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之塔(无限)by镜飞

作者:镜飞  录入:09-15

白玉像懂得他的心思一样,布满裂纹的玉身微微发烫,暖热了他有些发凉的掌心。
荆白把白玉紧紧握在掌心,又走了一阵,只觉身体一轻,眼前一晃,等再睁开眼睛时,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崭新的世界。
“又来了一个新人。”
“不对……是两个!”
“和之前那两个人是一批的吧。”
叽叽喳喳的谈论声实在聒噪,荆白懒得再听。
从通道出来以后,他就觉得手背微微刺痛,这时抬起来一看,发现手背上出现了一个塔形印记。
这印记不大,通体漆黑,画的塔有七层,只有底层是白色的,标了一个小小的1。
这是什么意思?
他放眼望去,他所在的这个区域,是一个装潢简洁的大厅。
这里没几个人,但奇怪的是,荆白突然出现在这里,他们却似乎毫不惊讶,自顾自地窃窃私语。
身后出现几声异动,荆白心有所感,转头便看见余悦,穿着校服的少年讪讪地举起了要往他肩上搭的手掌。
“嗨,大佬!”
窃窃私语的众人脸上显出惋惜之色。
“造孽呀,还是个学生仔。”
“这一次怎么这么多小孩?之前出来的小姑娘看着还在上小学!”
“唉,我们这些底层的人,哪能知道‘塔’的机制。”
“是啊,还是早点升到第二层吧。”
余悦张望了一下,陌生的环境多少让他有点害怕。他没有上前去和其他人打招呼,只悄悄问荆白:“大佬,他们说的‘塔’是什么?”
荆白摇了摇头。
余悦等了一会,始终不见卓柳出来,又着急地问荆白:“大佬,你见着柳姐了吗?她和我前后脚进的洞,怎么到现在都没出来?”
荆白被问得不耐烦,淡淡瞥了他一眼,余悦知道自己又烦到他了,只好做了个把嘴拉上的动作,闭口不言。
两边保持着几步距离,谁也没有轻举妄动。直到那几个围观的人见他二人一直站在一起,没有分开,才互相使了几个眼色,不久,就有个中等身材的青年男子出来问:“你们是刚从副本里出来的新人吧?”
这不是明知故问?
荆白不说话,余悦左右看看,赔笑道:“是呢,我们初来乍到,什么也不懂。请问这是什么地方?”
那男子还没来得及说话,远处忽然传来几声惊叫。荆白闻言看去,一个中年男人正踉踉跄跄地走来。
他蓬头垢面,一只脚穿着鞋,另一只却是光脚,散漫混沌的目光扫过余悦和荆白,突然指着两人放声大笑。
“都得死,哈哈哈哈哈哈……都得死!你们这些倒霉蛋,都会死在这儿的!”
“从第一层进塔的废物,根本没人能活着出去!”

等他走近了,荆白才注意到,这个人不仅打扮奇怪,面相瞧着也怪异。
他长了一张很普通的脸,五官并不特别,但是脸色却发青。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眼袋却看着比眼睛还大,死气沉沉地挂在眼睑下。眼白中的血丝密集得像蛛网,加上直愣愣的、不转弯的目光,看得人心里直发毛。
其他人似乎也很忌惮他,这中年男人一走过来,围观的几个人就如临大敌,退开好几步远,好像他身上有瘟疫一般。
荆白没什么反应,直觉告诉他这个男人并不危险,余悦却被这个中年男人直勾勾的目光看得害怕起来,不由自主往荆白身躲。
“哈哈哈哈哈哈!胆小的要死,胆大的也要死!”中年男人的目光围绕着两人逡巡了一圈,又突然狂笑起来,摇摇晃晃地往大厅深处走去。
路过的人似乎都对他的癫狂十分畏惧,他走过的地方,人群像见了鬼似的纷纷散开。这男人看也不看,在众人的目光中,他越走越远,渐渐只能听到癫狂的笑声。
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不见,才有人开口:“又一个污染值要爆了的。”
“下次不知道谁和他分到一个副本里。”有个女人叹息了一声:“他肯定会爆在里面的,和他一起进也太倒霉了!”
在场有个脸上长雀斑的年轻男孩,看上去和众人畏惧的表情不同,神色复杂,显出一种兔死狐悲的伤感。
他看着男人远去的背影,低声道:“我认识他……我们从一个试炼副本进来的。他是一个餐馆老板,店铺消防不过关起火,他是被关在里面烧死的,很痛苦。所以他一进来污染值就挺高的,现在这样也不奇怪。”
旁边一个高个的男人面露不屑,哼笑道:“和你一起进来的,也就过了一个副本吧?一个副本他的污染值就爆了,这能怪谁?”
余悦弱弱地问:“请问……污染值是什么意思?”
中年男人走开后,原本站在这里的几个人已经失去了寒暄的兴致。为首的男人上下打量了余悦几眼,直接道:“你既然过了试炼副本,应该知道你自己怎么死的了吧?”
荆白虽然就站在余悦旁边,但这几个人似乎并没有和他说话的意思。他原本就懒得理人,此时正合他意,便只管不动声色地听着这些人说话,捕捉他们言语间带出的信息。
余悦被他一问,表情有些黯然,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把左手放在右手‘塔’的烙印上,你想知道的,‘塔’都会告诉你。”
余悦看了看自己的手背,又看荆白,荆白却一动不动,显然没有照办的意思。
“嘁,不信就算了。”为首的男子并不在意荆白的反应,反而转向余悦。和气地说道:“学生仔,看你还穿着校服,我劝你一句,别跟着他。这小伙子一看就污染值高,搞不好下个副本出来就跟刚才那个一样了。”
他朝方才那个中年男子消失的方向抬抬下巴,未尽之意已表达得明明白白。
余悦半个身子还藏在荆白身后,他有些不知所措,但比起一群立场不明的陌生人,他更相信救过他小命的荆白,因此只是结结巴巴地道:“谢、谢谢大哥。”
男子见状,摇了摇头,无可奈何地带着这几个人离开了。
余悦见他们都走了,才小声对荆白道:“大佬,我来试试他们说的这个方法?”
荆白从那个男人路过开始就陷入了思考,闻言点了点头,余悦便把左手按上右手背上那个塔的烙印,闭上了眼睛。
只过了片刻,他就睁开了眼睛,神情惊骇,但等他的目光看到荆白时,那骇然的表情逐渐变成了迷惑不解。
荆白:“?”
余悦道:“大佬,我真不知道你为什么和我一样分到了第一层……你要不然自己看看?”
荆白瞥了他一眼。
其实从那个漆黑的通道走出来以后,他在洋娃娃舞会上那种没来由的焦躁厌烦情绪几乎已经消失了,只是他懒得和这些人说话,才一直沉默不语。余悦的表情倒是让他升起了一丝好奇,于是也照办了。
左手抚上烙印,闭上眼睛的那一刻,荆白听到脑海里响起了一个声音。
“你好,这里是‘塔’。”
这个男声的声音平和温润,听起来非常舒服,他就用这样平淡的语气陈述了“塔”这个匪夷所思的地方。
在他的描述中,荆白得知,他已经死了。
只有已经确认死亡,又执念深重,不肯就死的死人才会进入塔的筛选范畴。
进入筛选范畴的人首先会直接进入“塔”的试炼场,对荆白来说,就是最开始通过的洋娃娃副本。
连试炼场都无法通过的人,会回到现实世界,直接死亡。
而通过试炼场的人,‘塔’会根据他在试炼中的表现和自身污染值的综合评估,将他分配到“塔”的1-3层。
而“塔”总共分为七层,通过第七层的人,就能逆转生死,重回人间。
至于污染值,则是“塔”的一个特殊概念。
从试炼场开始,“塔”会对人的污染值不断进行实时评估,污染值越低的人,心态越平和,污染值越高,则会越接近疯狂。
试炼结束后,入塔的人会有三天的休息时间,三天之后,就必须服从塔的分配进入相应的副本。
如果入塔的人能活着从副本中出来,就会根据“塔”对他们那次整体表现的评估,在手背的烙印上看到相应的变化。等当前所在层的颜色完全变成白色,就能进入塔的下一层。
塔只能向上,不能向下,因此,所有离开第一层的人,都不会再回来了。
过完试炼副本,卓柳至今没有出现,应该是被分到了第二层或者第三层。至于荆白自己为什么会在第一层……
那应该就是因为污染值了。
荆白想起之前在洋娃娃的舞会上自己心中漫溢的恶意,猜测自己的污染值也许相当可观。
如果不是胸前这块遍布裂痕的白玉一直在保护他的心智清明,荆白也不知道自己醒来时会是什么样子。
根据“塔”的解释,污染值由塔对人的精神状态进行综合判定。看那几个人的反应,死前的经历和被鬼怪的惊吓程度都会影响到污染值。
但这两个理由对荆白都不成立,别说害怕鬼怪了,他能把鬼怪气得七窍生烟;至于死状,那就更不合理。
他作为一个毫无记忆的人,开局一片空白,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这么高的污染值到底从何而来?
荆白心中疑惑重重,他没有急着睁开眼睛,而是询问“塔”:“我的污染值到底是多少?”
塔答道:“99。”
荆白:“……上限是多少?”
塔:“100。”
荆白心中一跳,惊得差点睁开眼睛。他的污染值竟然马上要爆表了?!
胸前的白玉传来一股清凉之意,平复了他动荡的心情,荆白不得不消化了一下这件事,又问:“污染值超过100会怎么样?”
塔礼貌地回答:“如果污染值爆表时,当事人仍在塔中,‘塔’会直接进行清扫;如果在副本中,则会直接被副本吞噬,变成副本中鬼物的能量。”
所谓的“清扫”就是说得好听,肯定就是死;被鬼物吞噬死得更惨;这不就是无论如何都得死?
刚才看到的那个男人既然没有被“清扫”,说明污染值还不到100,甚至很有可能不到99。但他看上去已经神志不清,荆白却依旧头脑清明。
荆白猜测,他之所以还能维持思考和理性,主因并不是失忆,而是随身的这块白玉。
他心中有了思量,不动声色地结束了和“塔”的沟通,缓缓睁开双眼。
余悦正百无聊赖地绕着他打转,见他醒过来,兴奋地问:“大佬,柳姐到现在都没出来,是不是直接去上面了?我觉得你比她还厉害,为什么你跟我都分到了一层?”
荆白方才已经试过,“塔”并不会给除本人以外的人公布自身的相关信息,卓柳至今不知去向,多半已经去了上层,只是不知道到底在第二层还是第三层。
他之所以留在一层,多半和99的污染值脱不开关系。
不过这没有必要告诉余悦,因此他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转而问:“你是怎么死的?”
余悦忍不住抽了口气,他想起当时的记忆,脸色变得苍白如纸:“我们返校的时候,校车出了车祸。大巴车翻了,掉进河里,我和我的同学都……”
他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控诉道:“我在舞会上的时候本来都忘了,结果出来副本的时候,走进那个黑洞,突然场景又重现了一遍,吓死我了!连当时的感觉都给我复刻了一次,好疼啊!”
荆白和他走进的是同一个黑洞,却什么也没看见。他知道自己多半是个个例,从余悦口中得到证实,更是沉默不语。
余悦对救命恩人毫无戒心,开始自言自语:“为什么我们一车人出事,只有我一个人进了塔?天,希望是只有我死了……”
按他的描述的灾难程度,只他一人遇难的可能性恐怕不高。荆白没有打破他不切实际的期望,便道:“你有什么执念?”
余悦的眼睛顿时发亮:“我一模进步了二百名,我真的很想参加高考!我觉得我能考上我的梦校!”
提起这件事,他整个人都泄了气,哀怨道:“也不知道我能不能活着出去。”他转向荆白,疑问道:“大佬,你这样的人也会有执念吗?”
别说余悦,连荆白自己也在质疑这件事,因此只是摇了摇头,简短地道:“忘了。”
余悦显然不太相信,不过荆白毕竟在舞会上救过他的命,其他的和这比起来,都是细枝末节的小事。
他挠了挠头,对荆白道:“大佬,‘塔’说我们有三天的休息时间,可以生成自己的房间。我想去休息了,你有什么打算没?”
余悦也不傻,从规则里,他意识到“塔”的偏向是让所有人都一心爬塔。虽然它没有限制过正常的人际交往,但随机分配的任务模式就决定了这一切。
如果无法保证分配到同一个副本,那么,对这个塔里的大部分人来说,人际交往就是没有意义的。
余悦虽然不这么想,但是毕竟三天后就要进下一个副本,他想趁这几天养精蓄锐,好好休息。
他问过塔,平心静气有利于降低自己的污染值,到时候进副本就算死在里面,至少不要是因为污染值爆了,变成怪物的一部分……
荆白点点头,他也需要找个地方整理一下自己的思路。
根据塔的规则,只需要闭上眼睛,告诉塔要回房间,就能回到塔为每个登塔的人独立生成的一个空间。在那里,他们不会受到任何打扰,可以潜心准备三天后的副本。
闭上眼睛的那一刻,荆白想起‘塔’当时说的话:“您的独立空间由‘塔’为您量身定制,是最能让您感到安心和快乐的空间,以便您保持低污染值,更好地应对接下来的挑战。”
荆白照办了,心里却很好奇,像他这样什么都不记得的人,到底会构建出一个什么样的空间?
刚一闭上眼睛,突然,他胸前的白玉猛然发热起来!
荆白下意识地紧握住白玉,此时他已经无暇他顾,脑海中仿佛一瞬间闪过了无数的画面,他竭尽全力想要捕捉,却什么也抓不住,只感到自己似乎在虚空中坠落。
但还未等到他作出反应,脚下已经再次踏上凝实的地面。荆白定了定神,缓缓睁开眼睛。
他以为无论看到什么场面,他都能保持冷静,但等真正看到眼前这一幕,他还是愣住了。

他看着眼前一片青葱绿意,冷静地在脑中呼叫塔:“你给我生成的什么东西?”
塔平板地重复了一遍构建个人空间的原则,但荆白刚才看到的记忆有如浮光掠影,什么都没抓不住,也无法反驳“塔”给他造出来的这个屋子不合他的心意。
眼前这个小屋不能说不美,但比起正常意义上的房间,这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儿童房。
房间设计简洁流畅,一应设施齐全,只是屋内的陈设均为木制,物品更是拙朴可爱,透出一股天然之意。
荆白走上前去,拿起书桌上的小木马,嘴角抽动了一下。
这个屋内的玩物都是这个风格,这个木马玩具看起来并不矫捷俊逸,反而圆头圆脑的,每个棱角都打磨得很光滑,不难猜测,房主是个十分受人疼爱的小孩。
但这一切和荆白有什么关系?
荆白问“塔”能否重新构建房间,“塔”的答复是,可以按自己的想法再定制一次,但不会再有提取深层记忆定制房间的机会。
荆白没有选择重构,毕竟按“塔”的说法,这个屋子多少和他的记忆有关。可是他在屋里仔细观察,却没有找出其他有线索的东西,只好放弃。
三天时间转瞬即逝,三天后,荆白正在床上闭目休息,忽然间心有所感。不一会儿,他手上的塔形印记果然发起烫来。
“塔”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第一层副本传送中。请您保持情绪良好,降低污染值,努力登塔,重获光明。”
等再次睁开眼睛,眼前已经是一片荒芜。
这里看上去简直像是一片荒原。
荆白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只觉视野像是蒙了一层灰。天空灰蒙蒙的,云层繁密,层层叠叠,仿佛离得很近,沉沉压在头顶,看着叫人心里发堵。再往远处看,只有天空的边缘能瞧见一点微红的晚霞,让他推测出此时太阳已经落山,是白天的最后时刻。
四周空寂无人,连草也看不到几棵。耳边只有呼呼的风声,衬着阴沉的天空,总叫人觉得有些不妙。
荆白举目眺望,隐约看见前方有几栋瓦房,像是有人居住,便往那个方向走去。
一路上没别的什么人出现,越是走近,越能看见前方只有几间稀稀拉拉的破屋,风声也变得更幽咽。等荆白走上铺上石板的小道,道旁已经连半死不活的枯木都没有了,显得不远处的村落格外凄清。
一进到副本里面,荆白就感觉到那种熟悉的烦躁厌恶之意爬上心头,原本平静无波的心情变得恶劣,好在白玉持续传来清凉的能量,周遭也没人惹他厌烦,诡异的环境倒能让他心更静些。
默默走到后面,便已能看到村口的全貌。
这村庄显然不甚富裕,村口简单地钉了一块“王家村”的牌子,看着竟有些摇摇欲坠,黑色的墨迹也显得斑驳。
唯一有些违和的,就是本该门庭冷落的村口,现在站着一群人。
大部分人脸上都显出焦躁之色,似乎在讨论着什么。有个瘦巴巴的年轻人一直注意着这个方向,看到荆白出现,连忙道:“别说了,来了来了!”
紧接着,又有人惊喜地高呼了一声:“大佬!”
会这么叫的人也只有余悦,饶是荆白,也不禁心中微讶——竟然又和他分到了同一个副本?
余悦站到人群的最前方,朝着荆白用力挥手。荆白默默观察,数了数,加上他,这里正好十个人。
村口的九个人现在都在看他,除了面露喜色的余悦和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其他人的眼神都透出一种警惕,看起来并不友好。
荆白隐约意识到不对,默默呼叫塔:“登塔的人在副本里出现的顺序,是不是有什么讲究?”
塔回答:“到达副本的顺序是按污染值的高低顺序排的,最早出现的人污染值最低,最晚出现的人污染值最高。”
这就能解释了。
这时,刚才第一个看见荆白的年轻人咳嗽了一声,道:“好了,既然人来齐了,咱们互相认识一下,赶紧进村了。”
余悦悄悄挤到荆白身边,低声道:“刚才我们走到招牌这就进不去了……”
荆白点了点头。也就是副本一定要人到齐了才能开始,也在情理之中。
他们简单地交流了一下姓名,等进入村子的范围,呜呜的风声就变得更大了,不知是不是因为天快黑了,气温都变得阴冷起来。
队伍中年纪最大的中年男子周德昌道:“要尽快找个地方落脚,天黑了不能在外面。”
队伍里有人慌张地问:“我刚过完试炼副本,这个副本里也会有鬼吗?”
周德昌用一言难尽的表情看了他一眼:“你都走到这了,心里还没点数吗?”
队伍里的气氛重归死寂,众人四下张望,这个村子的房屋以两层瓦房居多,户户门窗紧闭,一眼看过去黑洞洞的,有胆子大的去敲了最近的一户,怎么敲都敲不开门,连一丝人声都听不到。
天越发暗了。风声愈急,众人脚步越快,原本无人说话,余悦眼尖,忽然道:“那个方向有亮光!”
众人都振作起来,加快步伐往那家赶去。结果走近看才发现,这一家的门也紧闭着。
这家修筑的院墙极高,透着一股高门大院的凛然,同这个破旧的村子格格不入。房檐下高高挂了两个红灯笼,发出昏暗的红光,衬着白墙黑瓦,显出几分凉津津的喜气。
眼见着就要天黑了,好歹这里能落脚,队伍中的一个男人便上前叫门:“你好,请问有人在吗?”
远远地,有个年轻的女声答道:“来了!”
不久,又听见轻快的脚步声,一个年轻女人把门打开一条缝,探出半个身子,警惕地问:“你们是什么人?”
她一身打扮十分朴素,穿着普通的青布棉衣,黑布裤子,棉衣上还有缝补过的痕迹;梳着妇人的发髻,围着一条素净的蓝色碎花围裙。但即便如此,也掩饰不了她的美丽,她身形窈窕,头发乌黑,皮肤雪白,五官俏丽,像一朵清水中开出的芙蓉花。
叫门的人叫吴怀,是个三十出头的男人,见状连声音都放轻了,正要胡诌一个理由,她便恍然大悟道:“哦,你们是不是省城堂叔家的,来吃家婆七十大寿的席?”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家婆是谁,周德昌便连忙应道:“是是,我们就是来祝寿的!”
她闻言立即打开大门,脸上的笑容也变得亲近起来:“你们来得正是时候,天一黑,我们家就落锁了。这几天忙着备菜,都忘了你们今天该到了。我是秀凤,各位贵客快请进吧!”
她热情地把众人引进来,走在前面带路。
天色幽暗,大宅深深,偌大的宅院里,竟然只能听见他们这群人的脚步声。
除了每间檐下挂着的红灯笼,这座大宅没有任何其他的光源。昏暗的红光在黑暗里,像什么动物暗中窥视的眼睛,比一片漆黑更叫人心里发毛。
队伍中有个女孩大约是受不了这样的气氛,小声问周德昌:“我们这样算冒认身份吗?会不会不太好?”
周德昌神情凝重:“不是冒认,这是‘塔’对我们身份的合理化。参加这个寿宴,应该就是我们的任务。”
荆白一语不发,静静观察着四周的环境。余悦从进村子以来就像只鹌鹑一样哆哆嗦嗦跟在他身后,不知什么时候,他身后又多了一个人。
那个七八岁的小男孩,也缀在他身后。
荆白若有所思地看了这男孩一眼。他记得这个小男孩叫小恒,自我介绍时,他只说了自己的名字。但余悦告诉他,这个小男孩是最早在村口等人的,也就是说,他是所有人里污染值最低的一个。
黑暗中,小男孩似乎注意到荆白的眼神,冲他笑了笑。
在这诡异的气氛中,秀凤带着众人走到了主厅。她给众人斟了茶,招呼他们稍坐,说去请家婆过来。
她一走,众人就只能在厅里大眼瞪小眼,直到终于有人憋不住问:“她说的七十大寿就是我们这次的任务吗?我们是不是要参加完这个寿宴才能走?”
没有人回答,众人的目光都不自觉地看向了看上去经验最为丰富的周德昌,俨然有以他为首的架势。周德昌脸色有些难看,不耐烦地道:“现在刚进来,就这么一个信息,我怎么知道?”
这时,楼上忽然传来一声惊叫,还有摔门的声音。众人吃了一惊,还有人站了起来,但楼上很快又没有动静了,只能隐约听见女人的啜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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