祖身边唯一的吉祥物!”
“你一个光精灵能干什么?”黑蛋抬起黑不溜秋的小脸,露出谄媚的表情,“我还有用的,虽然我本职不是干这个的,但我能滋养魂体!您的灵魂、还有那位圣子的灵魂我都能滋养!”
江屿白神情微妙:“亡灵法师还能干这个?”
黑蛋一脸沉痛:“别的亡灵法师当然不行,但我压根儿没做过几天正经法师,希雅一直限制我的行动,我只能待在她身体里看着她行动,能接触到的只有她的灵魂,但她的灵魂伤势太重。我害怕她死了以后我也会跟着死掉,只能用自己的力量修补她的灵魂,我都治了她几十年了,能学不会吗?”
这话一出,连江屿白都露出怜悯的表情。
好惨一蛋。
黑蛋也十分心痛,别的亡灵法师一出手就是血流成河、无人能敌,他莫名其妙被关了这么久就算了,刚被放出来第一次动手就碰上个硬茬子,实在是闻者落泪、见者伤心。
“立个契约吧。”江屿白指尖魔力涌动,在空中画了个魔法阵,“你只需要负责治好维达尔。”
黑蛋忙不迭往魔法阵中央输送魔力,契约成立,两束小小的光芒分别落入他们额头,黑蛋手腕上多了朵火红色小花。
一边的维达尔有些疑惑:“为什么要给我治疗?”
江屿白把黑蛋推过去:“他说你灵魂状态有异常,说不定是被人暗算了,小心点总没错。”
他眸光一闪,低头打量着黑蛋。
差点忘了这小子对灵魂尤为敏感,长久接触下来说不定真能发现他的问题。
不过重生的事在以往还没有先例,就算黑蛋看出不对也不会往这方面联想。
“也许是我哪个仇家。”维达尔按着黑蛋肩膀,语气温和,“确实该好好提防。”
黑蛋莫名有种从一个贼窝进到另一个贼窝的恐慌感。
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心说大概是错觉吧。
女佣敲门而入,是梅莱芙邀请江屿白过去一趟,他便一个人去了。
再次见到梅莱芙时,江屿白发觉她是真的清减了很多,周身浮躁阴郁的气质也沉淀下来,活脱脱一个沉稳可靠精明能干的形象。
她一来就递给江屿白一大摞材料,仔细一看,竟是份契约合同。
比起莫里甘那种喜欢空手套白狼的空喊家,梅莱芙递交的这份契约合同显得诚意十足,不仅严格整理划分了她统治区内的矿区、领土、人脉与商行,还把她手头上能拿出来的经费都理了出来,数量之多让江屿白很是吃了一惊。
“请原谅我曾经在强制契约上栽过跟头,对牵扯到性命的契约实在有阴影,我只能理出这份合作契约。”梅莱芙诚挚地说,“但请您相信我,这份契约能最大程度上保证您的利益,我绝对是抱着最大的诚意和当初对您不敬时最大的歉意来整理这份条例的。”
江屿白点头:“你有心了。”
从理性来说,梅莱芙实力大削,在与其他血族的博弈中站不住脚,主动递交权势是十分明智的选择,但江屿白也仍旧感慨于她的果断。
她还提出要替江屿白新建一座庄园,只是犹豫选址,直接把地图摊开给江屿白看。
“这是你的领土?”
“这是整个大陆的版图。”梅莱芙温柔地说,“您喜欢哪里,抢过来就是了。”
“……暂时不用着急。”江屿白察觉到她安排的匆忙,多问了一句,“你有什么安排?”
“我打算出门转转,整个大陆这么多美丽的风景,我还没见过多少呢。”梅莱芙按在地图上那一片茫茫白色上,眼里有憧憬,“我想去看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