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之塔(无限)by镜飞

作者:镜飞  录入:09-15

余悦打了个冷战。明明天气十分适宜,他却觉得浑身发冷,忍不住搓了搓手:“所以,玄微也被这一家三口骗了?”
秀凤那首歌谣太诡异凄惨,他铭记在心。里面她曾自己陈词“连黄泉路都难去到”,可谓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她必然不是自杀。
而‘死而有怨’,则证明,她的死亦不是意外。
“是陈婆一家——秀凤怀着孩子,他们竟然杀了她!”余悦两眼放空地喃喃道。作为生在新时代,长在红旗下的好少年,他简直不敢置信:“为什么啊,我不理解……”
“他们一家三口都整整齐齐了,你还活着。”荆白脸色平淡,仿佛刚刚并没有揭穿一个恐怖的真相,只是看了他一眼:“你还想怎么理解??”
余悦被他噎得说不出话,荆白顺手把册子从灯火上拿了下来。
温度慢慢冷却,上面浮现的字迹也逐渐消失。荆白漫不经心地转头,准备让余悦回去,余悦在旁边期期艾艾地问:“大、大佬,今天晚上我能不能……”
反正小恒也不回来,他还是和荆白住更有安全感。
荆白猜到他的意图,不欲打乱房间住宿的顺序,正想拒绝。转头看余悦时,目光不经意往床头一偏,忽然发现了一丝异样。
余悦原本就有些不好意思,见荆白突然顿住了,更没勇气开口,顺口转移话题道:“大佬,你在看——”
荆白猛然转过身,锐利的目光直视着余悦,向他比了个“嘘”的手势。
余悦不知道他突然为什么不让说话,但已经学会了服从安排,愣愣地闭上嘴。
荆白见他总算安静下来,眼睛落在某个点上,用手势示意余悦走近,一边说:“你手怎么了?今天找东西的时候受伤了吗?”
余悦还傻乎乎地抬起手看,说:“没啊——”
话到嘴边,见荆白冷冷瞥了他一眼,那眼风和刀刮似的,一个激灵道:“是!我、我都没注意,可能、可能是被树枝划了一下吧。”
他配合得还算自然,借这句话的机会,走到了荆白身边,听上去是要查看伤口的意思。荆白附耳对他说了句话,余悦脸色惨白,哆哆嗦嗦地说:“这、这么严重吗?”
荆白只点了点头,道:“既然受伤了,你就先回去吧。”
余悦听完,只恨不得夺门而出,火烧屁股似地走向门口。荆白就站在原地看着他,见他手都搭到了门闩上,又回头道:“大佬,我……”
荆白不耐烦了,直冲他摆手。余悦踌躇了一阵,见荆白眼神愈发不善,哭丧着脸冲他鞠了个躬,一溜烟似的跑了。
荆白合上了手中的薄册。关于这座大宅里曾经发生过什么样的事,他已经差不多弄明白了。但他刚才附在余悦耳边说的,却并不是推断。
他说的是:“屋里有鬼,快走。”
这当然不是谎话。
把册子从灯火上拿下来的时候,他无意中注意到房中的那张床。
这张大床本是实木材质,漆成黑色,方方正正的形状。白天看着,还能夸个“庄重沉稳”,到夜里,昏黑的夜色下,这又黑又方、死气沉沉的床榻,看起来就很像棺材了。唯一好一点的,就是床板至少没有直接放地板上,床柱比较高,床下留出了一块空。
之前耿思甜就抱怨过这床晦气,荆白不以为意,现在才发现这床确实阴森森的。
房间仅靠一盏油灯照明,原本就很昏暗,但正因为床是方正的,荆白才会注意到它的阴影有些异常。
一张方正的床,影子也应该是方的,怎么会多出来两个尖?
这原本很不起眼,荆白甚至也几乎被骗过去了,就连胸前的白玉发热,他也以为是玄微那本册子的缘故。只是后来他想把玄微的册子收起来,要和余悦说话,脸无意中转了个方向,才发现了蹊跷。
支走了碍事的余悦,在微微摇晃的昏黄灯光中,荆白不动声色地观察着。
黑色的床檐上多了点东西还真的很难发现,荆白也是半晌才看出来,这是一双穿着黑布鞋的,女人的脚,正倒扣在床檐的木板上。

这是一双裹过的小脚,鞋头尖尖的三寸金莲,紧扣在他的床头。
整个大宅中,只有陈婆的脚是这样。
她什么时候来的?为什么一直躲在床底,却不动手?是时间还没到,还是差了什么别的条件?
余悦出去得很顺利,没见她暴起,可见今夜这东西就是冲着他来的。
荆白知道自己被针对了,但他这个人向来如此,形势越紧张,他反而越镇定。他把手插入外裤的口袋,摸到一张完整的黄符。这是今天从玄微尸体上翻出来的。
荆白将黄符紧紧攥在手中,两眼盯着床角,试探着向门口走去。
还没走到门边,沉重的实木床板就开始摇晃起来,发出经久的木头被摇动时,那种嘎吱嘎吱的声音。
看来离开房间是不行的。荆白立刻方向一转,装作只是在房中随便走动的样子,回到之前坐着的油灯处。虽然他不知道陈婆为何不动手,但这样更好,他有充足的时间来准备。
陈婆不动,他也不动。直到接近子时,荆白看见她的脚又动了几下,便收拾妥当,准备躺到床上。他走到油灯边,作势要吹灯,又自语:“算了,今晚就我一个人,留着这灯也没什么。”
陈婆的脚扣在小恒平时睡的那头,荆白就躺在自己平时睡的那边。他保持入睡时均匀的呼吸,心中默默算着时间。果然,没过多久,身下就发出吱嘎吱嘎刺耳的抓挠声,像是有人用指甲在抠床板。
荆白屏气凝神地躺着,床板甚至还在微微晃动。除了床褥,他和陈婆就隔了这层不算非常厚实的木板,这时甚至能感觉到陈婆在床下爬行,一步步爬到了自己睡的这头。
荆白呼吸丝毫不乱,默默睁开双眼。这时,陈婆的头从他枕边的方向慢慢伸出来,青灰的脸和荆白猝不及防打了个照面!
老妇人眼球暴突,满是尖牙的嘴巴张开,发出一声尖啸。枯瘦的手从床下伸出,要抓向荆白的脸。荆白反应更快,一张早已准备好的朱砂黄符立刻贴在她额头上!
保持着一手高高举起的姿势,青面獠牙的陈婆竟然动弹不得。荆白拍了拍双手,缓缓站到地上,俊秀的脸上神情平静,淡然道:“果然定住了,玄微本事不错。”
黄符画的什么他看不懂,但玄微的薄册里说过几种他改进过的符咒,他借此认出玄微身上的那张黄符是定身符,薄册中描述“寻常鬼怪可定三个时辰,便是厉鬼,亦能留出三刻逃命之机”。
确认符咒的功效以后,为了验证自己的推断,荆白决定赌一把。
现在,见陈婆面目狰狞,身子却纹丝不动,他确信自己赌对了。
荆白缓缓站到陈婆身边,老太婆满是血丝的眼球怨毒地跟着他转,荆白知道,自己只有三刻钟时间。
他绕着陈婆转了一圈,尤其注意观察了她脑后,却没发现和陈宝等人的不一样。
他始终觉得蹊跷,再绕回她身前,眉毛一扬,竟然伸手掀起了陈婆一直戴在头上的黑色抹额。
原来如此,她的伤口在前额,有一个拳头大小的空洞。只是之前一直用抹额遮住,所以众人从未发觉过异样。
陈婆眼中露出惊骇之色,荆白淡定的微笑在她眼里宛如魔鬼:“我猜,这就是你的弱点?”
陈婆恨恨地瞪着他,荆白若无其事地将抹额盖上,缓缓道:“但我情愿再等一等……看我等的人,她会不会来。”
时间缓缓流逝,荆白神色平静,陈婆高举起的那只手已能微微颤动,她脸上却不见喜色,反而显出了一种难以言表的恐惧。
沙沙,沙沙。
像是女人的布鞋踩在地上的声音,她从走廊那头走过来,足音渐渐接近荆白的房门。
“鸡公仔,尾弯弯——”
她似乎在唱着什么,飘渺的歌声越近便越清晰,伴随着轻缓的脚步声,停在了房门前。
“做人新妇甚艰难——”
荆白起身走到房间角落,来人似乎有房门的钥匙,一阵叮铃脆响后,便是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连插好的门闩也自动被挪开。
陈婆的眼睛死死盯着门口,那张已经看不出是人的青灰色脸上,竟然出浮现堪称绝望的神色。她举在空中的那只手不停颤抖,连抓着床底的那只手也发出了咯吱咯吱的抓挠声,可玄微的定身符效果还在,她动不了。
木门嘎吱一声被推开。
门外站着的是秀凤,现在的她看起来和白天差不多,穿着朴素的青布衣裙,清秀的脸庞干干净净,不施脂粉。唯一不同的是,她手里拿着一把磨得雪亮的菜刀。
她的脚步声停在门外时,荆白就躲到了房间角落,此时只管静静站着,一动不动。秀凤看都没看他一眼,目光停驻在陈婆那张已经没有人样的青灰色面皮上,嘴角微弯,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
陈婆颤抖得更厉害了,长满獠牙的嘴不停张合着,眼见着秀凤哼着她的歌,一步一步地走近床头。
伴随着凄厉的惨叫,雪亮的菜刀高高举了起来。
“下间有个冬瓜仔,问过安人煮定蒸。”
她的歌声也十分动人,只是这歌曲中仿佛带着无限哀愁,连站在一旁的荆白被这强烈的情绪所感染,胸中涌起一股暴烈痛苦的情绪。他咬了咬牙,额上青筋隐现。
就在这时,白玉微微闪了闪,一股水一般温润的力量平和了他的心境。
荆白稳住情绪,眼见着秀凤在陈婆撕心裂肺的喊叫声中,把不能动弹的她砍成了一块一块。
她下手的动作冷酷至极,面上却十分平静,伴着哀婉的歌声,美丽的双眼中泪光莹莹,好像她依然是歌曲中的那个可怜的女人,一边哭泣,一边在厨房做菜,可无论怎么竭尽所能,都不能让她苛刻的公婆满意。
她温柔的表情配上陈婆凄厉的叫声,说不出的可怖。那陈婆也不知是个什么东西,被砍成了十几块,碎块还在挣扎扭动。地上到处都是她黑色的血,嘴里还能不断惨嚎。
见她这样,秀凤像是满意了。脚下的血迹早已沾湿了她的青布衣裙,她却毫不在意似的蹲下身,捡起陈婆不断痛呼的头颅。
“好痛啊……张秀凤,你这个贱人!好痛啊!”
秀凤对她的怒骂充耳不闻,单手托着她的头,用白日说话那种柔弱的语气轻声问道:“家婆,你话,呢个冬瓜,煮定蒸?”
陈婆的那颗头像是被突然被割去了舌头,哑巴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两个暴突的眼睛惊恐地瞪着秀凤。
秀凤像是看不懂她的表情,神色如常,甚至还微微笑了一下:“我错咗,安人钟意食……煮冬瓜。”
她看也不看地上四散的尸块,拿着菜刀的那只手甚至得空展了展沾污的裙摆,用另一只手托着陈婆的头站起来,步伐轻巧地向门外走去。
“啊啊啊!张秀凤,我花了一两银把你买回来,你不能这样对我!你怀的孽种根本不是我们宝儿的孩子,你怎么有脸来找我们!是你该死!”
陈婆看起来完全失去了理智,口中不断冒出恶毒的诅咒,秀凤却充耳不闻,只在走到门口时回过头,幽幽看了荆白一眼。
她眼中似有千言万语,却什么也没有说。荆白大概能猜到她要说的话,脸色如常,冲她点点头。
得到他的回应,她才走了出去。纤细的人影消失在门外,房间的木门也自动合上,甚至还贴心地插上了门闩。
荆白凝视着门扇,心中未感到丝毫放松。
直到此时,他终于确认,看似弱不禁风的秀凤,才是这个副本里最凶的鬼。

第35章 陈婆过寿
陈婆是在他床头被砍的,秀凤只带走了陈婆的头,现在地上还有十几块尸体的碎块。好在头带走了之后,这些乱七八糟的碎块总算是不再动了。
荆白无言地注视着被单床褥上的点点黑血,知道这张床算是废了。现在想收拾残局也不现实,荆白索性坐到窗边,小恒常坐的那张椅子上。
横竖今晚这一番折腾下来,他已经没了睡意。对他来说,现在重要的只有一件事。
鬼婴和鬼母见面,是不是离开副本的条件?
故事的来龙去脉,他已经差不多理清了,秀凤今夜的行为也证实,比起他们这些人,她对折磨过她的陈婆一家人更感兴趣。可若是如此,于明江和周德昌为什么会死?
他们的头,又为什么会在秀凤的青石缸里?
想起昨晚的“宝儿”空空如也的脑壳,和白天时守在门口的陈公,荆白心中生出了一个猜测。
第二天一早,荆白是被女人凄惨的尖叫声吵醒的,伴随着的还有震耳欲聋的敲门声,像鼓点一样急促,让他一阵心烦意乱。
“大佬,大佬!你还好吗,大佬!”
荆白昨夜折腾半宿,到天亮才睡,还是在一张椅子上凑合睡的。这时被吵醒,只觉心烦意乱,胸中涌上一股燥意。他用力拉开门,臭着脸问:“做什么?”
来敲门的是余悦。他看到荆白平安无事,原本紧张的脸上绽出喜色。他身边还有一个浑身是血的女人,正捂着脸呜呜哭泣。她看上去太凄惨了,荆白细看了看,才认出来那是颜葵,皱起眉道:“又出事了?”
颜葵听见他的声音,抽泣了几声,哭得更厉害了,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余悦原本也惊慌失措,但看见荆白平安无事地出现,又冷静了许多,压低声音道:“谷宜兰死了。房间里的状况,和周德昌、于明江差不多。”
荆白若有所思,问的却是:“你昨晚听见什么声音没有?”
陈婆昨晚被秀凤带走时又是惨叫又是怒骂,走廊里却没有丝毫响动,也不知其他人有没有听见。
余悦挠了挠头,困惑地道:“没有。我回去之后吓得睡不着,一晚上都醒着,天亮了才眯了一会儿,什么也没听见啊?”
荆白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他把门带上,去谷宜兰和颜葵房间看了看,果然遍地血肉,惨不忍睹,和前两天的情形差不多。
走廊里仿佛笼罩了一片阴云,所有人都显得十分沮丧。尤其是昨天跟着谷宜兰的那一队人,接连死了两个带头的,个个脸色如同死灰一般。
王惠诚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哀嚎道:“每天晚上都会死一个人,什么时候才能到头啊!我想出去,让我出去!”
没有人理会他,但他的惨叫伴随着颜葵的哭声,让走廊的气氛变得更灰暗。身着青色衣裙的年轻女人就在这时静悄悄地出现在走廊的尽头。
她没有多看荆白一眼,对着众人幽幽道:“各位贵客,该用早饭了。”
新的一天又要从这里开始。走廊的氛围陷入死寂,没有人愿意动作,秀凤见状,便低着头站着原地,也不催促。
荆白越看她的举动,越觉得有些奇怪,想了想,走到秀凤面前,低声问:“你家婆……今天可好?”
秀凤闻言诧异地抬起头,清秀的脸上露出迷惑之色:“贵客怎的知道?晨起时,家公说,家婆今天病了,不见客。”
这时,终于有人发现了不对。和余悦同住的耿思甜扬声问:“不对呀,今天晚上不就是她的七十大寿吗?我们是来参加晚宴的,她是寿星,不见客算怎么回事?”
秀凤似乎也觉得此事奇怪,拧着眉头,嘴唇动了几下,好像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荆白仔细地观察着她的脸,见那疑惑的情绪不似作伪,心中有了成算。
秀凤想得脸色发白,两眼放空,呆呆地站了好一阵,也回答不了耿思甜的问题。最后,她只能扶着额头,勉强地说:“抱歉,这位贵客,我实在不知道。这都是家公告诉我的,贵客们有什么问题,请去问家公吧。”
虽然没有回答实质性的问题,她的表现却让荆白确认了自己的猜测。他根本不管其他人脸上震悚的表情,冲秀凤笑了笑:“好,请带路。”
等到了大厅,红木餐桌上坐着的果然没了陈婆。她的位置被空了出来,一老一少两个男人正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荆白一走进去,就发现陈宝的衣裳也变了,那身簇新的寿衣被换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件同色的长衫。年轻男子的眼中射出两道怨毒的目光,几乎要荆白钉死在这里。
陈公脸上却瞧不出丝毫异样,神色和蔼,面带笑容地看着众人一一落座。
荆白无视了陈宝眼中的滔天恨意,像前几天一样,自然地坐在了他旁边。
和前些天一样,死去的人位置是空的,也没有碗筷。颜葵坐在谷宜兰的空座边低声啜泣,荆白一眼看去,桌上碗筷还剩七副,来的却只有六个人。
陈父看了看自己身边的空位,捋着自己花白的胡子,笑道:“各位贵客,请问是谁没来用早餐啊?”
那个位置一直是小恒的,除了余悦和荆白,谁也不知道他昨夜没回来。现在陈公问起,他们也只能面面相觑,目光不自觉转向荆白。
陈父便也转头看向他,微笑道:“鄙人家的规矩,但凡是我家贵客,早上都要来用早餐的。请问那位小客人,是为何没有来啊?”
这老头笑起来时,嘴咧得很大,看着似乎很和气,眼睛里却没有丝毫笑意。那个笑容像是在脸上硬画出来的,多看几眼便格外的不舒服。
桌上的众人噤若寒蝉,生怕触犯了什么禁忌。鸦雀无声中,荆白开口,平淡地道:“是啊,他昨晚就没回来,我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陈公的胡子颤了颤,连声道:“哎哟,天黑了,外面可不安全。”
荆白不动声色地笑了笑,没接他这句话。老头沉默了片刻,语声嘶哑地道:“昨夜没回来的人,今晚也不用来吃席了。我们家里不欢迎不守规矩的人。”
荆白眉毛一挑,看了一眼陈婆的空座,反问道:“寿星都不在,今晚的席该怎么吃?”
陈父皱纹满布的脸抽搐了一下,挤出一个笑来:“我家老婆子病了,我来办也是一样的。秀凤备了几天的菜,贵客们也等了这些天,不办怪可惜。”
这下所有人脸上都出现了古怪的神情:难不成这寿星还能帮着当?
荆白得到答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陈父转向桌上的众人,慈和地笑道:“我的提议,大家赞同吗?”
无人提出异议,偌大的正厅静得落针可闻,陈父便点头道:“好、好、好。今晚子时,请在座的贵客准时出席我家老婆子的寿宴!”
像往常一样,等他说完了,众人才敢开始动筷,一顿饭吃得静悄悄。
荆白随便吃了几口,远远看了一眼秀凤。
她还是低眉顺眼地侍立在不远处,这餐桌上无论空出多少个位置,似乎都不会有她的容身之处。

等用完了早饭,其他人聚在一起,低声商量着什么。
荆白无意参与,但他即使站得远远的,也能感觉到这些人警惕的目光在他脸上扫来扫去。
想也知道,无非是讨论小恒的失踪,怀疑他做了什么手脚之类的话。不只是他,余悦因为昨天跟着荆白小恒两人行动,也被众人排除在外,隐隐形成了排挤之势。
难怪小恒昨日把秀凤留下的印记藏了起来,还叮嘱他不要向其他人透露。没想到没丁点大的孩子,对人性倒是十分了解。
在副本里,余悦本来也只完全信任荆白,对其他人的眼光不甚在意。但看到和自己住一个房间的室友耿思甜一边盯着他,一边和吴怀等人窃窃私语,也不知道在编排他什么,不禁吐槽道:“我说他们这些人真是,乍一看群英荟萃,其实吧,就是一群王八开会……”①
这些人不就和昨晚之前的他一样,甚至还不如他。连玄微和鬼婴的信息都没拿到,还排挤他和大佬。自以为人多势众,或许还觉得自己很聪明,实际上已不知落后了多少步。
想到这里,他不禁看向荆白,却只看到一个背影——荆白根本没有理会那群人,径自动身离去。等余悦发现时,他已经快要走出正厅了。
余悦连忙追了上去。他虽然不知道昨晚自己走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荆白今天活着出现,就已经足够他佩服得五体投地,更坚定了接下来要跟着荆白混的决心。
他追在荆白身后,荆白也不说话,两条长腿迈得飞快,像是赶着要去哪儿。
余悦好容易追上了荆白,很快又落后几步。
他积攒了一肚子问题,见荆白神情冷淡,仍然壮着胆子问:“大佬,昨天晚上在你房间里的鬼,是陈婆吗?她今天怎么没出现?我们晚上真的要去给她过寿吗,如果去了会不会是吃断头饭啊……”
他问题太多了,荆白停下脚步,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道:“是,死了,过,不是。”
余悦被那一眼冻得如坠冰窟,不敢再说话。他作势给自己的嘴上了个拉链,心里默默消化着荆白的回答,跟在荆白身后当吉祥物。
荆白回头看了一眼,见那群人没跟上来,才淡淡对余悦道:“我要去小树林找小恒,你最好不要跟来。”
余悦一听见小恒的名字,就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还真不敢去。别说昨天荆白那句“他走不了了”带来的冲击,就是小恒独自在小树林里待了一夜这个事实,也足够他望而却步。
一个小学生年纪的小孩,在林子里独自过了一晚。万一前去看见的是一具凄惨的尸体怎么办?就算物理意义上没死,但那个人,还是小恒吗?
再说,今天的晚宴,陈父已经明确说了小恒不得回来。如果破局的关键在这场寿宴,那小恒真的还能出去吗?
他心中有些退却,脚步也跟着放慢。荆白本来就没准备带上他,头也不回地走远了。
青年的身形挺秀高挑,走路如风一般,很快消失在余悦的视线里。
这一刻,余悦心里涌上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他怅然地望着那个背影,心里却很清楚,自己不是那个能跟上他脚步的人。
荆白倒没有那么多伤春悲秋的心思,他心里挂着小恒和鬼婴的事情,根本没有分心到余悦身上,一路马不停蹄往小树林的方向赶。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小树林看起来比昨天幽深许多,那种感觉很难描述,如果硬要说,就是葱茏的草木之间,仿佛少了一些活气儿,连绿意都黯淡了一些。
清晨的阳光似乎也不再光顾这里,一走进树林,就感到一股不太自然的幽幽凉意。荆白却毫不犹豫,径直往和小恒分别的地方赶去。
这小树林确实是有些奇怪,往里走得越深,越觉得冷幽幽的。等到了昨天的位置,仅仅是站在原地,就能感到脚底蹿起一股森森的寒意。
头顶的树叶无风自动,摇得沙沙作响。那声音听起来极不正常,像是有小孩儿嬉笑,又像是他们正哒哒地绕着这里奔跑。
“嘻嘻嘻,嘻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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