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水母的海底历险记by落瀑

作者:落瀑  录入:09-12

还有幻觉,他会不会把别的什么东西看作是人?
就算是要转生,也该是小水母转生成了人类才对。但问题又来了,水母就是水母,他似乎从来没有变人,也对变人没有太大的兴趣。
沈寂宵想不明白,而且隐隐有些担忧。
直到刚才,他才明白自己在担忧什么——他害怕因为这些事情,发现小水母其实不是一只可可爱爱的草莓软糖。他从没见过那么好的生物,以至于有些患得患失了。
哪怕影响到他自己,沈寂宵也不想小水母因为他的事情困扰。
玩够了,他们去吃了顿晚餐,之后便是等待祭祀活动开启。
“祭祀什么呢?”沈寂宵问。
“先祖。”小水母回答他,“哎呀,都叫你去多问问人鱼族的常识问题了。这两天连我都问了,你是一点也不好奇吗?”
唐釉算是发现了,沈寂宵完全就是一副不想融入人鱼聚落的样子。如果是抱着按在归家的心态,这几天应该主动伸出手去了解人鱼族的一切、努力让自己变成这里的一份子才对。可是沈寂宵要么从这里游到那里,要么在一边发呆,除了陪他玩游戏,几乎没有主动的时候。
他就像是笃定自己不可能融入这里,所以一开始就放弃了尝试的行为。
唐釉气鼓鼓的:他不知道人鱼其实从没想过在海底久居。
“人鱼一族没有信仰的神明,祭祀主要是祭拜先祖。你应该知道人鱼王宫和族长了?”
沈寂宵点头。
“小人鱼的健康孵化需要庇护之力,而庇护之力就来源于先祖们的力量。每一条人鱼,死亡后的精神力都会回归王宫,融入庇护之力,保护下一代。”唐釉说着,“所以人鱼的亲缘关系很强的,感激自己的先祖,爱护自己的孩子。”
“原来如此。”
祭祀要开始了。
由于不是本家成员,他和小水母都在祠堂的外面,最里面才是斯狄瓦尔的成员,血脉越纯越靠近核心。随着青薄启动祠堂内的法阵,在场所有人鱼都感受到一股轻柔的力量抚过自己的身体。
就像一位陌生有熟悉的长辈,正慈祥地看着你,他伸出手,抚摸你的头顶,关爱你近况如何,温暖得几乎能让人鱼哭出来。
没有任何指令,但所有的人鱼都安静下来,朝着祠堂中心,低头,手掌放在心脏的位置,阖上眼睛。
沈寂宵也照做。
他是第一次感受。
青薄的声音传出来,她正说着祷词,感谢先祖们的庇佑。这一段大概会持续半小时,等会便是给幼崽们开窍的仪式。
沈寂宵也是今天才知道人鱼族的孵化需要什么。可以说,如果有人把蛋偷走,不把蛋放在人鱼族的环境里,几乎是没有办法孵出人鱼幼崽的。
就算成功孵化了,也会因为精神力上的卵壳没法打破,而产生各种各样的问题。体弱、多病、精神力干涸,然后夭折。
也许是因为此刻来自先祖的精神力安抚着他们,沈寂宵蓦然想起了自己的混账爹。
他亲爹是条……啊不,是个彻头彻尾的人类,还是个没权利没地产的落魄贵族,祖上家财都挥霍完了,唯独保留着一个名号。
在王室没落后,连名号也没用了。
那人就一拍脑袋,收拾了东西,跑去当吟游诗人了——沈寂宵能看出来他爹是个不太爱负责的人,如果不是贵族的名号束缚着他,可能很早就去当吟游诗人浪迹天涯了。
但他小时候,特别小的时候,还是挺喜欢他父亲的——他说沈寂宵是从蛋里孵出来的,孵了很久很久。
沈寂宵那时候还不懂,而且周围的小孩大多也有各种各样的说法,什么垃圾堆里捡来的,国王送的,喝酒喝多了突然掉出来的。他就想着他爹愿意孵他,还挺好的。
直到他知道人类的生理结构,知道生产是怎么一回事,拿着课本回去问喝醉了的爹。
“儿啊。”他爹从抽屉里找出来了一副蛋壳,“这真是你的蛋。”
差不多十岁的沈寂宵:“……太假了。”
他看着眼前彻底醉倒的人,又看着抽屉里的蛋壳。纯白的壳,壳很薄,看起来更像纸,他没见过这种蛋,以他当时的见闻,说到蛋壳只会想起鸡蛋鸭蛋,鸟类的蛋壳都是圆润坚硬的。
抽屉里的蛋壳拼成一个后更像椭圆形,而且那么软那么薄,肯定是假的。
他不禁想道:他母亲呢?
他从没见过他母亲,就连他混账爹编的孵蛋小故事里,也没有他母亲的身影。
他以为是因为自己家世没落了,亲爹又混账,母亲才跑路了——现在也依然有这种想法。
直到后来,他快成年的时候,他在外远游的爹寄了一封信回来。说他娘是人鱼,说他是混血,成年后有可能要变鱼的。
沈寂宵无语极了,他有过溺水的经历,要是鱼,能淹死?
然后他发现自己腰腹开始长鳞片。
现在又忽得想起以前的东西,沈寂宵微微茫然。他现在还是不知道自己的母亲究竟是何人,也不知道自己的混账爹是如何泡到一条人鱼,人鱼生下他后又去了哪里。
他甚至有更多的疑问了,人鱼一族的孵化如此艰难,他爹真的孵化了他吗?不会是混账男人编出来给自己贴金的吧?
他想着。
额头忽然被轻触了一下,他感受到拥抱,很轻柔的力量,仿佛只是将手搭在他肩膀上,然后俯下身,将唇贴在他额头,一个说不上来什么意味的亲吻。
来自女性的、长辈的、他从未体验过的……
他的心脏前所未有地跳动起来,几乎瞬间就突破界限,甚至有些疼。眼睛处的精神力封印也因为过于激动的心绪而变得不安稳,他视野里的东西一会儿清晰一会儿模糊,最终变成变成了一团雪白,进入了短暂的目盲状态。
可就在这种情况下,他看见了一尾雌性人鱼的幻影,和其他幻象一样看不清脸,但她的尾巴如此美丽,蓝紫色和银色交织,星河降世,如梦似幻。
和他很像。
不如说,是他像她。
来自先祖们的精神力如潮水般褪去了,沈寂宵的视野渐渐恢复正常,他闭了闭眼睛,重新睁开,看见小水母浮在他面前。
“沈寂宵,你还好吗?”
沈寂宵觉得眼睛有些难受,眨了一下眼睛,伸手一抹,一粒珍珠躺在手心。
“……”
这是……他眼泪?
沈寂宵又抹了抹,掉小珍珠了。他都不知道多少年没掉过这玩意,只是这一次,他竟然一点也不难过。
唐釉帮他擦了擦:“没事的没事的,一点也不丢人。”
沈寂宵:“……”其实本来是不觉得丢人的,但唐釉一说,他忽然就羞赧起来,二十多岁一条鱼了,居然当众掉小珍珠。
而且还是在那么多鱼的围观中。
沈寂宵的鱼尾巴都要抠地了。
然后他一转头——
满地的小珍珠,闪闪发光,新鲜而圆润。
沈寂宵:“……”
小水母更是没经历过这种大场面。因为刚才的力量本质上是人鱼先祖们的精神力,和他无关,所以他只是觉得很温暖,这种庇护之力能够治愈自己也没发现的暗伤,仿佛浸泡在温暖的水域里,特别舒适。
结果他泡了一会儿,往边上一看。
一阵淅淅沥沥的珍珠雨。
传说是真的,人鱼的眼泪真的会变成珍珠,而且五颜六色,虽然颗粒都不是很大,可胜在圆润完美,漂亮极了。不知为何,小水母忽然就懂了人鱼族哪里来那么多珍珠。
他一抬头,发现就连笨蛋人鱼,也掉了一颗小珍珠。
也就这种时候,沈寂宵看起来像一条普通人鱼了。
死亡孕育新生,庆祝新生的仪式原来也是悼念死者的仪式,人鱼们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就从先祖们的触动中恢复过来,喜气洋洋地给进行人鱼幼崽的开窍仪式。
不同聚落的人鱼们混在一起,忙前忙后。
小水母和沈寂宵不是很熟悉需要做什么,想要帮忙的时候也被青薄拒绝了,说是好好休息即可。
于是他们就在边上休息。
沈寂宵摩挲着手腕上的珊瑚环,回忆刚才在幻象中看见的那条人鱼。
小水母则是抱着珍珠,想把今天的事情全都记录下来。他今天没见过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首先要把玩游戏拿奖品的画面刻录下来,他和沈寂宵和未成年人鱼们一起玩闹的画面。
然后是食物,宴会里的食物都是他没见过的东西。小水母自己吃不了,但他看其他人鱼们吃得特别高兴。
晚餐过后他们短暂地去过一次大堂,那里举办着舞会,数不清的漂亮人鱼在舞池中间摆动尾部,鳞片交织,令人炫目。可惜他是水母不会跳舞,沈寂宵也不会,没有进去玩。
之后便是祭祀的珍珠雨……
“你在刻录什么?”他忽然听见沈寂宵的声音。
唐釉:“就是今天发生的事。”
“……”沈寂宵看见了自己掉小珍珠的场景,半响没说出话,好一会儿才闷闷地说,“丢人。”
“哪里丢人了,因为先祖而感动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小水母就不这么觉得。
“等等。”他忽然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你是怎么知道我刻录的是什么画面,珍珠刻录还没完成,你也没有用精神力或魔力探查,不应该看见呀。”
沈寂宵也反应过来了。
他是发呆的时候往小水母那儿瞅了一眼,就看见了这些跳动的画面。当时小水母正专心地刻录回忆,他也没好意思打扰,就这样在边上一直看了下去,直到看见掉小珍珠的场面。现在才反应过来,刚刚看见的东西,应该是某种幻影——某种真实的幻影。
他的眼睛穿透了珍珠,看见了尚未刻录完成的画面。
这可不是什么幻觉,那些画面是真实存在的,小水母的话可以证明。
“应该和我的精神力有关。”沈寂宵捂住一只眼睛,“等仪式结束后我会去问问。”
小水母掏出另一颗珍珠:“你可以看见这颗珍珠里有什么吗?不准用魔力探查。”
人鱼摇头:“我不知道该怎么使用我的能力。”
试着试着,周边忽然出现了一条陌生的人鱼。
那是一尾黑色的人鱼。
作为人鱼,大家作为人的半身上或多或少的都有鳞片,但他的鳞片比起其他人鱼,实在是多得有些过分。
细小的纯黑色鳞片从腰侧一路爬到脖颈,沿着下颌线往上,在右侧脸庞上留下一片墨点的纹路。越上面,鳞片便越细小,到最后,形状近似三角、是个小扇形的鳞片已经只有一点,像个泪痣,隐没在眼尾。
和别的人鱼不同,他气质阴沉,在这样热闹的日子看着便不太讨人喜欢。
就这样幽幽地出现在他们边上,就像一抹游魂,让人想起深海中的幽灵鲨——大部分人鱼只会让人想起珊瑚礁中绮丽多彩的孔雀鱼。
小水母吓了一跳:“哎呀,我没见过黑色的人鱼。”
沈寂宵早就注意到他的靠近了,有些警惕:“请问你是……?”
他虽然没仔细关注,但也粗略地听了一耳朵来拜访的人鱼聚落,把白日里见到的人鱼们分类。可他完全没有见过黑色的人鱼。
黑色的人鱼脸色苍白,眼下有两抹青黑,虹膜也是黑色的,于是两粒乌黑的眼珠子就直勾勾地盯着沈寂宵:“你的精神力很特别。”他说话像在梦游,语调轻飘飘的。
“什么?”
陌生的人鱼仿佛不觉得这是一种冒犯,他围着沈寂宵转了一圈,嗅着周围的水流:“我没闻错,就是你的精神力。”
“我已经五十年没有见过你这样的精神力了。虽然还不清楚具体的分支,但要是好好培养,一定会成为极强的法师。”黑色的人鱼甚至有些狂热,“小人鱼,你不是斯狄瓦尔的,对吧?这里也不适合你,他们的精神力方向更接近生长和治愈,而你……不如来我们的聚落,绝对有更合适你的知识。”
他仿佛看透了沈寂宵的想法:“你的疑问,我们都可以解答。”
小水母看向人鱼。
人鱼顺着视线,看向小水母。
于是小水母撞着胆子,水母仗人鱼势,从水母软糖变成硬糖:“你先说,他的精神力特质是什么?”
“解析、感知、预言。”黑色的人鱼精准说出了方向,“你的精神力还不稳定,没有定性,想去什么方向全凭你自己的决定,诅咒、医毒、操控……比如我,特质是感知,但我花了半生的时间学习各种诅咒。”
“太邪恶了!”小水母尖叫起来。
“邪恶吗?”对方似乎完全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的,睁着一双黑眼睛反问,“又不是全拿来做坏事。”
“你真的是被邀请来参加聚会和新生仪式的吗?”小水母发出疑问,同时悄咪咪地躲到沈寂宵身后,从硬糖变回了颤颤巍巍的小软糖,“你、你这样怎么给幼崽们祝福……”
“诅咒他们一辈子幸福,不行吗?”
唐釉:“……”
沈寂宵:“……”
那没事了。
“你要去学吗……”粉色的小水母躲在沈寂宵后面,用触手抓起他的手指,“决定权在你这儿。”
沈寂宵沉默着。
“哎。”但黑色的人鱼不打算沉默,他眯起眼睛看了看,发觉了更有趣的事,“你这只小水母还挺有趣的,这个精神力的储备……有千年了?”
“你这精神力的走向还挺有趣的,怎么一截一截的。死了?不像啊……夺取?看起来好像没有邪恶,难道是嫁接……”他兀自喃喃了一阵,好一会儿才突然想起什么似得,看向小水母的方向,“小水母,难道有谁把精神力赠与给你了?”

第24章 睡觉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小水母缩成一团抱住沈寂宵的手指, “我的精神力……就是我的精神力。千年……哪有千年,不要揣测我的年纪。”
“年龄这种事,测个骨龄就知道了。”
小水母就探出一个脑壳, 非常认真夹着一点小得意地怼他:“我没骨头。”
黑色人鱼:“……”
他看起来还想说点什么,又微微前倾身体, 想更仔细地看看小水母。但沈寂宵伸手拦了一下:“够了。”
小水母很明显有点害怕这条黑色的人鱼。
“我对你们的知识没有兴趣。”他说,“请你不要打扰我们了。”
黑色的人鱼顿时失落地连尾鳍都垂下来了, 尖锐的鱼鳍垂在腰线下方,像两片薄薄的蝙蝠翅膀:“我叫桑落·伊芙西美, 你是我见过的人鱼里最有诅咒天赋的,如果你改变主意,随时可以来找我。”
“我住在塔桑游乐馆。”
一个陌生的地名,沈寂宵敷衍着点了点头, 他并不关心陌生人鱼的想法。等黑色人鱼一走, 他将背在身后的手放回身前, 看着蜷成一团的小水母,颇有些担忧道:“很害怕吗?”
“感觉阴森森的……”唐釉抱住触手,“沈寂宵, 你说, 我真的能活一千年吗?不可能呀……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沈寂宵心中也没个定论, 小水母自己记性不好,他也不了解, 暂时只能确定他活了超过二百年。至于用精神力断定小水母的年龄,他觉得有些武断了。
万一小水母是那种万中无一的天才,活一年顶过他人十年呢?
“我都不知道人鱼里面居然有黑色的品种, 而且还会诅咒。”小水母对精神力的感知更加敏锐,“他不是说着玩的, 他真的有实施诅咒的力量。我听说,这种魔法练到极致,连说话也会蕴含一定的力量,出口就能决定他人的命运,真可怕啊。”
说来说去,他还是担忧沈寂宵:“你对这种感兴趣吗?”
沈寂宵有点感兴趣,但只是处于一种对未知内容的好奇,不至于要专门去学。
他摇头。
“我倒不是要干涉你学习魔法的方向,只是你现在的精神力还没定性,万一学坏了,就再也没法恢复了。”小水母忧心道,“你现在的鳞片多好看,万一练着练着变成黑色,岂不是很难看?”
人鱼的鳞片是不会变色的,出生就决定了颜色,三岁之后颜色彻底显现,二十岁会有换鳞期,此后都不会改变。
沈寂宵变成人鱼后直接是成年体,幼年期和换鳞期都被跳过了。
他点了点瞎担心的小水母:“放心,虽然我很想解决精神力的问题,但绝对不会病急乱投医。”
“嗯。”
不知不觉,开窍仪式已经开始了。
方才经过祭祀,引导出来的庇护之力充斥着祠堂,几只人鱼幼崽坐在中央,正是昨天接受所有宾客祝福的小崽子们。
他们抱成一团,和成年人鱼不一样,半透明的鱼鳍鱼尾看着都异常柔软,像一片半透明的胶。胖嘟嘟的小脸上,圆溜溜的眼睛占据了很大的比例,大概是觉得仪式无聊,小人鱼们张口咿咿呀呀地叫,口腔内的牙齿都还没长全,牙龈粉粉的,互相咬手指也不疼。
看见他们,沈寂宵想起一种小动物:“真像小猫啊。”
唐釉疑惑:“嗯?什么是猫?”
沈寂宵才想起这里是海底,海底的生物可能一辈子都没见过猫:“就是一种陆地生物。”
“它们有尾巴吗?”
“有。”沈寂宵说,“但不靠尾巴移动,它们有四条腿,毛茸茸的,身体柔软而灵活,眼睛很大。”
唐釉没见过猫:“真想见一见。我听说陆地上有很多奇特的生物,大家不长鳞片,长毛,不知道绒毛摸起来是什么感受,羽毛摸起来是什么感受。”
小幼崽们仍在互相贴贴。
青薄想抱起一只的时候险些没抱起来,小小的人鱼不舍得同伴,就像糯米团子一样黏在一起,都快拉丝了,逗得人发笑。
于是唐釉忍不住想,沈寂宵小时候也是这种黏黏糊糊会拉丝的幼崽吗?看起来好像不太像……
庇护之力聚集起来,在人鱼幼崽额头留下了一团温和的光,上了年纪的人鱼们颂唱着圣歌,和沈寂宵那天在祠堂听见青薄唱的一模一样。
咔嚓咔嚓。
有什么壳碎掉了。
“呜哇——”小人鱼哭唧唧地被放了回去,小珍珠滚落,很快被照顾幼崽的人鱼捡走,防止幼崽们把这些东西吞下去。
又是一条小人鱼被捉起来。
“今年的仪式真顺畅啊。”有人鱼笑着感慨,“庇护之力好像更浓郁了。”
小水母听见了,特别高兴地舒展开来,在水中一弹一弹地抖着自己的小触手:他才不会告诉别人,庇护之力更浓郁是因为他修改了设置在祠堂里的魔法,让过去的魔法更适合现在。
虽然被青薄姐要求不能告知其他鱼,但小水母被夸奖了还是很高兴。
“什么事?”沈寂宵马上发现了小水母的兴奋,明明刚刚都快躺下了,现在忽然蹦跶起来。
小水母特别不擅长撒谎,期期艾艾好一会儿,看见边上的人鱼幼崽哇哇哭,灵光一闪:“我想知道你小时候是不是也这样,呜哇呜哇地哭成一团。”
沈寂宵:“……”
“没有。”他偏头,“我也不记得了。”
“你呢?”他问小水母。
“我?我小时候是水螅体阶段,唔……你把我当做一朵小海葵就行,我每天就知道快快乐乐地捞饭吃,吃饱了就休息,没什么特别的。”唐釉把自己倒过来,“就像这样,捕捉——进食——然后有一天我就从水螅体上脱离下来,变成了一只水母。”
没有了解过的生物循环。沈寂宵有些后悔之前没有好好学习通识课。
幼年的小水母……是一朵生长在岩壁上的小花?
唐釉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的生命循环:“大概就是你出生,长大,脑袋倒着飞了出去,长出了全新的脚?”
沈寂宵:“……”
他情不自禁地扭了扭脖子。
——小水母真的是一位很好的通识课老师。
等仪式结束已经到了深夜,小水母玩了一天游戏,累着了,几乎是被沈寂宵捧着进的洞穴。
他们一进去,就瞧见一条熟悉的人鱼正点着一颗夜明珠,闭着眼睛,还在嘀嘀咕咕什么。仔细一听,似乎什么药方的搭配。
“你们回来了?”医师睁开疲惫的眼,“我来复查一下。”
人鱼的洞穴是不设置门的,看起来谁都可以出入。但大部分鱼都会给自己的洞穴增添一些精神力构成的网,只有自己认定的人才能通过。唐釉他们现在睡的这个是客房,沈寂宵不会设置网,水母没这个防备的心思,所以一直就这样敞开大门——虽然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呼……”
眼看小水母已经进入放空的休息模式了,沈寂宵把他放在由精神力搭建的泡泡巢穴里,和医师示意了一下,两条人鱼出去说。
医师也没拒绝。
他们出了洞穴,就靠在岩壁外面聊天。
“不错,你的精神力已经稳定很多了。今天仪式上的庇护之力对你也有效,治愈了不少暗伤。”医师随口报了几种东西,“这些都可以安抚你的精神力,最近唯一的问题就是不要把你的精神力一口气用光,封印的作用本质上是用你多余的精神力去束缚精神力,是一种危险但平衡的天平,精神力耗空会导致暴动再度发生。”
沈寂宵点头:“我明白了。”
“精神力可以嫁接或赠与吗?”想起那条黑色人鱼说的话,沈寂宵又问了一个问题。
医师一愣:“你在说什么?”
他的表情严肃起来,上下打量起沈寂宵,仿佛要从他的鳞片看进他的内心。
沈寂宵面不改色地解释:“白天遇到了一条人鱼,他告诉我的。”
“那是禁术。”医师的尾巴很长,拖曳在身后,他绕了一圈,像一条柔软的丝带。沈寂宵却从这样柔软而美好的鱼尾里察觉到了一点攻击的意图。
“你好奇过,这种好奇可不能有。精神力是自己的就是自己的,别人的就是别人的,邪恶的掠夺魔法可以抢夺一部分他人的精神力,但这同样会给自己留下创伤。”
“精神力不是财富,它们是有主的、专属的。就像你把其他鱼的鳞片拔下来插在自己身上,只会弄得两败俱伤。”
沈寂宵想了想:“因为精神力有特质?”
“是。即使许多鱼的精神力并没有觉醒明显的特质,但不代表特质不存在。”
“那么赠予呢?”医师解释了掠夺精神力,却没说赠予。
“同样会出现这种情况。”医师说,“哪怕赠予方主动抹去自己精神力中的特质,哪怕他主观意愿上是无害的,把精神力送出去的时候仍旧会对被赠予方造成伤害。没有鱼会这样做,哪怕是对自己的亲生幼崽,赠予的精神力和身体不匹配会导致身体崩坏,严重时会导致幼崽夭折。”
“揠苗助长不可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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