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之塔(无限)by镜飞

作者:镜飞  录入:09-15

同时也证明了一件事——在天黑之前没找到房间,并不是死亡条件。
想到这里,荆白忽然一怔。
最早的时候,他们选择去找落脚的房间,是因为管家说“你们自去休息”,下半句才是“鸡鸣前应卯”。
天黑之前,他没能找到落脚的房间,自然也没能“休息”,于是天黑之后,就被“带”到了自己的房间。
当时他甚至还是清醒的,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身体自己动了起来。
如果在意识清醒的时候都能被身体自动带到房间里,那么清晨时分再次用他的身体行动,似乎也并不奇怪。
操控他身体的,到底是某种力量,还是谁的意识?
但无论它是某种力量,还是意识,“他”似乎都在执行管家的命令。
荆白心中一震,按这个思路,他很可能已经去前院应过卯了!并且,他穿上蓑衣来到这里,也是因为“管家”,又或许是更高一级的人的“指令”。
要证明这个,荆白必须确认一件事,那就是他到底有没有去前院应过卯?
毕竟除了管家,在这个副本里,他甚至没有遇到过其他的引路人。
如果他的猜测是对的,那么在这个副本里,除了管家,或许唯一的引路人,就是他身体的自动操作。
可先不提这个“自动操作”的诡异之处和意义何在,关键是,现在这个想法很难证明。
管家神出鬼没,其他的登塔人从分道之后也不知道去了哪儿,荆白想找人了解情况都无从找起——他头一次感到这么毫无头绪!
荆白默默盯着手中握着的船桨,心中一片茫然。
线索太少了……视线范围内除了水什么都没有,他现在甚至不知道自己需要做什么。
难道就是在此处,扮演“蓑衣郎”的角色么?
歌谣的前两句,基本上就是他昨天的样子;而在他没有知觉的时候,身体又完成了第三句:“坐船上,湖中荡”。
那么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勤打捞,劳作忙”?
可歌谣里略过了蓑衣郎打捞的东西,他捞的是什么,鱼吗?
思绪终于理清了一部分,荆白迅速恢复了冷静。如玉的面容上虽依然没什么表情,目光却再次变得湛湛有神。
他再次扫视了船上的东西,然后,若有所思地在一个物件上停了下来。
再拿在手中一比对,他就知道自己之前的判断出了错。
荆白默默握紧了手中的网——这不是一个渔网,而是一个漏网!
屏风上的画,画了一个穿蓑衣、戴斗笠的人,他自然先入为主,以为是个渔夫。后来歌谣出现,因为没有明确的描述,他的想法也没有改变。
现在换了他自己坐在船上,再看到手边的网,才意识到这根本不是一张渔网!
这张网的网眼非常细密,荆白拿起来一比,发现只有他的半个掌心宽。
就算是下河打鱼的普通渔民,也有不捞小鱼的传统,没有哪张渔网的网眼会那么小,何况范府这样的大户人家!
如果没有猜错,蓑衣郎的工作不是打鱼,而是清理这个观赏湖的湖面。
荆白抬头看了看天色,太阳在上空高挂着,现在估计也就上午10点左右。
时间还早,横竖人都在船上了,荆白凝视着手边澄碧的湖水,敛目思索片刻,决定先捞一网试试。
他倒要看看,这湖里到底能打捞出什么东西来。
昨天路过时天色近暮,夕阳的残光下,湖面的颜色绿得发黑,湖中有什么更是看不清楚。
但在白天时,这里又是截然不同的另一番景象。
荆白撑起身朝湖中看了看,在上午的阳光下,湖面的水是清澄的,阳光像碎金一般洒落在波光如镜的湖面,折出五彩的光晕。
只是再往下看,就只能看到逐渐变深的碧色……这湖比他想象的或许更深。
闲着也是闲着,下网之前,荆白用船桨试探了一下湖的深度。他方才已经提起来看过,船桨大概五六尺长,比他的身高稍短一些,荆白握住船桨的顶部,垂直伸到水中往下试探。
果然,这水很深,船桨几乎怼进了水面,也丝毫没有触底的迹象。这让荆白心里更犯疑了。
湖面上很干净,他目之所及,只有些许飘萍,一二残荷。湖面上没什么可捞的东西,湖底又深,他漏网的这点大小,能打捞起来什么?
再想下去也没用,荆白把船桨放到一边。这艘小舟体量极轻,稍有动作就开始在摇摇摆摆,掀起一片涟漪。好在荆白平衡极佳,他调整了一下动作,轻而易举地稳住身形,朝着湖面深深投下一网!
他其实也没什么下网的经验,这一网下去纯凭手感。
除了刚才船晃动那两下,漏网入水后,湖面平静如初,像一块光滑的大镜子,没有丝毫波动。
荆白屏息凝神,很有耐心地静等了好一会儿,直到感觉差不多了,才握住网的两头,慢慢将沉入水中的漏网上收。
刚一往上提,青年那张冷淡的脸上,两道英挺的眉毛就微微一跳。
水明明很清,船桨下去时,也没感觉到里面有什么东西的阻力。他几乎以为会一无所获的。
可是现在收网时,他却感到手底下沉甸甸的,他一用力,连身下的小舟都开始微微摇晃。
相比肉眼能看到的水质,这网重得简直奇怪。
或者说,比起网的重量,这更像是某种阻力,就好像他的漏网被水下的什么东西给钩住了……
这还不到荆白的极限,但船在水面上的状态是飘的,力道稍微一大,就会晃得很厉害,荆白既担心扯坏了漏网,又担心翻船,只能发力更加平缓,一面划桨,一面慢慢将网往上拖。
说来也怪,他收网的动作变慢,那莫名其妙的阻力好像也变轻了。荆白此时精神高度集中,心神宁定,呼吸绵长,一把一把将网上收起来,网中的东西,也缓缓逐渐浮出水面。
捞上来的东西让他眉头微微一动,因为出乎意料,捞上来的东西再正常不过。
荆白盯着浮在水面上的漏网。
那只是一大蓬绿莹莹、水汪汪的,繁盛茂密的水草。
它本该不重,可是量极大、极多。
它张扬肆意地在网中伸展着,从漏网的每一个孔洞中钻出来,好像迫不及待地想要见识这水面上的世界。

荆白没有急着把它拉上来。
他盯着那团水草看了一阵,顿了顿,起身将船头放着的那个大盆的方向拽到身边,避免船只因为水草的重量失去平衡。这才将网里的水草捞了起来。
说来也怪。
这水草一离开水面,原本水灵清透的模样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干瘪,收上来的部分越多,手里的重量竟然就越轻。
荆白收完网,连网带里面的东西已经变得又小又轻,被他单手托在掌中。
短短片刻,那一大团碧荧荧的水草竟然就已经干枯成了一小坨,安分地卧在他手心里。
荆白皱着眉捏了一下,手上的东西已经不能称为水草了,它们之前的水分不知都蒸发去了哪儿,现在正乱糟糟地缠裹在一起,颜色发灰,触感也很干涩,有种让人不舒服的感觉。
荆白将网解开,信手将这团枯草扔进了木盆里。
这个最开始摆在船头的木盆又大又深,枯草放在盆里,只占了一丁点空间。荆白目测了一下,感觉自己恐怕须得捞上几十网才能装满这个盆。
这个盆到底需不需要装满,对荆白来说不用推测。
既然他的身体已经穿着蓑衣出现在了湖上,打捞的工具和容器在手边,这显然是个必须完成的任务。
不过……这个水草的特性,是不是意味着他可以试试别的办法来装满这个盆?
荆白把枯草拿出来,将木盆拿在了手中。
这个盆出乎意料地沉,荆白将它拿起来的时候,小船就晃了一下,他不得不再次调整了自己在船里的坐姿,才保持住了身体的平衡。
然后,他将木盆坛入水中,轻轻拨动了一下碧绿的湖水。
他动作幅度很小,也很谨慎,木盆里涌入的湖水也不多。
荆白没有贪心,他小心翼翼地将木盆捧起来,打算把被放在一边的那团枯草放进去。
如果枯草见水能恢复自然膨胀,也算是装满了一盆。
但就在这时,离奇的事情在他眼前发生了。
荆白早就检查过这个木盆,它看着虽笨重,质量却很好,木板的拼接处严丝合缝,是个没有任何破漏的容器。
但就是这个完好无损的容器,竟然盛不起来这湖里的一滴水!
木盆浸在水中的时候,能看到里面有水,但一旦脱离了水面,就能发现一丁点水都没有,甚至盆底都是干的!
水草是这样,木盆也是这样。
难道是这湖水有问题?
荆白下意识地搓了搓手指。
确实,漏网也没带上来一滴水,他收了半天网,手竟然还是干的。
是这湖水里的水分不能被工具带上来吗?
荆白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水面波平如镜,荆白盯着它瞧了一会儿,伸出左手,探进了水中。
天气寒冷,水温也是冰凉的,哪怕被阳光照着,也只带来一点点微不足道的热度。
荆白凝视着水面,从湖面上看,水里的手显得格外白净,活动的五指在粼粼的波光中,像游鱼一般灵活。
他感受了一阵,发现无论是触感还是温度,湖水都显得很正常,便将手从水里拿了出来。
将手抽出时,他掌心自然地收拢,清澈的湖水从他指缝中漏下,荆白却专注地看着自己的掌心。
白皙的手掌中蓄起浅浅的一窝水,在阳光下,它闪着柔和的光。
物品和容器带不上来的水,手却能带上来。
荆白翻转手腕,想将水倒在不远处的枯草上,但那水一离开他的手掌,就在空气中直接消失了。
果然是这水的问题!
荆白若有所悟地耸了耸肩。
看来“勤打捞,劳作忙”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他最好加快动作,不然这么大的木盆,还真不知道这缩水严重的枯草什么时候能把它填满。
这是个相当枯燥的工作,硬要说的话,还很让人泄气——放在网里时还是满满的一大堆水草,等脱离了水面,就只有干巴巴的一小团。
荆白一刻不停地忙了好一会儿,这干草也就将将铺满木盆底。
好在人活动起来,就感觉不到冷了。头顶还有和煦的阳光照着,直到湖面起了一阵清凉的风,荆白才发现自己额头已经隐隐见汗,已是忙得浑身发热。
他将手上的漏网抖了一抖,这一网的收获只有之前的几分之一——看来现在他在的这片区域已经捞不出什么东西了。
荆白抬头看了一眼天色,不知不觉中,太阳已经缓缓攀升到了天空的正中,也就是午时。
累了一上午,他的体力倒还好,腹中却已饥肠辘辘。昨晚没有用餐,早上没有意识,连去了哪儿也不知道,多半也没吃饭;难道今天中午也没有食物么?
吴山这种副本也就算了,当日进副本时,他就注意到吴山资源贫瘠,几乎没有能食用的东西。
但范府不同,看环境,这是个鲜花着锦的世家大族,就算他们的身份只是家仆,也不该不供应食物。
何况这府里,还一直飘着一股肉汤的香味……
荆白撑着船桨的手犹豫了片刻。这种世家里的仆人吃饭应该都是有规矩的,如果定了时辰,错过了可能就不会再有。
现在麻烦的是,他没有任何指引。
难道要像昨天一样在副本里乱转,凭感觉决定去哪儿吗?
荆白瞥了一眼船头的木盆,它离装满依旧为时尚早。荆白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用力撑了一下手中的船蒿。
小舟在水面划开一层波纹,向着远处飘去。
荆白做了决定:就算要离开船上,至少也等他完成了眼前的工作再说。这地方情形诡异,最好步步为营,避免一切可能的风险。
他忽略了身体饥饿的叫嚣,不紧不慢地撒了一网。
再次感受到手下沉甸甸的触感,他嘴角微微翘了起来。
没等这一网收起来,他忽然听到有人在他背后遥遥喊道:“喂,那边的,听得见吗——”
荆白脸上那点笑影立刻消失了。
他回过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一个高挑的人影正站在远处的水岸边,冲他用力挥手。
即使两人相距遥远,荆白也从那个修长挺拔的身影上认出了来人是谁——不提服色,进副本的人里面,只有郝阳刚有这样的身形。
他的另一只手上还提着什么东西,隔得太远了,荆白看不清。
郝阳刚站的位置在岸边,两人直线距离很远,荆白目测了一下,感觉划桨过去太慢了,索性转过身朝郝阳刚招了招手,示意他通过栈道到自己这边来。
荆白看不见郝阳刚的表情,只见他顿了顿,指着两人中间的位置,道:“折——中——”
他说的位置种着一大片荷花,夏天时应该是花叶连天的胜景,可惜现在是冬日,荷花凋零,美景萧瑟,只有大片枯败的残叶飘在水面上。
岸上的青石板路原本离水都有段距离,只到这里时,应该是为了赏荷,离湖水格外近,大约只有一步之遥,说话也方便。
这距离也算公平,虽然荆白要划船过来,多少比郝阳刚慢上一些。
荆白撑船其实并不熟练,好在他力气足够,四肢协调,很快掌握了正确的发力方式。
小船在他脚下打破平静的水面,翻涌起细小的浪花,荡漾的水波中,穿着蓑衣的青年立在船上,茕茕孑立,却并不显得孤独,而是一种别样的潇洒和从容。
紫衣的男人站在岸边,抱着双臂,他左手原本提着的东西已经放在了一旁。
那削薄的嘴唇原本是抿紧了的,配上棱角分明的下颌,挺得笔直的脊背,紧绷中透出几分不耐。
可在看到船上的蓑衣人逐渐靠近时,他眼睛眨了眨,忽然盯住了斗笠下的那张脸。
他的表情虽没什么大的变化,嘴角却渐渐放松,那原本紧张中又显得有些嘲弄的神气了也不知道去了哪儿。
等小舟慢慢划进了那片残荷中,荆白抬起头看他时,出现在面前的,已经是一张笑嘻嘻的俊脸。
英俊的男人冲他挥了挥手,好整以暇地道:“你这身打扮我还真没认出来,不然就多走半程的路,到栈道来找你了。”
蓑衣和斗笠一盖,再加上湖上和岸边的距离,别说认出这个人是荆白了,他连性别都没分出来。
荆白闻言却皱了眉,看向他的锐利目光中透出几许疑虑:“你不知道是我,就敢叫我过来?”
副本里,就算见到认识的人都得留个心眼,毕竟对方可未必是人。
郝阳刚方才没认出荆白是谁,却只管叫他过来,他可不像是那么冲动的人。
郝阳刚没有直接回答荆白的疑问,而是抬了抬下巴,示意荆白看地上的东西。
荆白凝目一瞧,这东西是栗色的,四四方方,还呈抽屉状分了好几层,每层都雕了简单的花纹,看上去是个——
“食盒?”
郝阳刚点点头,弯腰将食盒提起来,向来懒散的笑容上也带上了几分苦意:“因为它……正是我的任务。”

既然荆白自己的任务就是打捞水草,郝阳刚的任务是跑腿送饭也不奇怪。
荆白微微扬了下眉,郝阳刚蹲下身,拉出食盒中间那一屉,轻声道:“这是你的。”
荆白顺势看去,里面有个盘子,放着两个黑乎乎的粗面馒头。
馒头上甚至还有透明的冰渣,不用触摸,也知道肯定又冷又硬。
歌谣里就提到过“食不香”,这也算是应验了。
荆白心中早有预料,他还没说什么,郝阳刚的眉头先蹙了起来:“怎么你的……”
他话到一半,忽然意识到什么,猛地住了口。
荆白不解其意,疑惑地盯着他,郝阳刚却没接着说下去,神色一整,若无其事地笑道:“要不换换?”
荆白没应,他就从衣襟中掏出一个油纸包,里面竟然是各色糕饼,形状精致,颜色洁白,看着比荆白的粗面馒头好了不知多少。
荆白只瞥了一眼:“不用。”
口腹之欲而已,冷馒头又不是不能吃,他无意欠对方人情。
他将船桨往前一撑,离岸边又近了一些,伸手要去拿盘子。
郝阳刚眼疾手快,伸手一拦,收到船上青年刀锋般锐利的目光也浑不在意,笑着道:“说真的,至少换一个吧?我这全是糕,各种糕,又粘又甜的,我真吃不惯。”
荆白没说话,静静看着眼前的青年,郝阳刚眨了眨眼,神色很真诚,还带着点求恳的意味:“拜托了!食物可以换的,我的就是管家给的。”
荆白见他认真的,这才点了头,郝阳刚笑嘻嘻地用两块糕换了荆白一个粗面馒头,接过来就自己用力咬了一口。
荆白却没急着吃,对他来说,了解信息是最紧要的,便追问:“管家为什么给你食物?”
馒头很硬,郝阳刚嚼得十分吃力,只点了点头,荆白却注意到他的神色透出一股冷意。
等他咽下口中的食物,才冷笑道:“他给我的食物,看着不错,却都是他吃剩的。”
荆白迅速地看了一眼盘子里的糕点,郝阳刚见状,立刻道:“你放心,点心他没动,我才拿走的。”
郝阳刚的任务和荆白等人的不太一样,他是直接听管家吩咐的。他早上应过卯后,管家吩咐他去厨房拿了两个食盒。
两个食盒颜色不同,红木的更大更精致,栗色鸡翅木的简陋一些。他去厨房拿了回来,发现那红木的一整个都是管家的。
他站在一边服管家随意用了一些,等停了筷子,就轻描淡写地道:“剩下的都赏你了,再把这个食盒的送去给他们。不要乱跑,天黑前要回来。”
他说完,走出房门,就和昨天一样消失了。
那饭和汤都是吃过的残羹冷炙,郝阳刚碰都没碰,只把点心包了起来。
荆白听到这里,神情才松弛了一些。郝阳刚脸色却很难看,英朗的眉宇间满是厌恶:“谁知道那是个什么东西,还吃它的剩饭……”
荆白联想了一下那个场景,心中不禁升起几分同情。
他拿起馒头咬了一口,忽然注意到郝阳刚说的话,急促地道:“你早上去应卯了?”
郝阳刚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是啊……你不也去了?”
荆白陷入了沉思,郝阳刚见他沉默不语,神色逐渐变得凝重:“什么意思,早上的不是你?”
“不一定。”荆白本人倒很冷静,好像疑似被冒充的不是他本人似的。
郝阳刚无语道:“不是……这还能不一定?!”
不过这反应倒是非常荆白,浇灭了他方才升起的怀疑。
荆白想了想,问:“我早上的时候什么样?”
郝阳刚顿了顿,回忆起当时的情形,发现的确有些怪异。
因为记得前院应卯的事情,他早上天没亮就起来了。
和昨晚找住宿的屋子一样,对于哪里是“前院”,他似乎也隐隐有所感觉,凭直觉没多久就找对了地方。
他到得早,当时还没到鸡鸣时分,天色隐隐泛白。小曼比他到得稍迟,当时管家没来,两人还说了两句话。
但除了他们两个人,其他人竟然都是一起踩点到的。郝阳刚当时就有些纳闷,因为以他对荆白的了解,对方并不是会踩点到的人。
正常情况下,比郝阳刚本人还早到,才像是他的性格。
他和小曼两个人在院子里等到鸡鸣,鸡总共叫了三声。
叫第一声时,郝阳刚就感觉自己动不了了。
他的身躯不由自主地肃立起来,腰背挺得笔直,转身往左;原本和他站在一起的小曼也走向了右边,两人各自站到院子的最前排。
第二声鸡啼时,他听到背后院门的方向传来响动,是人走过来的声音。好几个人站到他和小曼背后,似乎是分男女各站了一列。
院子里没有人说话,鸦雀无声。
第三声鸡啼时,穿着一身青衣的管家慢悠悠地从门口走了进来,站到了他和小曼面前。
郝阳刚想知道荆白是不是在他身后,到底有几个人,但他根本没法回头。
管家站在台阶上,目光从众人身上一一扫过,郝阳刚不得不直视着他。
管家的目光有如实质,却又极为阴冷。
管家看着郝阳刚时,他感觉就像被一条蛇的信子舔到了脸上,可惜心中再是厌恶,却连眼珠子都不能动一下,听着管家慢条斯理地道:“来齐了就好。府里昨天出了一对好不知羞耻的东西,竟在内堂里当众荒淫,视府中规矩于无物!”
管家说到这里,语气骤然变得严厉,整个前院好像都泛起了一股森然的寒意。
郝阳刚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好像他真的为此感到很羞愧似的,可惜他身体完全无法自控,只有心中升起一阵无语。
见众人低头不语,管家似乎很满意,语气也变得柔和不少,接着往下说道:“那两个腌臜东西,当场便撵出府了。既然今天你们东边的人都按时来了,我知道,你们心还是在府里的。
只要你们办事得力,活儿做得好的,我都会一一报进内院。只要主子允了,无论是赐汤还是易服,都是大有希望的。只是你们做事的时候要更用心,不要丢了我的脸面!”
众人齐齐低头,整齐地应道:“不敢懈怠!”
管家又认真看了他们几眼,点了点头道:“既知道了,就去吧,别误了手头的正经事。”又指了郝阳刚,道:“你留下,听我吩咐。”
众人应了声“是”,从队伍最末的人起,依次退出门外。
郝阳刚仍是不能动作,只看着身体一步步走到管家身边,规规矩矩地垂手等候吩咐。
整个院内鸦雀无声,无人交头接耳,直到所有人都走出院外,管家才道:“你今日负责给他们送餐食,顺带监察他们的表现,天黑之前向我如实回禀。”
他话音刚落,郝阳刚就感觉身体能动了,他反应极快,脸上没显露丝毫异样,立刻接道:“是。”
他头都没抬,也能感觉到管家在盯着他,过了好半晌,才用一种似笑非笑的语气道:“纵有三两交好的,到底越不过你的职责。饭可以少吃,话可不能乱说啊。”
他凉飕飕的眼神盯得郝阳刚背后发寒,只敛目道:“必定如实回禀,不敢偏私。”
管家笑道:“这就对了,我知道你向来是个懂规矩的。”说着便摆了摆手,语气宽和地道:“该做什么做什么去吧,别忘了把饭给我送来。”
郝阳刚应了是,这才从前院出来,这时,其他人早就不见踪影了。
郝阳刚当时还在心里叹了口气,他以为荆白会在不远处等他,好歹交换一下信息,没想到对方根本没有这个意思,看来还是不够信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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