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老师不是那样的人，你又不是不了解。”
小林叹了口气，直恨不得能飞到北京来。纪行面临这样的事情，他不能跟在身边，只能干着急。
他没告诉纪行，他之所以这么埋怨贺明忱，还有一个理由——他觉得贺老师太绝情了。
虽然理智上他知道，纪行不要这个孩子是最明智的选择。但他情感上又总觉得贺明忱对纪行不错，一路上都格外照顾，那种亲近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已经超越了普通的界限。
基于此，他内心深处总盼着贺明忱能因着纪行的缘故，对这个孩子有一些挽留……
“昨天晚上，贺老师好像挺不开心的。”纪行说。
“为什么不开心？舍不得孩子吗？”小林问。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喝了点酒，摸了一下我的肚子，然后就去了洗手间待了很久才出来。我看他当时眼睛有点红，说话的声音也有点哑……”
“我就说嘛！贺老师肯定是舍不得这孩子！”
“其实我昨晚又想了想……我也……”
纪行话尚未说完，忽然听到别墅外头有车子的声音。他凑到窗户旁一看，见有一辆深蓝色的商务车停在了别墅门口。
“怎么了？”电话那头的小林问。
“不知道，贺老师家里好像来客人了。”纪行说。
“贺老师家？你住在他家了？”小林震惊。
“嗯，他说这样比较方便，就带我过来了。”
“带你去他家？我怎么觉得他此举别有深意呢？”
“贺老师还让管家在院子里给贺小灰弄了个羊圈。”
小林：……
好家伙，贺小灰名义上可是纪哥的宠物啊。
贺老师在自己家里给纪哥的宠物弄了羊圈，这……不简单！
两人正说话间，管家过来了，纪行忙挂断了电话。
“纪先生，您现在方便吗？夫人和先生过来了，但是贺先生现在不在，您如果方便能不能过去打个招呼？”管家问。
“夫人和先生？”
“对，就是贺先生的父母。”
贺明忱的父母来了？
纪行不太擅长和长辈相处，不由有点紧张。
但想到不打招呼不太礼貌，只能跟着管家一起下了楼。
楼下客厅。
贺明忱的父母正在说着什么，见到纪行同时噤了声。
“伯父伯母你们好，我是……”纪行正在想应该说自己是贺明忱的同事，还是学员？如果贺明忱的父母没有看过节目，他说学员人家可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所以说同事是不是更合适？
不过没等他介绍完，贺母已经叫出了他的名字：“纪行，快过来让我看看。”
贺母年过五十，但保养得不错，看着美丽优雅。她的长相被贺明忱遗传了近五成，但两人的气质却截然不同，贺明忱偏冷厉淡漠，贺母则让人觉得十分亲切。
纪行偷偷看了一旁的贺父一眼，见对方一脸笑意，好像也挺亲切的，看来贺明忱的性格并非遗传自他的父母。
“这孩子比电视上看着还俊呢 。”贺母笑道。
贺父在一旁陪着笑，虽然没有说话，但赞同全都写在了脸上。
“贺老师今天有事情要忙，出门了。”纪行道。
“没关系的，我们俩过来主要是看看你。你这还是第一次来家里，小贺也是的，一点礼数都没有，也不说带着你回去吃个饭。”贺母面对纪行时一脸笑意，提到贺明忱语气便没那么客气了。
纪行不理解贺母为什么觉得贺明忱不带自己回家是没礼数，但他想到贺明忱昨晚的话，还是替对方解释了一句：“贺老师昨天说过，这次时间太紧张了，他说下次有机会要带我去拜访伯父伯母的。”
“这还差不多。”贺母被他一句话就哄好了：“你们前段时间去了西北，我还怕小贺晒黑呢，看你倒是一点没晒着，白得快透光了。”
“我抹了防晒的。”纪行说。
“你回头也管着点小贺，他平时一点都不注意，防晒也不知道抹。你跟他说晒多了老得快，别回头跟你站在一块，让人看着跟两辈人似的。”
纪行忽然想起了“控糖”的梗，心道贺老师挺介意年龄问题的，真要这么说，对方肯定会不高兴的。
“小贺没说去哪儿？”贺父问。
“贺老师出门的时候，我还……没起床。”纪行有些尴尬。
“年轻人多睡会儿正常，小贺快奔三了，觉少。”
“呵呵。”纪行尴尬一笑，心说幸好贺老师不在。
“小贺性子冷，从小就不爱说话，想多做多就是不爱说，很多事情都爱闷在心里。他有时候脾气也不太好，还死要面子活受罪，你多包涵。”贺父说。
贺母却道：“不爱说让他学着点，人家小纪凭啥要包涵他？”
“贺老师挺好的，他平时很照顾我。”纪行忙道。
这时阿姨端了新切的果盘过来。
贺母忙推到纪行面前，让他先吃。
纪行骤然被这般对待，心中略有些不自在，但他同时又有点羡慕贺明忱，心道贺老师的父母人可真好。
另一边。
虎哥和贺明忱聊完之后，有点不放心，便跟着人一起回来了。
贺明忱虽然没有表达出过分的情绪，也没说什么颓丧的话，但他整个人身上都笼罩着一层阴云，虎哥是真怕他想不开胡来。
“要不和小纪好好聊一下？”虎哥提议。
“他才22岁，事业刚开始，如果顺利的话这个节目录完，应该能接到不少本子。生个孩子，就意味着放弃一切，至少在未来的一到两年里，都要被这件事困住。”贺明忱道。
“你现在知道为他考虑了，那之前着急结婚的不也是你？”虎哥不解。
“那不一样，那时我以为他想要。”可现在他知道了，纪行不想要。
如果他劝，那就意味着他为了自己的念想，逼着纪行为他生孩子。
贺明忱也曾有过一个念头，想着自己自私一回，好好争取一下。可一想到那个人是纪行，以对方那懵懂的心思，肯定很容易就能被他说动，继而稀里糊涂地答应他。
但越是这样，贺明忱越舍不得哄他。
“明天我带他去医院，先做个体检看看情况。如果……如果顺利的话，肯定要休息一阵子，节目组那边你提前想好说辞。”贺明忱道。
“嗯。”虎哥叹了口气，显然也有点失落。
他都做好准备当孩子干爹了，现在跟他说是一场空。
也不怪贺明忱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他公司那边你也想好对策。”
“嗯，上次你说过之后，我就在准备了。”
车子很快停到了别墅门口，贺明忱往车库里一看，面色瞬间变了。
“咋了？”虎哥不解。
“完了。”贺明忱下了车，快步朝屋内走去。
他刚进了门，就看到自家老妈正拿着一块祖母绿的宝石扳指，硬要往纪行手上套。
“妈，爸，你们怎么来了？”贺明忱那表情十分精彩。
“贺老师！”纪行差点被那宝石戒指吓死，一见到贺明忱如蒙大赦，快步起身迎了上来。
贺明忱目光在纪行身上扫了一圈，而后看向了自家爸妈。贺母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贺父则是妇唱夫随，在旁边陪着笑，主打一个无条件支持自家夫人。
“我俩来看看小纪，你说你也真是的，好不容易回来都不知道带他回家吃个饭。”贺母先开了口。
“你们来之前怎么不跟我提前打个招呼？”贺明忱看起来十分无奈。
“你听听他这语气，我来我儿子家还得报备啊？”贺母有点不高兴。
“孩子不是那个意思，当着小纪的面你给他留点面子。”贺父提醒道。
贺明忱一手扶额，简直一个头两个大。
“哎呀，叔叔阿姨都来啦！”虎哥及时进来，总算打破了僵局。
贺明忱见状拉着纪行先上了楼，免得出现什么更尴尬的局面。
“伯父伯母突然来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张叔说让我下楼，我就想着打个招呼……”纪行看出来贺明忱不太高兴，赶忙朝他解释道。
贺明忱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可能有点太紧张了，开口道：“是我的问题，没处理好，辛苦你帮忙招呼他们。我爸妈比较自来熟……他们，没跟你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吧？”
纪行想了想，摇头道：“没有，他们对我挺热情的。”
“他们，咳，他们可能比较喜欢你吧。”
得知父母没提结婚的事情，贺明忱才算放下心来，不然他是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纪行了。
这事儿主要怪他自己，先前被突如其来的婚事冲昏了头脑，恨不得昭告天下，所以第一时间就朝二老报了喜讯，免得将来太突然。谁知道，这两口子接受得这么快，竟然第一时间就找上了门，还是趁他不在的时候！
“你稍等我一下，我去跟他们说句话。”贺明忱道。
纪行点了点头，没再跟着一起下去。
不过贺明忱尚未下楼，就收到了虎哥的信息。
虎哥这人做事周全，反应也快，三言两语就安抚住了二老。他怕戳穿真相老两口接受不了当场发飙，所以只提醒说纪行脸皮薄，贺明忱还没正式求婚，让他们不要说太逾矩的话。
贺母一听这话就明白了，那必须得留着惊喜在儿子求婚的时候揭晓，于是赶紧把准备好的祖母绿也收了起来。
当晚，贺母贺父留在家里一起吃的饭。
虎哥怕出什么岔子，也没着急走，索性一起留了下来。
饭桌上，贺母总算冷静了下来，没再拉着纪行表达喜爱，而是借着吃饭的功夫，说了许多贺明忱小时候的事情。
“他这孩子从小脾气就闷，既不随他爸，也不随我。他刚上初中那年，我和他爸本来打算再要个二胎，当时跟他商量的时候，他特别不高兴，闷着一个星期没跟我俩说话。后来我们也不符合计划生育的二胎政策，就不了了之了。”贺母道：“当时我一直以为他是怕家里再多个孩子跟他争宠，过了很久以后我才知道，是因为我当时三十多了，他听人家说过了三十就是大龄产妇生孩子有危险，这才不同意。”
贺父叹了口气道：“这事儿也不赖孩子，是因为那年我和他妈妈外派出差，没办法只能把他搁在外婆家里过了近两年的时间。小孩子那个年纪正是需要学习交流的时候，我们做父母的没引导好他，这才导致了他性子变得这么闷。”
“还吃不吃饭了？”贺明忱沉声道。
“吃饭吃饭，不说这些了。”虎哥打圆场道。
贺父贺母都不是固执的人，今天说这些往事也是念着纪行在场，想说一些贺明忱小时候的事给他听。既然贺明忱不高兴了，两人便及时打住换了个话题。
饭桌上的气氛很快变得缓和了不少，但贺明忱却始终没有说话。
纪行转头看了他一眼，不知为何感觉对方今天的情绪格外低落。虽然贺明忱平时也总是冷着个脸没什么表情，但对方的眼神骗不了人。昨天，贺明忱的眼神还是明亮快活的，今天就跟要碎了似的。
念及此，纪行主动给贺明忱夹了一块肉。
他想，贺老师如果真的还没有做好准备，孩子的事情或许也可以再缓一天？
总要好好道个别才是。
本以为贺明忱的父母吃过晚饭后便会离开。
没想到老两口又让张叔取了家里的相册来，非要拉着纪行看相册。纪行倒是挺配合，其实他也有点好奇贺明忱小时候是什么样子，想趁机看一看。
“老贺。”虎哥拉住了试图阻止的贺明忱，朝他使了个眼色。
贺明忱知道那相册里都有什么，不太想让父母拿出来“展示”，但他看到纪行那副兴致勃勃的样子，只能打消了阻止的念头。
“我看他们相处得倒是比你这个亲儿子还融洽。”虎哥小声道。
贺明忱并未反驳，而是认命地走到了一旁的沙发上坐下。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自家爸妈围着纪行时的场景，令他不由想起了在西北草原时，纪行在车上说的那番话。那日两人本想把小羊崽送人，后来纪行有些舍不得，因为那只乖巧的羊崽令他想起了幼时养过的那只小狗。
也正是那一日，贺明忱得知纪行幼时过得很不好……
“你看，这是小贺大学毕业的时候。那时他已经开始演戏了，我和他爸爸去他的毕业典礼时，不少人围着他合影呢。但是你看他，一直冷着个脸，毕业照都不知道笑一笑。”贺母道。
照片里的贺明忱穿着学士服，比现在看着稍微年轻一点，但那份冷厉的气质却丝毫不亚于现在。纪行偷偷看了贺明忱一眼，心道贺老师原来在那个时候就已经这么高冷了！
“这是他高中时，高高瘦瘦根竹竿似的。”贺父吐槽。
“贺老师高中时就这么帅了。”纪行说。
“哈哈，你就夸他吧，这黑黑瘦瘦跟个猴子一样。”贺母无情贬低着自家儿子，转而朝纪行道：“小纪肯定从小白到大吧？得空也把你小时候的相片拿过来，到时候让小贺翻录一本相册放到家里。”
“咳！”贺明忱轻咳了一声，生怕母亲说出什么不该说的来。
纪行不明白贺家为啥这么好客，不仅二老亲自来陪他吃饭，如今还要把他小时候的照片弄个相册保存，但他还是礼貌回答道：“我以前很少拍照。”
“那可惜了，你小时候肯定特别可爱。”贺母道：“没关系，往后多拍一点就是。”
贺母又带着纪行翻看相册，一路从贺明忱的大学看到了中学，再到小学，最后则轮到了几乎每个男人都会有的特别版纪念照——光.屁.股照。
“这是小贺满月的时候。”贺母道。
“这张好，回头他结婚的时候，放到婚礼上。”贺父说了个笑话。
纪行立刻听懂了，被逗得笑出了声。
贺明忱则黑着一张脸，恨不得当场气晕过去。
看完相册，众人又说了会话，贺父贺母便要走了。
贺明忱不放心他们半夜开车，但想到明天要去医院也不好留人住下，便让司机把人送了回去，没让贺父开车。
临走时，贺母又拉着纪行说了好些话，让纪行下次一定要去他们家里吃饭。
送走了贺父贺母后，虎哥也走了。
临走前他和贺明忱约好，明天一早在医院见面。
“我爸妈比较好客。”贺明忱朝纪行解释。
“真羡慕您贺老师。”纪行看着已经恢复安静的客厅，由衷地道：“看得出来，他们都很爱您，所以才会这么重视您的朋友。”
纪行说完又觉得有些不合适，他自己都不知道和贺明忱算不算是朋友。两人一直以来的关系都有点奇怪，看起来好像很亲近，但又总觉得隔着点什么。
“你要是喜欢他们，回头可以常来。”贺明忱说。
“嗯。”纪行点了点头，却只敢将这话当成了客套之语。
“不早了，明天还要去医院，早点睡吧。”
“贺老师……”
纪行回房前叫住了贺明忱，似是有话想说。
“怎么了？”贺明忱问。
“您今天好像不太开心，是因为……那件事吗？”
“我没事，你不用担心。孩子的事情从头到尾都是我的责任，那天晚上是我疏忽了，才会让你经历这些。你放心，后续的事情我会都安排妥当，手术完了你好好休养，节目组那边我会找个借口搪塞过去，不会让他们为难你。”
“谢谢您。”纪行点了点头
他原本是想安慰贺明忱几句的，没想到反而被对方安慰了。
“不要胡思乱想，好好休息。”
“好。”
纪行闻言只能乖乖回了房间。
他好像真的不太擅长安慰人……
临睡前，纪行又给小林打了个电话。
不知道是不是受贺明忱情绪的影响，一想到明天就要去医院做手术，他也忍不住有些沮丧。
“今天贺老师的爸妈过来了，刚走。”纪行朝小林道。
“贺老师的爸妈？他们来干什么？”小林问道。
“说是要来见我，可能是客套话吧。他们人挺好的，贺老师的妈妈一开始还要给我宝石呢，幸好贺老师及时回来了，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什么宝石？”小林又问。
“我没仔细看，好像是个扳指，上头是绿宝石。”
“我勒个乖乖，不会是祖母绿的大扳指吧？”小林瞬间不淡定了：“他们会不会是知道孩子的事情了，特意来见见你啊？”
纪行一愣：“不会吧？他们没提啊，而且我明天就要手术，贺老师没理由告诉他父母吧？”
“这倒是，都决定不要了还说一嘴，纯属找事儿。”小林琢磨道：“但是我总感觉不对劲，贺老师又是把你介绍给父母，又是带你回家住，这明显就不正常。”
纪行思考了一下，“可能他们就是比较热情吧。”
“哎，听你这么说，贺老师的爸妈当爷爷奶奶肯定疼孩子。”
“嗯。”纪行深以为然。
虽然贺明忱小时候曾短暂地离开过父母一段时间，但看得出来，一家人的关系很是亲密。哪怕贺明忱性子冷淡，在父母面前不爱表达，但纪行能感觉到，他对父母也是很在意。
“退一步说，你们这孩子要是生下来，从小也吃不了苦，有人疼有人宠，多好。”小林感慨道：“贺老师当爸爸应该也挺负责的，你看在西北的时候，把你照顾得多好。我估计他照顾小孩肯定也有耐心，能当个好爸爸。”
“你下午还说他不好。”纪行道。
“我那不是担心你吗？你当时还替他说话来着。”小林不服。
纪行想了想，小林这番话确实没法反驳。
“纪哥，你跟我说实话，你从来没想过将孩子生下来吗？”小林问。
“我……”纪行之前确实没有想过，但从昨晚开始，他曾有过几个短暂的念头，只是那念头一闪而过，很快被他掐灭了。
“假如，我是说假如哈，你把孩子生下来了，你养不了，贺老师肯定不会不管吧？如果是贺老师父母也帮着一起带，那你几乎不用操心啊。”小林分析道。
纪行沉默了半晌，问道：“怎么忽然这么假设？”
“纪哥，我之前觉得这孩子不能要，主要是担心影响你的事业。万一贺老师不想负责，你一旦生了这孩子，会被拖垮的。但是我现在怀疑，贺老师可能想要。”
“他可能有点不忍心吧，但是他从来没跟我说过想要。”纪行道。
“你白天的时候说贺老师在家里弄了个羊圈，你想，你领养一只小羊，他都会在家里弄个羊圈，更何况是和他有血缘关系的小孩？”小林越分析越觉得有道理。
小林说到最后，倒是没有劝纪行要或者不要，他只是让纪行千万考虑清楚。毕竟人流这种事情，没有后悔药，一旦做了，就是真没了。
这天晚上躺在床上，纪行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
最初得知怀孕时，他下意识的反应就是不能要，当时的理由也很简单，一是他自己处境艰难，二是他觉得自己负不了这么大的责任。
自那以后，他几乎就没想过别的可能。
但今天小林的话让他忍不住试着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时至今日，他已经不需要再担心贺明忱“发疯”的事情了，对方恢复得很好。那他担心的问题只剩一样，就是他能不能负得了这个责任。
纪行觉得自己承担不了，当一个父亲并不是简单的事情。可是……假如贺明忱愿意帮他分担，是不是能变得简单一些？
那么问题来了……
贺明忱真的想要吗？
纪行仔细回忆了一下，对方自始至终没有朝他正面讨论过这个问题。唯一一次，就是昨天晚上，贺明忱从盥洗室出来后，问他有没有想过另一种可能。
他想，贺老师应该也是纠结的吧？
初为人父，面对自己的骨肉，舍不得是人之常情。
但他们的身份太特殊了，贺明忱正值事业高峰期，骤然有了个孩子，一旦事情瞒不住，肯定会对事业有影响。
纪行心道，贺明忱的顾忌只会比他更多，不会更少。
大概是睡前太过纠结，这天晚上纪行又做了个梦。
他梦到自己把孩子生了下来，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孩子出生的那一刻他忽然从这个世界里消失了，回到了原来的世界。
回去后的纪行心里放不下孩子，可他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回到孩子身边，无奈之下他只能去找了贺明忱求助。而原来那个世界里的贺明忱压根不记得这一切，对方听说纪行想要孩子，便把人锁在了屋里，说要陪他生一个……
最后，纪行被梦里这怪异的剧情吓出了一身汗。
这个梦让纪行不得不想起一个事实，这是书里的世界。他穿到这个世界时毫无预兆，将来究竟是会一直生活在这里，还是会像梦里一样忽然离开，谁也不知道。
如果他真的在这个世界生下了一个孩子，将来万一……
他几乎不敢再想下去。
次日一早，贺明忱便带着纪行去了医院。
因为是私立医院，且走了特殊通道，所以他们到了那边之后很顺利，挂号、登记、检查……既不用排队，也不用担心会被人偷拍。
纪行一早没有吃东西，是空腹来的。
做完一部分检查后，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再忍忍，暂时还不能吃东西。”贺明忱安慰他。
“贺老师，您又不用检查，早晨为什么也不吃饭？”纪行问他。
“想陪你。”贺明忱说。
纪行按了一下空空如也的胃，心中十分感动。
不多时，护士引着纪行去了B超室，因为没有别的病人，医生便让贺明忱也一起跟了进去。
纪行躺在那里，依着医生的指示撩起衣服，看起来很是期待。这还是他怀孕后第一次做B超，不出意外的话，也将是最后一次。
贺明忱立在一旁，他安静地注视着纪行平坦的小腹，眼底满是掩不住的失落。不过想到纪行不用受孕育之苦，他心里的难过便抵消了许多。他们能个孩子固然可喜，但纪行怀胎十月要付出的太多了，而他又无法替代。
“看到了吗？这一小片阴影就是孕囊……”医生朝纪行道：“发育得不错，状态看起来很健康，估计过不了多久就有胎心了。”
纪行闻言一怔，扶着衣服的手忍不住攥紧了些。做B超的医生并不知道他们此行的目的，所以出于习惯，会在第一时间告知纪行最好的消息。
对怀孕之人来说，孕囊发育正常，很快就会有胎心，确实是个好消息。但这话对即将放弃这个孩子的纪行来说，无疑是极大的刺激。
贺明忱目光落在纪行泛白的指尖上，伸手覆住了他的手背。
“我没事。”从B超室出来后，纪行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眼睛泛着红。
